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未濟（十）

秦盡安從雞窩裡拿了幾個新鮮的雞蛋破開攪成蛋液，那邊秦曉梅已經主動將砧板和菜刀拿了出來，又從一個米缸里舀了一瓢的大米洗凈了，隨後放到了高壓鍋中。

「姐，你要做什麼菜？」熟練地將高壓鍋放到煤氣灶上，秦曉梅隨後問道。

「幫我庖兩個土豆，在把四季豆和辣椒切了。」

農村裡一般都會自己種菜，秦家當初被分配了十二畝田地，其中八畝用來種稻米，剩餘的四畝則是種蔬菜和水果。這也是他們家生存的收入，若是收成不好，那麼他們一般就不會全部都賣了，而是留下來度過這個艱難地時期。而現在因為那個男人不負責任的走了，徐招娣又被打成重傷，因而田地里的稻米和蔬菜都是花錢請人來收貨的。

徐招娣沒有心思去鎮里賣，乾脆都低價賣給了來收購的人。依靠著以前的存本，倒是也艱辛的度過了這兩年。秦盡安想清楚了，既然他們一家都要走，那十二畝地就直接賣給別人，他們想來也不會再回來這個地方，租給別人還不如直接全賣了。這事她打算下午的時候好好和養母說下，還有那個離婚協議書她也得查一查怎麼寫。

秦曉梅切起菜來有模有樣，土豆被她切的又細又均勻，她將土豆絲全部放進一個洗乾淨的盤中，接著開始切四季豆。

秦盡安看著小姑娘乾脆利落的動作，心裡驕傲時又感覺到細細的心疼，若是城裡的孩子像她這種年紀的說不定連土豆要不要削皮都不知道。

「阿妹喜歡炒菜嗎？」

秦盡安將鐵鍋過了一遍水，待到燒乾了水后她開始倒油。

「……喜歡，我以前想過當大廚，可是自己炒的菜不好吃。」秦曉梅猶豫了下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誠實的說了出來。

秦盡安將土豆絲倒進了鍋里，開始熟練的翻炒起來。秦曉梅飛快地將四季豆切好碼在盤中，然後將洗凈的辣椒放到砧板上。她悄悄地瞥了眼秦盡安的動作，不明白自己的姐姐為什麼會問她這種問題。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因為她知道自己將來長大了只能夠嫁人，就像她的媽媽一樣。任勞任怨了二十幾年，結果就被那麼冷血無情的拋棄了。可是她不想！

「大學有烹飪專業，能夠教你很多東西。」秦盡安一邊將鹽撒進鍋里，一邊看向秦曉梅，「所以曉梅要好好讀書哦。」

「好！」

沒想到秦盡安竟然沒有打擊她這個夢想，秦曉梅點頭，一不注意差點切到自己的手指。她對上姐姐關心的眼神，連忙傻笑搖頭，接著低下頭開始切辣椒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辣椒太辣，嗆得她眼睛都有些濕潤了。待到秦曉梅最後的菜也切好了之後，秦盡安放手將最後的收尾讓她做。看著小小的身體有些笨拙的動作著，秦盡安嘴角浮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秦盡安一共做了三道菜，酸辣土豆絲、辣椒炒四季豆和蛋湯。秦曉梅已經在院子里開始擺碗筷，秦浩洋聞到了飯菜香已經不再追著嗷嗷叫的母雞，花著一張臉坐到了椅子上就等待著開飯。

「浩洋去洗臉洗手。」秦盡安端出最後一道菜，說了一句。

秦浩洋撒嬌道：「姐姐幫我洗嘛~我要漂亮姐姐洗~」

秦曉梅肩膀一抖，這小傢伙從小就被那個禽獸寵著，連洗手這樣的事都要讓她幫忙。她心裡不願意，可是沒有辦法。

「浩洋，我幫你洗。」

「不要，我要漂亮姐姐~」秦浩洋撇嘴。

秦盡安似笑非笑的斜睨了秦浩洋一眼，隨後走到了他面前，輕而易舉的將小豆丁拽出了椅子。

「不自己洗就別吃。」秦盡安淡漠的說道。

秦浩洋頓時嚎嚎大哭起來，當然他並不是真哭，就裝裝樣子而已。以往他一作勢要哭，徐招娣和秦曉梅就會好言好語勸慰還給他吃好吃的糖哄他開心，結果這個漂亮的大姐姐竟然無動於衷，甚至阻止了想要哄他的秦曉梅。他頓時怒氣沖沖的瞪了她一眼，偏要作對的又重新坐到了椅子上。秦盡安對這種人最沒有耐心，即使他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可這般熊，她會遷就他才怪。於是她又一把將他扯了下來，絲毫對他又開始的假哭不感興趣。

