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27.第 27 章

尚雲間顯而易見的已經自亂陣腳了,敵我不明的不是秦風,而是這做姦細做到什麼都是透明的自己,也算千古奇冤。

李明遠平素置身事外,一時大意,讓蛇蠍美人兒無雙的皮囊迷了世子爺沒來得及看透紅塵的心。他被秦風強拉如這一場五迷三道的局,饒是自知是皇親國戚的身份,憑著自家老爹跟今上一同待過太后肚子的矯情,再大的罪過也撼動不了肅親王府,此時也不免七葷八素地汗如雨下。畢竟,這天大的罪過,從來不包括進宮行刺。

相比於稀里糊塗陰溝翻船的尚雲間,和別有用心卻被人用來栽贓嫁禍外加當盾牌使的李明遠,只有一個人看清楚了現在的形式,準確的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全身而退了,只能殊死一搏。

這個人就是額爾德木圖。

他難得的清醒,更是因為他本就是外族之人,縱使身上有這一半中原人的血統,但他自幼生長在蠻夷之地,讓他對中土的認同感甚少,堅定的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以遇上此種情況,他連分析都省了,趁著秦風的人還沒近前,他當機立斷,逃得飛快。

暗中的暗影們一個呼哨,只等秦風一聲令下,即可動身去追,天羅地網,插翅難逃。

可秦風竟然搖了搖頭。

「追他做什麼,隨他去吧。」他說,「一個滿朝皆知別有用心的蠻子,抓了他,還要主子費心思琢磨怎麼處置,攘外必先安內,還是先處置了內賊再說吧。」

尚雲間不避不拒,迎著明顯懸殊的敵我之力,做出了一個英勇就義寧死不屈的表情,倒把秦風看笑了。

「尚老闆這是什麼表情?想學古人醉卧沙場馬革裹屍?這時候還不到呢。」秦風笑道,「來,先跟在下說說,山河會的萬家兄弟,春典隱語、花亭結義,都是哪些風風火火的故事?」

秦風話音未落,尚雲間的表情已經是徹底的變了,像是病重的人一直抱著海上浮木一般一線希望,卻最終聽到了死亡的宣判。

他的表情在秦風氣定神閑的桃花眼中寸寸皸裂,最後變成了一種混合了慌亂、驚疑、欲蓋彌彰卻又不能的灰敗。

他怎麼知道的?!

他到底知道多少?!

相比於尚雲間的狼狽,李明遠就顯得淡定的多。

然而只有世子爺自己知道,他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凌然之姿,都是裝的,實際上,他的混亂不比尚雲間少,甚至於比尚雲間還多了一份糊塗。

他說什麼呢?李明遠想,不是在說這戲子通敵行刺,還準備拉我墊背的事兒么,怎麼突然冒出個山河會?

山河會?

山河會是什麼?

戲園子?菜館子?還是相聲堂子?

聽他這個故事那個故事的,估計是相聲堂子的面兒居多。

可是什麼相聲堂子的事兒非得現在交代?難不成當世相聲大師郭老闆的徒弟又跑了,還是跟他的搭檔於老闆拆夥了?連場子都改名兒了?

李明遠越想越覺得不對,平白糾結了一腦袋官司,活像喝了一斗漿糊。

秦風自然沒有心有靈犀的感知世子爺的神展開,他對尚雲間驚懼的反應非常滿意,滿意到不禁緬懷起來些許舊事。

山河會,相傳秘密集結於晉朝初年,時間已經不可考。

會中人士以山為父,河為母,自詡天命之人,替天行道,匡扶正義。

民間隱秘的歌謠有云:一拜山巒為嚴父,二拜川流為慈母,有情有義人間過,無情無義刀下俎。

秦風覺得,他們的口號喊得挺有意思,願望寄託的也挺美滿,只不過這幫人的腦子大概都不太好。

山河,山河。

千里之國,城闕九門,說的再冠冕堂皇、凌然大義,洋洋洒洒、捨我其誰的天下正氣,也掩蓋不了他眼睜睜所看的不過是那四平八穩的龍座,一呼百應的天子之尊。

說的這麼明顯,傻子才看不出來。

秦風一度懷疑他們哪能騙得過那麼多人,卻沒想到,天下傻子都成了窩,不是一家傻子進不去一家門兒。

秦風一聲冷笑,看向尚雲間的表情無比揶揄外加意味深長:「既然尚老闆如此……寧死不屈,也好,十萬天牢深淵寂寞,就是不知道尚老闆還能跟誰票一齣兒《牢獄鴛鴦》了。」

他原地停駐,修長秀美的手在無邊凄芒的黑夜中破風一揮:「拿下。」

尚雲間心中駭然,卻在秦風這淺淺一聲令下中如夢初醒,雙目圓睜,狀似瘋癲:「你是皇帝的走狗!哈哈哈哈!殺那皇帝即便不能得手!你既然知道我山河會!那你也不必活著了——」

他話音未落,刷拉一下從腰間拔出一柄早就別在那裡的軟刀,只憑著一股兇狠狂亂朝著秦風劈去。

刀光的的寒芒刺眼地劈開了濃郁的夜色。

秦風反應極快,反手一推李明遠的同時借力退去,那滿是殺意卻章法混亂不堪的刀,錚然空剁在秦風與李明遠之間那剛剛被空出的虛無之夜裡。

李明遠反應慢了半拍,將將躲過那凌空一刀,背後一緊一松,隨即密密麻麻地爬滿了一後背的虛汗。

這是什麼風格?李明遠想,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一言不合就動手?

