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神秘登場
江湖上什麼樣的人最多？一是看熱鬧的，二是碰運氣的，而夜晚的杭城無疑正是這兩種人的天下，一方面，自由聯盟挑戰青城派的消息在酒肆茶樓間越傳越烈，另一方面，無數武林人穿上了夜行衣，或獨身，或結伴，遊走縱躍於大街小巷，搜索著盧青火的蹤跡。
但杭州畢竟是一個人口上萬的大城市，並不是所有地方都在人們的監視之下的。
比如杭州最荒涼的地方，古運河河道。
傳說諸神在返回天庭之前，為了人類的足跡能儘快遍佈這塊大地，特意開鑿了一條貫穿南北的大運河，這樣一來，當時還十分弱小的人類便不用遭受跋山涉水之苦，面臨豺狼虎豹的威脅，只需通過竹筏便可以進行族群的大轉移，自由來去於南北之間了。而這條大運河在南邊的起點就是臨安，也就是現在的杭州。
然而隨着歲月的流逝，古運河漸漸乾涸了，露出了底部墨綠色的淤泥，而這種淤泥似乎帶有毒性，不僅無法栽種任何作物，連最為粗賤的野草也無法生長，人一旦長時間接觸這種淤泥，也會生出無藥可救的皮膚病，從而痛苦一生。久而久之，再沒有人家願意居住在它旁邊，而古運河也漸漸荒蕪了。
此時，星月黯淡，夜深如墨。
古運河河道邊一株因為受了運河淤泥的影響而長得低矮畸形的老樹下，突然憑空爆出一團銀光。
「到了？」銀光中傳出一個優美的女聲。
「對，那種感覺……就在附近了！」應答聲清脆稚嫩，似乎還是個孩子。
「真的是個很強的傢伙？」銀光漸漸消去，露出一個正好奇地東張西望的女子的身影。
「我不知道，反正是種非常強烈的氣息，我們一點都沒有線索，就當來碰碰運氣吧。」孩子的聲音竟是從她肩上傳來，在少許殘餘的光線中，隱約可以看到她左肩上似乎還坐着一個不足一尺高的小人兒……莫非是個嬰兒？但嬰兒又怎麼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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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哥，你吃得慢點行不行？人家都在看我們呢。」婷兒一邊小口小口地喝湯，一邊坐立不安地小聲道，而她對面的郭梁卻依舊在那兒狂飲狂嚼，面前的桌上已經小山般疊了十幾個蒸籠，而且正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增長著，也怪不得這家以小吃聞名的「知味館」中的其他食客為之側目。
「那有什麼……誰讓這種……小籠包子……根本填不飽，偏偏……又這麼好吃……」郭梁口齒不清地應了句，隨手又夾起兩個肉包塞進嘴裏，隨着下巴的闔閉露出一副享受至極的模樣。
「郭兄的食量確實驚人，世上恐怕也只有青火能與你一較高下了。」扮作一名普通婦人的儀霞輕笑道。
「那小子？哪有的比？」郭梁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怎麼不能比？他有次一頓吃掉了整頭山鹿，也不知道是怎麼裝進肚子裏去的。」一談到青火，婷兒頓時來勁了。
「這都是他在藥王谷練功之後的事了，也怪不得郭兄不知道。」儀霞笑道，接着臉上浮起一抹憂色，「現在全城的人都在找他，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這時外面走進來一人，沖着夥計就喊，「老規矩，一隻雞，一壺酒，外加一碗大餛飩。」
「這位客官，上回的錢您還沒付呢……」夥計陪笑道。
「怎麼？你還信不過中華館的人？」那人瞪眼道，「我說過了，我還要在杭州多呆幾天，到時候所有飯錢一起付豈不是爽快？」
「這個……」
「還不快去給老子端上來？老子都快餓死了！」那人找了個空位坐下，似乎無意識地露出了腰間的劍。
