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回國

在米國的生活忙碌又充實，除了接受與國內幾乎完全不同的課程之外，她也在幾次試鏡之後，接到了一個系列電影的女配角角色。

英雄電影里的超能力人，戰鬥力超強，打戲動作戲多，恰好與肖越越的優勢契合，拍攝很順利。而她也在拍戲過程中感受到了世界一流團隊的大手筆，無論是道具、佈景還是製作，隨處都透著一股財大氣粗的味道。

除此之外，她的生活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依舊是上課、訓練、拍戲，只是少了一個人。

有時候她從冰箱裏拿牛奶的時候，會想起來經常替她倒杯牛奶的那個人，早上因為金閃賴床她又趕着上課來不及做早飯，叼著三明治出門的時候，會想到那個連早餐都做的很精緻，擺在餐桌上等他起床的人。

有些事，直到回憶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那麼不可思議。他那樣的一個人，竟然會盡心準備早點，會在睡覺前給她倒一杯牛奶，甚至會在她晚歸的時候坐在一樓沙發上等她。

當時肖越越只是被動的接受，而且習以為常，可現在她才發現，他根本不需要這樣，這樣點點滴滴的照顧她，遷就她。

因為從來都是別人這樣對他，無論從工作還是生活。

所以他真的對她很好，肖越越想。

當北半球再次迎來夏天的時候，肖越越迎來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三年。

「喂，你還在等么，不好意思啊今天劇組托班了。」肖越越一邊說話，一邊快步走在寂靜的街道上。

與b市的夜晚不同，這裏的很多街區，到了晚上就安靜的彷彿沒有人。

電話那頭是談任霖的聲音，「沒關係，我不着急。」

談任霖來美國拍外景，正好肖越越也在，就約了一起吃晚飯，結果沒曾想劇組今天的戲份進行的很不順利，大家一直在棚里忙碌到十點鐘。

終於到達約定地點，肖越越遠遠的就看到談任霖帶着棒球帽穿着t恤短褲，像個普普通通的米國青年。

「我好像晚了很多。」肖越越打過招呼，歉意的說。

談任霖聳聳肩，「我倒是沒關係，只是丟了這家餐廳的預約。」

已經到了鄰近打烊的時間，他們沿着街道一路走下去，竟然連一家餐廳都不肯接待他們。

「別告訴我你已經吃過盒飯了。」談任霖揉揉肚子說。

「沒有，我故意沒有吃。」肖越越說，明明幾個月沒見，可是兩人卻絲毫不顯生分。

一起錄製《超級搭檔》的那段時間，確實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拉近了很多。自從肖越越退出，談任霖的搭檔就由同門師妹換成了同門師姐柳歆，並且最終止步於倒數第二期。

「唉，這可怎麼辦。」談任霖有些惆悵，難得的這場跨越半個地球的「聚會」，竟然淪落到空着肚子遊盪街頭。

肖越越往周圍看了看，靈光一閃，說：「我有個主意，來，跟我過來。」

半個小時之後，國家博物館前面長長的台階上，多了兩個人。

「怎麼樣，是不是挺涼快。」肖越越說，看着談任霖坐下，打開了兩人之間的外帶披薩盒，瞬間噴香的芝士和番茄醬的味道散發出來。

「這地方真不錯。」談任霖說。

寬大的台階上只有他們兩人，背後是雄偉古樸的博物館，夜風吹來帶着一絲清涼。肖越越把頭髮束到腦後，清爽又利索。

兩人也不客氣推讓，一人拿了塊披薩。

餅底大片又柔軟，濃郁的乳酪在沒有完全切開的餅片之間拉出奶白色的絲。這樣的披薩需要用兩隻手拖着或者對摺才能防止料從上面滑脫。

吃一口披薩在搭配一大口加冰的可樂，簡直肆意爽快。

明明是應該控制熱量的兩個人，卻不停歇的吃完了一整個12寸的披薩，大杯可樂也喝了大半，要知道，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

