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妹妹?

第七十一章妹妹?

說完,吳小桐就後悔了。若是能把剛才那句話給吞回去,她會毫不含糊地咬掉自己的舌頭!

居然因為自己臆想的一種可能,而把自己最不想展露在人前的東西給暴露了。有龍陽之好的人再多也是少數啊!女人在亂世多麼弱勢,生存多麼艱難,她不是不知道,咋就腦子一熱給禿嚕出去了吶!

哎,不管了,說都說了!

吳小桐懊惱了一回,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攥著拳頭給自己鼓鼓勁兒,重新抬起頭勇敢面對——

結果,她剛剛抬起頭,就看到一片陰影將她整個都籠罩起來,然後,在她的目瞪口呆,大驚失色中,裴暘伸手將她夾起來,大踏步往河邊走去!

「喂,你幹什麼,你放開我,放開我……啊,殺人啦,救命啊……」吳小桐雙手和雙腳奮力掙扎著踢騰著,卻根本掙不脫裴暘鋼鐵一般的束縛。吳小桐被裴暘夾在胳膊底下,隨著裴暘大步而行,她的身體也晃蕩顛簸著,還是側著身體,頭部還微微下垂……她就感到自己像是鐘擺,晃啊晃,投給晃暈了,胃裡也晃蕩的翻騰起來,有一種上涌的感覺。

呼喝怒罵不管用,踢騰掙扎不管用,吳小桐終於惱將起來,用手搬著裴暘的胳膊,不管三七二十一,張開嘴就是一口,狠命地咬下去!

「嗯……」裴暘被咬的一哆嗦,悶哼了一聲,揚起巴掌來,卻又在即將打在吳小桐身上的時候頓住,然後緩緩地用力地攥成拳頭,抬腳,隨即就繼續往河邊走。

吳小桐咬的牙酸,甚至隱隱地有一絲血腥在口腔里蔓延開來,卻仍舊沒有逃脫,終於自己沒了意思,鬆開了口。似乎認命了一般,不吵不鬧不掙扎,大腦卻飛快地旋轉著,盤算著,脫身之法!

鎮子上的人都上了山,老蒼頭和胡元辰想必也聽到聲音藏起來了,只有她一個人……只要她脫了身,就都安全了!

剛開始,她腦子抽風,就顧著胡思亂想什麼龍陽之好去了,都沒想到洗是要去河邊的。這會兒冷靜下來,確定了裴暘帶著她往河邊走,心裡慢慢有了計劃。

離著胡家最近的一段河水,恰好是兩道溪水匯合之處,加之連續下了幾場雨,溪水豐沛,河水水位也漲了許多……只要讓她跳進河裡,那麼急的河水,她就自信能夠安然脫身!

另一邊,趙世彥完全被裴暘的舉動給震懵了,愣怔了片刻,腦子裡靈光一閃,眼中閃過一抹猜測,一抹瞭然!

幾個隨從的腦子就沒那麼快了,特別是趙世彥的兩個隨從,對裴暘還是不熟,一時難免懷疑。裴家這位表少爺因為是家中長子的緣故,雖然只比自家三少爺大兩歲,卻比三少爺成熟深沉的多。據說,表少爺最熱衷的是騎馬射箭,刀槍劍戟,讀書都是專揀著兵書兵法讀……對於女色,別說貪戀了,據說屋裡連個丫頭都沒有,都是小廝伺候著的……咋就突然對一個髒兮兮瘦巴巴的莊戶小……小姑娘有了興緻?難道,表少爺之前不好女色只是沒找到合口味的?呃,表少爺其實好這口兒?這種年紀小的?野性足的?髒兮兮的?

這種小細竹竿,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有什麼好的?兩個侍衛表示很不理解啊,不理解!

