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月下逃跑

5.05月下逃跑

大許是因為這個時間蠻匪漢子們都跑着去東南帳子救火,顧熙月一路朝着西北方向逃跑,竟然很順利的就出了營地範圍。她原本想要去偷一匹馬,但想到自己並不會騎馬,成功偷到馬匹的可能性又小,於是果斷的放棄了這個想法,只提着自己的小包袱一路快跑,還時不時地貓著腰,小心翼翼往草溝里鑽。

營地那邊很亂,嘈雜聲也越來越大,兵器相撞刺耳的響聲不斷,似乎不僅僅是帳子失火了那麼簡單。顧熙月現在沒有時間去理會這些,只是拚命的向前跑,希望赤贏不要發現她不見了,趁亂能跑多遠是多遠。

但是,很顯然,顧熙月的運氣並不怎麼好,因為她身後已經清晰的傳來了紛亂的馬蹄聲。

聽見這聲音,原本懸著心的顧熙月更加的不安,快速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準備裝死。只是,她剛趴好,還沒來得及裝死,就覺得耳邊一陣疾風襲來,她本能的翻身去躲,隨即腰上被如蛇的東西纏住。隨着那東西纏上她,一股兒大力隨之而來直接把她從地上提了上去,她只覺眼前一暈,身體不由在半空中翻了幾圈,之後又被一股兒大力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顧熙月被摔的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藉著朦朧的月光和遠處隱約閃爍的火光,顧熙月看清了眼前幾個人的模樣。她安靜又乖順,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激怒眼前的人。因為,此刻她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騎着馬的赤贏。他手裏握著的那根長鞭,就是剛才把她從草溝里抓出來的兇器。

背對着月光的赤贏,依舊騎着大馬,高高在上,身側還有幾個人,其中一個顧熙月認得,就是那個被稱為「老三」的人。

騎着馬的赤贏一直默不作聲。在森冷的月光下和遠處隱約能看見的火光的雙重襯托下,赤贏那張滿是鬍子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黑,一會兒紅,就像地獄里爬出的鬼怪。他的眼神銳利地盯着顧熙月,掩藏在大鬍子下,格外的駭人。

幾個人都靜默了許久,旁側那個老三先開了口,很體貼的用的是漢話:「這個俘虜膽子大,竟敢趁亂逃跑。」

顧熙月沒敢接話,乖順的趴在地上,祈禱著赤贏他們能大發慈悲放了她。

赤贏倒是出乎意料的回了話:「三哥,她是我帳子裏的那個女人。」

「哦?」對於這個答案,那個老三似乎很驚訝,甚至轉過頭,仔細盯着顧熙月瞧了一會兒,稱讚道:「沒想到,洗乾淨后,竟然還是個美人。」他「哈哈」的笑了幾聲,故意逗弄赤贏:「你小子運氣不錯,胡亂選個最丑的漢人姑娘,就能挑到這麼漂亮的。」

顧熙月:「……」喂,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赤贏沒有回答老三的問題,只是動了動韁繩,把馬頭朝向了顧熙月的方向,隨後馬鞭一甩,長長的馬鞭就直奔她而來。顧熙月嚇得長大了嘴巴,卻沒能發出聲音了,她已經被嚇得失了聲!

要死了,要死了!白天在營地見到的那些畫面,很快就在她身上應驗了,她也會變成如那幾個逃跑的小宮女一樣,命喪異鄉,死無全屍!

