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浮雲之境

第319章 浮雲之境

雲逍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是看向城遙,而他這句話,自然也是對城遙說的。

城遙雲淡風輕看向他道:「你不去么?」

雲逍看了他一瞬,然後直接走了出去。不過一會,屋外傳來隔壁房門開啟又關上的聲音。

「這……」寂流道,「他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放心。」城遙笑了笑道,「他去。」

清歡一下子仰倒在了桌子上,感覺自己也是替他們操碎了心。

「那他還回屋子去睡覺?」寧顥道,「咱們不是應該抓緊時間,現在就出發嗎?」

「咱們是去遊玩,又不是做賊。」城遙失笑,「自然是要養足了精神,明天一早,大大方方地去。」

於是眾人各回房內宿下,第二日一早方才動身起行。

山海國雖被稱為妖之國度,人類的絕對數量卻也不在少。何況妖國本土地域廣大,群妖日常也多愛化成人類模樣行走,偶入這幾個外鄉人,並不會太過惹人注意。

當然,若是沒有昨日那一場大鬧,需得提防著被那些貴族們認出尋釁的話,這樣的祈盼還會來得更實際些。

掠過大片海面,便是山海國本土最外圈的要服範圍。清歡記得風平所言,這裏是流放國中要犯的地方,其中所居也都是罪民後裔,地位大概也就比鮫人們稍微高上一點。低頭下望,果見地面上儘是簡陋房舍,顯而易見其中居民生活困苦。

相比之下,鮫人們的聚居地,則看不出半點生活困難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鮫人這麼遭搶了。」寂流低聲感嘆了一句。

清歡從他的衣襟里抬起頭來,撇了撇嘴表示認同。

隨着少年們的前行,腳下景物飛速變換,茅屋土舍變作磚石房屋,城鎮也漸趨繁華,人煙逐漸稠密。

「這裏,應當便是綏服了。」城遙道,「內海最外圈的範圍。」

說着,他便當先降下身形,穩穩落在無人路經的小山崗上。

「我們不是要去帝畿嗎?」寧顥眯眸張望了下遠方。

清風吹過,碧綠長草輕輕搖曳,翩飛起數只蜻蜓。好一幅晴日曠野圖景。

寧顥不解道:「這裏距離帝畿,還有很遠吧?」

「不錯。」城遙道,「但是山海國中有一條規定,內海範圍內,便都屬於禁飛範圍,只有王與四將例外。」

「那怎麼辦?」寂流訝道,「靠兩條腿走過去嗎?」

山海國,好歹是一個「國」啊……

城遙一笑不答,但看雲逍已下了山崗,舉步往山下小鎮走去,他便也三兩步追了上去。月無瑕輕哼一聲,有些不滿自己被甩下了,但很快的便也去追趕兩人。

另外三人反正也是已經習慣了他們這般相處了。雲逍和城遙時不時地翻臉置氣,不知何時就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般,依舊好得不分你我,徒惹得月無瑕在旁跳腳。

寧顥伸個懶腰,與寂流並肩走着,看了看寂流懷中優哉游哉的清歡說道:「葉清歡,我真是有些羨慕你啊!」

「為什麼啊?」

「因為你不用自己走路啊。」

清歡嘻嘻笑道:「等哪天你變小了,我也這樣帶着你。」

「寧富婆,你要變小還不容易么?」寂流道,「上去咬那小子一口,正好是你所長。」

「……滾!」你丫的才是阿汪!

