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登南屏山

楊簌歌背著琴，率先走上了弔橋。

天子峰的弔橋架與兩峰山腰之間，天子峰自山腰起便雲霧繚繞。行走在弔橋上，彷彿置身雲海。美輪美奐，令人心曠神怡。

就是西門吹雪行走於此間，也不由地放鬆了幾分。

「你來我大唐已有十多日，也走過不少地方，結識各派弟子。看過大唐驛報，自然也該知道青岩萬花之名！」

這一路上，楊簌歌幾乎不願意與他多說一句話，現在卻突然做出閑話家常之態，西門吹雪不由有些意外。

「據說青岩萬花谷與千島長歌門和揚州七秀坊並稱大唐三大風雅之地。」

青岩萬花之名雖然不弱長歌、藏劍，但是像西門吹雪這樣的劍痴，並沒有深入了解的yu望。不過萬花點穴截脈雖非劍術，與他們世界的點穴功夫卻大有不同。西門吹雪多少還是了解了一下萬花的武功路數以及一些簡單介紹。

「世人皆謂萬花谷主東方宇軒文武雙全，卻不知東方谷主不過得其父十之一二而已。而東方谷主的父親就是俠客島島主方乾。方乾不僅在武學上傲視天下，琴棋書畫、詩詞歌舞、機關消息、奇門八卦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家，故有天下第一奇男子之稱。」楊簌歌眺望走上天子峰，娓娓道。

西門吹雪不明白為什麼楊簌歌一定要他來天子峰，說起數十年的當世豪傑。卻並沒有急著打斷楊簌歌，而是靜靜地傾聽。

以他對楊簌歌的了解，不該會無緣無故提起一個無關緊要之人。

「開元九年方乾約戰當時逐漸聲名鵲起的劍聖拓跋思南，戰前立下誓言，若自己敗於拓跋思南之手，有生之年不再踏足中原。最終，拓跋思南險勝方乾半招。」

「他們約戰之地就是天子峰？」西門吹雪似乎有些明白了楊簌歌的用意。

楊簌歌點了點頭。

「方乾後來贏了劍聖？」西門吹雪好奇道。

方乾與劍聖拓跋思南之戰已經是三十年之前的舊事。葉蘭歌給西門吹雪卻是近些年的大唐驛報。所以，西門吹雪並不知道這段舊事。

聽到楊簌歌說起方乾約戰拓跋思南戰敗，西門吹雪以為楊簌歌是要用方乾經歷激勵他，故有此猜測。

沒想到楊簌歌卻搖了搖頭：「並沒有！不過正如你所想，方乾和劍聖的約戰並不止這一次。方乾性情高傲固執，雖然敗了卻敗得並不甘心，所有之後又七次約戰劍聖。可是這七次，他依舊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因一招半式只差戰敗。尤其是最後一次，方乾已經失卻了拔劍的勇氣。」

「贏便是贏，輸便是輸，這方乾輸了還如此作態，不免——」西門吹雪嘆息道。

「不免太過小氣了是不是？」楊簌歌冷嗤道，「可是他至少有七次再戰的勇氣，你不過輸了一次卻已放棄。」

「他約戰拓跋思南七次，也輸了七次。」西門吹雪道，「既然已經敗了，本就無需再戰。再戰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那又如何？方乾輸給拓跋思南固然遺憾，但是至少他有再戰的勇氣，又有誰敢說方乾不行呢？他最後輸了卻並非輸給拓跋思南，而是輸給了自己。比試輸了不過是輸給對手，只要持之以恆，終有一日，你便能贏。唯有輸了自己向道之心，那麼你的道自然也就折了。」

西門吹雪默然不語。

「既有虔誠向道之心，又豈能因為一次兩次的失敗而放棄？」楊簌歌冷笑道，「你說你誠於劍，誠於心。敗了一死了之，難道就是誠於劍嗎？劍道艱險，若是一次失敗都不能承受，又有什麼資格說你誠於劍，誠於心？你既然已經將一切奉獻給你的劍，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不該放下你的劍！」

楊簌歌說完卻深吸了一口氣，她本不想說這許多。只是西門吹雪默然不語的態度卻讓她的情緒有些失控，不由發泄般說了許多。

「我讓你來天子峰，卻不是勸你不要尋死的。尋死覓活並非大丈夫所為，可是你想死，誰又能攔得住！」楊簌歌不無嘲諷道，「不過你既然到了大唐，你我相識一場。如今你要死，我也希望你死的無憾一些。無論是方乾還是劍聖前輩都是我大唐江湖傳奇高手，你既然喜歡劍，臨死前能夠瞻仰一下前輩高手決戰遺迹也不枉此生。」

