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番外一

234 番外一

支心愁文絡,持筆苦走文,正道滄桑望,版正運德生。

正是發表完豪言壯語再次啟程的郝瑟和屍天清二人。

突然,前行的郝瑟驟停腳步,扭頭瞪着後方的屍天清,雙眉擰豎,一臉正色道:「屍兄,你早上什麼都沒看到!」

屍天清腳步一停,抬眼望着郝瑟,一臉不解之色。

「嗯咳,老子是說——」郝瑟不自在扭頭,撓了撓臉皮,「你沒看到老子早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嚎啕大哭什麼的……」

屍天清雙眼綳圓。

「不對不對!老子沒哭!老子絕對沒哭過!老子將來那可是頂天立地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人物,絕逼不會做哭鼻子這等沒品的事!」

郝瑟惡狠狠瞪着屍天清,滿是黑灰的一張臉上,兩隻紅丟丟的死魚眼外加一個紅彤彤的鼻頭那叫一個鶴立雞群。

屍天清睫毛一垂,以拳遮口,清了清嗓子:「是,郝瑟沒哭。」

「很好!」郝瑟一握拳,滿意點頭,轉身,挺直胸膛,繼續前行。

屍天清輕輕搖頭,隨即跟上:「郝瑟,這是去何處——」

「啊啊啊啊!」突然,郝瑟又大叫一聲,氣勢洶洶轉頭盯着屍天清,「屍兄!小弟求你一件事兒!」

屍天清一怔:「郝瑟但說無妨。」

郝瑟雙手啪一下合十,高舉頭頂,做燒香拜佛狀:「拜託屍兄您能不能別總是連名帶姓地叫老子的名字啊!」

屍天清一雙眼睛再次瞪圓。

「被屍兄你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美人口口聲聲『好色、好色』地叫,老子壓力很大的好伐!」郝瑟一臉崩潰抓頭道。

屍天清眼皮一動,蠟黃面容上顯出一抹不知所措之色:「那……天清該如何稱呼恩公?!」

「換一個!不管啥,換一個!」郝瑟大叫。

屍天清一臉為難,皺眉想了半晌,才猶豫道:「……郝兄?」

「好胸」你妹!

你才「好胸」,你全家都「好胸」!

郝瑟立時炸毛,死魚眼匪氣狂射屍天清。

屍兄你對着一個約等於「飛機場」的妹子喊「好胸」,你是嘲笑呢嘲笑呢還是嘲笑呢?!

屍天清長睫頻閃,眉頭微蹙,似乎對郝瑟聽到「郝兄」這個稱呼后的氣惱反應十分迷惑。

塵土飛揚的鄉道之上,二人就這般一個怒氣沖沖,一個滿臉無辜對視了半晌——

最終,還是郝瑟抗不住屍天清的「美眸」攻擊而敗下陣來,一臉懊惱撓了撓頭髮,氣呼呼繼續悶頭前行。

「算了算了,屍兄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所謂命苦不能怪社會,名怪不能賴父母……」

