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後半部分重修】

5.第五章【後半部分重修】

車內氣氛一時詭異,逼仄而狹窄的空間里,那種無形的壓力又悄悄溜出來。余晚只盯著季迦葉。

她遇到這個男人三次,窘迫的是她,難堪的也是她,跟中了邪似的。

季迦葉反倒好整以暇。靠在後座上,他接著剛才的話,面色坦然的說:「難道不需要我保密?還是——余小姐想要人盡皆知你性冷淡的事?」

這三個字如魔音繞耳,余晚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季先生,我真的謝謝你了。」一字一句恨不得咬牙切齒。

季迦葉忽然笑了,好看的唇角微翹,他轉眸,望過來。

這種視線是沒有溫度的,帶著這個人獨有的那種審視,自余晚身上一點點巡梭過,猶如曾被他捻在指尖玩弄的那根細細的煙。

纖瘦,脆弱,絲質襯衫垂在肩頭,露出白皙的頸子。

不堪一折。

這種被審視的感覺很不妙,余晚慢慢僵住,身上更是泛起一層薄薄的冷意。

攥著包,她努力鎮定的說:「季先生,麻煩我在前面下車。」

季迦葉完全沒有理會,只是說:「為表歉意,我請余小姐吃個飯。」他今天不知從哪兒回來,面色稍稍顯出倦意。這會兒臉藏在車河流淌的陰影里,口吻淡淡的。

也許很累,打得很碎的頭髮耷拉下來,復又頹靡。

這是一種讓人害怕的危險氣息。

余晚仍攥著包,牢牢盯著他,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什麼……她眨了眨眼,淡定的拿起那個紫檀木盒子,化被動為主動說:「還是我請季先生。」

季迦葉還是在陰影里。他看著她,說:「也行。」

「季先生有什麼忌口的么?」余晚問。

「忌辛辣,不要西餐。」

忌辛辣這點和沈長寧一樣,余晚常常要替沈長寧訂餐廳,略一思量,她撥了個電話。

季迦葉倚在後座上,懶懶闔上眼。

涼意撲面而來的瞬間,他悄悄皺了皺眉。他不喜歡空調這種玩意兒,唯獨坐車的時候,能夠勉強能忍受冷氣往臉上吹。

車裡很安靜,除了絲絲的冷氣像是蛇尾滑過的滲人動靜,還有餘晚打電話的聲音。

「你好,是雍復會嗎?」

「……」

「一共三位。」

「不,兩位。」季迦葉糾正她。

余晚看了看前面的司機,又瞄了眼季迦葉。這人沒看她,亦沒再說話。他只是淡淡闔著眼。余晚不得不改口說:「兩位。」

雍復會其實是一棟老式花園洋房,更是本市最頂級的私人會所。季迦葉送了余晚兩百一十萬的手串,余晚也不能太寒磣。這兒是沈長寧最偏愛的一家,菜色可口,環境一流,就是貴!

從門廊進去,入目皆是奢華的古典情調,藝術品、古董到處都是。也許還點了沉香,一派雅緻。

沿著走廊往裡,最深處,有人穿著旗袍,坐在屏風後面彈古箏。那屏風是絹絲的,彷彿蒙了層霧,襯的裡面女人的身段越發窈窕。溫柔的手拂過箏弦,音色靈透而明亮。季迦葉腳步一頓,停下來。他饒有興趣的問余晚:「這是什麼曲子?」

余晚說:「漢宮秋月。」

「你怎麼知道?」

余晚說:「陪沈先生聽過幾次。」

兩人正說著話,裡面的古箏也停了,一人從屏風後面繞出來,笑盈盈道:「余助理。」

「慕容小姐。」

不同於紀梵希的奢侈,今日的慕容靜是一身藍色繡花旗袍,勾勒出女人姣好的身段,盈盈滿滿。視線拂過余晚,慕容靜又望向旁邊的季迦葉。

季迦葉有禮頷首:「慕容小姐。」

單手撫著胳膊,慕容靜偏頭好奇道:「季先生也喜歡古箏?」

「談不上喜歡,只是常年在國外,對國內文化有些好奇。」

「那我倒要毛遂自薦了。」慕容靜笑。

季迦葉不太明白,慕容靜卻不說話,只是笑盈盈看著他。

余晚在中間介紹道:「季先生,慕容小姐精通古箏和戲曲,對此很有研究。」

慕容靜抱臂,輕輕搖了搖,說:「如果季先生有興趣,可以來找這裡找我。」——雍復會如今是慕容靜名下的公館。

「季先生有什麼興趣?」沈長寧沿著樓梯下來,插.進話。

這人POLO衫,休閑褲,一派舒適打扮。余晚一天沒看到BOSS,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沈總。」沈長寧點點頭。

