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一世傾歡·一】

顧傾蕭小小年紀就體現出了極強的意志力，固執的性格簡直讓蕭安安有點難以忍受。

走路都還不穩的時候，顧傾蕭小朋友便時時刻刻保持着充沛的精力，熱衷於踩着比自己的腳大好幾倍的鞋子，不知疲倦地橫衝直撞，摔倒了也只是笑笑再站起來；再大一點的時候，回家路上有一家玩具店，每次路過的時候，顧傾蕭都會停下步子，扯著顧予恆的衣角，嘴裏還咿咿呀呀地說不清楚話，小手卻倔強地指著櫥櫃里的汽車模型。

陌歡歡的出現，完全就是顧傾蕭意志力上升到頂峰的體現。橫衝直撞到累了也會停下，汽車模型買多了也學會了善罷甘休，唯獨對這個歡歡妹妹，顧傾蕭似乎永遠不會厭倦。

陌歡歡出生的時候顧傾蕭三歲多，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年紀，看到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小妹妹，更是不用說了。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歡歡不知怎的扯著嗓子嚎啕大哭，誰怎麼哄都沒用。

「妹妹乖，不哭了……」懷着好奇的心態，顧傾蕭湊上前去，拉着歡歡的小手，輕柔地哄著。

誰知下一秒，響徹雲霄的哭聲戛然而止，不僅如此，歡歡還咯咯笑了起來，粉嘟嘟的小手也緊緊攥住了顧傾蕭的大拇指。

自那之後，顧傾蕭心中心心念念的永遠都是陌歡歡，從幼兒園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隔壁去看小妹妹，回家的時候，他永遠都是苦着臉的。

「媽媽，我去看歡歡妹妹了。」顧傾蕭興奮不已。

「歡歡去爺爺家了，你別去了，自己玩啊。」蕭安安停了停手頭的工作，揉了揉兒子的頭。

顧傾蕭只好一個人沒落地玩起了汽車模型。

半個小時后……

「媽媽，歡歡妹妹什麼時候回來啊？」顧傾蕭仰頭望着蕭安安，眼裏滿是期待。

蕭安安耐著性子解釋，「歡歡妹妹要在爺爺家玩很久，不會很快回來的。」

「今天會回來嗎？」

「媽媽不知道，妹妹回來了媽媽帶你去，好不好？」

「嗯。」顧傾蕭嘟著嘴點了點頭，眼神滿是委屈。

顧予恆回家的時候，發覺平日裏自己一進家門就衝過來的顧傾蕭居然低頭在角落裏，心不在焉地玩著汽車模型，小嘴巴癟著，臉上還有未乾的淚痕，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

「怎麼了，媽媽罵你了？」顧予恆走過去，把顧傾蕭抱了起來。

「沒有。」顧傾抹了把眼淚，「爸爸，我想歡歡妹妹。」

顧予恆早就發現，自家兒子對陌歡歡的感情好像很不一般，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顧傾蕭嘴裏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念叨歡歡妹妹，路過玩具商店也不再對裏面的汽車模型垂涎三尺，而是吵著要芭比娃娃了。

在幼兒園裏，顧傾蕭永遠都是女生里最受歡迎的，他一板一眼講起故事來總能把小女孩逗得哈哈大笑。前段時間顧予恆去接顧傾蕭的時候，他正在和一堆的女孩子玩新郎新娘的遊戲，可是這兩天去接的時候，顧予恆發現顧傾蕭都和那群女孩子保持相當大一段距離，就算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角落裏，也不願意到女生堆里去。

當時顧予恆還問過，為什麼最近不和女孩子一起玩新郎新娘的遊戲了。坐在後座的顧傾蕭嘟著嘴巴，有模有樣地解釋著，「老師說新娘子只能要一個的，你要很喜歡很喜歡她才能讓她當新娘子的，要了之後就要對她很好很好，不可以喜歡別的女孩子了。」

「那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顧予恆順口問了一句。

「有啊。」顧傾蕭接話很快，「我喜歡歡歡妹妹。」

真是個孩子啊，孩子這兩個字說出來一點重量都沒有。

顧予恆抱着顧傾蕭，一邊在房子裏繞圈一邊哄，「歡歡妹妹去爺爺家了啊，過幾天就會回來了，傾蕭哭的話，歡歡妹妹就不喜歡你了，不哭了啊……」

「嗯。」顧傾蕭重重地點了點頭。

晚上睡覺的時候，顧予恆和蕭安安說起這件事。

「你說傾蕭是不是太黏歡歡了啊？」

蕭安安回完一條微信，抬起了頭，「夢儀剛和我說，今天歡歡吵了一天了，結果看了眼傾蕭的照片，馬上笑出來了。」

「你這麼說，意思是他們這樣子還挺好的？」

「差不多吧，兩個人親近點也沒什麼的，要在一起也挺好的。」蕭安安收起了手機，「再說現在男女比例差的這麼大，要找女朋友多難啊，到傾蕭長大了之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顧予恆聽完這話，突然一個翻身壓住了蕭安安，「那我們就做出一份貢獻來調整一下男女比例吧，嗯？」

