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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明月當頭,清輝映照,長安城籠罩在濃濃夜色中。高門大戶門頭上掛著的燈籠照亮門前青石板路,朦朦朧朧呈現出不同於白日的美景,此城宜居,卻也不宜居。

馬車不緩不急駛入鎮國公府門前的一條路,阿奴眼尖,指著姬府大門外一個模糊的人影喊胡管事,驚起姬瑤飄遊的心思,等下車時發覺等待的人正是胡管事。

「大娘子,你可回來了。」胡管事邊迎姬瑤進門,嘴裡向她彙報家裡的情形:「太夫人鬧騰一整天,說屋裡擺的花不香,飯菜不和她口味,米淘得不幹凈居然有砂子,罰了兩個新來的廚娘打板子。小的抗著不肯動家法,說要等您來,可太夫人身邊……」

「她想幹什麼?」姬瑤頓足,眼中顯威嚴:「讓兩個挨打的廚娘回去好好養傷,沒有十天不許她們出屋子。」

胡管事納悶:「外頭像樣的廚子不好找,大娘子您也是知道的,咱們當初費了多大功夫才尋來這麼兩個幹活利索又不貪嘴的廚娘。長安城人一天天多起來,市面上價碼也在一天天上漲,拿著當初的銀錢怕是再也找不到同樣的人。」

姬瑤遙望太夫人正堂微弱的燈火,輕哼:「你不好找,難道別人就好找?」

胡管事悶頭思索,回味過來姬瑤話中的意思,他又急忙追已經遠去的大娘子。

姬瑤趕到時,太夫人正哎喲哎喲喊著心口痛,三娘子低眉順眼坐在床邊為她搓著心口,陳婆婆站在床角煽風點火:「太夫人,你老人家暫且忍一忍,這家裡家外沒個醒事的人,您就是再難受,也沒人過來瞧一眼。」

「祖母不舒服,服過葯了嗎?」姬瑤一腳邁進門檻,接連發問:「叔父呢,怎麼沒見他?剛才管事說了,他也不在嬸娘屋裡,真是怪事。」

太夫人想給姬瑤扣不孝的帽子,先問問她自個的兒子孝不孝順。

陳婆婆翻著白眼說道:「翠蓮從晚飯前喊著肚子疼,鎮國公心疼她肚子里的那塊肉,趕過去陪著。子嗣為重,大娘子你說是不是?」

「姬家什麼時候興起把個有孕的侍妾供在桌上,翠蓮再金貴能比得上祖母?叔父大可留在這裡,不放心的話隨意派那個人過陪著就行。」姬瑤說話毫不客氣,她還真不怕得罪翠蓮。

別說姬家,那個府里的郎君公侯也不敢對外宣稱有孕的侍妾比得病的娘親重要,太夫人母子腦子渾成這樣,還想挑別人的不是,太可笑。

陳婆婆斗敗閉嘴,三娘子悄悄瞄了瞄姬瑤的眼色也站起來,太夫人依是哎喲哎喲連聲叫喚,躺在枕上當沒聽見。

「祖母,下人辦事不可靠,您可彆氣著,幾板子下去氣也消了。不過,兩個廚娘受罰回屋養傷,大廚房立時缺了人手,咱們現在手頭緊,沒法單獨開小灶,阿瑤只有求到祖母眼前,讓您身邊那兩個擅做飲食的老媽媽先頂一頂。」姬瑤笑著說。

太夫人輕抬眼皮不開腔,陳婆婆又開始幫腔:「豈止是廚娘手腳不利索,瞧瞧大娘子用的人,買來的粳米不像粳米,這麼大的竹筍老得咬不動,羊肉膻味那麼大,花同樣的錢辦不一樣的事。不是老奴多嘴,就該換了他們再上一撥人。」

姬瑤看陳婆婆一眼,心道就知道這裡有她在攛掇,陳婆婆的兒子和兒媳都閑著無事,往常全是遊手好閒白領月銀的主,在洛陽城打了多少日飢荒該要謀算著撈油水。

「祖母說怎麼辦,阿瑤事先提一句,管事可是嬸娘親自挑選出來的,第一個要換他於嬸娘面上不好看。嬸娘現在病著,咱們更不好驚動她。」姬瑤只問太夫人,拿小梁氏擋別人的手。

太夫人裝模作樣嘆氣:「什麼怎麼辦,你們看著辦就是,總要人能吃得下去飯。我這把老骨頭還有幾日可活,只想喝點舒心的湯水吃口對胃的茶飯。」

姬瑤皺著眉頭故意裝做很為難,半天不說話。

陳婆婆急趕著出主意:「我那兒與兒媳原先在洛陽就辦採買的差事,做得極順當,不如大娘子放心把活交給他們,保管不會出錯。」

姬瑤暗中冷笑,只想從太夫人嘴中掏個准信同,回頭也好堵嘴,問:「祖母,您覺得呢?我年紀小不會用人,遇到事還要您把關。」

太夫人聽了嘴角上揚,終於露出一絲笑意:「那就陳家兩口子接手,他們辦事我放心,你也能省不少心。」

姬瑤依舊裝得不情不願,輕嘆一口氣應承下來,出來后命胡管事把釆買的帳冊和銀錢交到陳家夫婦手中,她叮嚀道:「原先那兩個人你先留著,回頭問一問他們懂不懂莊稼活,若是會的話,替府里去管城外百畝私田,那活比現在的要輕省十倍不止。」

