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 梅引·快遞
【卷二:琉璃劫——與君相逢】
第三九章:江梅引·快遞
「砰——」
「什麼?你說百邑城只能撐半個月?守不住了……」莫雲顯然不可置信,拍案大吼。
「只有半月了,半月後會怎麼樣?是要棄城投降?」膽寒衣一臉擔憂。
「不是還有半月嘛。只要撐過半月,雨水充足一定可以熬過去的。」張大坑信心滿滿。
「百邑城要是保不住,天傾豈不是要……」東方不羽說到一半,識趣的閉了嘴。
「趙毅風你是主帥,你說怎麼辦?難不成半月後真要棄城投降?」莫雲雖然不服趙毅風,但目前關係百邑城存亡,縱觀全局,也只好暫時壓下心裡想法。
靜候聽他們說完,趙毅風端肅的臉上展現出一抹堅定。
「本帥與爾等共存亡,誓死守衛百邑城!」
「不是說了撐不過半月,死守有屁用?」西門日天火爆道。
「這半月要是不下雨,不用天倭來打,我們都會因為缺水而死。給況后四十六省了多少力氣。哎……,要死人了,要死人了。我的白衣衫~~」膽寒衣心疼的看著自己的白衣衫,嘆氣連連。
東方不羽觀察一直不說話的趙毅風,好奇詢問:「主帥可是想到什麼好法子?還是說有人相助,難道朝廷會派強援過來?」
趙毅風乾脆:「法子沒有,也沒有人來相助!」
膽寒衣:「啊?那半月後我們不是死定了。」
東方不羽:「這怎麼辦?朝廷不派援軍來嗎?」
張大坑仰天大哭哀嘆:「百邑城,半月後,別了!」
「有本帥在,定會守護百邑,各位不必擔憂。」不想軍心大亂,趙毅風開口安慰。「百邑對陣天倭優勢全無,現逢旱季,只要半月內下一場雨,我軍將士屯足水源,還能撐一個月。待百邑城糧食豐收,天倭來犯,生死較量,勝算有望。」
張大坑雙眼冒光:「主帥,真的有望?」
「嗯!」
西門日天:「是不是半月內有雨,百邑就能保住?」
「是!」
「哎呀,我就知道我膽寒衣命好,我的白衣啊~~,快下雨吧……」
「你們可有信心?」
「有!!!……」
重將重燃希望后激動應和。
望著一張張欣喜激動地面孔,趙毅風別了別頭,案几上那一抹緋紅生機盎然,青冥劍光猶寒。
玉樹,我給了他們希望,也答應你守衛百邑。
只是,這一戰,真的要看天了。
上蒼,你可會助我?
所有人都知道百邑城只能撐半月,雖擔心,卻也知道這是看老天爺賞不賞光,獨人力不能轉圜。
若半月內雨水充足,加上趙毅風帶來的糧食撐一撐,天倭大軍此時來犯,不說大勝,至少百邑城可保。若是天也不憐,那……
趙毅風除了每天鬥武訓兵之外,還要忙著防城布控、修繕殘損城牆、戰俘處置、死去,傷亡兵士的安排,糧草堆疊資中管理等事,整個人忙的焦頭爛額。
百邑城的漢子只知道殺敵,對這些瑣碎事情一竅不通,堆積的軍事一重接一重。
還沒過五天,人已經瘦了好大一圈,加之日日風沙,高溫炙烤,膚色漸黑,多了份邊境漢子的粗糙。饒是這樣,依舊風姿霸氣不減。
本來就已經忙的不知所以。如今,還要每天觀察老天爺動向,期待甘霖大降。
禿鷹煽動黑色的翅膀,盤旋在百邑城下,一汪汪黑色積聚,看的人毛骨悚然。
太陽日日高爬,好不快活。黃沙在艷陽照耀下,閃出流金色彩,宛如一條金色的彩帶,在天傾的邊陲迎風招搖。
最開始的欣喜之情慢慢被失望打敗,每個人的臉上漸漸流露出絕望,曾經耀耀期盼的眸子,如今了無色彩。
十天了,還沒有下雨。
是不是連老天都不給機會要滅了百邑……
每日等待,大雨不至,這場戰爭真的沒有希望?
