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番外 - 外篇

第六十六章: 番外 - 外篇

九重天宮。

兩影並立,一則倨傲,揚眉負手,一則謙恭,垂眉蝦腰。

「藏機恭賀。」

「後續事宜,上卿可處置妥當?」

「謹遵帝命,帝女金丹在此。」話音初落,藏機真人徐退半步,緩自袖內取得一盒,烏木所成,大不逾掌,屈身直臂,恭聲接道,「不知此丹如何安頓?乞帝示下。」

帝未回身,掌心一攤,便見那烏木丹盒自往其上,三指輕捏,端詳半刻,闔目沉聲:「上卿宮內丹丸甚多,暫且好生收理此物,靜待時機。」

藏機真人目珠微旋,立時接應:「藏機遵命。」

「上卿可聞釋氏金蟬轉世之子,落生下界,初歷摧磨?」

藏機真人上身微抬,低聲緩道:「據報,其降生肩山以東八百里一處小鎮;現不過垂髫小兒,名喚『玉珂』,天真爛漫,前塵盡忘。」

帝聞聲朗笑,少待,回身直面藏機,勾唇輕道:「伺機而動,算吾遙助釋氏一臂。」

藏機真人立時解意,思忖一刻,垂眉應道:「藏機領命。」話畢,縮肩蜷掌,再退數步。

帝查其狀,極目而眺,見身外浮雲萬盞,煙氣千盅;帝舉袂,揚臂撥弄,目前氣象,立時清晰。

「十天闕近況如何?」

藏機真人聞聲,濡唇輕應:「全不出帝尊掌控。弄無憂已將帝孫屍身移往天步山。」

帝輕笑,靜默半刻,方道:「憫兒當真吾之血脈,其智其才,其行其狀,全無不類。」

「帝孫生而機敏,后亦多賴帝尊調教得宜。」藏機淺笑,頰上肉顫,半晌,卻再拱手,沉聲詢道:「藏機尚有一事不解,萬望帝尊解惑。」

帝未有應,口唇稍開,不待藏機接言,已是自行緩道:「上卿有疑,吾同憫兒,從未直面,亦無通言,究竟何時定得此計,令其先死後生?」

藏機真人頰上一緊,笑意不散:「確是不明。」

「得聞赫連泰獨往楂檫殿,憫兒便解因果,怕是那時,其便知此事前後,皆在吾之掌控。」稍頓,帝淺笑,回身瞧瞧藏機,又再接道:「其知當有一死,然亦不甘一死,短短兩日,思得一策,暗使白開題往邢德宮,此舉便是告吾,其雖願以天魔之身赴死,卻欲借七易一應之術重生,若吾慨允,便依計而行,莫加攔阻;如若不然,半路截殺白開題便是。」

藏機真人聞言,唇角大抬,思忖半刻,已是拊掌應和:「妙哉,妙哉!」

「吾孫妙處,豈止在此?」帝莞爾,掐須褒讚,「待其於肩山得見白開題回返,已知吾心;掐算時候,自除肥遺江禁錮,令無悲趁隙而出,就勢自裁,一則傲骨不失,無需佯敗隱曜手下,馬腳不露;二則自存退路,不傷正道,又可令弄無憂滿心懊疚,自願為其行復生之策。」