「喂……」蕭安安臉已經紅的不成樣子了。

當陌歡歡蹣跚學步之時，時夢儀驚人地發現，只要顧傾蕭站在前面，就算是摔的淤青都出來了她也會堅強著爬起來再衝過去；若是顧傾蕭不在前面，稍微一點小磕小碰她就直接賴在地上了哭個不停。

學說話的時候也是一樣，剛學會說「媽媽」，下一個說出口的就是「哥哥」，就連「爸爸」都是在學會「哥哥」半個月後才會說。陌涼還為此整整三天沒讓顧傾蕭進門過。

幾乎所有人都在為兩人如此親密的關係感到欣喜不已，除了陌涼。要不是礙著顧傾蕭還是個孩子，陌涼真恨不得分分鐘弄死他。

畢竟是自己生自己養的小公主，到頭來看着被別的男人硬生生地拐騙走了，那得有多憋屈。

很多年以後，當笑容滿面的陌歡歡牽着某個俊逸清秀的男人出現在陌涼麵前的時候，陌涼終於意識到了，當初搬來南山星城就是個錯誤啊！

陌歡歡五歲多的時候，就和表哥一起被送到挪威去學花樣滑冰。在機場和爸爸媽媽說再見的時候還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換了到顧傾蕭，就稀里嘩啦哭個不停了。

「歡歡別哭，我放假的時候來看你。」八歲的顧傾蕭已經長的有模有樣了，穿着英倫風的風衣，紳士味兒十足。

兩人誰都沒有想到，這一次離別，竟是將近七年，而顧傾蕭再一次看到陌歡歡，已經是在各大新聞媒體的頭版頭條。

「陌歡歡林書曉獲全國青少年花樣滑冰大賽的冠軍，成為該項賽事史上最年輕的獲獎者。」

「中國花滑史上最好成績！林書曉陌歡歡斬獲國際青少年花樣滑冰錦標賽冠軍！」

「天才少女完成三個三周跳，攜男伴劍指三連冠。」

顧傾蕭每次都會把一切有關歡歡的新聞報道從報紙上小心翼翼地剪下來，最後貼在一本本子上，不經意之間，竟然已經用完了三本厚厚的本子。

其實這七年，兩人也不是完全沒有見過面。

前兩年在國內舉辦的全國青少年花樣滑冰大賽的時候，顧傾蕭趕到瀋陽觀看了陌歡歡和林書曉的比賽，只可惜最後兩人急着乘飛機回挪威訓練，拿完獎就匆匆離開了體育館。

陌歡歡也一直因為高強度的訓練和時差的原因，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很少有，兩人之間的聯繫僅限於書信。

「傾蕭哥哥，今天教練說我的跳躍很有力量，等長大以後一定能跳出阿克塞爾三周跳。過幾天我就要去日本參加下一個賽季的比賽啦，傾蕭哥哥要什麼東西就和我說哦，我給你寄過來。」

每次陌歡歡花好幾塊錢從挪威寄信過來，都只有短短的一段話，而顧傾蕭差不多每天都能收到一封信。

這丫頭是每天都給自己的傾蕭哥哥寄一封信啊。

由於陌歡歡今天可能還在挪威訓練，明天就不知道飛哪兒去參加比賽或者進行封閉式訓練，顧傾蕭每天給她的回信只能通過郵箱，而且每天的內容幾乎都是一樣的，無非就是「信我收到了，你要加油！」，或者是「我已經收到信了，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注意身體」。

陌歡歡十三歲回國內的時候，和七年前那個粉嘟嘟還帶着一點兒嬰兒肥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樣，眉眼之間透露出來的甜美氣息，使得顧傾蕭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竟感覺自己心跳好像有些停止跳動的感覺。

「傾蕭哥哥！」陌歡歡一把推開行李箱，完全不顧及這還是機場，一把撲進了顧傾蕭懷裏，「傾蕭哥哥，我們好多年沒見了。」

顧傾蕭好長一段時間才從驚艷里走出來，一如既往寵溺地揉了揉陌歡歡的腦袋，「是啊，七年多了吧。」

「喂！」身後一個戴着超大墨鏡的男生左右手各推著一個行李箱，還一路踢過來被陌歡歡可憐拋棄的行李箱，「你不是塞了一大堆你家傾蕭哥哥最喜歡的小魚乾么，就這樣子不要了？」