談任霖打了個嗝，頹廢的向後躺着，雙臂展開靠在上一級台階上，看着夜空上的點點繁星，感慨道：「真好啊，吃高熱量食物，喝碳酸飲料，還能隨便怎麼不顧及形象。」

肖越越用胳膊肘支著身子，一條腿向下伸展另一條腿曲在身側，也是豪放，她吸了一口依然冰涼的飲料，說：「反正在這邊兒是沒幾個人認識，上學逛街都不用戴帽子口罩，是挺爽的。」

「怎麼，聽你這意思，樂不思蜀了？」談任霖收回目光，扭頭問她。

肖越越笑着搖搖頭，「那哪行，老米的好片子都輪不到我們，還是回國好發展。」不只是她如今的水平，哪怕過上三五年，大概也只能出演這樣的商業大片，為了掙錢才用中國演員，若是想演獲獎片，比登天都難。

況且她只是在這裏待一年，到年底還要回學校繼續完成學業的。

「你怎麼樣？」肖越越問，她原本就很少看娛樂，來了米國之後更是對國內的圈子一無所知。

談任霖喝了口可樂，舒爽的喟嘆一聲，說：「還那樣吧，公司給的片子還是老樣子，最近已經在考慮轉型了，畢竟不能演一輩子偶像劇，嘗試一下別的風格。」

肖越越點點頭，「是，挺好的。」

「你的那個《初光》，馬上就要點映了，不回去？」談任霖問道。

《初光》在拍攝之初就引起了廣泛的關注，不僅因為高導啟用了肖越越作為女主角，更是因為其中所蘊含的社會問題。如今，這部嚴肅的電影終於要與觀眾見面了。

「估計不回去了，最近沒有時間。」肖越越說，沒時間只是一個理由，她還沒能完全做好準備，不想這麼快的面對國內的媒體記者們。

兩人喝着飲料，躺坐在並不是舒服的台階上，看着璀璨閃爍的星星，談天說地，倒也有趣。

只是連肖越越都沒想到，很快，她就不得不回到b市。

《初光》播出之後，意料之外的收穫了超高的票房和廣泛的社會關注。按照往年的慣例這樣題材風格的影片，票房過億都是十分罕見，《初光》卻拿下了創紀錄的7億票房，甚至延長了一周的放映時間。

一時間，肖越越「票房女王」的名頭又一次席捲網絡媒體頭條。而半年前當場浩大的風波，再也沒有人提起，彷彿已經隨着時間慢慢沉澱，大家不知不覺中就接受了這樣的設定。

肖越越這次回國，不是因為影片播出后紛至沓來的邀約和採訪，而是因為她因為《初光》中的角色，入圍了b市國際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候選。

第一次離這個夢想獎盃如此之近，肖越越得到通知的時候還以為金閃在跟她開玩笑。

飛機平穩落地，時隔半年時候，她再次回到了這片熟悉的土地上。

高凌幾乎沒有給她預留片刻喘息的時間，從落地的那一刻一直到頒獎典禮的幾天裏，她的通告排的滿滿的，行程安排已經以十分鐘為單位精確計算了。

讓她連為了這個入圍激動的時間都沒有，晚上回到家都是倒頭就睡。

直到穿着閃亮修身的拖地長裙踏上紅毯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與最佳女主角只差一線之隔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走在身邊的高導夫婦，他們也回望過來，鼓勵的點點頭。

紅毯的兩邊是不斷閃爍的攝像機，粉絲們舉著燈牌尖叫呼喊，肖越越第三次踏上這條長長的走道，已經與當年的情景截然不同。

她可以自然的對着鏡頭微笑，可以停下來擺出拍照的姿勢，可以伸手與翹首以盼的粉絲握手，甚至可以在簽名牆顯眼的位置留下自己的名字。

這一次，她坐的位置也比前兩次靠前許多。

高凌給她提前寫好的獲獎感言就存在手機里，她時不時拿出來看兩眼。雖然心中一直再給自己說，不着急，哪怕沒有獲獎也不要緊，可是心裏仍然抑制不住的緊張。

獎項一個個揭曉，《初光》劇組獲得了包括最佳影片獎在內的大大小小五個獎項，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提名，最佳女主角。