「阿瑟——」

忽然,背後傳來一聲輕喚,溫柔得仿若皎潔月光掃過柳梢。

郝瑟腳步一頓,慢慢回頭。

冉金晨光中清風揚起,屍天清素衣飄飄,凌發隨舞,顯出如畫眉目,似泉眼眸中,淡漾清漪。

「天清稱呼恩公為——『阿瑟』可好?」

暖陽溫度悄悄染上雙頰,郝瑟撓著臉皮,愣愣看着屍天清,一臉傻笑:「嘿嘿……阿瑟,好聽,真好聽,嘿嘿嘿嘿……」

屍天清看着郝瑟的笑臉,嘴角輕輕勾起,霎時間,乾坤霞光動,幽花香雲絲,美如冠玉。

郝瑟保持着傻笑的姿勢愣住一刻,突然眼皮一抖,深吸一口氣,猛一把將屍天清拉到路邊,一臉正色道:「屍兄,老子發現一個十分致命的問題!」

「何事?」屍天清劍眉一蹙,啞聲微凝問道。

「就是屍兄你的相貌啊!」郝瑟驚呼,「你若是頂着這張臉和老子一起去闖蕩江湖,以咱倆現在的實力,那就是分分鐘被惡霸王爺花花公子魔教魔頭當街調戲強搶民男的節奏啊!」

此言一出,屍天清雙眸一暗,整個人不禁沉默了下來。

「所以,老子想到了一個絕世好辦法!」郝瑟蹭一下從背後抽出柴刀,一雙死魚眼輝映冰寒刀光,扯出一個匪氣十足的冷笑,「定能將這個隱患扼殺在搖籃里!」

說着,手裏的柴刀就在屍天清臉前比劃起來。

屍天清靜靜看着郝瑟,眸中銀光一閃而逝,定定點頭:「好。」

言罷,就微微闔目,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好!是個漢子!」郝瑟大讚一聲,一手高舉柴刀,另一手抓起屍天清的頭髮,忽然,手起刀落,冰冷刀刃狠狠劃過屍天清眼前——

屍天清只覺額前冷風一掃,就聽唰一聲,便沒了動靜,而意料中的疼痛竟是未發生。

「哼哼哼,老子的手藝果然沒有退步。」郝瑟得意嗓音傳入耳畔。

屍天清慢慢睜開雙眼,一臉驚詫望着郝瑟。

「咋樣?」郝瑟豎起柴刀刀刃,兩眼放光觀賞著自己的傑作,「老子這可是幫無數妹子修剪劉海千錘百鍊笑傲美髮界的家傳手藝,看看這劉海,整齊、厚重、美觀、大方!不僅能將屍兄你的眼睛妥妥得遮個嚴實,更凸顯了後現代主義的時尚潮流,必將是大明朝時尚界的代表之作啊!」

屍天清慢慢抬手,摸了摸額前,果然,眉宇齊平處,多了一抹厚厚的劉海。

手臂慢慢下移,蠟黃手指在郝瑟看不到的地方攥緊。

「屍兄你放心,這個造型只是暫時的!」郝瑟將柴刀向背後一別,一把摟過屍天清的肩膀,手臂一伸,做指點江山狀:「等咱們以後發達了,老子一定將屍兄你打扮得美美噠,把老子裝扮得帥帥噠,定能驚艷四方、帥冠江湖,到時候咱們倆肯定分分鐘當上CEO贏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喔哈哈哈哈哈哈——」

魔性笑聲中,屍天清摸著自己額前的劉海,掃了一眼郝瑟的亢奮笑臉,嘴角也不禁隨之微微上揚。

*

聞色如錦草浪輕,風轉柳花球;

城石巍巍樂安景,行人穿梭忙。

郝瑟雙手叉腰,站在高聳城牆之外,仰脖望着城頭石匾上高刻的「樂安」二字,頻頻點頭:

「樂安——這名字不錯,安樂和平,肯定是個好地方。」

屍天清站在郝瑟身側,同樣仰頭抬望,清眸微微顫動。

「屍兄,看,這就是咱事業的起點!」郝瑟環過屍天清的肩膀,氣勢萬千道,「等進了縣城,咱們先好好吃上一頓,再挑一個到五星級旅店洗個熱水澡,睡他個昏天暗地……」

郝瑟的豪言壯語聲中,屍天清眸光移轉城門左右,但見周遭來往行人都用一副驚詫神色偷望郝瑟和自己,指指點點:

「喲,聽見沒?這小叫花子人不大,口氣可不小!」

「瞧他那身衣服,莫不是從哪個墳堆里爬出來的?」

「你跟兩個叫花子較什麼勁兒啊,他不過就是吹吹牛過過嘴癮罷了。」

「看他旁邊那個小子,哎呦,那臉,簡直黃得跟苦膽一樣了,也不知道餓了多久。」

「唉,如今世道不行了……」

「這倆孩子真是可憐啊……」

「叮!」

兩枚銅板扔在了郝瑟和屍天清面前。

郝瑟臉皮一抽,看向扔銅板的大嬸。

那大嬸一臉同情:「孩子,趕緊去城裏買個饅頭吃吧,瞧瞧這瘋言瘋語的,都餓傻了。」

言罷,就搖搖頭,匆匆離開。

郝瑟:「……」

屍天清:「……」

一陣小風嗖嗖吹過郝瑟和屍天清僵硬身形。

「屍兄!」郝瑟猛一下蹲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枚銅板抓在手裏,一臉警惕四下一望,朝着屍天清一招手,貓腰一溜煙奔到了城牆邊的陰影處。