「帝孫倒是見盡世人五情七苦,借力使力,運之如神。」

「弄無憂雖乃小妖,倒也有智,可堪造就。」

「吾見帝孫此計,環環相扣,步步相接,竟將弄無憂所思所想所斷所為掐算無誤,實在……」

帝嫣然,抬掌輕按藏機一肩,笑道:「此等小兒女心思,怕是你我皆難計算。」話音方落,指上使力,直捏的藏機真人筋骨格格作響。

藏機解意,立時接應:「確是如此,確是如此。」

帝徐徐收掌,抱臂而嘆:「此一計,耗萬年。吾所欲,亦不過淘清祛濁,存忠絞奸。」

「帝尊之言甚是。」藏機真人又再沉聲,恭敬接道,「當年若非弄九嬰識破陰燭屍於用九墟所為乃是依令而行,借之要挾,強娶游玄仙姬……」

其言未盡,已為帝所止:「帝女終歸吾之血脈,其為大計,慨然赴死,吾怎好輕負,自當善使。」帝長納口氣,指尖於臂上徐徐輕點,又再接道,「功高不賞者,辱之,其自斂;心存兩意者,誘之,其自定;犬牙張舞者,羅之,其自投。惜得游玄按捺不下,先行奪了弄九嬰性命,不然,令其親見門楣蒙塵,子孫離散,方為報應。「

「現下隱曜自請離堂,遠遁南極修行;宮內有西漸通釋之心者,多為陰燭屍坑滅;堂上所遺,皆為吾屬,一心追隨帝尊,斷無兩意。」藏機稍頓,眼風偷掃,又再接道,「且,知日宮一事過後,萬民歸心,無不以帝為浩然至尊,普天恭敬,供奉不停,釋氏之力漸微;吹灰不費,既解堂內之危,又挫堂外之錐,藏機見之,頗感欣然。」

帝抬眉,輕應一聲,后則緩道:「上皆不過小得,吾心所慰,在於吾孫。」言罷,帝搖眉見喜,「本為棄子,自謀其生,應變之迅,殺伐之決,機謀之密,無不令吾改目。」

「藏機,再賀。」

帝探掌,免藏機真人禮數,又再輕道:「若陰燭屍智有所及,亦不致落此下場。」

藏機真人聞言,輕聲喃喃:「只是這七易一應,倒不知行不行得?怕是除無悲之外六人難得,即便查其所在,難保釋氏門人不加攔阻。」

「攔阻?汝當釋門一派安然,不見伏流?當真如此,目榮華豈會對金烏丹這般上心?」

藏機真人唇角一抖,輕道:「目……目榮華……其不是早為赫連泰及赤武絞殺?」

帝聞聲不應,袖管一卷,已見身下,萬里之外,一處空曠,得一樹,枝繁葉茂,其干合圍,內若藏金,煜煜奪目,偶現兩目於上,唯見瞳黑,不見眼白,狀如寒潭,久視一刻,如溺。

「這……這……」

帝見藏機真人情狀,尤是嫣然,朗笑以應:「世間萬物,無緇則無素,無寒則無溫;目榮華便是釋門之惡,失之,善無所依;便如萬年前之陰燭屍,萬年後之弄無憫。」

「是,是。」藏機心下一震,又聞帝言:「上卿當真瞭然?」

藏機真人一怔,卻又再道:「藏機所知,唯不過帝尊懲惡揚善,掌定乾坤。」

帝淺笑,舉袂揚指,便得鵬鳥一隻,自袖而出,破雲追風,拍翅疾走。

「吾所為,不過與眾同歡,延請不姜山主往楂檫殿一敘罷了。」

一言即落,二人瞬化煙氣,立時無蹤。

鵬翅遮天,半柱香后,恰過一處,鎮門赤筆草書「孤牰」;外建「狐仙祠」,祠外鎮人群聚,合掌叩拜,香火不斷,信眾男女皆有,老少不拘,尚有二三花腿閑漢,亦是恭敬,低眉順眼,莫不拘束。

