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冰糖雪梨

黎恨堯失去父母的時候才六歲多，蘇了了那時來到這個世界也不過三年。而黎家遺留的財產，即使能讓這個孩子衣食無憂，卻無法讓他保全自己。

可以說，當時若非蘇爸蘇媽的幫忙，這個孩子八成會在親戚們吞掉遺產之後，被送往福利院。

這個世界的義務教育時間是八年，也是alpha、beta、omega專業傾向性的起點，從十二到二十歲。更早之前有私立的、幾乎abo統一教授的學前教育，二十畢業之後另有機構可供深造。

由於蘇媽媽本人就是老師，加上那時ao的信息素影響幾乎沒有，蘇媽媽乾脆將兩人放在一起照顧。於是他們十二歲之前的知識，都是通過家庭教育完成的。

那也是蘇了了和黎恨堯，相處最久的一段日子。

蘇了了九歲那年，黎恨堯考入了四大軍校之一的天樞，從此過上了寄宿在校、即使是假期也經常隨班實踐、一年回來不滿一個月的日子。蘇媽媽雖然也有抱怨，但想到逝去多年的故交，想到對方或許是漸漸懂事、觸景生情，後來也不再說什麼。

不過也正因為這隻不怎麼戀家的「便宜兒子」，當十二歲的小閨女填入學申請時，蘇媽媽一把搶過老公的筆，越過一大片尚未填寫的空白，在某一欄堅決地寫下了「走讀」。

之後的五年間，蘇了了開始在日曆上畫「正」字，來記錄和黎恨堯見面的次數。

如果今天也算一劃的話，剛好二十九個。

五年裡，還不到一百五十天。

「上次看你這麼睡，是啥時候來著……」

蘇了了趴在自家竹馬身邊，浸泡在那種至今不知道是什麼、冰一樣冷冽的信息素中，看著對方那張360°無死角的睡顏，莫名產生了一種在「少小離家老大回」和「吾家有兒初長成」之間自由切換的感慨。

……不好意思嚴格來說她就是個蘿莉身的大媽_(:з」∠)_。

旁邊各種不明覺厲的儀器，都在安安靜靜的運作著。按照醫生之前的說法，黎恨堯的身體報告健康的不能再健康，卻就是無法醒來。

睡美男什麼的，按照這個世界的設定，怎麼說也該是omega比較像吧？結果，反而是那個屬性omega的傢伙早就醒了。

蘇了了想到了顧煜，那個漂亮得如同神之傑作的男孩子，微微嘆了口氣，「快點醒來吧，黎哥哥。」

少女柔軟的手心，在年輕男人的額頭輕觸了一下，確認體溫正常、甚至有點兒微涼。

她有短暫的出神。

事實上，即使每年都有注射國家發放的免疫劑（供給未成年的ao家庭），但這對不是兄妹勝似兄妹的青梅竹馬，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這樣相處了。

歲月果然TM是把殺豬刀，「嗷」地一聲就過去了……

病房外隱隱傳來蘇媽媽和院長的聲音，似乎因為發生了什麼爭執，有些控制不住的放大。

上一代的事兒蘇了了並不怎麼清楚，包括黎恨堯父母的死因。作為一個靈魂早已長熟了的偽少女，她知道什麼叫不可說。

「所以說，目前找不到任何目擊者，遠程覆蓋衛星也沒有發現問題？」

蘇媽媽此時尚算得上冷靜，雖然按照熟人對他的了解，他的冷莖與炸裂之間並不需要過度，「那麼你們打算賠我個兒子？——對我來說就是兒子！」

院長長了一張標準的……院長臉，和之前的醫務長兼副院完全是兩個畫風：「抱歉。事情發生時已經瀕臨放學，很多離校的學生並不方便詢問。此外那裡是少有的探查死角，『巧合』的概率因此幾乎可以排除。」

顯然，這位對蘇媽媽火（葯）一樣的性子比較了解，沒有說安撫的話也沒有致歉，而是直入主題分析是非。

「而且同樣『巧合』的是，我也是剛才被告知——差不多就在黎恨堯的前後半小時，另一名被偽裝成beta的omega本校生，從和他截然相反的、卻同樣的探查死角的地方跳樓，僥倖活了下來。」