那一瞬間,顧熙月被嚇得除了失聲之外,慘白的小臉早已經哭花,淚流滿面,只是她此刻太過於害怕,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哭了。

預感中的疼痛和死亡並沒有到來,飛馳而來的馬鞭將纏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提到了馬背上,依舊是她被抓住那次的姿勢,她坐在赤贏的胸前,被他有力的雙臂箍住身體,後背緊貼他結實壯碩的身體。

她沒有死,而是被赤贏抓到了馬上。這件事,不僅她自己吃驚不已,連赤贏身邊的那幾個人也很是驚訝。老三就毫不避諱的質問,滿臉的鬍子擋住了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聲音裏帶着明顯的怒氣:「赤贏,你是準備帶着她一起走嗎?」

老三說的是漢話,顧熙月可以聽得懂。

赤贏回答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這丫頭運氣好,命大,既然她已經醒了,就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裏。」

老三似乎很不滿意,情緒越來越差:「赤贏,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真的不準備跟我走?」

「三哥,」馬背上的赤贏不緊不慢的回道:「您是了解赤贏的,赤贏從來都是自由慣了的,也從來不想追求什麼江山大業,也不想被束縛在一個地方,赤贏追求的是自在、無拘無束。您的道路,赤贏無法繼續追隨下去。」

啪!

老三被赤贏這般平淡的回答,氣得狠狠地朝着地上抽了一鞭子,顧熙月能看得出來,這一鞭子老三更想抽在赤贏身上。他對赤贏的拒絕似乎無法接受,就像是赤贏做出了背叛他的事情一樣。

赤贏說完這話,一直迎面看着老三,絲毫不避諱,甚至對他那泄憤的一鞭子也絲毫不在意。

老三咬牙切齒的質問:「赤贏,你既然不想追隨我,那剛才你為什麼還要救我?讓我直接燒死在帳子裏,不是更好嗎?」

顧熙月恍然大悟,原來着火的帳子是這個老三的,加上之前營地里兵器打鬥的聲音,看樣子是有人要在夜裏暗殺掉這個老三。

赤贏波瀾不驚的回答:「我救你,只是當你是兄弟,而不是主公。」

老三長嘆了一口氣,似乎還在試圖挽留赤贏,他身上的幾位騎馬的大漢中,有人向前一步,說了幾句顧熙月聽不懂的話,那個老三便不再糾纏赤贏,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赤贏,最後說道:「赤贏,我希望日後,我在康城可以等到你。」

康城,是西梁國邊界的一座城池,但早已經被西夷的一個部落佔領。

東擎國與西梁國之所以休戰和親,就是因為這座城池的失守,傷了西梁國元氣。而一直不想打仗又無力一舉擊敗西梁國的東擎國,趁機提出了公主和親的兩國聯姻政策,這才有了昌平公主遠嫁,她顧熙月陪嫁這碼事。

說罷,老三對着赤贏做了個後會有期的手勢,手中長鞭一揚,雙腿一夾馬腹,帶着身後的幾個人,極速離去。

他們走了,顧熙月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了馬蹄和兵器的聲音,她猛地回頭,驚呼出聲:「追兵來了!」

「當然了。」赤贏絲毫不驚訝,竟然還調轉了馬頭,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奔了過去。

顧熙月驚呼阻止他:「那是追兵,過去就是送死!」

「對啊,我們就負責攔著追兵。」

「什麼?!」顧熙月雙眼瞪得溜圓,不可置信的扭著脖子看着赤贏。

赤贏似乎被她這表情逗樂了,語氣愉快的說:「不然,你以為三哥會輕易放我們走嗎?」

顧熙月:「……」好吧,她雖然不了解老三為什麼會忽然放過赤贏,但顯然是之前老三身後的那個人提出了什麼辦法,而赤贏也聽懂了,只有語言不通的顧熙月沒聽懂。

不管顧熙月聽沒聽懂,控制着主動權的赤贏顯然是不可能理會她的意見。他騎着馬,迎面就朝着身後追兵的方向奔了過去。

離那些追兵越近,顧熙月的心就越懸了起來,她還不想死,更不想就這麼跟着赤贏去送死。她開始不斷的在馬背上掙扎,想要逃出赤贏的懷抱。只是她人小力微,她那點小掙扎在赤贏眼裏就像是撓痒痒,根本就不在乎。

眼瞧著與追兵正面相遇,赤贏忽然勒住馬韁,貼著顧熙月的耳邊輕笑:「抓緊了,要跑嘍!」

他話音一落,蠻匪追兵就看見了他們,緊接着便用他們的語言嘰嘰喳喳的亂叫一通。顧熙月都不用去猜,就能明白他們喊得那幾個頻率最高的詞的意思:他們在那,追!