眺望遠處澄澈的天,紅霞染天邊。趙毅風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頹敗的表情。
真的守不住了?
雨水未至。
玉樹,我……
天際紅霞隨風遊走,散去又翻卷,竟慢慢出現了櫻花的樣式,還有他的影子。
溫和一笑,紅霞散飛花,無數碎片飛向眼眸。
細碎緋紅萬千,都是他。
趙毅風,你撐下去!答應過他的……
千里寄櫻紅,深情遠相送。
他未曾失約,你怎能辜負?
重燃的希望,昂揚的鬥志再次被點起。
百邑城屹立黃沙,只待天降大雨。
況后四十六知道百邑城撐不過半月,心裡竊喜,這天都給他機會,就算不打,光是圍困,就能把百邑城一群人人活活困死。
好機會在手,怎麼能錯過?
況后四十六請旨天倭國主楚霸力求再次攻打百邑城,本以為楚霸一定會答應,誰知?楚霸以上次死傷太重,百姓民怨沸騰為由——推拒了!
當然楚霸還有一個更好的理由:民之為本,休養生息。
況后四十六氣的拍碎了上好的檀木桌椅。他怎會不知道楚霸心裡想什麼?
無非就是自己打仗太過兇狠,不留餘地,近幾年勢頭迅猛,手握大權,功高震主。怕自己奪了楚霸國主大位,更有甚者,若自己奪了百邑,這天下就是他況后四十六的,哪還有楚霸的地位。自己國主想的什麼,他還會不知道?今次休兵,無非就是告誡自己收斂羽翼,不可太過狂傲!
說實話,以況后四十六的野心還真不會做天倭國主,他要的是英雄對英雄,征戰的快意和眾人的尊崇。
對於楚霸的猜忌懷疑,況后四十六無力的笑笑。既如此,不打就不打,他樂得清閑。人生百事,難得忙裡偷樂。但是天傾遲早是他囊中之物!
百邑密探消息,知道大軍不會來犯,暫時鬆了口氣。
西門日天忍不住直誇:天倭終於幹了件人事。
所有人松乏,靜候大雨到來。
只有趙毅風知道天倭不會這麼簡單,還會捲土重來的。
待暑熱散去,雨水充足。
天倭馬肥兵強,這場宿命之戰也將打響!
人若惜,皆可憐;
千萬心,向天言。
天似乎也知道百邑渴求,或許是黃沙綿延千里真的太過招搖。
雨,終於來了。
連續七日,不停不休。
百邑城下的護城河水溢出。
沖刷了多少血腥腐臭,淡漠了多少離魂喪曲。
淮源郡的官道上,一定簡樸的白簾轎子正趕往東境。
抬轎是四個身穿白色衣衫,頭戴白色斗笠的大漢。他們身形魁梧,下盤穩紮,太陽穴處青筋凸出,一看就是絕世高手。如此絕世高手甘願對轎中人忠誠,甚至連帶著目光中也帶有崇敬,由此可見轎中人的威懾力。
「公子~~,我走不動了,前面有茶棚,我們去坐一下,歇歇腳。」謝易牙怏怏的,說的可憐兮兮。
落不秋知道江玉樹要回北璃,心裡欣喜。但想著自己也回北璃了,竹樓就留下一個謝易牙,太過危險。於是就主動要求留在竹樓照看打理,一是觀察朝中動向,隨時傳信;二是順帶研習一下醫術,看能不能找出江玉樹身上蠱毒的解藥。
謝易牙答應學醫,本來是應該留在竹樓陪落不秋的。但謝易牙小孩子性情,似是在山間住的時日太多,為了見識一下古老的百邑城還有傳說中的禿鷹,感受外面世道的精彩。
他不惜死乞白賴,軟磨硬泡,好話說盡,邀功賣賞……用盡了一切法子,就是不敢像繡球招親那次一樣算計。
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明白:江玉樹最恨算計!