屍天清一臉不明所以,也隨着郝瑟匆匆跑到了牆邊。

「阿瑟,出了何事?」

「出大事了!」郝瑟一臉緊張道。

「什麼?!」屍天清神色一緊,全身緊繃,厲眸四下張望。

郝瑟一把拽過屍天清:「是民生大事!」

「民生?」屍天清一怔。

郝瑟一臉肅凝點了點頭:「屍兄,你身上有錢——那個,有銀子嗎?」

屍天清:「……」

「老子就知道你沒有!」郝瑟一拍大腿,「你要有銀子才怪了!老子翻遍了寨子上下,結果,啥子都被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莫說銀子,連根毛都沒有!」

屍天清眨眼,輕吁一口氣,緊繃身形鬆了下來。

「所以屍兄,現在,咱們的計劃大約要做一個小小的調整!」郝瑟沉下臉道。

「天清聽阿瑟的。」屍天清正色道。

「好!」郝瑟一錘手掌,「所謂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成為CEO贏娶白富美的高端目標咱們先放一邊,先設立一個應急目標!那就是——」

郝瑟一舉手臂,深吸一口氣:「自力更生,賺錢吃飯!」

「好。」屍天清一臉凝重點頭,好似真得到了什麼重要指示一般。

「所以——屍兄,全靠你了!」郝瑟鄭重一拍屍天清的肩膀。

「我?」屍天清一愣。

「沒錯!」郝瑟啪啪啪在屍天清肩膀上一陣亂拍,「屍兄你的功夫如此厲害,當然要靠你!」

屍天清長睫微垂,啞聲低沉:「只是,我內力已失,只怕僅能做最低等的鏢師……」

「鏢師?做啥子鏢師?!」郝瑟死魚眼一瞪,一臉恨鐵不成鋼瞪着屍天清,「屍兄這等人才怎能做鏢師這等沒前途的工作?!」

屍天清雙眼瞪圓,直直望向郝瑟。

但見郝瑟噌一下站起身,朝着屍天清得意一笑,死魚眼遠眺,滿面放光:「老子早就想好了,咱倆這等百年一遇的人才,當然要選自主創業的路子!」

「創業……」屍天清一臉不解。

「簡單!以屍兄你的身手再加上老子的口才,那就是活一條生生金燦燦的康庄大道擺着眼前啊!一本萬利——不不不,簡直就是無本萬利!」郝瑟說得口沫橫飛。

「阿瑟……你說的……是什麼……」屍天清突然有種不大妙的感覺。

「自然就是——」郝瑟按住屍天清肩膀,死魚眼放光,呲牙一笑,「街頭賣藝!」

屍天清雙眼豁然綳圓,全身僵硬。

砂石空地上,卯金刀肥球身形宛若一個飛速旋轉的陀螺,所到之處,天昏地暗,鬼哭神嚎。

一眾匪徒死死趴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出,有那麼幾個趴地姿勢不標準的,立時被飛石劃破腦袋,血流滿面。

郝瑟大字型趴在飯桌之下,直直瞪着場上的慘況,一臉蒙圈。

為啥卯金刀那恐怖噸位的身材能飛速旋轉?這不科學!

「小子!姓郝的小子!」一道模糊喊聲傳了過來。

郝瑟轉眼一望,竟是一丈開外的楊二木隔着沙塵朝着自己大叫。

「叫我?」郝瑟驚詫指著自己鼻子。

「就是叫你!」楊二木一抹嘴邊血跡:「你剛剛不是說你會什麼唐詩嗎?現在趕緊背兩首啊!」

「啊?!」

楊二木你沒問題吧!這都生死關頭了,你居然還有閑情吟詩作賦?!

「對對對,郝軍師!你快背詩啊!」同趴一張桌下的黃大壯也扯著嗓子大叫。

「只要聽到詩,大當家就能恢復神志!」黃二壯也在郝瑟耳邊大叫。

你們確定?!

