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夜上玉皇
「啊！」小蝶從惡夢中驚醒，「呼」地坐了起來。
那個夢從她父親的噩耗傳來那日起便一直糾纏着她，在夢裏，父親滿身是血，在一個紅色的山谷聲音嘶啞地向她呼救求援，但她卻無法挪動身體，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父親的身影越來越淡，漸漸與那紅色混為一體……每次醒來，她都冷汗淋漓，顫抖不已。
「這裏？」小蝶望着這陌生的房間，晃晃腦袋，終於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情景——那個可怕的蒙面人！
「青火？」當她下意識地喊出這個名字后，連她自己都感到吃驚，為什麼第一個想到的會是他？
「他沒事，正在屏風後面安靜地睡着呢。」婷兒停止了打坐鍊氣，心裏滿不是滋味，這個女人，一醒來就「青火」「青火」地叫，她對師兄到底有什麼企圖？
小蝶朝屏風方向看了一眼，只見那背後隱約放着一個碩大的木桶，正氤氳地冒着熱氣，一股特別的藥味充滿了整個房間，不由定下心來，開始仔細地打量婷兒，「這位妹妹……是你救了我們？」
「應該說我們三個，儀姐在隔壁休息，郭大哥扮作了師兄的樣子，正在山區里跟人玩捉迷藏……」婷兒點點頭，「你到底是誰啊？怎麼會與師兄在一起的？」
「青火是你師兄？」小蝶柳頭輕蹙，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先回答她的問題，「我是自由聯盟紫泉部總領孔小蝶，多謝妹妹的救命之恩。」
「自由聯盟？」婷兒歪著腦袋想了想，「前幾天好像聽到過這個名字……」
「是嗎……糟糕！我昏迷了多久？」
「足足兩天兩夜了。」
「兩天兩夜……也不知道外面情形怎麼樣了。」小蝶想到東川部與青城派之約，不禁心急如焚，只想現在便去將商茹冰拐出來。
「那個……上次打傷師兄和你的究竟是誰啊？」婷兒問道。
「不知道，他當時矇著面，出手也似乎有所隱瞞，看不出什麼門道。」小蝶道，「不過確實是厲害，現在想想我還有些后怕呢。」
「能夠打贏師兄，肯定也是武榜上的吧。」婷兒尋思道。
「不止哦，我看至少是天榜高手。」小蝶見婷兒情態純真可愛，不禁笑道，「你師兄可是拼了老命才堅持那麼久的，而且是在對方不想殺死他的前提下。」
「你受了那麼重的傷……當時也很辛苦吧。」婷兒想像著當時的情景，自己也開始緊張起來。
「我好多了，因為沒多久就被打昏了。」小蝶搖搖頭，「我可不像青火，這傢伙，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都能跟沒事似的。」
「這也難怪，」婷兒點點頭，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因為師兄本來就是一個怪物啊。」
「怪物？」小蝶愣了愣，也笑了，「果然很像啊……」
※※※※※※※※※※※※※※※※※※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所以我希望郁秀堂能幫我們把商茹冰救出來，以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小蝶此時已經洗去了臉上的易容藥膏，重新戴上了她的紫色面紗。
「照你這麼說，那個蘇瀾確實很有問題，很可能有什麼陰謀……」儀霞皺眉道，「現在杭城已經聚集了大量青城派的弟子，我看至早到明天，青城派就有可能進攻東川部了……或許我們可以從青城派這邊入手。」
「我是自由聯盟的人，此事不便出面，如果儀女俠願意去找元開道長說一下，或者可以讓青城派的人多些考慮，但畢竟商小姐在東川部手裏，他們一定不會放棄武力進攻的，所以只有把商小姐救出來才能最終解決問題。」
「讓青城派放棄自然不大可能，但也許可以讓他們改變一下方式。」儀霞笑道，「青城派中精英輩出，如果能說服他們由明攻改為暗襲，只派遣少數高手潛入東川部救人，那就能最大限度地減小可能的傷亡了。」
