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 145 章

去陽間之前，張北極帶着李清明失去意識的魂魄滯留在地府，暫時找了個看上去不錯的房子住下了。

在地府有一些魂魄聚集的城，望鄉城、枉死城等等，等待投胎、不想投胎、不想贖罪、等待贖罪的魂魄都可以暫時留下來，自己蓋一棟房子，或者是跟其他人搭夥擠在一個房子裏。這些魂魄們賴以生存的就是陽間得到的香火，亦或是在地府做一些小生意，賺些錢什麼的。

從某些方面來講，其實地府跟陽間差不多，也有嘴皮子利落的魂魄當說書先生，白天擺攤賺一些香火，還有整天在城裏遊盪，四處尋找活計幫人幹活的苦工。幾乎所有人都能選擇自己的活法，直到離開這座城，去投胎，或者是贖罪。

這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陽間那麼大，每天都有一定數量的人死，卻不一定能有一定數量的人投胎成人，況且還有一部分畜生道、草木到等等微弱的魂魄還要打理。地府其實無時無刻都在忙碌著，即便是如此也還是有大量的魂魄聚集，他們要等待機會。

這個香火呢，是維持魂魄生存的東西，跟陽氣差不多。對於張北極來說，這些香火其實是比較劣質的，他就算來到地府，本身也還是跟小太陽差不多，走到哪裏都是光芒萬丈的，甚至還利用自己的氣息幫李清明溫養魂魄。

每天都重複一樣的日子，看着李清明殘缺的魂魄隨時都有可能破散，就算當初他選擇為了大義犧牲自己，卻也沒有得到好下場。天道真是個不公平的東西，為什麼不能給李清明留下一絲活路呢？就應為他生自太陽，是一塊黑子么？

「不過這樣正好。」張北極想了想露出愉快的笑容說，「以後我就是你的全部啦。唔，不過你的魂魄還要很久才能溫養好，投胎的日子也在很久以後……我問過判官，那戶人家原本只有兩個兒子，第三個兒子是生不出來的，不過我小太陽光芒萬丈，幫他們改命是很簡單的事情。據說是富貴人家，一出生就含着金湯匙……」

就算李清明依舊沒有意識，張北極卻也還是絮絮叨叨的說着，他很喜歡這種互相是彼此唯一的感覺，比起在陽間來，似乎也沒差。

他們居住的房子比較簡陋，但沒有人敢闖進來惹事，因為鬼差對張北極都得小心翼翼，大氣不敢出，尋常魂魄見了基本都得繞道走。在地府，雖然也看中權勢等等，但更看重的還是實力。

屬陰的魂魄面對小太陽，當然只有躲著走的份。

然而偏偏有個姑娘不怕死的闖到房子前面，大有赴死的念頭。人死雖然不能復生，魂魄卻還是存在的，只要耐心等待機會進了地府，按部就班的還能再世為人，但若是魂魄死了，這個人也就徹底消散於天地間，不復存在了。

很少有魂魄會選擇死亡，他們比陽間的人惜命多了。

「什麼人？」張北極察覺到外面的動靜，把李清明背在背上，走到門外就看到一個姑娘跪在地上，滿臉的絕望。在陽間的時候，張北極看到過這種表情，通常都是找不到希望的人，不過那時候一般飯館里會提供汽水給他們喝，李清明三言兩語就可以讓他們放鬆下來，從而解決一系列問題。

但此時站在姑娘前面的是張北極，而他也沒有汽水，只能幹巴巴的問：「你有啥事，說吧，我耐心不多。」

大約是張北極氣勢太過於駭人，那姑娘竟然慢慢安靜下來，不再尋死，開始敘說自己的遭遇。

姑娘的名字叫玲瓏，是自縊死的。她的人生原本非常順暢，芳齡二八就因為容貌出眾而被眾多媒婆踏破門檻，後來她家爹娘精挑細選之下，選了一位大戶人家的公子，成親後夫妻琴瑟和鳴，很是和諧。

但好景不長，玲瓏一直未能有身孕，婆婆覺得是她自己有問題，不能生，就想為兒子抬一房妾。單單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婆婆覺得抬了妾對家族的名聲不好，就私下裏想了個法子：找了個遠房表侄來家裏住了幾天，趁著玲瓏的丈夫不在，玷污了她。

遠方表侄不痛不癢的懲罰一下就送走了，玲瓏卻被婆婆拿捏起來，甚至明裏暗裏的讓她自己自縊，一天暗示兩三遍，跟念經似的洗-腦。這事兒明明是婆婆做得不對，卻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折磨玲瓏，而作為媳婦，在孝道大於天的古代幾乎沒有任何出路，等待她的要麼是死，要麼是污了的名聲。

終於，玲瓏心如死灰，一根白綢把自己弔死了。據說婆婆立即給兒子抬了一房繼室，並且感覺自己的計謀非常成功。

而弔死的玲瓏原本會在陽間一直徘徊，知道她原本的陽壽結束，但她想着來地府敲鳴冤鼓，找閻王告狀。結果閻王是見着了，也很同情她，但是婆婆一家的因果並不算過分，要等她陽壽結束的時候才會一起算計，玲瓏還得等上幾十年才能跟婆婆對峙，於是她感覺非常絕望，竟然死了都不能報仇，好不容易來到地府，也不能再回去化作厲鬼報仇，於是就準備自殺。

然後好巧不巧的被張北極撞上，死的那一股子勇氣消散，便把這事兒講了一遍。玲瓏是個沒有自信也沒有自我的姑娘，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於是別人讓她死，她即便是不想死，也死了。

「你為什麼要死呢？」張北極有些不解的看着玲瓏，「你根本沒有錯，為什麼要覺得自己有錯，沒有臉面活下去呢？按照你的說法，有錯的是你婆婆，她妄圖掌控你的生死，有錯的還有你的丈夫，他根本不顧你的死活……唔，他們既然這麼快娶了妻，倒真是沒良心的。原來這個時代是這麼可怕的嗎？」

意識到這一點的張北極有些緊張起來，他是要跟李清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堅決不能出現各種妾。從玲瓏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張北極見玲瓏依舊茫然，便說：「我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這件事還難不倒我。你在陽間的肉身肯定不能用了，好在我這裏有紙人傀儡，可以送你回陽間過幾年……」

「唔……為了漲見識，我也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