郝瑟瞪眼。

「臭小子,快背啊!」楊二木厲聲大喝,「要不然大家都得死!」

仙人板板!拼了!

郝瑟一咬牙,蹭一下從桌下探出腦袋,大叫道:「窗前明月——咳噗……咳咳咳……」

一句詩沒背完,就差點被揚起的沙子給嗆死。

「小子,你幹啥呢?!大點聲啊!」楊二木怒吼。

你行你上啊!

郝瑟怒瞪。

「郝兄弟,快!」

突然,沙塵之中傳來一聲震天大喝,下一刻,那飛起的砂石竟是弱了下來。

眾人抬眼一看,頓時大喜。

竟是蘇醒的孟三石死命拖住了卯金刀的大腿。

「是三爺!」黃氏兄弟驚喜大叫。

「老三你撐住!」楊二木一個匍匐衝刺衝到郝瑟身邊,「上桌子!快!」

開什麼玩笑?!那老子豈不是變成了炮灰!

郝瑟拚命搖頭。

楊二木頓時大怒:「黃大壯、黃二壯,幫忙!」

下一刻,黃大壯黃二壯竟然同時上前,抓胳膊的抓胳膊,抬大腿的抬大腿,一下把郝瑟扔到了桌子上。

「快!」楊二木大喊。

坑爹啊!

被趕鴨子上架的郝瑟一咬牙,瞬間一個鷂子翻身單膝跪桌,雙目一瞪,朝着卯金刀方向大叫一聲:「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卯金刀身形一頓,慢慢扭頭看向郝瑟,發眉亂炸,眸閃紅光,好不駭人。

我勒個去!

郝瑟髮根倒豎,一咽口水,單手啪一下帥氣撐住身形,短靠衣袂隨着飛沙烈揚而起,死魚眼豁然一瞪:「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一瞬的時間靜止。

「嚯!」場中的卯金刀豁然大叫一聲,把阻礙自己的孟三石一腳踹飛。

下一刻,雙臂大揮,肥碩身形繼續狂暴飛旋。

根本不管用好伐!

郝瑟「噗嗤」趴在了桌上。

「這句不行!大當家早就聽膩了!」黃大壯大叫。

「大當家最喜歡的一句是『天』字打頭的詩!」楊二木叫道。

「天」個鎚子!

你以為是詩歌填詞大會啊?!

天字打頭的詩詞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老子哪裏知道是那一句啊?!

「快啊!」黃二壯瞪着拖住卯金刀已經頭破血流的孟三石,急得快要哭出來,「三爺快不行了!」

仙人板板!再拼!

郝瑟二次翻身而起,死魚眼一瞪:「天——天……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

一塊石頭擦著郝瑟腦皮飛了過去。

「你小子果然是個騙子!」楊二木大怒。

「急什麼!老子這是熱身!」郝瑟單膝跪桌,雙眼一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呼啦啦,風沙漫天而起。

沒用?!再來!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生麗質難自棄!天門中斷楚江開!天南地北雙飛客!」

風暴漸漸弱了下來,卯金刀面色從黑變淡,雙眼血殺意也漸漸消下。

「有戲!有戲!」楊二木大叫,「快,繼續啊!」

郝瑟一甩汗珠:「天、天天向上——啊呸!天街小雨潤如酥,天堂有路你不走,天下誰人不識君,天生我材必有用!」

卯金刀停住腳步,雙眼漸漸恢復清明。

郝瑟深吸一口氣:「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卯金刀身形劇烈一顫,定定望向郝瑟,眼中閃出點點淚光:「義父……」

「大當家!您醒了!」楊二木頓時喜極而泣,飆着眼淚一溜煙奔了過去。

「太好了!太好了!」

「大當家好了!」

東躲西藏趴地吃土的一眾匪徒爭先恐後爬起身,一陣歡呼。

站在桌上保持英雄造型的郝瑟頓時好似撒了氣皮球,一屁股坐在了桌上。

真是熟讀唐詩三百首,古代救命有一手啊。

感謝偉大的語文老師,感謝偉大的背誦作業!

