帝王妻(  卷七  番外 誰之過?(一)

帝王妻(  卷七  番外 誰之過?(一)

「汗主,您您您……回來了?」

當然是回來了,不然你看見的是鬼啊……不對不對,這小子臉色怎如此難看?

「……卡木?」

「奴才在!」

「你……」我圍着這個跟了我近十年的貼身侍從轉了一遭,再轉一遭,盯着這小子已有點瑟意的肩,「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本汗的事?」

「汗主……沒沒沒有!奴才不敢!」

「你的意思是說,本汗自己查出來,然後再把你小子的皮扒下來給豬做冬襖?」

「……汗主!」

看看,非得本汗撩狠話,板狠臉,也不想想,本汗這等仁慈的人,很累耶,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瞪着地下趴着發抖的東西:「快說!」

「……是汗后,汗后她……」

我不想自己每一回都猜得准,但我自看了這小子的臉色,就知必與她有關!「她又做了什麼?」

「……汗后得知了汗主此趟出城是去陪南郴的公主……」

什麼?「本汗是為了陪南郴公主么?本汗是去陪南郴王!」

「可是,汗後知道那位公主對汗主有意,而且南郴王也有意兩國聯姻……」

「然後呢?」哼,讓那個小東西知道也好,省得總想法子折騰我這把老骨頭,也不想想,本汗大了她近二十歲耶,端的是不知遵老敬夫……

「汗后聽了以後,先是把您的寢宮給掀翻了。」

意料之中,沒有給燒了,就算本汗的寢官福壽綿延。也對,本汗的寢宮也是那個小東西呆得最多的地方,她怕是捨不得……

「接着,又把您所有的便衣打成包,送給了王城外的平民。」

還可以,鬧而不胡,搗而不亂,氣氣本汗之餘還沒忘了關照本汗的子民,不錯……

「最後,汗后說……說……說……」

「說說說什麼?你小子最好快說,再不說,我讓你這根舌頭沒機會說!」

「汗后說……」咦,這小子閉上眼睛幹嗎?等死?

「汗后說,您有女人陪,她也要男人陪!您去尋歡作樂,她也要作樂尋歡!」

「……然後呢?」奇怪,我咬牙做什麼?……怎麼怎麼還松不開?

「汗后差阿娜從城內一家男妓館……找來了十個最受歡迎的館兒……」

啊——!「她在哪裏?!」那個小女人,小女人……

「在長硯宮……」

長硯宮,很好,那是小東西的寢宮,平日裏,本王的寢宮便是她的寢宮,粘人的趕都趕不走。但凡與本汗起了點齟齬,就要跑去長硯宮小住,而且,每回明明是自己無理取鬧,還都得勞動本汗把她扛回,彼時,明明高興得忘天忘地,尚要沿路大喊救命,弄得本汗像是強搶良家女子的土匪……

「汗主,您去哪裏?」

「長硯宮。」我盯着這小子膽敢抓住我衣襟的手,一字一字自牙縫內擠出,「卡木英雄,你想永垂不朽?」

「……哦,不不不!可是,汗后這時也許不在寢宮裏了!」

「她到底在何處!」本汗這等好風度的人,也要我當真發怒不成?

「……許是到紫英閣了,汗后說,有花有酒方為歡,名花美人兩相看……」

本汗要這個小東西的小屁股稀巴爛!

我再也裝不了風度,充不下深沉,直接飛身向紫英閣逮人去!

話說,本汗招誰惹誰了?怎麼會如此歹命?有這樣一個將氣死本汗當成使命奉行的小汗后,是誰之過,誰之錯?……

******

「雲哥哥!」每一回到江南,總會聽到這樣的一聲軟軟嬌喚。

雲天,天兒,小雪蓮的幼妹,雖比小雪蓮的幾個小妖怪大不子多少,叫我一聲「哥哥」也不算叫錯,可不知怎地,每次聽她這軟綿錦的猶如江南米棕的嗓,我都要有一陣不適,說不上是怎樣怪異的感覺。

說也奇怪,這個天兒,自小竟然是最粘我,但見我來,我的懷抱便不能容旁人佔下,小雪蓮的幾個娃娃,曾指着她的鼻尖說:「你啊,已經有了弱點,所以,註定你鬥不過本少爺!」

弱點?我么?我幾回記起,都為這童言童語失噱不止……

「雲哥哥,你這次怎隔了恁久才來?你不想天兒么,你不想天兒?」

我絕對不敢說「不想」,這兩個字若是出了口,眼前這雙大眼睛定然會「噼啪啪」落下珠子無數,然後小嘴一撇,哭聲直達天聽。可是,也不能……「天兒,你已經長大了,別再這樣抱着雲哥哥……」我輕輕將緊緊攀住我的小身子放下。

「雲哥哥你當真覺得天兒長大了么?」

嘖?這小丫頭是怎樣?怎要吃了我的眼神?

