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倒V章節

37.倒V章節

肅親王府深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二世子李明遙跛著一條腿,只披了一件外衣,哈欠連天地站在王府廊下,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誰啊?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小廝殷勤地為他提了一盞燈:「二世子,那人說,有要事相告,借一步說話。」

李明遙耷拉著眼皮踢踏著鞋,一副縱慾過度的精神萎靡,旁人看去都要贊二世子一聲身殘志堅,哪怕瘸了腿,這拈花惹草的勾當都難為他沒拉下。

李明遙一百個不情願地轉過身,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眼神一沉。

他心裡急,李明遠至此時未歸,怕不是什麼好兆頭。

李明遠聽說是去赴皇上招待蠻族的宴會,因為顧念著李熹的哪個爆裂脾氣,根本沒敢讓李熹去。

而如今的時辰……

李明遙抬頭看看天色,心裡嘀咕,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宴會到這時候還不肯散。

鴻門宴?

「呸呸呸。」

想到這李明遙立刻呸了幾聲,倒把殷勤給他引路的小廝嚇了一跳。

小廝:「二爺,您這是怎麼了?」

李明遙滿不在乎:「爺的事兒還要你管……趕緊的,領你的路,聽完這廢話爺好回去睡覺。」

肅親王府里,老王爺裝瘋賣傻,二世子不學無術,只有李明遠偶爾出來說兩句正經話。

小廝們都習慣了這王府里的主子一個比一個沒心沒肺,什麼話都敢左耳朵聽右耳朵冒,早就不去琢磨李明遙「呸」的是什麼牢騷。

打發了多嘴多舌的小廝,李明遙再不出聲。

一路沿著迴廊行至轉彎。

肅親王府的正門緊閉,僅有門房處留著個不大不小的偏門兒,由信得過的下人守著。

那不速之客現在就在那門房裡。

李明遙一瘸一拐地跨過那門房窄小的破門,披著的衣服也懶得掀,隨便找了個凳子,一屁股把自己安在那上邊兒,死眉塌眼沒好氣道:「誰啊,上門兒做客也不看看時辰?感情您家都是半夜雞叫?」

來人一身斗篷,裹地嚴嚴實實,李明遙不動聲色地打眼看去,那人才悄無聲息地將臉露了出來。

李明遙瞧了瞧,年紀不大,還是個少年,皮膚挺白,自有一種經過見過的獨特精明之氣,就是秀氣地有些過了頭兒。

李明遙在那一瞬間就知道了這人的身份。

尋常人家才沒有這麼秀氣地過了頭兒的男孩子,這少年白白凈凈,其實是個太監。

能這個時候神神秘秘跑來的太監,怕是只能出自皇宮裡。

二世子表面還是那副不耐煩的死樣子,心裡卻是「咯噔」一聲,差點兒蹦起來。

幸好腿上這點兒弄假成真的殘疾限制了二世子的發揮,讓二世子沒有機會展示他那動如脫兔的機警,不然就要露了餡兒。

甭管真的假的,肅親王府一向「美」名在外。

可能是對肅親王這不靠譜的一家子早有耳聞,小太監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被怠慢了也頗有寵辱不驚的風範,禮數周全的上來對李明遙見禮:「奴才參見二世子,擾了二世子安寢,罪該萬死,然而事出緊急,不敢不叨擾這一趟,奴才就幾句話,說了就走。」

李明遙聞言,這才假裝被吸引了注意力一樣正眼看了看這小太監,裝模作樣地盯了人家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的睜大了眼睛,一步三搖地站起身來:「這位公……哦不小哥兒如何稱呼。」

那小太監面色無波:「這不重要……二世子,奴才只是來知會一聲,今日御前出了亂子,皇上扣住了世子爺,還請王爺和二世子早做打算。」

一句話,石破天驚。

這句話里的信息量太大了。

御前的亂子?

什麼亂子敢鬧到御前去?皇上遇刺了?!

遇刺有何李明遠扯得上什麼關係?

二世子突然想到他自己那從那去了的小丫頭棺材里掏出來的催命符,從頭到腳的透心涼。

李明遙愣在當場。

而這小太監已經重新將斗篷遮上,匆匆一拜,轉身就要走。

李明遙心念電閃,叫到:「等等!」

那小太監聞聲留步,轉過身來:「二世子,恕奴才得立刻回去了。」

李明遙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是誰勞煩公公走這一遭?」

小太監搖搖頭:「二世子,舊情莫念,舊事莫忘,您就當今夜沒見過奴才吧。」

這是打定了主意不會說了。

李明遙沒吭聲,眯著那雙風流公子玩世不恭的眼,瞧了這少年一會兒,才揚了揚下巴,朝身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

小廝會意,忙掏出一包碎銀子遞了過去。

李明遙七扭八歪的站在一旁,頗知路數一樣輕聲笑了笑:「一點意思,謝小哥兒深夜累一遭,莫嫌棄。」

小太監一愣,假意推辭了一下,收了,這才重新遮上斗篷,眾人眼睜睜看著這小太監走進了夜色里。

秋風吹的李明遙一個激靈。

李明遙就著這個激靈猛然回過神,朝著門房使了個「跟上他」的眼神,一轉頭,立刻換了一張面孔,那爛泥扶不上牆的二世祖氣質瞬間回來了,咋咋唬唬地去催掌燈的小廝:「去去去!你是傻了么?!快去叫我父王起床!……哎喲喂你個蠢材!快點兒!」

肅親王府一夜雞飛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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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卻在這雞飛狗跳之中得了個短暫的安寧,在皇帝刻意吩咐人為他辟出的暖閣里,安之若素的一覺睡到天亮。