夥計打了個哆嗦，心中罵了句，卻也不敢違抗，轉身剛要走，卻聽那邊那個已經吃了二十籠包子的大塊頭喊道，「再給我上十籠包子，順便把那位兄弟的錢也記在我帳上。」
「再添十籠？……好咧，客官請稍等，師傅們都快忙不過來了。」聽到郭梁願意幫人付錢，夥計頓時喜笑顏開，十二分的殷勤。
「這位兄台，多謝了！」那人沖郭梁遙遙拱了拱手。
「沒事兒，我也是中華門的，都是一家人。」郭梁憨厚地笑道。
那人一聽，不由面泛喜色，「在下江西程懷安，敢問兄台大名？」
「我叫郭梁，這是我的兩位妹子。」
程懷安目光轉過婷兒的臉時，神情一動，朗笑道：「一人獨坐，未免孤單寂寞，不知郭兄是否介意在下與諸位同席？」
「有什麼不好的？人多熱鬧嘛。」郭梁哈哈笑道。
「多謝！」程懷安立即起身，昂首闊步地走了過去，乍看上去還頗有幾分威勢。
「程懷安見過兩位姑娘。」剛坐下來，程懷安就忙不迭地向婷兒和儀霞施禮，不過目光大部分卻是停留在婷兒身上。
「姑娘？」儀霞聽了不由對婷兒笑道，「婷兒，他在叫你呢？」
程懷安現在才發現儀霞是婦人打扮，不禁有些尷尬地補充道：「請恕在下失禮，應該是見過夫人和郭姑娘。」
「夫人？」這回是婷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程懷安不知道自己又哪裏犯了錯，詢問地望向郭梁，後者摸摸腦袋，粗聲粗氣地說：「小女娃的心思有什麼好猜的，別管她們了。對了，你怎麼會落魄到連吃飯的錢都沒了的？」
程懷安咳了聲，望了婷兒一眼，滿臉正氣地說：「不瞞郭兄，幾天前我在杭州碰到一個父母雙亡，與他的盲眼爺爺相依為命的孤兒，見他十分可憐，一時衝動便把身上的錢全部給他了。」
「哇，好厲害……」婷兒張大了嘴，重新打量着他，看得程懷安心中得意之極。
「原來是個傻子……」婷兒打量半晌，在儀霞耳邊小聲說了句，後者忍着笑，問道：「那程壯士為何不去杭州的中華館呢？相信那裏的館主定會資助你才是。」
「誰說我沒去？」程懷安似乎有些激動，「但是……唉，也怪我年輕氣盛，到了中華館后一時技癢，便當着眾多館員的面演示了一番幾手，誰知那館主氣量狹窄，見我武藝遠勝於他，心生妒忌，竟然以館中住房已滿為由將我逐了出來，而我又多少有些心高氣傲，也沒有提及盤纏的事，如今便落到了眼下這分田地。」
「杭州中華館館主竟是這樣的人？」郭梁皺眉道。
「確實令人心寒啊……」程懷安嘆道，「不過也許他也有他的苦衷，或許館中真的沒有空房也說不定。」
「你的武功真的那麼好？」婷兒好奇地問道。
「不敢當，不過應付江湖上大部分的惡人還是綽綽有餘的。」程懷安很有風度地回答道。
儀霞看看他，又看看婷兒，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過……我看程壯士臉上似乎有個淤青啊……」
程懷安不自然地轉開臉，先喝了杯夥計剛遞上來的燒酒，清了清嗓子，凝聲問道：「不知諸位可知道盧青火此人？」
「他怎麼了？」婷兒急聲問道。
「他此刻就身在杭州。」程懷安神秘兮兮地說道，「今天早上，我還跟他打了一場。」
儀霞和郭梁對視一眼，也注意起來。
「此人確實如傳聞所說的，頗有幾分真本事，不過遇上我程懷安，卻是他大大的不幸。」程懷安低聲道，「我與他激鬥了幾百個回合，終於微微佔到些許上風，只需再過一會兒，便可擒下他，得到那傳說中的秘笈……誰知這時有個不識相的傢伙竟然想趁機偷襲！要知道，像我這種程度的高手交鋒，最忌分神，他這麼一插進來，反而阻礙了我，於是盧青火就趁機打傷了我，逃之夭夭了。」
「是嗎？不知他的劍法如何？」儀霞問道。
「其實他擅長的並非劍術，而是拳法！」程懷安搖頭道，「此人功力深厚，拳出如風，拳勁內含炙烈真氣，中者少則內臟灼傷，重則渾身乾裂而亡，青火之名，想必正是因此而來。即使是我，應付起來亦是萬分吃力。」
婷兒聽得一愣一愣的，回頭見儀霞正笑着朝她搖搖頭，方知這個程懷安一直在胡說八道，心中暗氣，偏開頭再不理他。而程懷安卻一直毫無所覺地繼續誇誇其談，倒也添了幾分熱鬧。