看吧,在逃命過程中,她竟然還能學會外族語言,可能她在語言學習上很有天賦。

赤贏說完那話,又調轉馬頭,故意往與老三相反的方向策馬狂奔。風聲呼嘯,如刀割一般刮著顧熙月的耳邊,夜晚深冷的涼意,也透過她身上毛皮製作的長衣長褲,渾身上下透心涼,牙齒都不由的上下碰撞打架。不過這個時候再難熬,也不及逃命要緊。她恨不得屁股下坐着的這匹馬,能插上翅膀,像一樣飛上天空,把後面越聚越多的追兵甩個十萬八千里。

她甚至坐在馬背上想,赤贏這個傢伙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的傻子,她不知道赤贏和老三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但是這種玩命的交易赤贏顯然吃了虧的。他幫助老三爭取到了逃跑方向,還把追兵引到了錯誤路線,但卻把自己送到了老虎口裏。就僅憑他們兩個人,一匹馬,想要從這些殺人不眨眼的蠻匪追兵手裏逃脫,簡直是異想天開。

顧熙月覺得,她的命要活到頭了。

果不其然,身後的蠻匪追兵已經不滿足於只追着他們倆跑了,手裏已經拎着大弓,拉弓搭箭,直瞄他們的方向,幾乎一瞬間,箭雨就撲面而來。

早上,她從楊明麗口裏了解到,這些蠻匪都是游牧民族、馬上部落,他們都是靠着打獵為生,自然都是用弓的好手。即使是在黑夜裏,獵手的本能也深埋在他們骨子裏,赤贏早就已經是蠻匪的盤中餐了。

千鈞一髮之際,又勒著馬韁,駕着馬轉了個頭,向另一個方向逃去。

赤贏的馬比顧熙月想的要靈活多了,竟然躲過了箭雨,疾馳而奔,帶着他們往草原更深處跑去。藉著月色,顧熙月發覺遠處黑烏烏的一片,跟別的方向看到的顏色不一樣。

也許是跟着赤贏一路逃命的原因,她竟然很自然的問赤贏:「那是什麼地方?」開口的突兀和飽含的信任,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赤贏比她反應的要直接,她問,他就答。似乎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能波瀾不驚的接受。

「是森林。」

「森林?」顧熙月吃驚:「草原里還有森林?」

以前養在深閨時,她也偶爾會看一些各地的地理志和遊記,印象中,草原就是長滿草的地方,一望無際,廣袤無垠,甚至連接着沙漠,漫天的風沙。她卻從來不知道草原里竟然還有森林。

而赤贏更怪,在這種逃命的緊要關頭,他竟然還能耐心的跟她解釋:「這裏是草原,那邊是森林,過了森林就峽谷。峽谷,就是我的家鄉。」

顧熙月真是越來越佩服他的淡定,她剛才也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竟然還真回答她了。轉念一想,顧熙月反應過來,立刻追問:「我們是要逃進森林,然後再逃去你家?」

「不是逃,是回家。」

顧熙月:「……」她只是個小女子,她做不到他這般異常冷靜,寵辱不驚的模樣。

不過,有了明確的逃跑方向,總比漫無目的的瞎轉強多了,顧熙月竟然也開始覺得心安。身後的追兵依舊緊追不捨,她閉上眼睛拚命的祈禱:「一定要快點進森林,一定要快點進森林!」

忽然之間,她身後的赤贏悶哼一聲,抱着她的雙臂不由的繃緊了,差點勒得她喘不上氣了。她回過神扭頭去看,猛地尖叫:「赤贏,你中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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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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