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口是心非3

第39章 口是心非3

余良,余良,餘糧。這個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父母對他寄予的希望。

苗姝只知道他家是從農村來的,余良留過幾次級,本來他父母都是勤勞能幹的人。但不知怎麼了,本來就沒掙多少錢,又偏偏結識了些狐朋狗友,變得只知道打麻將喝酒賭博。

她剛剛實習時為了余良一個星期沒去學校而找上他家門口,他父母甚至連家門都沒讓她進,只大嗓門的叫著不知道不知道就將她拒之門外。

苗姝失望的轉身,見到提著兩袋啤酒的余良。他穿著發黃的白襯衫,褲子窘迫的短了一截露出纖細的腳踝。黑髮略長擋住目光兇狠的狹長鳳眼,左邊臉頰還有些紅腫的擦傷。

他漠然的望著苗姝,神情平靜淡然。他或許是想不明白,這個才來學校沒幾天的老-師為何會跑到他家門口。

「余良,我是你的語文老-師,你一個星期——」

「——看我這樣子也知道不可能上學了。」

余良那時麻木獃滯的眼神她至今都忘了,明明才十九歲卻像個行將朽木的老人,沒有一點希望就那麼靜靜的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死亡。

苗姝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剛才學校出來的她,滿腦子都是象牙塔似的夢想。她不會婉轉措辭,不會察言觀色,她有的只是用不完的耐心與韌勁。

十幾次的跑進余良家,他的父母終於受不住她的熱情或者說是騷-擾,便同意余良繼續上學。

春遊時余良父母再一次不允許余良出去的事,她當然也記得。她直接跑到他家,拉著余良出來。

記得余良背對她時單薄的身影,那時他左手抱著紙袋,右手時不時拿著包子遞向嘴邊。雙臂活動時正對著苗姝的脊背會凸出兩片明顯的肩胛骨,風吹過他薄薄的外套,還能看出外套下面的后腰處有著若隱若現的青紫痕迹。

苗姝食不知味的咽下豆沙包,肚中的飢餓感在填了一個豆沙包后稍微減少,餘光瞥到早點店旁邊早開的服裝店。她瞄著余良身上單薄的衣服,捏著自己微鼓的錢包下定決心。

拉著余良向服裝店走去,店老闆正在吃飯只讓他們隨便看看便低頭猛吃。店裡陰冷潮濕,左邊放著一排排標有大減價促銷字樣的男士服裝。

「余良,作為你乖乖聽話的獎勵,老-師決定給你送你件衣服,」苗姝指著一排排大減價的男士冬服,只覺臉在燒,難為情的說,「老-師工資不高,不過衣服嘛,保暖舒適就行了,反正已經到春天了。」

余良吃完包子,將紙袋揉成一團握在手裡。「不是老-師給我買衣服嗎,」他雙手背在身後,頭扭著望向店外,嗓音輕顫的說,「你讓我選擇的話,就別想出這個門了,不拿最貴的衣服都對不起自己。」

苗姝哎了一聲,為難的皺眉。看著一排排樣式簡單、顏色灰暗的冬服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的衣服一向是母親給她買的,求學期間還真沒自己買過幾次衣服。這次要給一個學生買,買丑了會丟人的。

苗姝在貨架旁一圈一圈的溜達,眼前一亮,她腳步頓住,拿出夾雜在灰色冬服里的那一抹綠色。

拿起一看,也就那樣。深綠色的男士毛衣,圓領長袖,花式簡單清雅,質量中等。

「這件?」余良回頭就見苗姝拿著深綠色毛衣,他動作快速的拿走,說道,「我去試試,你等著付錢。」

「……余良,不合身,換一件吧,」苗姝勸著一臉執意要買的余良,「大了一截,穿著也不好看,要不換一件小號的。」

「不想買直說,」余良口氣強硬,兩手卻僅僅拽著毛衣下擺不松。抿直嘴角,狹長鳳眼斜睨著苗姝。像是躲藏在脆弱外殼下的蝸牛,以為語氣的蠻橫便可以掩藏內心的乞求。

余良瞪了苗姝一眼,不等她回答就一口氣跑出服裝店。

苗姝付好錢,急步走向門口。余良就站在店門口,雙手插兜,外套下面是新買的毛衣。毛衣大了些,深綠色的下擺從外套下漏出來。

「走吧,」苗姝轉動電動車把手,往春遊的地方開。

「……你有什麼好氣的,」余良右手插在兜里,指腹摩擦著巧克力外面的金箔,「合不合身有關係嗎,我喜歡不就好了。這衣服是我穿的,我喜歡就可以了。」

「小孩吶,果然是任性,」苗姝神情無奈的淺笑著,聲調有著大人包容小孩犯錯的縱容,「不合身的衣服穿著不好看,也會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哪個別人,別人是我什麼人啊!我為什麼要在意別人的眼光,」余良揪著毛衣下擺,指甲輕輕的刮著毛衣上面的花紋,滿不在乎的回答。

「衣服是我穿的,關他們什麼事。我只要在意自己是不是喜歡這件衣服,在意送給我衣服……切,反正……反正我的喜歡是不會在別人的閑言碎語中改變的。」

「也就是現在這樣說了,若是社會上所有的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你,每天對你的穿著打扮指指點點說長說短,你就知道只憑心中的喜歡是不行的,要融入社會,就需要改變自己不一樣的言行舉止。」