林書曉是和陌歡歡最親的表哥，當初也是他陪同陌歡歡前往挪威共同培訓，兩人雙人滑默契配合的簡直是□□無縫。

「哦！」陌歡歡興奮地拉過箱子，「傾蕭哥哥，我給你帶了一箱的魚乾，挪威的三文魚真的超級新鮮，我真的超級想帶一條活的回來的。」說着，她已經開始開箱子。

顧傾蕭急忙制止住她，「別別……我回去再看，我們先走吧，叔叔阿姨還在外面等呢……」

久別重逢的兩人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回去的路上，陌歡歡一直拉着顧傾蕭的袖子，「傾蕭哥哥，這次回來我就正式進國家隊了，以後就一直在國內訓練了，我好想好想國內的好吃的啊，這次休整時間我一定要先去好好吃一頓。」

「你給我注意點兒，吃胖了到時候拋跳托舉你想累死我啊！」林書曉狠狠地破了一盆冷水。儘管已經上了車，但他卻沒有把墨鏡摘下來，下巴也抬得高高的，一副酷酷的樣子。

陌歡歡吐了吐舌頭，「沒關係的，我會注意的啦……」

這一次休整足足有一個星期的時間，陌歡歡表示這已經是她開始學滑冰以來最常的假期了。而顧傾蕭也很是大方地翹了一整個星期的課來陪歡歡。

「訓練很辛苦吧？怎麼看你都好瘦。」此時，兩人正在銀泰地下層里吃着甜點。

「還好吧，因為是雙人滑，我要特別注意體重控制，而且我現在已經有一米六快了，更要注意點兒了。」陌歡歡低頭吃了口雪糕，嘴角染上一塊白色。

顧傾蕭很自然地拿起紙巾擦去她嘴角的雪糕，「那你以後就一直在國內訓練了？」

「嗯。」陌歡歡也摸了摸嘴角，「除了外出比賽，一般都留在國內，以前在挪威的教練也跟着來了嘛。」

陌歡歡低頭樂此不疲地吃着雪糕，手邊已經放了三個吃完剩下的包裝盒，完全沒有意識到顧傾蕭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顧傾蕭有點少年老成的感覺，雖然只有十六歲，一舉一動之間總會不經意流露出大人的感覺，特別是看着陌歡歡的眼神，很有那種長輩對小輩憐惜的感覺。

昨天晚上和林書曉一起吃飯的時候，無意之間發現了他手臂上好幾塊淤青，肩上還纏着厚厚的繃帶，問及時他的回答竟然如此風輕雲淡：「運動員么，身上總有點傷的，前兩天訓練的時候摔的咯，你家的小歡歡還要嚴重，腿上幾乎全是淤青。」

今天他和陌歡歡一起逛商場的時候，也發現了她走路姿勢很不對勁，想必就是因為受傷的緣故。

他很久之前就意識到，陌歡歡和自己通信的時候，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說的永遠都是今天訓練表現的怎麼怎麼棒，從來不會說今天摔倒了或者受傷了。林書曉也和自己說，陌歡歡簡直有點變態了，身上痛的都快站不起來了，她都永遠是笑着的，摔倒的時候也從來不會掉眼淚，在一起訓練這麼多年，從來沒有看到過她掉多一滴眼淚。

「等下再買點我們就回去吧，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顧傾蕭很習慣地摸著陌歡歡的腦袋。

聽到「禮物」兩個字，陌歡歡的眼睛都開始放光了，「真的嗎？是什麼啊？」

顧傾蕭笑了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秘密，回去你就知道了。」

儘管回去的路上陌歡歡一直死纏爛打地求顧清溪告訴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顧傾蕭卻一直保持神秘感，一個字都沒有從他嘴巴里撬出來。

「你等著。」顧傾蕭搬來一張椅子，再小心翼翼地站上去，在衣櫃頂上摸索了一陣之後拿下來一個盒子，莫約有兩個普通鞋盒那麼大。

「打開來看看吧。」顧傾蕭言笑晏晏，很是鄭重地把箱子遞給陌歡歡。

陌歡歡好像隱隱約約也猜出這是什麼了，但打開的那一瞬間還是發出了驚嘆聲，「這雙冰鞋我在加拿大比賽的時候看到過，很貴的……」陌歡歡已經捂住了嘴。

「喜歡嗎？」顧傾蕭低着頭，輕聲詢問，「不過這個碼數有點大，等到你升成年組的時候，就可以穿了。」

「喜歡！」她激動的眼淚都出來了，「謝謝傾蕭哥哥！」

看着她捧著冰鞋喜笑顏開的樣子，顧傾蕭心裏頭一次感到如此滿足，如果她能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也會很開心的吧；可是想到她因此弄的一身傷，又免不了心疼。

很多年之後，顧傾蕭看着她在冰場上完美地展現自我，流暢的滑行、優美的舞蹈風格和準確的用刃，看着她在觀眾雷鳴般的掌聲中露出甜美的笑容，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地站上最高領獎台，他終於明白，她的陌歡歡，就是為這個冰場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