慕容靜走過去,挽著沈長寧的胳膊,說:「季先生對古箏有興趣呢。」

「哦?」沈長寧哈哈笑,「既然如此,季先生要不要找人陪著去聽聽曲子、看看戲?」

季迦葉微笑:「如果可以,倒是榮幸。」不同於在余晚面前的陰鷙,他這會兒倒是溫文爾雅。

「要不就我來做個東道?」慕容靜將話接過去,「最近劇團正好有演出。」

「你哪兒有空?」沈長寧駁了她的話,隨手指著余晚說,「余晚也了解一些。余晚,你陪陪季先生。」

余晚一直安靜站在旁邊,沒她什麼事的,這會兒猝不及防:「沈總,我……」

「哎,平潮的朋友就是我朋友,理應盡些地主之誼。」沈長寧打斷她,說著,看向余晚。

余晚跟在沈長寧身邊時間不算短。這個眼神一遞過來,她沒再堅持。余晚提著包,立在旁邊,身形有些瘦。

季迦葉看了她一眼,又移開視線,淡淡道:「那麻煩余小姐了。」

有服務生領他們去預訂的位置,留慕容靜和沈長寧在那兒。

覷了眼沈長寧,慕容靜說:「沈總,我今天可是替你在拉攏人脈,你不會不高興吧?」

「哪有?」避著眾人,沈長寧親了她一口,又往季迦葉離開的方向看去。他說:「商業上的事你不懂,就別瞎摻和了,還是交給余晚。」

慕容靜不高興,輕輕捶了他一下,嗔道:「你打算讓余晚去拉攏季迦葉?」

「試試吧,總比二弟捷足先登的好。」沈長寧面色陰鬱。

……

因為季迦葉忌口辛辣,晚上的菜都很清淡。饒是清淡,算下來也有四千多。最關鍵的是,季迦葉胃口不大好,都沒怎麼動筷子,只吃了幾口暖湯。他喝湯的時候,會垂下眼帘,斯斯文文的模樣。

而且季迦葉話非常少,少得可憐。余晚不習慣、也不願意和這人獨處,如今只能秉著職業操守默默忍耐。

好容易熬到一頓飯結束,余晚去買單,才發現季迦葉已經付過了,「這……」余晚不免有些尷尬。

季迦葉也不看她,只是往前走:「走吧,送你。」

「不必麻煩季先生了!」這回,余晚直接拒絕。

只要一想到先前車上,這人藏在陰影里的那道審視目光,沒有一絲溫度的,卻又彷彿抽絲剝骨,她便不寒而慄。

聽到這話,季迦葉頓住身形,轉頭,淡淡望過來。

隔著金絲鏡片,他的目光還是涼的。

面無表情的,他說:「已經很晚了。」

短短五個字,全是季迦葉的冷硬。

余晚覺得,這個人比沈長寧難對付多了。季迦葉身上有一股強悍的氣場,毫不溫和,尖銳而凌厲,只屬於他自己。

也許從不會屈服。

甚至是,只要有他在,他就主宰一切,別人只能臣服。

這個「別人」也包括余晚。

*

余晚家原先住在西晒的小平房,拆遷之後,就搬到了老舊的安置小區。九十年代的房子,沒有物業,沒有電梯,外牆斑駁,一切亂糟糟的。

車開不進去,余晚在路口下來。有隻野貓突然竄出來,余晚往後面讓了讓。

季迦葉望著她,說:「票訂好后,我來接你。」

他在說聽戲的事——這是沈長寧安排的,余晚一時摸不透沈長寧的用意,也只能點頭:「好的。」

季迦葉正吩咐司機離開,忽然,想到什麼,他轉眸,叮囑余晚:「聽戲的時候,把手串戴著。」

「帶著?」余晚只覺莫名其妙,「那季先生現在就拿走吧。」她坦然將紫檀木的盒子遞過來。

季迦葉面色瞬間沉下來,冷哼一聲,下一秒,突然有人從旁邊衝過來,奪過余晚手裡的紫檀木盒子使勁往地上砸過去,梆的一聲——

「余晚!」江成扯住余晚的胳膊,氣勢洶洶,歇斯底里道,「你是不是早就跟他好上了?所以順水推舟跟我分手,還將所有過錯都栽到我頭上來?」

「你胡說什麼?!」余晚反應過來,只覺錯愕。面前的江成,還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嗎?