「我不!」

余良突然跳下電動車,秀氣的臉龐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你好奇怪,為了不相識的陌生人就改變自己的喜歡,那樣膚淺易變的喜歡真的是喜歡嗎。喜歡什麼東西,就要有付出生命的覺悟去喜歡她,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你過分在乎說些對你生活沒有根本傷害的陌生人,卻不在乎會被你易變-態度給傷害的真正喜歡你的人。你這樣真的會幸福嗎,隨意更改自己的喜好,隨波逐流沒有真正的喜歡。

即使自己的喜好沒有打擾到別人,即使自己的選擇在別人眼裡只是茶餘飯後閑聊的話題。就因為那幾句輕飄飄的話語,那些驚奇的目光。就因為這,你就要丟下自己的喜歡嗎。

苗姝,你這樣膽小懦弱真的好嗎?」余良口氣強硬的說道,墨黑碎發下的狹長鳳眼有著敢於反抗世界的決心。

「余良……你吶,」苗姝低聲嘆息,她震驚於他的言詞,傾佩他的覺悟,憐惜他的未來。

有的人就是所謂的隨波逐流、見風使舵。隨著大眾的言論,附和其他人的價值觀,人云亦云。可恰恰是這樣的人,在這個社會上才能活的輕鬆舒適。

能堅守本心、不願妥協的人在社會上會活的很累,很苦。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固執讓他們頭破血流、血肉模糊。但也只有這樣的人能活出自我、活出風采,准守本心,到死都是幸福的。

她想讓自己的學生幸福,但又不想讓他過於辛苦。

「老-師看好你哦,」苗姝眉眼彎彎,開心的笑著。右手溫柔的摸著余良的頭,「堅守本心很累的,累了的話就來找老-師,我給你準備巧克力。」

「你……混蛋!都說了多少次,我一個大老爺們的討厭甜食,」余良瞬間炸毛,蒼白的皮膚染上夏日晚霞般的紅暈,就連耳尖都是紅紅的,彷彿蒸煮的蝦子。

苗姝笑眯眯的繼續摸著他的頭髮,因為知道他再暴躁的吼叫也不會移開腦袋。

等到了春遊地點,兩人已遲到一小時多。

苗姝放好電動車,跑到校領導處跟他們彙報情況。說完,她轉身離開,眺望著周圍人群,在一角偏僻的小道上看到余良的身影。

余良雙手揣在兜里,身姿纖長挺拔,下巴抬高,仰視著面前一株還剩下艷紅果子的金銀木。他碎發下的眉眼沒了以往的陰沉戾氣,秀氣乾淨的彷彿青春電影里的鄰家男孩。

他看著看著,突然伸出手拽住金銀木的一根枝條,手指一捋,五六個紅果子落到掌心。他抬手,準備往嘴裡塞。

「等等,余良,那不能吃,」苗姝跑上去攔住余良,拍掉他手裡的果子,解釋道,「這是金銀木,結出來的果實只有鳥類能吃,人是不能吃的。」

「既然鳥能吃,人為什麼不能吃,」余良皺緊眉頭,重新拽了根枝條,「難道人還比不上鳥,憑什麼鳥可以吃,人就不能。」

「人與鳥的身體結構能一樣嗎,鳥能生吃蟲子,你能嗎。」

「又不是沒吃過,」余良反駁,「雞肉味嘎嘣脆,還挺好吃的。」

「別胡扯,金銀木果實有毒,人類吃了會頭暈腹瀉,我——」

「——苗老-師看這邊,」乍然冒出來的男聲讓兩人條件反射的回頭。

白光一閃,手捧拍立現相機的年輕男老-師將洗出來的照片遞給苗姝。

那時候的余良一邊表情嫌棄的說醜死了,一邊搶過照片順手裝到口袋裡。

「看你的表情是記得了,這讓我好驚訝,」余良擦凈手裡油光水亮的油脂,將剩下的豬蹄放到袋子里。他彎腰拿走苗姝大腿上的照片裝進口袋,諷刺的說,「我很窮,買不起衣服,吃不起好點的食物,想送給你的戒指都是最廉價的。

……就連和你唯一的合照都是別人施捨而來的。也對,這樣的人要是讓我選,我也走。誰都會選擇離開的,對吧。我能理解,畢竟,這樣的我給不起你美好的未來,對吧,苗姝。」

「余良,我們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苗姝收起因回憶而惆悵的思緒,壓下心裡的酸澀,直截了當的拒絕,「你是我的學生,我那時對你好是應該的。但這不是因為愛情,我們也從未在一起過。」

「是嗎?」余良嗓音低沉沙啞,黑髮下的鳳眼蒙上一層陰霾,他突然猛地湊近苗姝。

彼此之間的距離近到能看清對方瞳孔里映出的自己,余良狹長的鳳眼定定的望著她眼瞳最深處,目光犀利像是要看穿她靈魂深處。

「那我們一起約會,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算什麼,老-師這算是玩弄純情學生的感情嗎?」

「余良!」苗姝大聲呵斥,「我從未與你做過這些事情,幻想的再真實那也不是事實的真相——」

「——什麼是事實,」余良打斷苗姝,插話道,「我們坐在電動車上一起吃早飯,你給我買衣服,用甜言蜜語哄騙我,這不是約會?在你家裡,你用首次做的飯菜招待我,這難道不是一起吃飯?我因為傷口發炎而睡在你家裡,這難道不是一起睡覺?」

苗姝口中發苦,啞然失色,她不知如何言語,不知道怎樣才會讓余良明白,明白他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他們,曾經可是老-師與學生。在這個社會,怎麼能,怎麼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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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戀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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