四位候選人的演出片段依次在大屏幕上播出，這一次肖越越連尷尬都忘了，目不轉睛的盯着大屏幕，滿腦子都是這樣的表演能不能脫穎而出。

當開獎嘉賓，拖着長音念出，「獲得最佳女主角的是，《初光》……」

聽到這裏肖越越腦子裏像是炸開了一片煙花，光焰四射星火滿天，她連嘉賓後面說了什麼都不知道，整個人像是僵住了一樣，看着大屏幕上微笑的嘉賓，隨機轉換成她驚喜錯愕的特寫。

身邊人推了推她，肖越越這才反應過來，提着裙子站起來。穿過狹窄的走廊，她覺得腳下的地面彷彿變成了棉花糖，每一腳都鬆軟無力，彷彿稍有鬆懈就會陷下去。

攝像機一路追隨，拍攝下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上揚的嘴角和晶瑩閃閃的雙眸。

直到站在舞台上，明亮的幾乎睜不開眼的聚光燈打在她身上，烤的臉上的妝都彷彿要融化了，肖越越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得到了這個夢寐以求的獎項。

而後她腦海中出現的一個問題，卻是頒獎嘉賓，會是誰。

她還記得去年，自己在台下，看着姜梵將她夢想的獎盃遞到最佳女主角手中的畫面，而今天，還會是她么。

肖越越幾乎迫不及待的看向後台，想看到那個從黑暗中走出的人是誰，原本已經找回的理智再次被劇烈的心跳和耳朵里轟隆隆的脈動聲湮沒。

可是主持人的聲音已經率先公佈了答案，「肖夏」的名字並不意外的傳入她耳中。

瞬間，一切代表着激動、興奮的聲音都消失了，台下的掌聲似乎也與她無關，肖越越發現自己的心跳驟然平復下來。

肖夏快步走上台。半年未見，她臉上帶着和善的微笑，沒有半點當年劍拔弩張的意味。

肖越越也再次揚起笑臉，被她一把抱在懷中，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肖夏似乎帶着一面叫「冷靜」的鏡子，每次看到她，肖越越內心就無比平靜，甚至在台上也是如此，沒有憤怒，沒有高興，沒有任何感受。

她接過獎盃捧在身前，平靜的說「謝謝」，然後目視着肖夏的身影離開舞台。

那個背影消失的一瞬間，彷彿所有的情感又再次回到她身上。

肖越越往前走了兩步來到話筒前，華麗寬闊的舞台上再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台下一面黑暗，她看不見任何人，卻能感受到他們的目光注視着自己，激烈的掌聲歡呼聲終於漸漸停歇，她抬手握了下話筒，聽到自己的聲音被無限放大之後，從音響里傳出來。

那聲音彷彿不是她自己的，陌生的讓人起疑。

肖越越深吸一口氣，卻仍然不能控制聲音的顫抖，她笑了笑，台下的同仁們也跟着笑了，「我很幸運也很榮幸，能在這樣的年齡，以這樣的資歷獲得這個獎項，非常感謝每一位老師的肯定和幫助……」

高凌提前擬好的獲獎感言，被她磕磕絆絆的背了出來，卻更顯得自然真情。

她說完那段話，再次後退一步淺淺鞠躬。短短的上台下台幾分鐘，情緒卻幾次跌宕起伏，讓她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胸口。

轉身準備下台的時候，舞台上的燈光略微變暗，下面的坐席區也就隱隱現出了輪廓。主持人的聲音再度在身後響起，肖越越注意着腳下，一抬頭，就看到一個人從第二排的座位上站起來，在她下台之前迅速的穿過觀眾席，從小門離開了。

