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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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嬸早起發現自己家南瓜又不見了,這臭小子,她暗罵一句。

南瓜上頭有兩個姐姐,下面還有三個小妹妹,萬畝田中一棵苗,腦袋瓜子也是獨一份,機靈得不像話。

比如前回,南大嬸帶他進城去鎮國公府,她和女郎在屋裡說了一會兒話,南瓜已經把府里的底細摸了個遍。

「阿娘,十天後女郎要去萬安寺上香,給姬太傅辦生忌。」南瓜嗑著瓜子兒,嘴巴一溜一溜的話剛說完吐出一把瓜子皮,滴溜著兩顆黑葡萄一樣的眼珠子,爬在南大嬸耳邊嘀咕:「我還見了秋娘,她耳朵上明晃晃一對石頭,準是偷來的。」

南瓜沒見識,玉石、貓眼兒、翡翠在他嘴裡全稱作石頭,有好石頭和壞石頭之分。

「盡胡說!」南大嬸拍兒子的腦袋,心裡卻嘆口氣,哪是偷,明著從女郎的嫁妝里拿出幾件揣到自己懷裡,她聽見了又有什麼法子。

一想到自家女郎在鎮國公府過不上舒坦日子,南大嬸心裡堵著塊大石頭,回去后倒頭就睡,也不想用飯,半夜聽見莊子里的狗叫了一聲便消不出聲,她覺得這狗也太不長眼,偏偏擾人好夢。

可第二天一早,大女兒慌裡慌張跑來說南瓜不見了,南大嬸毫不驚奇,她家南瓜這個時辰還賴在床上才叫破天荒的稀奇事。

直到太陽落山,還不見南瓜出現,南大嬸才慌了神,趕著自家男人,帶著庄奴們漫山遍野找南瓜。

從天黑找到天亮,方圓幾十里都找遍了,全說沒見到南瓜的影子,南大嬸差點跪在地,她就這麼一棵獨苗,可不敢出什麼差錯。

還是她男人有主意,說先回吧,南瓜說不定玩乏了睡在哪個山窩裡,等睡醒了自然會回家。

風真邪,說什麼應什麼,他們一幫人才回到庄頭,老遠瞧見村頭的大槐樹上窩著一個人,亂蓬蓬的頭髮不是南瓜又是誰,臭小子說玩得太累沒聽到大家喊他。

騙誰呀?南大嬸一眼看到南瓜亮晶晶的眼睛,氣不打一處來,這小東西哄人哄上癮了,不收拾一頓還怎麼行。

南瓜爹攔著南大嬸不讓她打孩子,南瓜也保證下次不會玩得太晚,撇著小嘴說他餓了。

先把他餵飽了再打,南大嬸是這麼打算的,可等南瓜回家填下幾個大白饃掃完小半盤臘肉,吸溜下一大海碗小米粥,吃飽喝足抹凈嘴巴腆著圓滾滾的小肚皮回屋去睡覺,南大嬸還是沒動手。

此後莊子里隔三岔五丟雞少羊,廚娘也說早起做的一盆糕點一轉眼就沒影兒,真的不是她偷拿。

「這時節地里的黃鼠狼下崽呢,正打著飢荒。」南大嬸滿不在乎,打發自己的男人帶著燭火供品祭拜上仙。

她男人不大情願嘴裡念念有詞,帶著幾個壯漢出門,南大嬸心裡隱隱有種猜測,卻捂得嚴嚴實實,生怕漏出一條縫便讓別人知道。

南瓜什麼也沒說,她也不知道,可宋家十一郎辦完正事早點離開京城,這地方多呆一天便是危險。

*****

秋娘是被痛醒的,她頭臉還有腰腹落下無數的腳印,多得數不清,醒來之後想破口大罵那個不張眼的,敢這麼欺負老娘,可她張大嘴巴發不出聲。

鹽幫慣用的蒙汗藥「醉大仙」可不是浪得虛名,雖然韓七預計失誤,叫秋娘提前清醒,可她仍然說不出話來。

「韓大哥,她醒了。」南瓜正對著秋娘練腳力呢,誰叫她平時和太夫人一夥,明裡暗裡給女郎添堵,還沒練到九九八十一腳,發現人醒來,忙叫屋子另一頭的韓七。

包括秋娘,這屋裡橫七豎八躺著四個人,床上的寶柱人事不醒,秋娘側卧在床前的腳踏上被南瓜一頓猛踹,靠門口仰卧著一個粗壯的婆子,當胸插著一把匕首,還有一名婆子渾身發抖縮在牆角里對韓七一五一十交待前困後果。