江玉樹拗不過謝易牙人小鬼大,只好帶著他來。
他本就是孤兒,在江玉樹沒有家顛沛流離的時候,看到流浪街頭的謝易牙彷彿看到了自己。江玉樹疼他,知他年紀小,除了那次算計他娶妻一事,他從來沒有傷過他。
謝易牙為能得到江玉樹的收留照顧欣喜,也為江玉樹答應自己要來百邑城的要求而興奮。
可是,興奮來的快,去的也快。
一瓢涼水潑下來……
天知道,百邑城那麼遠,越到東境邊陲越熱,人還未動,一身濡濕。
於是,謝易牙哀嚎:早知道這麼熱就不來了,後悔來此,要回去!
「後悔的、怕死的、要回的。都自己回去!」江玉樹冷冷的甩出一句話。「你自己要來的,到了現在才來後悔。日後如何成大事?行百里者半九十,這就是我江玉樹的徒兒?」
看到江玉樹漸漸緊繃的臉孔,感受那清冷的語氣,謝易牙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哀嚎說自己後悔來此。
一鼓作氣,謝易牙來到了淮源郡。
聽著謝易牙疲累的話,江玉樹知道自己嚴苛了。
「停轎吧,在此休息片刻。」
轎子落地,江玉樹手執玉簫探索出來,謝易牙顧不得身上酸痛,跑過來握住玉簫。一眾人來簇擁來到茶棚歇腳。
茶棚里人多擁擠,卻只有一人獨坐一桌,掄起袖子大口喝水。見著江玉樹到來,立馬放下手裡的碗,走至江玉樹身邊。
「公子,屬下靜候已久。」
江玉樹微微一笑:「嗯。離雲辦事,我放心。」
聽到這句,斬離雲忽的抬頭看向眼前靜坐的人,一股灼人眼眸的清華氣韻,淡然如水,遺世獨立。卻也用人不疑,信任自己。
這個十八歲的少年是自己的「閣主」,不問從前,不探究繁煙閣過往。他雖眼盲,卻洞若觀火,心懷天下,溫和從容,不平凡的氣度,讓人心生敬意。
「公子,櫻花和書信已然送到。」
「辛苦你了。只是如今你還要再去一趟。」江玉樹靜坐手觸玉簫,淡然無波。
「公子請吩咐。」
只見江玉樹摸索出一隻木魚,伸手遞到空中。
雙手接下,細細打量——
木頭雕刻出的魚形,魚眼栩栩如生,魚尾處輕綴的櫻花,觸感順滑。
「公子這是?」
「此物名叫『木魚』,用來傳信。」
「啊?這魚……」斬離雲顯然不敢相信,就一隻木魚怎麼傳信,也不怕消息走露?
江玉樹耐心解釋:「近日大雨連綿,泥沼難行。你將此物放於河道之中,順流而下,以免耽擱時日。沿著湄水河,安滄、直達百邑護城河。」
斬離雲似是不信:「公子,這能行嗎?萬一半道……」
江玉樹執杯端茶,篤定道:「去吧,按我說的做就行。」
斬離雲似是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臉好奇,步子木木的離去。
「公子,你都要去百邑城了。為何還要用木魚傳書,也太麻煩了。」謝易牙似是覺得江玉樹小題大做。
江玉樹神情恬淡:「上次艷陽高照,駕馬寄櫻紅。今次大雨瓢潑,借水流傳書信,以免耽擱時日。我眼睛看不到,趕路速度慢。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謝易牙喝了口茶水,走至江玉樹身邊蹲下身,詢問道:「我們離百邑城還有多少時日。我好睏……」
江玉樹摸著謝易牙的頭關懷道:「不出意外還有半月,你且忍忍。」
「嗯嗯。我知道,只是比較擔心公子。」
「我無事。你莫要擔心。」
江玉樹淺淺的笑了笑,謝易牙迷了眼,瞬間頭一栽,趴在江玉樹腿上,蹭著冷香氣息。一股滿足愜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