「好的。」

兩個女孩子正有些驚訝,寂流今日竟然未出言反擊,卻見少年的腳下已出現一柄飛劍,貼著山坡一滑而下,帶起一道飛揚的草屑。

清歡樂不可支,小流的玩法還真多。

一行人進了小鎮,鎮子裏頭更是熱鬧。卸貨工們的吆喝聲,與牛羊豬狗的「咩咩」、「哞哞」聲混為一體,房舍之上飛散出炊煙,空氣里飄蕩著一股飯菜香,還有各種甜膩膩的香味,像是香花,又像是水果。

城遙道:「你覺得會在何處?」

雲逍道:「你尋人一問便知,何必胡亂猜測。」

「也是。」城遙挑了挑眉,回頭看了眼寂流等人就在後頭,便繼續往鎮子中央走去。

月無瑕有些惱,因為他聽不懂這二人說話,悻悻然跟上。

城遙在鎮中尋得一處飯館,入內而坐。他與雲逍都是辟穀的,月無瑕莫說吃飯,就連睡覺都可睡可不睡。小流雖好口腹之慾,連着幾天不吃飯,卻也餓不死。所以這一頓,主要還是考慮著清歡與寧顥。

飯罷,城遙掏出錢袋來付了飯錢。外界貨幣於此地也可通用,由此便可見山海國雖地處偏僻,卻也並非完全與世隔絕。

城遙給了飯館小二兩枚銀錁作為小費,打聽鎮中驛館所在。此話恰被那老闆娘聽見,十分熱情地親自領了他們往驛館去。

寧顥望着老闆娘那一扭一扭的水蛇腰,有感而發對寂流道:「其實宮城遙的女人緣,原本應該很不錯吧?」

這句話的深層意思,寂流、清歡的心裏自然都明白。像寂流這麼弔兒郎當,從小到大都引得不知多少女孩子對他青睞有加,偏偏城遙如此人物,卻從未有過女孩子向他表達傾慕之意。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無論誰都知道,宮城遙的心裏只裝了一個人。除那個人外,誰也不可能在他心裏留下半個印子。

寂流斜眸淡掃了寧顥一眼,「你確定,是女人緣?」

「有問題么?」

寂流戲笑道:「前面那隻可不是女人。」

寧顥眼拙,看不出來,「那她是什麼?」

「母豹精。」

「……」

雖有一些無語,但好歹,他們是不用行路了。

驛館門前忙碌非常。少年們用飯時間早,此時還未到正式飯點。不時有麋鹿拖着板車來來往往,工人們從車上卸下各種大小包裹,又裝上瓜果、絲棉、稻穀等原材料去車上,然後麋鹿們就拉着車,一陣風似的跑遠。

聽聞他們想要去帝畿,兼之城遙出手又甚大方,驛館老闆忙命人收拾出一輛豪華板車來。

所謂豪華板車,是由四匹麋鹿並排拉着,其後串連着兩節敞篷車廂,一節坐人,一節則載滿了各種香花香果供客人們享用,可謂琳琅滿目。

待到一切準備就緒,麋鹿們的腳下好像一下子生了風,疾奔鎮外林間大道而去,一眨眼間身後小鎮便看不見了。

少年們一下子變回了最頑皮的孩童,除月無瑕外,全都大笑大叫起來,就連連續抑鬱多日的雲逍,也變得暢快起來。這種感覺,簡直是前所未有,實在是太過新奇有趣。

寂流看看坐在對面,還緊繃着張俊臉的月無瑕,心頭惡念一起,伸出手去在他面上狠狠揉了一把。

月無瑕惱怒地將他甩開,面上憤憤神色。

城遙與雲逍同是瞧得一愣。想當年人生初見,某小流也嫌棄某小隻冰塊臉,就這麼伸出手去狠狠蹂躪人家的面頰,要他對自己笑笑。某小隻自然面色不善,很傲嬌地拒絕了。

「哥,他欺負我!」月無瑕在風中凌亂。

「是么?」城遙笑了一笑,「怎麼欺負的,是這樣么?」

說着也猛一下伸出手去,對着月無瑕的面頰一頓猛搓。

「你……」月無瑕欲哭無淚,一不小心視線撞到雲逍,然後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果然!