「天兒當然已經長大了,上一次你不是告訴我,到這個月初八是你的及笄日么?按你們中原的風俗,及笄就可以嫁人了,我們的天兒也要嫁人嘍……」

想到這個刁鑽的小丫頭也要為人妻,為人母,再生一堆小妖怪出來……突然,心裏竟然有怪異的刺痛感……唉,這便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無奈?我將這個小丫頭當成女兒了?

「雲哥哥,天兒嫁給你好不好?」

「小丫頭,又胡說是不是?」這小丫頭,從小到大將這話當成三餐來說,「不過,如果你的爹娘為你選婿,雲哥哥會替你看看那個人是否值得託付終身。」是否會疼愛珍惜這小丫頭一生……

「雲哥哥你不要天兒?」

「……呃……」

「嗚哇……雲哥哥,你不要天兒,你對天兒始亂終棄見利忘義朝三暮四……」

這丫頭,又來了,每回一到這個話題,這小丫頭就是就是……「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

哭聲當止,淚兒搖搖欲落:「那你娶天兒么?」

那怎麼可能?我不是父汗,可以納娶比自己小上二十三十載的妃子,再者說,我如何能娶一個可以說是看着長大的娃娃……這想來想去,詭異是不是?何況,這丫頭也古怪精靈花樣百出,從小到大講這話說不定就當成一份好玩的戲弄……退一萬步,這張小嘴裏吐出的話是當真的,我又如何能毫無羞愧地去佔有一段美麗絢爛的青春?

「雲哥哥,你會不會娶天兒嘛,會不會?」

看着這張掛着淚珠的美麗小臉,想着跟在她身後的那些錦繡少年,我第一次不能再敷衍:「天兒,不要再耍雲哥哥,你知道,你們中原,最講究年貌相當、門當戶對……」

「我爹比娘小了六歲,他們仍然是這世上最肉麻最噁心的夫妻……」

肉麻?噁心?有人會這樣說自己的爹娘?不過如果說者是小天兒,便太正常了。

「天兒,你的爹娘他們相愛篤深,自然可以……」

「你不愛天兒?天兒那麼愛你,雲哥哥竟然不愛天兒,你始亂終棄見利忘義朝三……」

「停!」這丫頭,最愛亂用成語,我何時對她始亂終棄來着?還有什麼「見利忘義」?什麼什麼嘛。「天兒,你還太小,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真正所愛人時,你便會明白……」

「一時說我長大,一時又指我太小,雲哥哥,你是個膽小鬼,你是世上最膽小的膽小鬼!……」

唉……隨便這丫頭怎麼說罷,若是能解解氣,隨便說說也好。這丫頭,家境好,生得好,自小受盡萬般寵愛,受點自尊上的小小挫折,也算對他人公平些罷,唉~~

「耶落雲,你為何不喜歡我們家天兒?」

我抬眉,對着這張雪顏,吶吶道:「我不是不喜歡她,但這喜歡,不是男女之情,而是……」

「你是在計較那勞什子的世俗觀念?」

「……也不是。」實在是奇怪,人不都為母則慈么?怎這小雪蓮做了人家的娘那麼久,半點慈德兆頭都沒有?「天兒她太小,太年輕,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就去拿,去得到,可是卻並不一定知道那個的確是她所要……」

「也就是說,你怕天兒將來有一天後悔?」

「可以這麼說。」

「嗤。」

小雪蓮撇撇唇兒,「將來的事誰說得准?縱算是年貌相當門當戶對甚至兩情相悅的男女結璃,都有可能成為怨偶,若是人人都怕,人人都要不結姻緣才好。若有一天天兒後悔了,你放她離開就好,還是,你怕到時自己放不開?」

這個小雪蓮,總是能一語中的,看着活得恁樣不經意的一個人,卻最能看透事之本質……怕?就像小丫頭說的,我是個膽小鬼。小雪說得也對,我怕,委實怕,怕很多,怕小丫頭將來怨我誤她青春,怕她有一日終要離開,怕我到時不能放手……

「算了,看出來,你一時半會兒是轉不過彎了……」

「墨兒!」門口,有個史上最小氣男人出現,以冷嗖嗖寒涔涔的眼光搜刮著我的臉皮,似乎欲在上面挖湖鑿渠……「碧門昔日老大,還有昔日的孝親王,你好啊。」

兩年前,我得知了那兩個男人是一個人……不過,不管哪個,都被小雪蓮吃得死死的,可憐的男人,嘻……

「你又來做什麼?」

「看我的小雪蓮,不行?」

「不行!」

「可是小雪蓮很歡迎咩!」

「墨~~」

看看,怎麼說也是一個老頭子了,還頂着一張騙人的溫潤面孔也就罷了,一對上小雪蓮,竟還用那種委屈的眼神博可憐?唷唷,冷啊……

「夫君別理他,我這就趕他走。」

小雪蓮,重色輕友。

「耶姓笨蛋,我們家天兒不是一定非嫁你不可,想清了,一旦失了,便永不可得。」

一旦失了,便永不可得?我一凜……可是,那張小臉如此嬌嫩,我若放蕩些,女兒都會和她一般大,我真若接了,豈不是罪惡?