裴暘的兩個侍衛略略怔了一下,連忙就要跟上去,卻被趙世彥抬手止住:「表哥既然親自動手,咱們就都不要過去了!」

兩個護衛被他這麼一說,都有些莫名,又有些疑惑,互相看看,懵懵懂懂的,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應下了,跟趙世彥一起,在劉家廢墟門口耐著性子等著了。

不管這邊幾個人怎樣各懷心思,另一邊,裴暘夾著吳小桐已經到了河邊。

吳小桐被顛簸的頭暈眼花,加腳落了地居然站不住,身子一晃,就往前撲出去,卻被裴暘射手托住,重新將她扶住站好。

垂著眼,略略點了點頭算是致謝,吳小桐甩開裴暘的手,往河邊湊了湊,站在一塊探出水面的大石塊上,俯身去撈著溪水開始洗臉。三兩下子,吳小桐就洗凈了手臉,摸了摸袖子里,帕子不知道啥事丟了,她也不在乎,扯著袖子就擦臉……別的不說,她自己的衣服都是每天換的,乾淨還是很自信的。

她不在乎,可不代表旁人能看得下去,一看她拉著袖子就擦臉,裴暘的眼角抽了抽,鼻子莫名一酸,竟紅了眼。

曾經,他見到的那個小粉糰子,不過四五歲就那般精緻玲瓏、玉雪可愛,倍受家中諸位長輩的寵愛於一身,卻也養成了一身嬌嬌氣,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緻,無一不講究,別說讓她用衣袖擦臉了,就是帕子,不是最柔軟的琅琊繭綢都不用。要知道,琅琊繭綢可是貢品,每年就出那麼百十匹,哪怕是宮中主位,也往往因為得了一件琅琊繭綢的衣裳得意不已,勛貴人家能有個一匹兩匹的也都是壓箱底,極少會拿出來穿戴,也只有他們裴家,百年大族,積累豐富,又出了一位皇后,才能那般奢侈地拿琅琊繭綢當帕子!

真不知道,寶應城破,三叔殉城之後,她流落在外受了多少苦,一身嬌嬌氣散了個一乾二淨,如今不但能穿這種粗糙的葛布衣裳,甚至直接用衣袖擦臉!

壓下滿心的傷感和憐惜,裴暘抽出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用這個!」

吳小桐抬眼瞅了他一下,抿抿嘴角,接過帕子來。

不管他想幹什麼,一塊帕子改變不了什麼,她又何必在小節上虧待自己?更何況,她還想著示人以弱,淡化他的防備警戒,才好尋機逃脫呢!

擦完臉,吳小桐隨手將帕子塞進自己袖子里,垂著眼,看向自己的腳丫。剛才掙扎的太厲害,她的一隻鞋子甩脫了,不知道掉在哪裡,這會兒,她一隻腳穿鞋,一隻腳光著……

裴暘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自然看到了她的兩隻腳。與她的關注點不同,他看到的是本該白皙細膩無暇的腳,腳腕上有一小片曬痕不說,還有些新的舊的傷痕,細微,卻密集。

吳小桐天天上山爬樹的,被草葉子、;樹枝子掛一下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兒,次數多了,她自己都懶得理會了,印象中,腳腕小腿乃至手和胳膊上的傷就沒斷過,總是舊的不去新的又來,大大小小的傷痕,一層又一層。

等了一會兒,對面的人卻木獃獃的毫無反應,吳小桐不得不主動提醒:「我的鞋丟了,你能幫我撿回來嗎?」

裴暘霍地抬起頭,看過來,目光幽幽,包含著濃厚的悲傷和……關切?憐憫?

她跟他毛的關係沒有,他關切個屁啊!還憐憫……沒有他出現,姐有吃有喝有穿,活的無與倫比的歡脫好不!

想著就來氣,吳小桐也懶得再裝可憐,狠狠地瞪了裴暘一眼,推開他就走:「讓一讓,我自己去找鞋!」

被她這麼一推,恰好推在之前她咬的地方,裴暘疼的悶哼了一聲,卻抬手將她攔住,然後,兩手握住她的肩頭,將她固定住,俯下頭來,在吳小桐愕然而警戒的目光中,他做的卻不是『強吻』,而是湊到近處,細細地打量她的耳垂兒!

那小小的耳珠雖然不如之前白皙,卻仍舊嬌嫩完好,猶如一枚飽滿的粉色珍珠,散發著淡而美好的暈光。就在這珍珠的邊緣和中心,依次排列著一、二、三,三個耳洞!

「依依,哥哥終於找到你了!」一聲呼喚,或者更像是一聲感嘆,下一刻,吳小桐就被裴暘緊緊地摟進了懷裡!