撲翅之間,鵬過西南,北上經青要山,見一洞,蒼文取座一隅,闔目打坐;其側,空懸二繭,內為蟲珀,再內,似有兩影,忽為半翅之蝶,忽轉人形,造化詭譎,不可殫言。

鵬轉東,飛一刻,身化烏,細爪一放一收,終是停駐十天闕殿頂瓦沿。

萬歲前,肩山下。

一人著金袍,眼目開闔,彪炳日月;吐納徐順,氣吞山河。

然,其側,立一女,腰痩裙寬,滿面憂沮。

「郎君......」女子言頓欲泣,凝眉卻見男子橫眉乍怒。

「如何?放眼此地,不日,吾便得一宮,當名『知日』,分茅裂土,榮據一方,弄氏一門,永享萬歲之名。」

女子聞聲涕下,愁容慘淡,柔聲自道:「滿兒......恭賀。怕是建功立業之喜,斷不及洞房花燭之歡。」

男子眉目一寒,冷道:「吾可置一庭院於旁,偶往探訪。」

女子輕笑,沉聲接應:「勸君多思,樂極生悲,世所常有;君不思量,那游玄仙姬何許人也?九天之上,無不慕向,求娶者豈止百數,君初求之,帝便慨允,豈不出奇?「

男子唇角淺抬,懶聲應道:「奇在何處?吾弄九嬰身負九日之力,又助帝尊平亂有功,敕造知日宮,迎娶游玄仙姬,理所應當。「

女子冷哼一聲,心下卻道:汝出九日,生炙帝女而亡,帝女乃帝尊唯一血脈,如此所為,尚以為功?

男子側目,細觀女子面上情狀,立時解意,緩聲自道:「是功是過,是福是禍,豈是爾等可明可鑒?汝若有意,便留於肩山地界,沖恬靜候,妒意不生,吾等便仍效往昔,殷勤歡好;「少待,男子仰面,長息而嘆,」欲入知日,此生無望。「

女子淡笑,櫻桃乍破:「滿兒謝君慷慨。此一回,便是終回,滿兒再不求乞於君。」話音方落,俯仰之間,眨眉不見,其聲裊裊,含恨吞悲:「鸚鵡余粒,滿兒不惜;吾當自放大荒,從此天高水長,浮萍飛絮,與君無尤!」

男子眉頭微攢,不過迅指,卻是抬臂踴身,馭氣騰上,心下暗道:嬌妻美眷,仙姬游玄;汝這小妖,微福薄祚,自是與人無尤。

此地一別,再無見時;一落得關梅郡里長相思,一落得知日宮內形魄失。

情之一字,碎心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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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整個金烏丹事件其實就是天帝佈局。我們按照時間順序捋上一捋。

1.天帝藉著陰燭屍鍾情帝女,暗令陰燭屍於用九墟坑陷仙人妖萬數,其實人跟妖只是障眼法,主要目的是剷除九天之上欲同釋氏佛門通連之道仙。

2.弄九嬰發現天帝才是幕後黑手,藉機求娶游玄仙姬並要求佔山為王建立知日宮;天帝不得不割愛,又讓弄九嬰執法,生生烤死了帝女,讓帝女滿心怨毒,化為金烏丹。

3.天帝鬆了蓋海封印,把金烏丹放出來,然後就如帝所料,弄觴把金烏丹帶回了知日宮,後面的事情,也就是宮主大大各種翻雲覆雨了。

4.到最後天帝故意讓陰燭屍從用九墟脫困,這樣宮主大大天魔身份就藏不住了,如此一來,一則知日宮沒了,成了十天闕——九天之外又一天,還是在天帝掌握之內,這算是報了弄九嬰前仇;二則天帝早就忌憚隱曜仙尊——這個在之前暗點了很多次,仙界妖界之中,隱曜仙尊名頭最響,功高蓋主,本身就是很危險的事兒了。正好藉著金烏丹的事兒發揮,隱曜仙尊自覺有愧故友,再來也是自己失誤而造成那麼多死傷,引咎自離九天,這算天帝安內之策;三則借剷除天魔之名,塑造自己的光輝形象,供奉響應的凡人就更多了,如此,道佛之爭,天帝的群眾基礎就更廣了。

5.至於天帝默許宮主大大復活,原因就在於:無論攘外安內,天帝還要依傍那麼一股惡勢力來做一些他需要但是不能親為的事兒,而且很明顯,宮主大大比陰燭屍要好用太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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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女傳:無字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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