雲逍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揉搓了他一把,唇邊勾起一個壞壞的笑容。

寧顥在旁瞧得大笑,也趁機對着月無瑕的面頰一頓蹂躪,好像不給他揉出一個笑來誓不罷休。

板車飛馳,卻在即將穿出一片密林時驟停。少年們俱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平原上。隨即人人手按佩劍,警覺起來。

眯眸望去,卻見一人寬肩窄腰,頎長身姿有若刀砍斧鑿,背對他們立於密林出口之處。

林風吹拂,卻連他的一縷髮絲也未能揚起,身上軟甲是亘古不變的黑。

為他而來,卻未想他竟在此處等待他們。

卻邪轉過身來,眸光冰冷,一一掃過眾人面龐。

良久,他說:「你們來了。」

「你……」

少年們咋舌。

然而剛吐一字,便見男子長發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瘋長,隨即迅速由黑轉白,覆住口鼻的面罩也在此時解除。

「千堂仙尊……」寂流失聲。

少年們瞠目結舌,卻還俱未能完全相信。

身前男子對着他們點了點頭,除去身上裝束有異,卻當真已是他們熟悉的千堂模樣。

「如你們所見。目前的我還有第二重身份,便是山海國的青龍將軍。」他說。

目前……

城遙心頭微動。

「那麼仙尊在此的目的,是什麼呢?」他問。

「無論目的為何,每個人都有自己值得去做的事。」千堂說,「你們來此已有不少時日,難道就未在意外界都發生何事了嗎?」

還當真未在意。

關切之人盡在此處,不在此處的,亦有足夠自保能力。

千堂一邊說着,掌中緩慢現出一面水鏡。

少年們此時方舒一口氣,萬般確信了眼前人確是千堂無疑。

身份面目可以造假,可這一手凝水成鏡之術,尋常人卻絕難偽造,何況城遙水法由他親授,此時更是看得分明。

千堂掌上流光緩緩繞轉,重重畫面接連閃現。

「這是……」

眾人俱大驚失色。

「不錯,封妖塔上的風煙譜,並非風煙譜。」千堂道,「而是七魔裂隙。」

七魔裂隙!

「七魔將逐漸現世,魔君將被迎回,高唐黷殺子證魔心,執意入魔,而今人間界已是烽火狼煙。」千堂續道,「這就是這段時間,外界所發生的事。」

少年們俱心頭大震。

「你們留在此處已是無益。」千堂道。

「那我們應該做什麼?」城遙道。

水鏡畫面逐漸變換,顯露多名仙門弟子力抗妖魔之景。

「去助你們的同門一臂之力吧。」千堂說。

「那你呢,仙尊?」寂流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應做之事,而我亦不例外。」

千堂說罷,擺一擺手,背對他們離去。

隨着他的邁步,銀白長發再次變短,變作漆黑色澤。

「你們在此間欲做之事,我會替你們完成。」

這是千堂最後留給他們的話。

少年們面面相覷,立時便往中原去。

一月之後。

寂流與雲逍御劍向中原北面疾飛,終於一處臨近天域的城池前停下。再往前,則是天域範圍了,四野茫茫,俱是黃沙。

此時正是午夜,天上無月有星,就着數點星光,寂流望見雲逍一臉凝重神色,便問:「怎麼了?」

雲逍道:「這裏,十分奇怪。」

寂流不解其意。他們一路行來所見怪異之城並不在少,越是往西這種特徵就越明顯,往往一整座大城卻只零星幾點燈火,便是比小說中形容的酆都還要滲人。卻不知這座城池除去無盡黑暗,幾無人息之外,還有何怪異之處。