小蝶遲疑了一下，嘆道：「有那個自稱是蘇瀾的人在，元開道長恐怕不會冒這個險的……」
「他真有那麼厲害？」婷兒好奇地問。
「他給我感覺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深不可測』！就像當初第一次見到劍魔老前輩那樣……」小蝶抬頭望着床帳，猶有餘悸地說。
「如果他確實如你所說是個假冒貨的話，那就是經過易容或者戴着人皮面具了……」儀霞想了想，突然神情一動，道，「我想到一個非常糟糕的可能！」
「什麼？」
「你們自由聯盟的敵人不是魔盟嗎？我在想，那個蘇瀾會不會就是笑蒼生假扮的？」儀霞肅然道，「通過對青城派的挑釁，讓正派和自由聯盟自相殘殺，這樣即消耗了雙方的力量，又消除了日後雙方聯手的可能。」
小蝶臉色一變，沉聲道：「雖然笑蒼生親自假扮蘇瀾的可能性不大，但這也許確實是魔盟搞的鬼，這樣的話我們就更要阻止青城派的進攻了！」
「為什麼說不可能是笑蒼生假扮的？」婷兒好奇地問。
「我們自由聯盟的實力雖然不如名門大派，但由於我們本身就是邪道出身，所以對同為邪道的魔盟的情報反而掌握得更為詳細。」小蝶淡淡笑道，「我在南下之前就通過情報網得知笑蒼生正身處河北一帶，因此他不可能比我們更早到達杭州。而且要假扮蘇瀾，勢必要先摸清楚他的所有特徵習性，然後再殺而代之，這也不是短時間內辦得到的。」
「但如果現在東川部里實際上都已經是魔盟的人了，那到底由誰來當蘇瀾也不會有人去管了。」儀霞輕聲道。
「你是說東川部已經暗地裏被魔盟消滅了？」小蝶哼了一聲，「這絕不可能！看來儀女俠還是小看了自由聯盟的力量啊，我敢說就算杭州城的幾萬居民一下子全部替換成魔盟中人，也別想無聲無息地將東川部滅掉！」
儀霞愣了一下，微笑道：「小蝶妹妹誤會了，我絕沒有看不起自由聯盟的意思……對了，那個襲擊你們的人會不會就是蘇瀾？」
小蝶也知剛才自己語氣重了，緩聲道：「雖然那個蒙面人也非常可怕，但應該不是他。」
「哎呀哎呀，你們兩個別老是聊這種沒意思的事行不行？」婷兒抱怨道，「小蝶姐姐，你和師兄掉到古墓那個地洞裏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不說啊？」
小蝶與儀霞相視一笑，無奈地說：「不是我不說，就算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
「有很奇怪的事嗎？」婷兒精神一震，雀躍道，「快說快說，我相信就是了。」
小蝶笑了笑，正要開口，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着一個大塊頭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奶奶的，今天差點被人家逮到。你說都這麼多天了，怎麼那些人還有這般勁頭……嗯？你是誰？」
「怎麼了？戴了塊面紗你就不認得了？」儀霞笑着搖搖頭，向小蝶介紹了郭梁。
「哦，你醒了。」郭梁笑道，「典神醫的傷葯就是了得，才兩天工夫就能起身了，我原本估摸着你起碼得躺個十天半個月呢。」
「對了，外面是不是有什麼事啊，吵吵嚷嚷的。」儀霞問道。
「可不是嗎？現在街上滿是青城派的人，一人舉了根火炬，都往南邊趕呢，說是要去把什麼玉皇山打下來……」
「糟糕！」儀霞和小蝶對視一眼，「他們竟然打算夜攻！」
※※※※※※※※※※※※※※※※※※
旅館對面的屋頂上。
「他們這是要去哪裏？為什麼偏偏要留下婷兒姑娘？」程懷安望着匆匆奔出旅館的小蝶、儀霞和郭梁三人，心中嘆了一聲，「看來婷兒姑娘暫時是不會走了，和盧青火孤男寡女……就算是師兄妹也不行啊！……也罷！就當着婷兒姑娘的面將盧青火打敗吧！休整了這麼久，他的傷也該差不多好了。」想到這裏，他用力握住劍柄，霍然站起。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騙子劍客，這次你要去哪裏？」
程懷安的臉色頓時慘白一片，冷汗無聲地從毛孔里冒了出來。緩緩轉過頭一看，果然是那個手上會放電的可怕女妖怪，以及她肩上那個可怕小妖怪。