「飯來了!飯來了!」姍姍來遲的伙頭老趙提着一桶米飯上氣不接下氣奔了到了卯金刀身邊。

楊二木立即從桌上抄起飯勺遞給卯金刀,卯金刀二話不說,開始狼吞虎咽狂吃米飯。

這才是貨真價實的吃貨啊。

郝瑟看得感慨不已。

「此次多虧郝軍師了!」孟三石扶著腦袋走到郝瑟身邊,向郝瑟一抱拳。

「三爺,您沒事吧?」郝瑟掃了一眼孟三石脖子上青紫指印,膽戰心驚問道。

「沒事,」孟三石擺手,「不過是皮肉傷。」

「那個……三爺……」郝瑟湊近孟三石几分,「大當家這是什麼毛病?」

「唉,大當家這是痼疾了,只要一餓肚子,就會暴躁發狂。」孟三石一臉苦笑道,「所以大當家是視飯如命,才會——才會吃成這般身形。」

「小弟簡直是聞所未聞。」郝瑟一臉震驚。

難道這是吃貨進化的終極版本?!

「唉——」孟三石長嘆一口氣,「郝軍師有所不知,大當家年幼之時曾遭飢荒,親眼見到人吃人的慘劇,一時受驚,就落下這麼一個毛病。」

「額!」郝瑟喉頭一緊,「沒找個郎中看看?」

「沒用的。」孟三石搖頭,「這本就是心病,沒法醫的。」

「哦……」郝瑟抹了抹汗,「那為何聽到詩詞便能恢復神志?」

此言一出,孟三石面色不由一暗:

「收養大當家的老寨主喜好文墨,大當家幼時發病之時,老寨主就以讀詩安撫……可惜老寨主死的早——唉……」

「原來是這樣……」郝瑟望向那邊已經吃完一桶米飯全身肥肉的卯金刀,心裏有些發堵。

難怪這卯金刀一直對讀書人另眼相看,原來竟是這種原因……

「老二,姓郝的小子,大當家叫你們倆呢!」卯金刀身邊的楊二木揚著飯勺大喊。

孟三石和郝瑟忙匆匆上前,雙雙向卯金刀行禮。

「此次,多虧郝軍師了。」吃飽喝足的卯金刀滿面紅光,憨態可掬,和剛剛簡直是判若兩人,「我果然沒看錯人,郝軍師果然是個肚子裏有墨水的。」

「多謝大當家誇獎。」郝瑟硬著頭皮抱拳。

「老二、老三,今日之事,是我一時失控,你們莫放在心上。」卯金刀又向楊、孟一抱拳。

「不敢!」二人同時回禮。

卯金刀點點頭,又望向楊二木:「老二,你派些人手去山下守着,雖說每年都是驚蟄過後才有糧隊過山,但今年暖的早,或許能有意外收穫。」

「是!大當家!」楊二木抱拳應下。

「老三,把給我留的那幾袋米分一分,這幾日就先給兄弟們應急。」卯金刀又道。

此言一出,眾匪頓時大驚失色,紛紛搖頭拒絕。

「不可啊!大當家!」

「兄弟們餓幾頓沒事的!」

「大當家你一定要吃飽啊!」

卯金刀看着眾人一笑:「兄弟們放心,這幾日我少吃一點也無妨的。」

「可是……」眾匪還是一臉驚魂未定。

卯金刀笑意更勝,望向旁邊的郝瑟,一臉信任:「只要有郝軍師在一旁看顧,定然無憂!」

霎時間,郝瑟便被無數滿懷期待的目光給包圍了。

冷汗順着郝瑟滿頭黑線滑下:「小弟定將竭盡全力。」

怎麼辦?

那些唐詩宋詞老子早就還給體育老師了好伐!