而他們,自然是受命尋怪而來的。

他不問,雲逍便也不答,二人只向城內行去。

街道兩側依稀可見往日的繁華,儘是酒樓賭坊,茶館歌院一應俱全,城內設施便與中原境內其餘大城別無二致,只街邊建築混搭了中原和西域的風情,顯出些特別來。

可是,大多商鋪卻都大門敞開,內里並無一個人。

不僅商鋪無人,民居之內,也沒有人。

或者應該說整個城池,整條街道,都沒有一個人。

寂流不禁感覺毛骨悚然:「這座城,該不會是鬼住的吧?」

雲逍道:「那你去看看,那些桌椅板凳,是否紙做的。」

寂流緊緊摟住他臂:「你別故意嚇我……」

雲逍甩開他:「行了,別故意噁心我。」

寂流哈哈笑着鬆開手臂,卻真被自己笑聲嚇到,立馬住了嘴。

午夜的街道,只他二人,肆無忌憚的大笑聲竟然還能聽見回聲。一時,果然便似有無數看不見的鬼怪在四面八方向著他們獰笑。

寂流輕聲道:「我現在,是明白你為什麼說這裏十分奇怪了。之前我們路過的那些城鎮,雖說人少,問當地人也問不出什麼緣由,但好歹還剩下些人,卻不像這裏,所有人都消失得這麼乾乾淨淨。」

雲逍正輕撫路邊一塊歪斜了的招牌,聞言道:「我說的奇怪,並非是指無人。」

「那,還能是因為什麼?難不成還真是有鬼?」

雲逍輕輕彈去手上沙塵,道:「這裏的建築樣式雖奇特,但你看大部分的建築,以及這城池規模,可像是沙漠中的?」

寂流抬頭,細細打量四周,半晌,點頭道:「確實不像。」

「不錯,」雲逍道,「若果是在沙漠之中,絕無可能造就如此規模大城,屋頂樣式,也不可能是如此傾斜構造。」

「你的意思是……」

「這裏曾經,是一片綠洲,城外,應該有乾涸了的河道。」

「那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好像只是一夕之間……」

雲逍道:「以城中積累的風沙數量及風向風速判斷,此處變成沙漠應還不超一月。我雖不能感應水靈,卻覺火靈在此毫無阻礙,應是水靈十分稀少所致,即使再乾燥的地方,也還不至於如此。」

寂流先天為金,曾修習水屬,當即細細感應,驚道:「確實奇怪,已經不止是稀少,卻像是一絲水靈也沒有。」

雲逍說:「那以你看來,何處會連一絲水靈也無?」

寂流皺眉沉思,「天地之間水靈最為充足,應是沒有這樣的地方。」

「有的。」雲逍道。

「何處?」

「人為成就的地方。」

寂流恍然:「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將水靈從這裏抽離了。」

「不錯。」雲逍道,「那必定是個於水屬一系十分精湛的人物。只是他目的何在?」

寂流道:「要將那麼多的水靈抽走為己所用,我想必定不會離這很遠。因為我們一路行來,似乎只有這一處是這樣。」

「依你所言。」雲逍道,「只四處去尋水靈最充裕之地,十有八九便能找到。」

寂流嘆道:「只可惜你先天火靈與水相剋,我雖不克,卻也很難感應到啊。」

「你……」雲逍道,「不是曾經修習過水屬……」

「也只是修習過啊……」寂流道,「水靈這麼溫柔的東西不適合我,我只更喜歡金系和土系……」

雲逍無言。終究人算不如天算,棋差一著。

寂流道:「要不,我們回去找宮城遙來?」

雲逍正思量,只聽街角黑暗中忽然傳來一句——

「二位,若只是如此,可否讓在下相幫?」

「什麼人?」天暮與點漆一同出鞘。

一襲白衣自陰影中緩緩步出,在黑夜之中分外惹眼。

雲逍與寂流俱吃一驚,來人竟不動聲色便已離他們如此之近,以他們今日修為,竟然渾然未察。

白衣男子在二人身前半丈處停下,揖道:「在下漠北道,映川。實無意探聽二位談話,只在下也正調查此間之事,碰巧路過聽見人聲,冒昧至極,還望見諒。」

二人觀他外貌不過二十五六年紀,面容雖不甚出眾,卻十分和善文雅,不似仙人而更近文士。又聽他如此說,寂流便點頭道:「漠北道,道轄漠北,先生出現在這,也合乎情理,是我們無理了,抱歉抱歉。」說着便與雲逍二人收回長劍。