胡管事這回明白,姬家頭大身小,不想在京城貴族圈裡太掉份,該有排場不能失,手裡又空著沒幾個錢,長安城物價更是見天飛漲,往常釆買的兩個小嘍嘍都是叫苦連天,別的府里好差事到姬家變成頭號苦活,拿著五個錢想買十個錢的東西可不難做。

「卸了好,卸了輕省。」他笑著說。

姬瑤也笑了。

廚娘養傷休息十天,太夫人身邊的兩個中年僕婦說是會做飯,僅限於花哨的糕點和零碎,讓她們正兒八經上鍋台做出滿府上下的飯菜,不出三天,該要打退堂鼓。

都看著當家好,當家風光有油水,讓他們自己當上家再體會,家不是那麼好當。

若是有可能,姬瑤也想做甩手掌柜享清福,可她不想在夢裡被人賣了。

鎮國公賣田賣地,換作是小門小戶,日子過不下去,該輪到賣兒賣女的地步。還有太夫人目光短淺,姬家三個孫女,個個生得不俗,說不准她已經有了打算。

這些,姬瑤全要提防。她奔波一整日,回到自己房裡才想到沒用晚飯,打發阿奴去廚房,不拘什麼隨便拿點墊肚子。

阿奴回來提著食盒,說是廚房裡為她留著飯,兩樣菜,一碗米飯在籠里熱著,端出來時仍冒著熱氣。

姬瑤塞給阿奴一雙筷子,「你也坐下來吃,我一個吃不完。」

阿奴扭捏著不肯,姬瑤硬按她坐在桌邊,拔給她小半碗米飯,太晚怕積食隨意吃了幾口,盯著阿奴把剩餘的飯菜吃完,才讓她收拾桌子準備歇息。

燈下,姬瑤自己卸下頭上的小珠花,用玉齒梳一下下通著頭,青絲在指縫間下滑帶著微微涼意,她獃獃地坐了好久,對著鏡中的自己神思飄遊。

她一個人苦苦掙扎,將來不知落到何處?會是長安城的某個高門大戶,還是別處?

長久以來,姬瑤像別的同齡女兒家一樣頭一回想到自己的終身大事,她勾頭繞起一縷青絲在手裡打著轉圈,心緒如同紛雜的頭髮一般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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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姬瑤所料,不出三天府里兩個暫時頂替廚娘做活的僕婦叫苦連天,嚷著干不下去。

她們雞叫摸黑起床,忙完早飯,腳不敢歇一下又要忙午飯。

太夫人要綿軟好克動的吃食,二娘子偏喜硬而脆且講究新鮮,鎮國公不消說早晚逢餐必飲下酒的小菜不能少,小梁氏在病中滋補的湯水不斷,還有翠蓮懷著身子今兒喜酸明天喜甜冷了不行熱了又說太燙……

姬瑤和三娘子是個省事的,又有什麼用。

兩個僕婦顧東不顧西,忙了這頭丟了那頭。更甚者有一天晚飯前二娘子等不到廚房送來湯水,親自去問罪,掀開燉鍋一看,火上煨著的不是給她阿娘的鴿子湯,而是翠蓮想喝的清心粥,她怒而掀翻燉鍋,打落原本已經準備好八成的晚飯。

全家晚飯晚點,鎮國公餓著肚子追問廚房,自然問到女兒跟前。

二娘子一肚子委屈正好找到發泄點,一點沒剩吐個乾淨:「阿爹在說我做錯了?我阿娘堂堂靖義侯府嫡女,嫁到梁家生下一兒一女,操持中饋十多年,居然比不上一個下賤的奴婢。還不是因為她肚子里有塊肉,只不過是塊沒成形的血肉算得了什麼。四妹養得那麼大,你還不是把人給弄丟了!」

鎮國公氣得發抖,兩縷鬍鬚微微顫動,不小心弄丟小女兒當他願意,當眾被長女拿著痛處揭,讓他如何不氣。

「你……」他伸掌嚇唬二娘子,本意想讓她低頭服個軟,人前人後他也好看點。

二娘子天生一股牛性子,不犯則已,犯起來十人也拉不回。姬瑤急著在旁直咳嗽,人家直當沒聽見,梗著脖子頂嘴:「你打呀,打死我和阿娘你好再續一位新夫人,家裡不是缺錢嗎,順帶新人也能帶來一大批嫁妝。」

啪的一聲,屋裡靜得落根針都能聽見。

鎮國公舉著打人的手掌在空中亂揮,重重哎一聲頓足出去。

二娘子捂著火辣辣的半邊臉愣在當地就是沒哭出聲,姬瑤怕她氣過頭憋出毛病,忙趕過去安慰。

都到這功夫,二娘子第一個瞄向曾經把她當成掌上明珠的祖母,她眼沒瞎能真真切切看到祖母興災樂禍的眼神,把心頭的一股軟弱憋回去,她甩開姬瑤扭頭衝出屋子。

姬瑤留在當地左右張望,因為上次洛陽失陷的事太夫人恨小梁氏拋下她而遷怒到二娘子,她是知道的。可在三娘子的臉上,姬瑤再一次看到冷笑和恨意,她的妹妹莫非是……她或許低估了秋娘曾經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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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君是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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