可憐李明遠一向自恃勤學苦練武功不低,此時險些被明火執仗的真刀一劈,雖然沒劈著,也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的真理。

世子爺赤手空拳心裡沒根,只能眼疾手快地利落躲閃。

今夜他被比戲文還要離奇曲折的案中案繞得發昏,大罵秦風的同時還在抽空琢磨:這幫唱戲的究竟都是何方妖孽?

相比世子爺的一腦子漿糊,秦風顯得不慌不忙,刀光冷月殘荷里,他悠然一聲輕笑,微微側目,桃花眼中陰鬱的猩紅之色如潮水頃刻之間將人淹沒。

尚雲間殺氣騰騰地對付李明遠,卻被李明遠閃躲之間落了個空,聽聞秦風的笑聲,轉頭正想反撲秦風,卻隔著冷風殘露,與秦風那噬人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那已經不像是人的眼神了!

秦風石青色的長衣上綉線的紋路在冰涼白月之下散發著詭異的幽光,整個人如同充滿戾氣而被天界驅逐於人間的謫仙。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尚雲間被那眼神盯的渾身一顫,一時連手中的刀都要抓不穩,毫無意識地整個人後退了一步。

秦風卻根本不打算給他退的機會,殺意四溢,轟然動身,快如離弦之箭一般赤手空拳、以身為刃地破風斬向尚雲間頸后死門。

尚雲間哪裡肯讓他得手,哪怕明白,秦風連兵刃都不肯上手只因兩人之間力量懸殊他不屑與己相較,但是到了這個份上,只能殊死一搏。

尚雲間反手橫劈,用了十成十的兇狠與全身的蠻力。

李明遠一聲「小心」已脫口而出,秦風卻仿若未聞。

少有人知,秦風於對決一途,從來是什麼驚險賭什麼,彷彿他金身而塑刀槍不入,從來不肯躲避刀鋒,勇猛的近乎愚蠢,他像個不要命的賭徒,以可能砍在自己身上任何地方的要命傷痛,來賭自己能快過刀槍的出奇制勝。

刀槍無眼,狠人最怕別人不要命。

深知此一途,秦風很少賭輸——除非有人不讓他賭。

千鈞一髮。

秦風的化骨之掌並未擊中尚雲間的死門。

尚雲間的軟刀也並沒來得及傷秦風分毫——他被人一腳踹碎了肩胛骨,這一腳力道太大,以至於他整個人都飛撞在了西苑草場隱蔽的斷壁殘垣里。

來人摺扇一展,瀟洒落地,確定尚雲間一時半會兒是爬不起來,只向身後屬下使了個眼神吩咐他們動手,這才轉過身來,冷冷看著秦風。

秦風一愣,全身的戾氣與方才那不管不顧的架勢頃刻之間卸了乾淨,優雅前行幾步,含情脈脈而淺笑,彷彿那一場技高一籌的言語博弈和不管不顧的兵刀爭執都消弭在這令人心醉的一笑里:「宋國公世子不在裡面聽戲,出來做什麼?」

蕭禹:「……」

李明遠:「……」

兩位世子爺不約而同的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李明遠一臉槽多無口不忍直視,大罵秦風一頓的衝動與暴奏秦風一頓的糾結纏綿在一起,讓世子爺完全忽略了他可能罵不過秦風也打不過秦風的悲傷事實,他一時只能用沉默來粉飾這短暫的糾結太平。

顯然李明遠的衝動不是獨一無二的。

蕭禹大步走上前,一臉黑氣眼看就要炸毛,只是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側齊刷刷地顯出又幾黑衣人的身形,動作利落地單膝跪下:「屬下參見大人!」

黑衣人不出現還好,一出現,更是勾起了蕭禹被秦風全然被瞞住了的滔天憤怒,這滔天憤怒在看到這幾個屬下時立刻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怎麼回事?!一個個都當我是死人嗎?!誰准你們先斬後奏這麼大的禍事?!都不想活了早說!爺成全你們!」

暴怒之下的宋國公世子完全沒有辦法溝通,為首的黑衣人有事來報,只好求助地看了一眼秦風。

秦風淡定上前一步,笑容和藹,語氣親切,像扒拉礙事兒的草堆一樣,把燃燒狀態的宋國公世子扒拉到了一兒:「哎……時文你讓讓。看別處,你長得嚇人……哦你別看他,宋國公世子戲聽多了有點兒上火,別理他繼續說,怎麼了。」

蕭禹:「……」

李明遠看著蕭禹氣得鐵青的臉,突然有一種高山流水找到了知音般的相見恨晚,瞬時生出了一種感同身受的同情。

只是沒等李明遠對蕭禹有什麼表示,就被黑衣屬下所報之事驚飛了神智。

黑衣人說:「回九爺,宮裡刺客已經伏誅,除一人以外已全部絞殺。皇上受了驚嚇,但是龍體無恙,只是皇上身邊的高公公護駕時中了刺客一刀,人還活著,但是……刀上似乎有毒。」

蕭禹一愣。

李明遠一驚。

兩人聞此炸雷一般的消息,前所未有默契地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找出了卷街罵娘問候秦風八輩兒祖宗的洪荒之力。

我擦?

兩位世子爺同時想,秦風這孫子真敢拿皇上的命開玩笑!

他玩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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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戲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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