映川道:「卻不知二位仙承何處?」

「您客氣了。」見他磊落,寂流與雲逍便也一一自報過家門。

而今天下動亂,除三神弟子入世濟世外,其他各仙門也多有動作。

映川乃漠北道正身長老,所謂正身長老,便同三神天中司律長老,只是叫法不同而已,職責卻是一樣的。寂流一直以為擔任此職的必得是千堂或阿洛那種冷麵冷心的人物,卻不想眼前這人卻言語謙和,句句令人如沐春風,心中訝異更甚。

映川道:「方才聽二位少俠言說探查之法,在下不甚欽佩。正巧在下主修水系術法,或能為二位驅策一二。」

二人忙稱不敢,寂流道:「仙尊您實在是太客氣了,有您幫忙,當然是再好不過。」

映川笑道:「我只與二位平輩論交,萬不必如此稱呼。如不介意,直呼在下姓名便可。」

寂流乾笑幾句,既不推辭,也不說話。雖說他是一派長老,修為自然遠在他們之上,初始他們並未發現他聲息,確也在情理之中。但二人心內卻仍不敢完全放下提防。

雲逍道:「如此,便請先生帶路。」

映川微笑點頭,指間虛捏一印,便領了二人往城外走,逐漸行向大漠深處。行了一段,映川忽回頭向二人道:「以在下看來,似乎水靈充盈之地,離此處還極遠。不若我們御劍低飛一程。」

寂流道:「但憑先生做主了。但照如此說來,那人的修為豈不是深不可測?」

映川道:「想必是的。所以我們還需多加小心。」

言罷三人便祭出光劍,貼著大漠疾飛。四周儘是一般模樣,唯有無窮無盡金黃沙漠,在黑暗之中只是無數陰影。雲逍暗暗觀星,卻見他們正是往正東方向而去。心內瞭然,冬日內陸風向多為西北,水靈卻盡在那處城池東面,西北風並不能將水汽帶來,如此乾燥卻也甚合情理。若是這般,只他與小流二人,只是費些功夫,細思片刻也能想明白,摸索一陣便能找到所在。只是有映川在,卻能省去不少功夫。

果不片刻,映川速度漸緩,回頭對二人道:「此地水靈已非常多了。」

二人輕輕點頭。

再行一段,只見前方忽然出現連片陰影,清新水汽撲鼻而來,卻是到了一處綠洲,草木崢嶸綿密非常。

三人紛紛躍下飛劍。

映川喃喃道:「在下記得這裏原先並非這般模樣。那人將四方水靈盡皆聚集在此,只是為了成就這樣一片綠洲,卻不知他的目的是什麼……」

寂流道:「那就先進去看看,或許能尋出些端倪。」

「確實如此。」映川點頭道,「此處就是我們要尋的地方無疑,一會進入洲中,二位還請千萬小心。」

雲逍與寂流應了,三人便一同向綠洲中去。其間倒與尋常綠洲相差無幾,林間道路還十分開闊,竟然還能看見許多車轍痕迹。想來大漠之上風沙一吹,便盡皆掩去了,唯獨此地尚存。

三人沿着道路緩緩前行,眼前忽然豁然開朗,道旁再無巨大植物遮擋,而是一片平靜的湖面。

車轍,亦一直延伸到此,方在湖邊消失。

寂流御劍往湖對岸查看,卻見除去他們來的那條路,另外幾面俱被龐大植被包裹。再往外,則依然是茫茫沙漠了,便即御劍回身,卻正看見雲逍與映川蹲在地上查看,便問道:「可有看出什麼?」