滿身戒備著,盤算著怎麼逃跑的吳小桐瞬間傻掉了。她僵硬著身體,任由對方緊緊抱住,彷彿抱住什麼失而復得的珍寶,那般用力又那般珍視,彷彿要用儘力氣來感受她的真實,感受她完好無損有血有肉地活著!

熱乎乎的鼻息噴在後頸上,讓吳小桐滿心的不舒服,很想掙脫出去……然後,兩滴熱熱的水點子落下來,搭在她的背上,無比迅速無比滾燙地透過薄薄的夏衫,打濕了她的肌膚,燙到了她的心裡。

激得她抖了抖,也沒能將渾身的雞皮疙瘩撫平!

深吸了口氣,吳小桐心思急轉著,用力抬起手撐著對方的胸膛,努力給自己爭取出一絲呼吸的餘地——再不掙扎一下,她不被窒息而死,也會被這位五大三粗的男人給寒死!

妹妹……哥哥……看著挺英武挺漢子的男人,咋說哭就哭,他當自己是瓊瑤劇的男豬腳吶?

哎,不對,她這具身體可是撿來的,亂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親人離散,家破人亡……難道,這具身體真的是人家走失的妹妹?

呃……吳小桐汗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來到這裡之後,她是日日夜夜盼著過上好日子不差,可她絕對不想跟某些特權階級沾上什麼關係。亂世亂世,今日王孫明日就可能萬劫不復,她要是被認回去,或許能過兩天富貴日子,也或許,不等過上富貴日子,就被牽連著一命嗚呼了。沒看到之前最高貴的皇孫世子都差點兒死在山裡?沒看到曾經最富貴的胡家大少,如今也只剩下孤零零一個人,親人死盡,家園盡毀嘛!

她這會兒不愁吃不愁喝,還有老蒼頭教導學習本草醫術,還有小夥伴玩耍……小日子過得不要太舒服啊!她腦子秀逗了,才會回去當他妹妹!

更何況,她可不是原裝了,真的跟著回去,誰知道會不會被發現異常,萬一被發現換了芯子,會不會把她當妖怪燒了啊?呃,那是西方教廷的辦法,沒有創意。東方的傳統,對付妖魔外道該是請天師、高僧,做法鎮壓,什麼符籙、什麼佛經、什麼桃木劍、佛珠……花樣多多,最後的結果無一例外的都是要了她的小命!

寒,她好不容易撿一條命,哪怕生在亂世,哪怕生活清苦,哪怕……不管怎樣,她都要活著,她不想死!

所以,她堅決、絕對、一定不能認親,更不能跟這個什麼『哥哥』走!

推了兩把,沒有推動,吳小桐狠了狠心,伸手擰在被她咬傷的部位,狠狠地轉了個圈兒!

「嘶……」劇烈的疼痛,讓裴暘吸了口冷氣,才把衝出喉嚨的痛呼壓下去。

趁著他有所反應,吳小桐趕緊鬆開手,撐著胳膊,往後撤了撤身子,讓兩個人只見拉開一點點距離,然後抬頭看著裴暘的眼睛,吸了口氣,鎮定道:「這位……呃,公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妹妹,我根本不認識你!」

「依依!」裴暘目光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張小臉,巴掌大小的臉瘦的過分,幾乎擺不開鼻子眼睛嘴巴……而臉小,就越發襯得一雙眼睛大的出奇,黑亮亮的,烏湛湛的,清澈明亮……他記得家裡長輩不止一次說,說依依的眼睛像皇后,大而明亮,都是眼尾微微上挑的鳳眼。裴暘小時候總是對長輩的這個說法不以為是,皇后姑婆的眼睛總是半眯著,哪怕常常含笑,也絲毫不遜威嚴和雍容;妹妹的眼睛卻總是睜得大大的,明亮清澈,猶如最明亮的星子,猶如最漂亮的水葡萄,觀之可愛,讓人心喜!

可這會兒,他再次看到這雙眼睛,卻發現,長輩們所言確有道理。這雙眼睛仍舊明亮清澈,卻不知何時,在這明亮清澈下,已經隱隱地藏了些戒備……還有些他看不清的東西,再不是當年的一眼見底!