皇宮裡的寧靜彷彿是暴風的預兆。

秋風而過,滿目蕭瑟。

皇帝冷不丁要李明遠留宿內宮,這是試探也是要挾。

試探他是否真如秦風所說的,與那亂臣賊子謀刺之事毫無關係;同時要挾那有嫌疑的肅親王府不可輕舉妄動。

皇帝顯然還是存有懷疑的,這件事畢竟是秦風辦的太不地道。

有時候李明遠實在好奇,秦風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若說他溫文爾雅,實際是個不要命的賭徒和瘋子,自己的命可以拿來拼,皇帝的命也可以拿來賭,一張笑臉下是千張臉孔,怪不得梨園行里奉他為「貫串」的大家,但凡是個正常人物都重疊不出他這樣層層疊疊的性格,從上到下,每一層都像是假的,每一層,又都像是真的。

皇帝顯然是信任秦風的,但是誰也不是驢,能說轉頭就轉頭。

經年的懷疑在心底根植了多年,哪怕置之死地也不可能瞬間枯萎成灰燼。

怎樣一點點拔出那些生根的懷疑?怎樣一步步保府上這世代的平穩?

李明遠本該心裡盤算著千萬條頭緒,那一晚上卻意外的安寧,滿是危機的皇宮內院突然之間也變成了難得重遊故地。

那一切都來源於秦風的一句話,秦風說,世子爺,你我曾相識。

模模糊糊的印象從記憶深處轟然湧現,褪色的回憶映著紅牆黃瓦的背景逐漸清晰,也許不夠溫馨,卻足夠讓早已沒有了期盼的李明遠想起來就會心一笑。

那一年,他父親是戰功赫赫的親王,皇帝唯一的弟弟,一切皇家至親血淋淋的傾軋與勾心都還像天邊的烽煙。

原來是他。

還以為那也是個無聲無息消失在最難言歲月里的一個影子,卻用這樣突如其來的方式,毫無預兆的重見天日。

如果他還活著,李明遠在睡著之前模模糊糊地想,那麼……那些曾經的猜疑是不是有可能真的是一場誤會,那些曾經的離心,真的是一場撲風捉影的錯覺?

世子爺半夢半醒時覺得自己好像是笑了的,他身上背負著肅親王府的前情到今日,從未覺得如此如釋重負。

可是等到第二天早上,等到世子爺從這短暫的安眠之中醒來的時候,聽說昨晚的消息,無疑於當頭一棒。

秦風抱臂倚在花梨木的床塌上,微微揉了揉眉心,臉上的似笑非笑中帶出一絲彷彿徹夜未眠的疲憊:「九門提督裴將軍,他是王爺舊部,不知聽說了什麼鹹的淡的,膽大包天擅自作主昨天夜裡封閉了九門,肅親王昨天夜裡聽說這件事,連夜進宮,雞飛狗跳地跟皇上大吵了一架,倒是把裴將軍攔住了,裴將軍沒什麼事兒,就是人被關進大獄里了,王爺也沒什麼事兒,現在還在金鑾殿上跟皇上胡攪蠻纏呢……哎!你做什麼去?」

李明遠連外衫都沒來的及穿,驟然聽說此事,一個鯉魚打挺一下子從床上躍了起來。

「我要去見皇上!」李明遠飛快道,「此事因我而起,不能讓裴將軍引火燒身。」

他說著,兩靴一蹬,頭髮隨便挽了一挽,披上外衣就要往外闖,卻被秦風一手按住。

「站住!」秦風喝道,「糊塗了嗎?!皇上讓你在宮裡陪太后聊天兒呢,你怎麼去見?硬闖?除了讓皇上多添些忌諱再給裴將軍多惹些罪受,一無用處!」

秦風一向百轉千回的繞指柔,鮮少這樣聲色俱厲的說話,李明遠被他喝的怔了一怔,立刻反應過來,一把甩開秦風按著他肩膀的手暴怒道:「不然呢?!早年之事不是無人知曉,皇上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也不是沒人看見!鳥盡弓藏之事向來寒人心!我肅親王府一己承擔已經夠了!裴將軍是我父王舊部,為皇上守過邊關的功臣,打過狼子野心蠻人的鐵骨英雄!曾經他沒死在蠻子的刀下,難道如今讓他死在這親手打下來的太平里蹲大獄,為我肅親王府陪這莫須有的葬?」

秦風望著李明遠布滿紅絲的眼,眼皮一挑,桃花眼中血影刀光倏忽而過,每一寸光芒皆是無聲的肅殺,冷笑道:「世子爺,您只想著肅親王府自己的委屈,可曾想過其他?」

人在暴怒之中理智丟了一半兒,經不得任何激。

李明遠乍聽此言穿耳而過,無異於冷水入熱油,李明遠瞬間炸了:「你說什麼?!」

秦風冷冷一笑:「我的世子爺,守過這太平盛世的,不止一個肅親王府;想亂這太平盛世的,也不止一個蠻族!深明大義義薄雲天就不必演給我秦某人看了!我唱的戲比你吃的鹽多,這一齣兒長坂坡演的本來就不必這麼急!」

秦風話裡有話,李明遠卻聽的只剩急怒攻心,冷哼一聲,語帶輕蔑:「演戲?當真以為你那些咿咿呀呀的笑臉迎人我李明遠看得進眼裡?在你眼裡,流過血的將軍竟還比不上一個下九流的伶人?」

話音剛落,秦風眼神一冷。

李明遠被那冰冷的目光一觸,驟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可一時也拉不下臉來去陪笑,只能梗著脖子死不認錯。

秦風冷冷看他一眼,拂袖而去,快的李明遠連他的衣角都沒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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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戲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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