說是她們奉小梁氏的命令,趁著夜深人靜把秋娘和寶柱綁到一起塞到馬車中,連夜發賣到遠處,造成兩人私奔的假象。

韓七來得晚,只知道除了姬瑤呆的大禪院和院外幾個靜室住著鎮國公府的人,倒不清楚除了這兩處再另有為鎮國公和秋娘私會準備的院子。

他給這幾處下了蒙汗藥,正好方便那兩個婆子偷偷帶走秋娘。

螳螂捕蟬,黃雀在外,南瓜人小鬼大,爬在寺中的大樹上,發現她們幾個人鬼鬼祟祟,按照之前的約定學貓叫喚出韓七。

那個粗壯的婆子仗著有一身蠻力試圖逃脫,被韓七一招斃命,她的同伴一看嚇得屁滾尿流,老老實實交待,不敢有一句謊話。

要問秋娘為什麼提前會醒,第一條當然歸功於南瓜,他一通狠踢,是個死人都要哼一下,再一條賴不到韓七頭上。

韓七對醉大仙的份量掌握得恰到好處,可秋娘為了攏住鎮國公,每每在兩人相處時用些催情的香料,久而久之,她身上也生出耐藥性,這一點是韓七沒有料到的。

秋娘但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逼到跟前,手風立下,她後頸一陣麻痛又失去知覺。

南瓜還想再踢一腳,被韓七冷冷看一眼,他嘟著小嘴慢慢收回腿。

「韓大哥」,南瓜拖著長音像是在撒嬌。

「閉嘴!」韓七冷冷道,他對南瓜就沒給過好臉色,可抵不過南瓜對韓大哥的崇拜之心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即使韓七換聲期的聲音自己都聽不過去,可南瓜覺得世上沒人比韓大哥說話更好聽。為了也能變成像韓大哥那樣的聲音,他吃下幾大碗糙米乾飯,嗓子倒沒啞,肚子卻吃壞了,蹲在茅房裡整一天,臭不可聞。

再看韓大哥的長相,南瓜深深覺得不公平,韓大哥沒見過自己親生的爹娘都能長得那麼好看。再看看他的爹娘,阿娘還好說,滿莊子就數她最白凈漂亮,幾個姐妹都比不上阿娘生得好,全怪阿爹,誰叫他小眼睛塌鼻子,拖累得姐妹們個個眼小鼻塌,皮膚黑黝黝的。

南瓜不開心,所以逮住秋娘當作出氣筒,可是把人弄醒,他知道自己又犯下錯。

韓七走向屋裡醒著的另外一個人,那婆子趕緊閉眼裝睡,沒用,韓七手風狠快砸在婆子的後腦勺,一把提起她人架在肩上,另一隻手臂挾著秋娘,打開房門,走向寺后小門外小梁氏預先準備好的馬車中,把兩人拋在車裡,又折返回去。