楊簌歌說的毫不留情，只是西門吹雪沉寂的目光中卻多了兩分熱意。

劍聖拓跋思南，這位比心劍葉英甚至劍仙李白更早成名江湖的劍道至尊，可惜終究是無緣相見了。

西門吹雪心中略有幾分惋惜，又有幾分自嘲：他已經見識過了劍仙李白，更與心劍葉英交手，已是幸事，實在不該期盼再多。

「方乾曾經在天子峰上刻下了自己對劍聖武功的破解之法，以此來證明並不是自己技不如人。同時也希望能有後人學會自己的武功來打敗劍聖，一雪前恥。你臨死之前若能見識一下方乾留下的劍招，推敲出一兩分劍聖前輩的風采，想必死的也能無憾一些了！」站在天子峰入口，楊簌歌道。

聽著楊簌歌左一句你要死了，有一句你要死了。西門吹雪心中竟然生出幾分疑慮來，死志反而不那麼強了。

他本是虔誠的劍客，他的劍道沒有失敗，失敗唯有死。本該是劍在人在，劍斷人亡。

可是烏鞘劍已斷，他卻還活著。

他的心竟然有幾分亂了，到底何為劍道，或許他是應該好好想一想。

西門吹雪正出神之際，楊簌歌突然遞過一把普通長劍。說這把劍普通是真的普通，乃是他們一路過來時，楊簌歌路上隨手買的。

西門吹雪本來還奇怪楊簌歌為什麼要買一把劍。只是彼時，楊簌歌不與他說話，他不是好奇之人，自然也沒有問。

「天子峰自方乾與劍聖之戰過後，前來看遺迹的各派弟子，不計其數。其後，隱元會更是連同多個門派，根據天子峰舊事，設下幻陣，將天子峰作為弟子們歷練之處。」楊簌歌道，「你既然要上天子峰，還需自己一路闖上去。」

以西門吹雪的武功，想要單獨闖上去，並不難。不過，他沒有看過天子峰秘境的介紹，獨自走上去，只怕少不得要吃些苦頭的。

楊簌歌並沒有出手的意思，只是跟在西門吹雪身後，悠然而行，遇到分岔路時，偶爾指點一下路徑。

「天子峰秘境雖被很多人認為是幻境，但是敵人打在你身上的傷害卻是真實的。」楊簌歌微笑道，「你可不要以為幻境，只要眼睛不被迷惑就可以了！」

小路上的敵人多而雜，不過武功卻很一般。至多不過是消耗體力和內力，但是西門吹雪覺得楊簌歌既然特意提醒了，就不會那麼容易讓人通過。

很快他們到了第一處關口，對戰武林公敵柳隨風□□。

柳隨風曾是江湖聞名的純陽弟子，武功不算上乘，卻深得純陽武學之精髓，尤其是一招「七星拱瑞」便是純陽弟子毫無防備之下都要吃了大虧。

柳隨風當年因為亂殺七秀弟子成為武林公敵，為躲避仇家的追殺，曾藏身於奕劍峰之中。秘境中的「柳隨風」就是根據柳隨風的真實實力設置。卻不知道隱元會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完全複製了柳隨風的至少九成的武功。

西門吹雪拿著楊簌歌給他的長劍走了出去。

西門吹雪雖然看過純陽弟子洛青雲與楊簌歌的切磋，不過當日洛青雲並沒有使用過七星拱瑞這一招。楊簌歌沒有提醒，西門吹雪不知七星拱瑞的厲害，果然吃了大虧。

被七星拱瑞定住身形，西門吹雪躲閃不及，被柳隨風刺中一劍。不過，正如楊簌歌預料的那樣，西門吹雪還是贏了。□□畢竟是□□，沒有真人那麼善於隨機應變。

看著西門吹雪帶著傷走出來，楊簌歌抿了抿唇，微笑道：「想要上天子峰秘境，需要過六關。瞧你這模樣，走到山頂怕是也難，倒是不需要自殺了。」

天子峰秘境乃是為各派弟子力量所設幻陣。雖然傷害是真實的，不過卻不會真的將歷練中殺死，頂多讓人重傷。

不過，楊簌歌顯然不打算將這個真相告訴西門吹雪。

若是別人說這話，西門吹雪只怕恨不得拿劍戳他幾個洞才好。可是面對楊簌歌，西門吹雪卻莫名的氣短。饒是楊簌歌一路上冷嘲熱諷，他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天子峰第二關考校的是兵法，西門吹雪的武功不必說。若論兵法，卻是一竅不通。最後只能憑藉著武功，手忙腳亂的強行闖關。

過了會武峰的象棋戰場，西門吹雪一聲白衣已經染紅了一半。西門吹雪自習劍以來，除了藏劍敗給葉英，何曾如此狼狽過？

走出象棋戰場，西門吹雪以為楊簌歌會催促他繼續上路，沒想到楊簌歌卻早已坐下彈琴。

她的琴聲彷彿帶著一種特殊的魔力，讓人心曠神怡。西門吹雪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全身都說不出的輕鬆和舒暢。

只是當他低下頭才發現，身上的傷口包括之前在藏劍山莊受傷的傷口竟然迅速的癒合了。

一曲盡，除了有些破損的血衣，西門吹雪竟然再也找不到受傷的痕迹。

「我們走吧！」楊簌歌背著琴，率先向另一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