將心底泛起來的苦澀和酸楚壓下去,裴暘打點著辭彙,努力耐著性子給吳小桐解釋:「依依,你別急著否認,你聽我說……」

然後,吳小桐就聽了一個故事,一個亂世之中,處處可見最普通不過的故事,原本世代攢纓、鐘鳴鼎食的世家大族,傳承數百年綿延不息,卻因為亂世來臨,昔日繁華,一朝成昨,無數族人隨著那個曾經繁華的朝廷化為灰燼,猶如繁華夢醒。卻終究,大世家枝葉繁多,主幹雖死,卻又枝蔓倖存下來,繼續綿延生息。

裴家,真真正正的世家大族,在前朝時就積累了很厚的底蘊,大齊朝開國,裴家高祖從龍有功,成了開國重臣之一,卻又懂得韜光養晦,沒被開國皇帝做了那飛鳥盡后被棄掉的弓箭,成功地渡過了開國后的權利整合,成了為數不多留存下來的大族。漸漸地,根深葉茂之後,裴家卻仍舊時刻謹記高祖的告誡,不猖狂、不囂張、不爭權……自始至終忠於皇帝,也只忠於皇帝,哪怕裴家出了位皇后,皇后的長子封為太子,裴家也一直謹守本分,更加嚴苛地約束子弟……若是沒有亂世,太子就會毫無爭議地登位,然後,裴家主事諸人也做了決定,太子登位,作為外戚的裴家,幾個高位之人都要致仕,只留年輕一輩,掙取前程,延續裴家基業……

裴家真的沒有參與到朝堂紛爭,而太子的儲君之位也特別穩,不為其他,只因為皇帝對裴家的知趣滿意,對皇后的雍容滿意,對太子的才能滿意,更對太子的始終恭謙、孝心滿意……

這樣的裴家,繁華富貴,卻平穩安定。

偏偏有個遺憾,兩輩子的遺憾。

裴家祖輩出了兩名出色的女兒,長女嫁給了胡家,文淵閣大學士、太子太傅的夫人,一品誥命!次女就是主位中宮的皇後娘娘,育有兩子,一位立為太子,一位封為景親王!

這兩位之後,裴家人丁興旺,卻生的都是男孩兒。

裴暘父親一輩,堂兄弟足足十二人,卻沒有一位姐妹。到了裴暘這一輩,前前後後生了十六個男孩,最後還是裴暘的三叔裴季然,因為從小病弱,成親晚,成親后又多年無出,直到三十三歲上,裴季然夫人方才得了一胎,生出來一個女孩兒,取名依依!

這個女孩兒的出生,非但沒有遭到嫌棄,反而成了裴家萬千寵愛的存在,不但三叔三嬸視若珍寶,就連裴暘祖父,時任禮部尚書、英華殿大學士的裴晏裴老大人都視若眼珠子,老夫妻二人更是將小孫女兒接在跟前,親自養育。盼了兩代才盼了這麼一個女孩兒來,裴家二老恨不能把家裡積存的珍罕都捧出來,堆到依依面前,再珍貴的東西,只要依依說一聲要,二話不說就送過去了……那樣子,讓裴暘這一干小子可沒少泛酸,這簡直不是摘星星了,簡直是要星星摘月亮!寵的沒邊兒了!

不但裴家長輩們寵愛,皇後娘娘也對這個侄孫女兒寵愛無限,但凡宮裡有的稀罕物兒,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太子,不是景王,不是太子景王所出的孫子,反而指定是依依!

就這麼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姑娘,無憂無慮,錦衣玉食地活到八歲,也不知是不是裴家長輩預感到了什麼,這一年,裴暘父親和三叔同時放了外任,分別赴睢寧和寶應就任。不但這樣,連兩房家人也被老爺子攆著隨同一起赴任,包括從小跟著祖父祖母長大的依依,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跟著父母出了京城。

後來京城失陷,京城裡無數世家大族高官勛貴蒙難,許多人才明白了裴晏裴大人的遠見。只是事事難料,在京城失陷之前一個月,寶應就被匪軍攻破,裴季然殉城,裴三夫人也自戕,只有女兒依依,託付給奶娘逃出了寶應城。

------題外話------

親們猜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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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下梧桐招來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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