*

其後的幾日,郝瑟簡直是每時每刻都處在高考倒計時衝刺的水深火熱之中。

作為一個不背唐詩許多年的普通工薪階層,郝瑟的古詩水平穩定保持在「兩隻黃麗鳴翠柳,一枝紅杏出牆來」的階段。

而這位卯金刀同志,雖然不識字,但卻對朗誦古詩有着神一般的要求。

耳熟能詳的不行;

聽過的不行;

不押韻的不行;

意境不美的不行……

最可怕的是,隨着寨子裏的糧食越來越少,卯金刀也越來越壓不住脾氣,對郝瑟的要求更是愈發嚴苛,一天三頓飯頓頓不差,還要外加晚上一頓夜宵。

越嗇寨目前最新潮的場景就是:一到吃飯時間,全體山匪圍在一起喝粥,卯金刀狂吃木桶米飯,郝瑟卻苦哈哈在一旁搜腸刮肚背誦詩詞……

不能更坑爹了!

造成的後果就是:郝瑟每夜睡覺都在詩海里遨遊,天不亮就窩在四處漏風的草房裏默寫,文學造詣一日千里與日俱增,不過幾天,就已經達到了能作詩寫詞的高深境界。

比如這一首:

稀粥草房木頭杯,干飲涼粥大王催。

哭卧食堂君莫笑,吐血背詩幾人回?

就是目前郝瑟同志生活的真實寫照。

就在郝瑟馬上就要因爆肝背詩蹬腿身亡之際,楊二木派出的兄弟終於在第五天夜裏帶來了好消息。

*

「你說的可是真的?!」

被急匆匆喚來的郝瑟一入大廳,就聽見卯金刀渾厚嗓音響徹屋頂。

只見大廳之內,卯金刀端端正坐,楊二木、孟三石分坐兩側,兩幫兄弟依次排開,皆是一臉喜色望着廳中一個青年山賊。

誒?莫不是有什麼好事?!

郝瑟連忙湊到黃二壯身側,豎耳細聽。

只聽那廳中山賊一臉激動報告道:「大當家!我在山下看得真真兒的,那商隊有三輛馬車,每輛車上都有一個大箱子,車轅壓地半寸,一看就是黃白之物。」

「大當家,這可是樁大買賣!」楊二木紅光滿面。

「莫急!」卯金刀一擺手,「車隊隨了幾個脫線孫?」

「大當家,只有六個!」

「什麼裝扮?」

「都手拿三青子,一身黑衣,看模樣像是吃擱念的。」

卯金刀聽罷,卻是沉吟不語。

一旁的郝瑟聽得也是眉頭緊皺。

在寨子混了數日,郝瑟終於了解到強盜山賊還有一套複雜黑話系統,可由於自己語言天賦比較悲劇,聽了半天,連猜帶蒙也只能翻譯出如下信息:

車隊的箱子裏有錢,有六個護衛,都有武器,可能很厲害。

卯金刀這一猶豫,周圍眾匪可急了。

「大當家,還等什麼啊?眼看寨子裏就要斷糧了!」楊二木跳腳。

「是啊,大當家,不能再等了!」孟三石也是一臉焦急。

卯金刀點了點頭,一拍大腿,起身大喝:「兄弟們,隨我去干他一票!」

「好好好!」

「干他一大票!」

「終於有飯吃了!」

眾匪群情激奮,紛紛舉起武器揚聲大呼。

卧槽!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搶劫啊。

郝瑟滿頭冒汗,正欲退居幕後,不料卻被人一把攬住了脖子。

「郝軍師,來來來,和我們一起去見見世面!」

孟三爺滿面放光,不由分說就把郝瑟給拖了出去。

郝瑟頓時淚流滿面。

毀了毀了!老子連考試都沒做過弊的清白身家啊,全毀了!

「郝瑟同志,你就是我夢寐以求的人才啊!你看你這眼睛、你看你這眉毛、你看你這身材,簡直是百年一遇啊!」

額……

本以為活了二十五年終於遇到一個慧眼如炬的伯樂老闆;

本以為天上掉餡餅撿了一個月薪過十萬的肥差;

本以為不過是一件手到擒來的尋人工作;

可萬萬沒想到,想尋找的這個目標人物竟然要跨越歷史長河上千年……

唉——

郝瑟長嘆一聲,定定望着頭頂天空。

天色蔚藍,白雲朵朵——很好,沒有臭氧空洞。

深吸一口氣——

氣味清新,沁人心扉——舒坦,沒有PM2.5.

環顧四周,樹林茂密,殘雪未消——不錯,沒有亂砍亂伐,水土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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囧月風華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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