******

「雲哥哥,你想好了,你當真不娶天兒?你當真要走?你不要忘了,你走了以後,我就要擇婿,到時你再回來,說不定天兒已經嫁人了喔。」

我……這個小丫頭,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不是么?「天兒,擇婿時一定要看仔細,要選一個真心喜歡天兒又……」

怎……怎又哭了?

「雲哥哥,我恨你!」小丫頭掉頭遠遠跑離。

我無奈苦笑。天兒,有一天,當你遇到了你真正的男人,享受你的青春和愛情時,你會感謝雲哥哥今日的「無情」。

「我知道,對你,不能用碧瀾和那個狐狸三少同樣的手段。因為,天兒嫁人時,你就算看得心酸心疼心揪心扯,也會自以為偉大的遞出祝福,再給自己一個壯士斷腕、凄美無比的結局。所以,我會換個法子。」小雪蓮突然從我身後慢洋洋走出,語氣閑淡,吐出的話卻讓我心驚肉跳。

「小雪蓮,你什麼也不須做!」

「唉呀,」小雪蓮一指抵著頜,臉上有一種叫做恐怖的表情,「真是遺憾,我已經做了呢,怎麼辦?天兒,還不出來接收?」

「好!」小丫頭從房頂跳下,掐腰立我跟前,歪頤眨眸,「姐姐,他怎還不暈倒?」

「哦?一般笨蛋都是需要別人給予指點的,你數三下,他定然暈給你看。」

「好啊好啊,一……」

這一對妖精姐妹在說什麼?

「……二……」

到底發生了何事?怎麼……

「……三!」

……有點暈?最後那聲「卟嗵」,是我自己的倒地聲……

******

「姐姐,這春藥的份量會不會下得太重?」

「那你減量咯。」

「不要!」

唧唧喳喳,我似乎聽到耳邊有話聲不斷,我想讓自已的意識再清明一些,清明到足以睜開雙眼,但幾番努力,我眼前仍是混沌……

「咦,雲哥哥要醒了!」

「那你還不趕緊灌藥?」

「好好,姐姐,幫我將他的嘴掰開……」

不一時,我感覺有隻手毫不溫柔地扭住了我的下頜,隨即,一股怪味液體順喉流進了肚內……耳邊,又傳來一個小妖怪的怪笑聲,「哈哈,雲哥哥,頑抗天兒的下場,就是乖乖被宰,哈哈,你認命罷!」

我掙了幾掙,想掙開這受人控制的窘境,但後來……

******

「天兒,你太胡鬧!」我盯着床上的小丫頭,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妖怪,「你怎能這樣做?」

「如果雲哥哥你可以乖乖答應娶天兒,天兒也不會這樣……」

小丫頭竟然還敢嘴硬?「你以為,這個世界是你想拿就拿,想要就要的么?我憑什麼要乖乖娶你?我是你得不到的一樣東西,所以你必須得到么?你太胡鬧,太荒唐!」

我知道當時,自己口不擇言,話說得定然難聽。但,委實是氣到了極致:她還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如此青澀,如此稚嫩,如此嬌弱,珍貴的初次就在我純粹的獸性衝動中失去,這丫頭,怎會如何任性胡為?

「雲哥哥,你……」

「不要叫我雲哥哥!你差不多是我女兒般的大小,我過住的縱容無疑給了你錯覺,以為我可以任你予取予求!雲天大小姐.你既然做得出這事,就有能力為自己負責,我告辭了!」

……我當然是氣話。

我怎可能在發生了那事的情形下,再推開她?可是,這個小丫頭總要吃些教訓,受點挫折,權當嚇嚇她也好……

誰知,被嚇著的,是我。

******

「咦,你怎麼還沒有走,不是非常威風的宣佈要告辭了么?」客廳內,小雪蓮正捧茶自飲,見了我,眼未抬,唇撇冷語。

我苦笑.「世上,有你這樣做姐姐的么?竟想出那等的法子,你……」

「耶姓笨蛋,說你是笨蛋,你還真是笨蛋耶。」小雪蓮咚地放了茶杯,狠生生瞪我,「你以為我會讓自己的妹子隨便委身任何一個男人?我如果不是看出你對天兒並非無情,才推波助瀾讓你再無退路,以求成全好事,我會將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子給你?我若知你是如此不可救藥頑固不化,我早給天兒介紹一堆的江湖少俠,名門子弟……但請放心,眼下既然事由我們自己引起,我們便不會賴你負責,慢走,不送!」

