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靈貓

「道士。」張晴正準備走回她的院子，白色的靈貓在張晴的懷抱里掙了掙，然後跳下地。

他四肢着地，抬起貓頭，那雙碧綠的貓眼看着張晴，似乎要對她說什麼。

「怎麼了？」張晴蹲下身子，垂眸看着他。

靈貓抬起毛絨貓爪碰了碰張晴的臉，很快便將爪子收了回去，他粉紅的肉墊探出尖利指甲，指甲上勾著一條細細的繩子，然後又將貓爪伸向她，似乎要把這繩子遞給張晴。

這條繩子是鮮紅色的，上面綁着一顆黑色珠子。張晴拿過繩子，疑惑地看着靈貓：「這是給我的嗎？」

靈貓回道：「是。」他貓眼如一潭毫無波瀾的碧泉，「你在魔宮救了我，我會回報你的。以後你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對這珠子說，我自然會聽到，我會來幫你。」

聽到靈貓的話，張晴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回山裏去了，她有些遺憾地開口：「你要不要在青衢峰多住幾天，你幫了我們大忙，我想好好招待你……」

靈貓搖頭，淡淡地開口：「我討厭人類世界。」

張晴怔了怔，靈貓的性子一向孤傲喜靜，他們一直都是生活在深山中，也不喜歡人類，她若是讓他留在青衢峰，也確實不太可能。

靈貓見張晴的眼神有些落寞，他潭水般的眸子微微起了一絲波瀾，他化成了人形，一向冰冷精緻的臉柔和了些，他學着張晴以前幫他順毛的樣子，伸出手揉了揉張晴的發頂。

張晴因為被摸頭了，有些驚訝地抬眸看他。

靈貓頂着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一下又一下地幫張晴順毛，過了一會兒，他才放下手，有些認真地看着她：「你的資質比你師叔好，雖然你的法力遠遠比不上他，但你比他堅強，他渡劫失敗墮落成魔，而你會……」他話語一頓，卻是不說下去了。

而張晴卻被他的話驚了驚：「靈貓，你說師叔他是因為渡劫失敗才墮魔？」

靈貓回道：「是，我見過。」他說罷這句話，也沒打算再解釋什麼，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張晴：「我確實要走了，保重，人類。」

張晴忙站起身：「靈貓！你真要離開了？」

靈貓背後的翅膀已慢慢扇動，他清朗好聽的聲音不再像以前那般冰冷：「我會將鮫綃帶回來給你，你不必擔心……」

他轉身，揮動着翅膀，迅速飛走了。沒到一會兒，他的身影已變成了空中的一個小白點，並且很快地消失了。

「靈貓！」

張晴跟着走了兩步，看着那很快消失的小白點，久久不語。

本來還想好好招待他，不過他卻離開了，這讓張晴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靈貓幫他們找到了師叔的一塊魂魄碎片的。

她握著那條紅繩，垂下清澈的眸子看着那紅繩，有些疑惑。靈貓說季渝師叔他是因為渡劫失敗而墮落成魔，這是真的嗎？

一縷縷雲霧從靈貓身上飄過，他扇動着翅膀在空中停了下來，碧綠的眼眸微垂著看着千里之外的那個人，他低聲喃道：「本這麼脆弱的人類，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機緣？即使是季渝也成不了神，而她卻能……成神么？」

自從季渝的魂魄進入他的體內，他便有了預言的能力。

他看到了幾年後的張晴會經歷一場浩大的蛻變，她會斬斷一切紅塵，升天成神。

他三年前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便知道了她的命運，他很好奇為什麼區區一個凡人而且是法力也不算特彆強大的凡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機緣，所以他便留在她身邊，他很想通過觀察她的特別之處來解答他的疑惑。

可事實告訴他，這個女道士也沒什麼特別的，她的道術遠遠比不過季渝，她也不如季渝那般冷靜自持，除了她與季渝都是不愛笑的這一點有些相同，她無論哪方面都比不過季渝的。

可季渝卻沒有能夠渡過難關升天成神，而張晴卻可以。最開始的他是如此迷惑，不過與那女道士相處久了，他慢慢地感受到，季渝也有比不上張晴的地方。

那就是張晴比季渝堅強，而且她比季渝更理智。

季渝之所以渡劫失敗，是因為他愛上了一個人類女子，而那個人類女子卻消失了，他找遍了全世間，也找不到那個女子，所以他崩潰墮了魔。

而張晴雖然對每個人、每個妖怪都是極其溫柔真誠，或者說她愛着眾生，但她的心卻永遠不會為某一個人而失控。

他想起三年前與她相處的那段日子，她能對他這麼暴戾的妖怪如此心軟，對待他也是發自內心不求回報的好，她這種純粹的善心既然能感化淡漠如斯的靈貓，便也不簡單了。

他留在她身邊的時候，也親眼看到過因為她太過溫柔地對待妖精們，妖精們對她有了愛意，百般誘惑她，她卻心如止水，完全不為所動，或許她的心與其說是理智，不如說是比較無情吧！

或許張晴身上本就有着讓妖怪們臣服的魅力，即使是高傲暴戾的靈貓也會被她的溫柔而打動，他在她的面前可以溫順如水，他會不自覺地學習她的一切。

靈貓知道一旦他太過在乎一個人，他便會徹底甘願成為那個人的附屬物，他會完全沒了理智，他會變得歇斯底里，變得患得患失。

但他仍捨不得離開她，任由自己的心慢慢沉淪，直到他因為嫉妒妖怪的森林裏面的妖怪能夠吸引張晴的注意，而發了瘋地攻擊著妖怪的森林，他便知道他不能再那樣下去了。

嫉妒的靈貓是最危險的存在，他會像沒有理智的妖魔一般，會將一切東西都毀掉，他甚至會傷害到張晴，所以他只能離開她，他只能拼盡所有努力忘了她。

他本來已經將她忘的差不多了，沒想到幾個月前，她又出現在他面前，被他丟棄到一邊的記憶一下子又重新湧入他的腦海。

他只得狼狽地離開了，當然，離開之前，他沒忘記將那個吸去張晴所有注意力的花妖好好收拾一頓，他想，那一次是他最後一次再這樣歇斯底里了。

如今的他不會再刻意忘掉張晴，他只會強迫自己不再被靈貓的性子所左右，他會告訴自己，即使喜歡待在那個人的身邊，也不能瘋狂地獨佔她，因為她永遠不會屬於你一個人。

既然她是被上天認定的神，那他也會幫她渡過升天的劫難。她只是一個柔弱的人類，而渡劫的過程又是十分危險，他作為一個有預言能力的妖怪，或許真的能幫上她。

然而他不會時刻留在她身邊，為她擋災擋難，她的劫只能由她自己渡，他所要做的是在關鍵時候幫她一下。

那個名叫南燭的魔會給張晴帶來許多劫難，而靈貓看不清他的底細，靈貓也不知這是為何，但魔能驅使像夢那樣的無形無體的靈氣，他的妖仆體內又有仙氣，靈貓猜測魔絕對是個不容輕視的存在。

遠處的大海波濤起伏，白色的浪花拍打着礁石，靈貓的眼眸看着那大海，不停扇動的翅膀緩了緩。

已經到了。鮫人生活的大海。

他扇動着翅膀向大海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