「你說的那幾個地方我都去看過了，根本沒什麼厲害的人……」女妖怪藍絲面無表情地說。
「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們吧？」小妖怪菲托冷冷地介面道。
「怎麼會？」程懷安打了個寒顫，「我已經查清楚了，仙姑所要找的人可能就在這間旅館里。」
「又是『可能』？」藍絲語氣不善地說。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我只好實話實說了……」程懷安突然一掃畏懼之態，劍眉一橫，將劍拔出少許，動情地望着反射著銀色月光的劍刃，「我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杭城中最厲害的年輕人的人選，是要在接下來發生的一場戰鬥中才能確定的！」
「……」
※※※※※※※※※※※※※※※※※※
「師兄，這次你怎麼要睡那麼久啊？」剛添過熱水和葯汁，婷兒痴痴地望着木桶中沉睡如死的青火，自言自語道，接着不知想到什麼，臉「唰」地一下紅了，回頭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房間，又遲疑了一下，慢慢地湊臉過去，閉上眼輕輕地吻在青火的嘴唇上……
「盧青火！你太過分了！」大門突然被人踢開，一道人影飛快地沖了進來。
「程大哥？」婷兒嚇了一跳，等看清來人，想到自己剛才所做的，臉不禁變得更紅了。
「婷兒姑娘，你不用擔心，有我在，他不敢再對你怎麼樣了！」程懷安此時怒火中燒，原本還頗為英武的臉扭曲得有些變形，「盧青火！看到我來了你就嚇得不敢睜開眼睛了嗎？是男人的就從那個可笑的木桶里出來接受我的挑戰吧！」
「你在說什麼？」婷兒怔了一怔，想起自己的職責，忙抽出雙劍指著程懷安，「如果你想對師兄不利，要先過我這一關！」
「婷兒姑娘，他對你如此無禮你還這樣護着他？」程懷安悲憤交加地叫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裏，但師兄現在正在養傷，請你馬上離開這裏，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婷兒肅然道。
「在打敗盧青火之前，我是不會走的！」程懷安收拾起心情，一臉冷酷地說道。
「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婷兒咬了咬牙，雙劍紛飛若蝶舞，虛虛實實地朝程懷安攻去……
※※※※※※※※※※※※※※※※※※
玉皇山雖然也只是一個山丘，但比鳳凰山卻高了不少，由於山上並沒什麼特別的景色，原本遊人便不多，自幾個月前官府發佈了要在山上建觀星台，閑雜人等不得隨意上山的告示之後，本地人就更少光顧了。
當小蝶和郭梁在客棧夥計的引導下到達山腳時，發現幾個主要的入口都被青城派弟子圍得水泄不通了。
「兩位今晚一定要上山嗎？」那夥計收了足足二兩銀子，殷勤得不得了，「現在山上不太平，很多外地人上了山之後都回不來了。」
「有這種事？官府都不管嗎？」郭梁怒聲問道。
「管啊，但從來調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連屍體都沒找到一具，大家都說是山上鬧鬼了。」夥計望着黑乎乎的山頭，脖子縮了一縮。
「你知道還有什麼小路可以上山嗎？」小蝶皺着眉道，剛才的一番急趕又扯動了她的傷勢。
「小路……倒是有一條……」夥計面色躊躇不定。
「帶我們去！」小蝶又拋給他一塊碎銀，斷然道。
郭梁看了看她，有些擔心地說：「你的身子……」
「我們這次只是來救人，一切以隱秘為主，如果真的不得不動武，只能拜託郭大哥了。」小蝶道，「不過郭大哥只管放心，萬一不行，我只要表露出身份就沒事了。」
「哈哈，你倒替我操起心來了，」郭梁笑道，「不瞞你說，我手裏有一個保命法寶，只要一亮出來，保證沒人敢傷我。」
小蝶聽了也不以為意，只是幽幽地說了句，「希望儀女俠在青城派那邊能幫我們多延遲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