肖越越的腳步一頓，心臟突突猛跳了兩下。

「越越，小心裙子。」金閃的聲音從舞台下傳來，她回過神，將獎盃遞過去，雙手提着裙子從台階上下來，就一把被金閃緊緊抱在懷裏。

高凌趕忙拉開金閃，帶着兩人隱藏在角落裏，「回去再鬧。」她說，聲音里也掩飾不住激動的情緒。

肖越越卻始終想着剛剛看到的那個人影，拍了拍金閃的手臂，小聲說：「我去下洗手間，馬上回來。」

「我陪你去啊。」金閃忙不迭的說。

「不用不用。」肖越越掙開她，提起裙子小跑出去。

頒獎典禮還沒有結束，肖越越從vip專用的門出去，沒有記者沒有狗仔也沒有拿到入場券的粉絲，安靜的走廊里只能聽見她「嗒嗒嗒」的腳步聲。

她急促的呼吸著，心跳的幾乎脫出胸腔，肖越越不知道自己此時是怎麼想的，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身體就先一步沖了出來。

她想見他。

半年的時光里，她經常想起他，卻從沒有過今天這樣的衝動，複雜的感情幾乎要噴涌而出，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她全部的想法都是想要見到他。

沒有所謂的理智，也沒有所謂的規則，只是單純的思念就足夠讓她孤注一擲。

可是衛生間沒有人，她甚至跑進標著「男士」的一側看了個遍。

那他會去哪兒了，肖越越原地轉了一圈，腦子一片空白。今年的頒獎嘉賓是肖夏，按照姜梵的性格，他必定不會為了看一場頒獎典禮來湊這個熱鬧。

那他出現在這裏，難道是為了看她。那麼看完之後，他會離開。

這個想法讓她心跳再次加速，酸澀里夾雜着細微的甜蜜，這樣的念頭彷彿是□□，一步步引誘着她繼續向前。

肖越越一秒鐘也不敢耽誤，她迅速讓系統設計一條最近的可以到車庫的路線，撩起裙子跑了出去。

從沒有人能穿着長裙高跟鞋跑的這麼快，幾乎能帶起一陣風。可肖越越仍然覺得不夠，她受礙於下樓梯的速度，乾脆將鞋子脫下來，拎在手裏繼續往前跑。

b1還是b2，肖越越在樓梯口猶豫了一下，系統此時終於發揮了它的作用，堅定的說：b2。

沒問為什麼，肖越越繼續下樓，衝出樓梯間，在系統的指引下，她迅速的跑向e14區。

「吱——」劇烈的剎車聲猛然響起。

肖越越身形一晃，頓時停下腳步，根本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着那黑色的車頭停在距離自己只有十公分的位置。

透過玻璃，她看到司機驚魂甫定的臉。

緊接着，後座的車門被打開了，伴隨着熟悉的身影出現的同時是一聲爆喝，「你想死么？！」

姜梵大步流星的走過來，不由分手的拽住她的胳膊扯到一邊，拉的她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倒。

終於見到他了。

肖越越抬頭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臉上浮現出做夢一般的表情，「姜梵……」她喃喃道。

可是姜梵只是將她拉到路邊，就甩下手，轉身離開，沒有絲毫停留。

看着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一陣酸楚襲上鼻根，讓她眼前一片氤氳。她緊跟着上前一步，扔下手裏的鞋子，下一秒，就伸手抱住他。

從身後緊緊的抱住他。

「姜梵，我想看看你。」她說，想了很久很久。

懷裏的人聞言身體一僵，動彈不得。

「而且我的腳真的很疼。」肖越越又說，腳心傳來鑽心的疼痛，就像此時她胸口的位置一樣。即便是過去那麼久，她也知道什麼樣的話可以讓他留下。

姜梵垂在身側的手握進又鬆開，終於，他抬手拉開肖越越的手。

她掙扎，不肯，握住他的衣角不鬆開。他稍稍用力，她就反抗的更狠，整個身體都貼上他的後背。

「鬆手。」他說。

「不。」肖越越搖搖頭，臉蹭在他黑色的西裝上，留下一道粉底的顏色。

「鬆開，讓我看看你的腳。」姜梵終於說，妥協一般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