我怎可能走呢?「……天兒她在哪裏?」

那日我氣沖沖甩了門出去,在外面吹夠涼風生夠悶氣后回來,她已不在我下榻的房內,到她的住處去尋,也不見人影。在她的房門前佇等了一晚之後,又將這個山莊翻過兩遍,仍不見她,方明白,那個嘔氣的小丫頭定是成心不讓我見了。不得已,我來問她的這個不良姐姐。我知自己到小雪蓮跟前,必受奚落,但也只能求她。

「找到我的妹妹,是又要罵她行為不檢還是婦德敗壞?」

我何時如此罵她來着?「她到底在何處?」

「回去了。」

「回去哪裏?」

「閑雲山莊。」

我飛身要走,卻險和從門外衝進來的人撞上——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章家莊的那個瘋子又來了,在南門和姨小姐打了起來,姨小姐哪是他的對手啊

您快去……」

「去喊爺!」小雪蓮人已到院中。

姨小姐,是天兒?而那個章家莊的瘋子,練功走火入魔,致使能制住他的人,只有傅洌……我大急,隨着小雪蓮的身形,一併追去。

南門前,並沒見章家莊那個走火入魔的少莊主,只見天兒一人獨立樹下……

「天兒?」小雪蓮立她跟前,面色驀地蒼白,「天兒,你怎麼了?」

「……姐姐,好痛。」

「你受傷了?」

「傷口痛,心更痛。本來,天兒想知道,如果受了傷,心會不會就不那麼痛,可是,心還是比傷口要痛……」

我心抽成一團,才想上前勸慰這個小丫頭,忽聽小雪蓮驚叫:「天兒,這些血都是你的?你……」

我倏然一驚,才發現,小丫頭所站的地方,竟然有一大攤的血,而

這血,還在增加中,正從她的袖筒內汩汩流出……

「天兒!」我衝到小丫頭近前,「天兒,讓我看看……」

「你走!」小丫頭見了我,竟向後退去一步,那眼睛……

她讓我走?最粘我最戀我的小丫頭竟然要我走?

「你來做什麼,你不是說,讓我自生自滅,讓我自管死活……」

我何時這樣說來着?「我沒有說!」

「你說了,你說了,你就是說了!」小丫頭的眼睛,是兩汪冷冷的清凈,「你以為我是沒有心的么?你以為我從小就追着你的背影,就不怕累了么?你以為我不會受傷么?你走,這一次,我不會再到北岩國找你,不會再聽到你來看姐姐的消息便眼巴巴過來纏你,你走,你走!」

我盯着那愈積愈多的血,心愈來愈緊,愈來愈不能呼吸,而小丫頭那比宣紙還要白的臉色、此時還要執拗的倔強,激起我萬丈怒氣:「別動!」

小丫頭許是從未見我如此厲顏過,竟呆了一呆,止了向後退避的步子。我趁機點了她穴道,抱她回身,「可以聯繫上江南怪醫么?他在哪裏?他在哪裏?」

小雪蓮定定望我臉上,「她的袖囊內有娘給備下的葯,先喂她吃綠色的藥丸,護住她的心脈。」

我抱她坐地上,她身上鮮熱的血燙得我心神欲裂,「葯呢,葯呢?為何找不到?葯呢?」

小雪蓮從我翻了幾回的袖囊內,翻出了一個荷包,取了一粒藥丸塞進天兒口內,「你快為天兒渡氣療傷……天兒,天兒!」

我一瞟:懷內的人兒,閉了眸,垂下手去。那個時際,我體會到了這世間最徹骨的寒,這寒,縱是在我聽見父兄三人拿戲謔的口吻高談我這個「高等奴才」時,也遠不及兩分……「天兒……天兒?」

「快給她渡氣,護她心脈,我去找江南怪醫!」

不,不,不,我的天兒,你睜開素來囂張的眼,張開素來刁鑽的嘴,罵我咬我都好,只是,求你……不要,這樣殘忍,不要這樣罰我!不要!我抵她背心,輸着我的內力……

只要天兒能睜眼,我全身的內力,我的臂,我的軀,我都可以不要……原諒我,天兒,我怎到這時才知不能失去你,原諒我,天兒,醒過來,醒過來罰我!……老天爺,求求你,莫要帶走她!求求你,助我留下她!

我心內,以最卑微的姿態向上蒼作著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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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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