地上的死人當胸還插著匕首,韓七抽出兵刃在她身上抹凈血漬,這老婆子又肥又壯剛咽氣,沉得像頭豬,韓七隻好單獨馱她一回。

最後,他扛著寶柱,駕起南瓜,把兩個都扔到車裡。

「看好他們,我去去就來。」韓七說話沒半句廢言,從身上另抽出一把短刀塞到南瓜手裡,冷哼:「臭小子,倘或有人跑了或喊出聲,你自己看著辦。」

南瓜好似沒聽見他說話,手裡捧著沉甸甸的短刀,興奮地說:「韓大哥,這把刀送給我罷。」

韓七無語,這小子跟他不在一個腦迴路,他哼一聲扭頭往回走。

四周黑通通的寂靜無聲,來來往往折騰幾回,這半天沒見一個僧人或小沙彌,韓七猜測小梁氏事先賣通寺中的主管和尚,特地不放雜人過來。

倒好,與人方便與己也方便,省下韓七許多事,他惟一有點困惑,鎮國公怎麼沒能來,大概是也被小梁氏絆住腳脫不開身。

宋十一郎聽完,狠捶一記樹榦,震得翠綠的樹冠紛紛搖晃,「阿瑤身邊全是這號人,讓我怎麼能放下心。」

此時天色由暗轉微明,林中白霧繚繞,只能看到幾十步開外,韓七也已換好衣裳,故意鬆開領口,露出鎖骨和半塊結實的胸膛,腰間系佩鑲著寶石的長劍,烏髮籠著翠冠,一身上乘的流雲錦衣被他穿出幾分浪蕩子的氣味。

他面龐偏黑,劍眉長入鬢,鼻樑挺直,嘴角呈好看的角度向上微微翹起,似笑非笑,惟一雙眼睛如海般泛著淺藍色,眸閃漆光寒星點點,帶出不符合實際年齡的老成和殺伐決斷。

任誰單憑外貌也猜不出他只有十六歲,其實韓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生辰又在哪一天。養父從一個垂死的農婦懷裡發現他,抱回去扔在稱鹽的秤上,不多不少剛好七斤,當即拍板給他取名七郎,當成親兒子養大。

如今他老人家性命垂危,韓七上京特為請顧神醫,盼著岐黃高手能妙手回春治好養父的頑疾。

韓七此前沒來過洛陽城,兩眼一抹黑,他又帶上熟知京城的宋十一郎。可宋家的事過去不到一年,宋十一郎長著一副典型的宋氏兒郎臉,不敢踏進京城半步,無形中又拖了韓七的後腿。

「既然不放心,走時帶上便是,啰里啰嗦真麻煩。」韓七蹲在小溪邊洗乾淨手上的血跡,就著溪水洗了把臉,神清氣爽準備下山,把秋娘幾個扔給宋十一郎處置。

「那車被人做過手腳,再行上五六里路該要散架。」韓七走時甩下話,高大驕健的身影消失密林中。

最毒婦人心,宋十一郎在原地定了有片刻,之前剛出萬安寺,他找借口打發南瓜回去。

那孩子得了韓七的短刀,高興得忘乎所以,生怕再見到韓七,又被他索要回去,竟是前所未有走得利索。

宋十一郎掀起車簾,車上活著的三個人也已醒來,瞪著驚恐的眼睛直勾勾望著他。

他們想跑也跑不掉,南瓜怕自己辦不好韓大哥吩咐的事,找出繩索將幾個人捆得結實嘴裡堵上破布,別看他不到十歲,總歸是成日在庄間田野廝混,比尋常的孩子氣力大許多。

宋十一郎先抽掉寶柱嘴裡的布,問他鎮國公和秋娘的事是否為真?

寶柱連連點頭,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舉證說出許多鎮國公和秋娘干下的醜事,那娘兒們和他半毛錢關係也沒有,寶柱可不想當冤大頭。

宋十一郎不怒反笑,轉頭抽倒秋娘嘴裡的布,一腳蹬在車身,追問一句:「寶柱說的可都是真?」

「宋十一郎,求你放奴一馬,奴以後再也不敢了。」秋娘嚎啕哭出聲,比她在萬安寺禪院里姬瑤面前的認錯誠懇多了,說完她意識到什麼緊捂著嘴巴,面如死灰,恨不得咬斷剛才說話的舌頭。

宋十一郎是逃犯,秋娘一語道破他的底細,不死也得要死。

「你認得我。」宋十一郎輕笑一聲,然後是哈哈大笑響徹山林驚得鳥兒飛起。

約莫過了一柱香功夫,一駕馬車駛出山林,馬兒像受過驚直直衝下後山崖,底下是一人多高的雜草,連車帶馬跌落下去沒入草海打出一個漩渦。

宋十一郎提著半乾的長劍一路追隨過來,凝望山崖下,坐守到天黑等韓七回來,半尺絕境容他片刻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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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君是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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