「爸爸，有人欺負我嗚嗚嗚我要找爸爸……」秦浩洋歇斯底里的嚎叫。

秦盡安沒有理會，對付這種被寵壞了的熊孩子她明白父母是很關鍵的問題，那個渣男的教育方式很有問題，導致現在這才五歲就養歪了。

「曉梅，你先吃。我給媽盛飯過去。」

「好。」

秦曉梅其實心裡有些暗爽，以前熱臉貼冷屁股她可是積壓了很多怨氣，就算知道他是個小孩子可依舊覺得煩。現在被秦盡安整治，不得不說可是很大快人心。

秦盡安給養母送去了飯菜，對方好奇的問了句：「浩洋在吵什麼？」

「你別慣著他。」秦盡安將桌子給移到了床邊，把筷子和碗遞到了她手邊，「他這麼小就不學好怎麼行，你想他以後和那個男人一樣？」

徐招娣被戳中了要害，於是也就沒打算再多加干涉，「你不要太過分就行。」

「我會有分寸的。吃不飽喊我。」秦盡安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院子里秦浩洋干瞪著眼，秦曉梅自顧自的吃飯，根本就不理會他。他在看到秦盡安的時候，瞳孔一縮，抿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他小小年紀也知道什麼人不好惹，什麼人好欺負，所以剛才在對方進屋的時候不甘不願的去洗了臉和手，可依舊不敢坐到椅子上。

秦盡安瞥了眼秦浩洋領子袖子都是沾到的水跡，「把衣服弄乾凈。」

秦浩洋癟癟嘴，可是一向拿他沒辦法的秦曉梅正埋頭吃菜，還不忘向秦盡安討好諂媚誇讚好吃，他聞著那個香味，肚子很合時宜的響起來。小小年紀還不記事的秦浩洋無比想念那個什麼事都答應他的爸爸，可是他不在他就只能任由別人欺負了。為了吃到飯，秦浩洋心不甘情不願的去擦了領子袖子。待到他終於可以坐下來，秦曉梅站起來打算給他盛碗飯。

「讓他自己去。」秦盡安察覺了阿妹的動作，平靜地說道。

秦浩洋氣呼呼的踢了一腳桌子，結果就接收到了秦盡安那近乎冷漠威脅的眼神，由內而外的感覺到一種害怕恐懼的感覺，他只能夠委委屈屈的自己盛飯。

「等晚上我殺只雞給你和媽補補身體，」秦盡安將半個煎蛋放進了秦曉梅碗里，關切道，「你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多點沒事的。」

「嗯。」秦曉梅回，聲音里有些哽咽，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感受到這種關心。

自從那件事後，徐招娣心裡有愧也不敢和秦曉梅多說話，她憋屈了好久，也不能跟秦浩洋這個才五歲的熊孩子說。秦曉梅感覺自己好像活了過來，不再是渾渾噩噩，她吃完了一碗飯，又去盛了一碗。秦盡安心裡明白那件事她還是需要開導，只是現在不急，這件事也並不是簡單聊一下就能夠放下的。

徐母也吃完后，秦盡安洗了碗。原本曉梅要幫忙的，不過被她拒絕了。等她將廚房收拾乾淨，院子里只有秦曉梅一個人，她正打算將衣物拿去洗。

「阿妹，我來洗。你自個玩去吧。」秦盡安接過盆子說道。

西沿村裡有一條河，河水清澈，能夠清晰的見到魚兒在水中遊動。村裡的人就在河邊洗衣捉魚，秦曉梅正是要拿去河邊洗的。

「我……」秦曉梅以前都干慣了這些，現在讓她閑下來她反而不知道要幹嘛。

秦盡安讓她等一下，隨後從被她放到大堂中的行李箱中拿出來五本兒童讀物，這是她特地給秦曉梅買的。

「這些書里都有拼音，會看拼音嗎？」秦盡安問。

秦曉梅欣喜若狂，之前秦盡安留在家中的教科書都被她翻了個遍，因為那個男人對徐招娣的打擊，她知道家裡也沒錢，所以都沒和她媽說過。她這個年紀正是對世界無比好奇的時候，書本成為了她最好的玩伴。

「等到了柳城裡，姐姐給你買一房間的書。」

「好！」

秦曉梅抱著書，就好像將她的人生都掌握住了一樣。

秦盡安之前也有給秦浩洋買玩具，不過她並不打算這時候拿出來。她抱了一盆子的衣服，在叮囑了秦曉梅反鎖院子不要讓陌生人進來后就沿著小道往河邊走去。西沿村不大，誰娶了媳婦誰家裡殺了頭豬這樣的事不用一天就能夠全村都知道了，所以在他們看到秦盡安回來的時候，有不少人都指指點點，顯然男人帶著別的外村女人跑了在他們看來已經成為了一個十足的笑話，或許有同情徐招娣的人，但基於什麼理由來憐憫就只有他們自己心知肚明了。

秦盡安根本不受影響，那些流言蜚語既然不能夠遏制，她也沒興趣浪費口舌。再說他們即將離開西沿村，這村子里的是是非非難道她還要一直糾結不成？秦盡安找了個河邊的位置，剛放下說中的盆，身邊那個穿綉著梅花圖案衣服的女人就靠了過來。

「誒，小安啊，你知道你爸是和什麼女人走的嗎，」女人一副「快來問我我知道」的表情，「你都兩年沒回來了，肯定不知道吧。」

秦盡安嘴角含笑，動作利落的將衣服都放到了一塊大石頭上。

「他啊是跟一個不要臉的騙子一起走的！」女人按耐不住已經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