「這點我知道，」對方的回答方式顯然很戳G點，所以蘇某人回答的也乾脆，「了了剛剛過來的時候提到過——她就是那個『落地后最近目擊人』，對方差點兒把她當作肉墊。」

院長的臉色微妙了一瞬間，然後就著這個話題繼續：「這兩件事之間，應該是有聯繫的，畢竟巧合太多。那位omega剛剛醒來不久，而且本人遭遇了——非常悲慘的事情。」

「剛才我們進行了試探，他對此表現出了隱晦、但堅決的抗拒。所以我們計劃明天在校內尋證，等他的身體恢復到正常水平之後，再進一步徵詢。」

就像蘇媽媽之前告訴蘇了了的，結合環境背景，顧煜的遭遇很好理解。

這本就是背離人性的惡行，何況作為同樣擁有omega孩子的家庭，多少還會有點共情心理。

所以蘇媽媽思考了片刻，點頭算是認可了對方的做法：

「可以，但阿堯必須住院，確認他的情況穩定。笠城那傢伙估計得會兒就得回單位，今晚我留下來陪床。」

「這是必然的，無論如何，這場意外發生在天樞，我們也會盡一份責任。」

見對方接受了自己的觀點，院長多少也鬆了口氣。雖然黎恨堯已經成年兩年，但畢竟尚未從天樞畢業。學校依然承擔著他的部分責任，何況是這種顯然不同尋常的事件。

飛來橫禍啊……院長和蘇媽媽道別，目送男人轉身走回病房，微蹙的眉心始終未曾散開。

蘇媽媽走進病房的時候，蘇了了已經趴在黎恨堯的床邊，頭挨著胳膊睡著了。

omega的體弱是體現在很多方面的，比如易病、易乏、飯量嬌小、作息紊亂後會產生不小的副作用……現在是晚上九點，為了保證每天八小時以上的睡眠，蘇了了通常都是十點必須上床的。

加上今天受了兩次驚嚇，精神和體力都耗損的更快。

在此之前，蘇爸爸去和校方「談細節」了，蘇媽媽對付醫院院長。剩下一個她無所事事，只好盯著黎恨堯那張滿分的臉回憶往事，結果想著想著就過去了。

呃，是睡著了。

她睡的不太好，不適合的睡姿加上心裡吊著事兒，一個噩夢做到一半，就被蘇媽媽開關門的聲音弄醒。少女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睛，伸手想捂嘴打個呵欠，一動就發現全身酸酸的，尤其是脖子、胳膊和大腿。

蘇了了：……QAQ。

看著自家閨女呲牙咧嘴的嗷嗷叫，蘇媽媽上前幾步，把她從地上半拉半扶的弄起來，放在床邊坐好。然後三兩句轉達了院長話中的重點，見她依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伸手揉了揉小女兒的頭髮：

「別想太多，你還沒成年呢——雖然也沒幾個月，準備好你的第一次發情期才是最重要的。你黎哥哥這邊，目前會呆在醫院裡查看，有消息就給你發通訊。」

「那媽你這幾天還回家不？如果我想來看看黎哥哥，可以過來嗎？」

蘇媽媽想了想：「我先請幾天假，就在醫院陪著，無論你哥什麼時候醒來，我們至少要弄清楚情況。你爸最近太忙，總是來回也不現實——家裡這幾天應該沒人。放學了你可以過來，不過最好不要一個人……」

雖然最初選擇了走讀，但考慮到omega的發情期，蘇了了從去年起，一直到現在都是寄宿狀態，只有假期才會回家。

眼看著蘇媽媽越說越多，恢復了行動能力的蘇了了從床邊站起來，扯過自己放在桌子上的小包：

「那我就回去了，十點宿舍樓就會關閉出口，遲到會扣積分的。」

毫不意外的，聽到蘇媽媽驚訝的聲音：

「已經快十點了？我看……卧槽被那死老頭拖到現在，九點半了都！走走走……」

蘇了了：「……」哪裡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