好不容易等郭梁吃飽了，儀霞正想跟程懷安告別，郭梁卻先開口道：「程兄弟，我妹子在這兒開了一家染坊，現在你無處可去，不如跟我們去那兒住幾天吧。」
程懷安巴不得郭梁這麼說，自是滿口答應。儀霞兩女雖然心中不願，但也不好意思開口，只好默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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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晚了，您找誰？」一個睡眼惺忪的女工打開一條門縫。
「把這個交給你們的坊主，她就知道了。」儀霞掏出一塊手絹交給她。
女工狐疑地看了他們一眼，關門去了。不久便聽一陣輕巧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接着一個白凈清秀的丫頭慌慌張張地開門出來，正要向儀霞行禮，卻見後頭還跟了兩個大男人，一下子不知該怎麼辦了。
儀霞對她的反應還算滿意，問道：「燕姐已經睡了嗎？」
「燕姐現在不在坊里。」那丫頭正是嚴燕的貼身丫鬟小春。
「不在？那她上哪裏去了？」
「嗯，她的一個遠房親戚來找她，主人幫他找住處去了……」小春一邊琢磨著那兩個男人跟儀霞的關係，一邊小心地措辭道。
「遠房親戚？找住處？」儀霞心中一動，回頭對郭梁等人道，「我先進去交待幾句，大家先在外面等會兒。」
「哦。」郭梁無所謂地應了句，而那程懷安只要婷兒在，自然也沒什麼意見。
儀霞進門之後，過了良久才出來，雖然神色平靜，但眼中卻隱隱帶着興奮，「程壯士，我已經幫你安排了一個住房，你可以在這兒多住幾天，我們三個還有事，要先走了。」
「你們不住這裏？」程懷安愕然問了句，回頭望了婷兒一眼，道，「我和郭兄相識恨晚，實在不忍這麼快就分離啊。」
「這有何妨，你和大哥大可另作約定。」儀霞有些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挽起婷兒便走。
「就是就是，如果你要找我喝酒，什麼時候都可以啊。我看也不用約定什麼特別的地方，要是我興緻來了，這就來這裏找你，豈不方便？」郭梁也覺察出事情有變，笑着拍拍程懷安的肩膀，跟着兩女去了。
「……，天黑路滑，讓在下再送幾位一程吧。」望着婷兒的背影，程懷安還想再作努力。
「不用了。小春，好好招待這位客人。」儀霞的聲音已經很遠了。
程懷安無奈地搖搖頭，只好跟着小春在坊里找了間空房安頓下來。但小春人剛走，他就閑不住了，想來想去，終究還是忍不住偷偷摸出坊，跟着儀霞等人的方向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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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在杭州的住處，平時我都住在染坊里，這裏最多只是偶爾用來儲存一下貨物，並沒有什麼人知道，你們在這裏應該會比較安全。」嚴燕道，「下午我已經幫你們作出了向城西方向逃竄的假象，現在人們的注意力應該都放在那邊，不會有誰來留意這間城東角落的小屋子，你們可以安心住上幾天了。」
「嚴姐思慮周全，城西多山，確實夠他們搜好久的。」小蝶笑道，回頭看了眼正鎖眉不語的青火，不由輕罵了一聲，「怎麼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不知道，反正有種不是很好的感覺。」青火四下打量著這間已經有些積塵的屋子，「好像……很沉悶。」
「太久沒開窗子了。」嚴燕笑道，說着便要去開天窗。
「不好！」青火突然臉色一變，「有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