「那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指著車裡的季迦葉,江成怒不可遏。他今天去找余晚,結果余晚在大庭廣眾上了這個人的車,晚上又是一起回來,怎麼沒關係?

季迦葉極少被人這樣指著,這會兒冷冷望過來。

只見余晚被扯得狼狽,盤好的頭髮散了,而價值不菲的紫檀木盒子就這麼被砸在路邊,手串掉出來,蓮花天珠直接磕掉了一角……

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收回視線,季迦葉沉默的打開車門,下來。

他的個子頗高,站在路燈底下,陰影瞬間籠罩。

江成盯著他:「你跟余晚到底什麼關係?」

季迦葉也不答。慢慢理了理袖子,他走到余晚旁邊。一言不發的,抬手將余晚散下來的頭髮撥到她的耳後。

這人指尖還是涼。

余晚剋制不住,打了個冷戰。

那種涼意很輕很柔,從她的鬢角一路滑到她的耳邊,順著她整個耳朵的輪廓往下,繞到耳後,再蜿蜒至頸子里,徹底爆炸開!

余晚瞬間僵住,她動彈不得。

季迦葉收回手,雙手插在兜里。

他下巴微抬,望著江成,說:「這樣夠清楚了么?」

這人一向冷硬,江成被他盯得忽然不知該說什麼,好像一切都成了理所當然。而且,江成忽然有種感覺,就算他用惡毒百倍千倍的語言來攻擊來辱罵,面前這個男人也只會毫髮無損,因為他的氣勢太過強悍,因為他根本不在乎。

就這一句話,江成便輸了。惡狠狠踢了一腳旁邊的圍牆,江成就要走,季迦葉又淡淡開口:「你摔壞了我的東西,不準備賠么?」他的眼帘低垂,望著地上的方盒。

江成一頓,梗著脖子問:「多少錢?」一個破盒子能有多貴?

季迦葉目光重新落回他的臉上,薄唇輕啟,他說:「兩百一十萬。」

「……」

江成瞬間漲紅了臉,那種被羞辱的尷尬再度降臨。

看出了他的窘迫,季迦葉冷笑:「既然賠不起,就不要做蠢事。」頓了頓,他又好似大赦天下的說:「你走吧。」

這樣的輕描淡寫,這樣毫不在意的無視悉數戳中江成的軟肋,實在令他難堪,看了眼余晚,他低頭拔腿走了。

整條街道再度安靜,只有粘膩的風吹來吹去。

季迦葉雙手插袋,垂眸,俯視余晚,他冷冷的說:「對待敵人,永遠不要心慈手軟,你就是太蠢。」

余晚緊攥著手,霍的抬頭。

迎上季迦葉的目光,余晚憤怒:「季先生,我是太蠢,那你又在幹什麼?」

「我在幫你。」季迦葉淡淡道。

「呵。」余晚冷笑。耳邊的涼意已經炸開,蔓延至全身,難受的要命!余晚後退兩步,瞪著他:「季先生,你知道尊重兩個字嗎?——你恐怕不知道。」

沉默片刻,季迦葉也笑了,他說:「我還真不知道。」他說著,面無表情的上前兩步。男人影子沉沉籠罩過來,余晚要往後退的,偏偏後面就是小區圍牆。背抵著堅硬牆面的瞬間,余晚頭皮登時發麻。

季迦葉就站在她的面前,直直俯視她。

他那種氣息壓迫下來,又冷又硬,余晚已經極度不自在了,她轉身要走,卻被這人扣住了脖頸。那種痛楚迫得余晚直視他。

她在他的掌心裡,就變成了那根被玩弄的煙。

季迦葉慢慢俯身。

兩人越靠越近,余晚身體越來越僵。

她眼睜睜看著男人垂下的眼帘越來越清晰,在那鏡片後面,沒有一絲溫度,那些打得很碎的頭髮似乎拂過她的臉,還有他溫熱的氣息……余晚僵硬的貼著牆,渾身綳得直直的,她幾乎動彈不得,連呼吸都屏住了。

眼看他的唇就要碰上她的瞬間,季迦葉驀地鬆開手,指腹在她頸子里不輕不重的摩挲著,他的唇從余晚臉頰擦過,貼到她的耳邊,說:「我要是不尊重你,我就直接……」

最後那三個字被他說的很輕,可余晚仍忍不住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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