「並沒有。」雲逍道,「車轍極深,可見所載之物極重,卻不知如何穿越沙漠,運至此處。」

「可是這車子……」寂流不解道,「怎麼看着像是到湖裏去了?」

映川道:「如此,怕是只有入水方能一探究竟了。」

寂流與雲逍對望一眼,卻覺也是別無他法,便也施御水決,與映川一起往水中去。

湖泊並不大,卻是極深。

三人一直泅游到湖底,也並未發現任何異樣。

別說一整輛車,便是半個車咕嚕,也沒有看見。

便如千千萬萬個湖泊一般,這個湖底,也只有砂石、水草、各種不知名的生物,以及——一團模糊的光亮。

靠的近了,方看清那原是一方現於湖底土壤中的洞口,隱隱透出光來,待仔細看,卻並看不清內里。

這實在是一件十分有違常理的事情。

但他們要探尋的,本就是不合常理之事。

而映川,已先於二人進入洞中。雲逍與寂流便也隨他魚貫入內,三人似鑽進地底。

洞口極短,只需一步便能跨越。

當三人穿過洞口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在湖底,而那方洞口,依然處在他們的腳下。若照常理推論,他們既是由上至下入洞,此時洞口應該在他們的頭頂才對。

但這裏的一切,似乎都是對稱的,他們方才穿過的那個湖底,就像是一面,鏡子?

既已行到此處,便再顧不上思慮許多,也許答案,就在湖面之上。三人便往湖泊上方泅去。越游,卻覺越暖。許久之後,終於破水而出。卻見湖水無垠,望不到邊際。

頭頂,是佈滿繁星的遼闊蒼穹。

三人向著湖邊奮力游去,終至岸上。

這面的氣象,竟已是春夏,不冷不熱,舒適宜人。

「這裏……是幻境么?」寂流對着四野喃喃。

而其實無需他人回答,他也知道這裏是一處真實的所在。因為這天,這地,這繁星與清風,甚至草葉上的一隻小蟲,都是真實的。牧野茫茫,一時竟不知要往何處去。

映川道:「以二位少俠之見,此時卻該如何是好?」

寂流道:「御劍顯然是不行的,容易暴露目標打草驚蛇,這地方看起來這麼大,如果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卻也頭疼,怎麼辦好呢?」

雲逍不言,只細打量四周。只見曠野茫茫,草原延綿,樹木倒不甚多。片刻之後又俯身細看,御劍低飛繞湖一周。

另外二人亦御劍跟隨在他身後。

雲逍見只東北岸上草葉雜亂,又多向東北方向傾折,或是年深日久碾壓所致。便起身道:「向東北。」

不想寂流與映川並不問為何,只映川道:「便依少俠所言。」

雲逍正可省卻作答,也不多說,僅稍頷首。三人腳下不停,便向東北方疾掠。

行得許久,果見前方隱隱現出數點燈火。

映川道:「雲少俠才智過人,所料果然不差。」

「先生過獎。」

言語間又已掠出許遠,三人卻同時住了腳步。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連綿營帳,周邊,只少許士兵模樣的人在看守,神態卻甚憊懶鬆懈。

最明亮處是在正北,然而距離太遠實在看不甚分明。

三人小心避過守衛耳目,稍往裏行,卻未見有人,側耳傾聽,竟能聽見此起彼伏的輕微鼾聲。寂流目中現出訝色,撩帳細看,卻見帳內果然睡着些人。正欲往他處探看,卻聽雲逍輕聲道:「不用看了,全是人。」

映川點頭道:「城中失蹤的那些人口,應該就是被擄到了這裏。現在還不宜打草驚蛇,我們再往前去看看。」

言罷三人又輕身往前去許遠,卻見這營帳範圍十分寬廣,一時竟掠不到盡頭。實難估測間中到底有多少人。大片帳房呼呼掠過,視野終於變得開闊,許多未完成的高大建築屹立在前。

而唯一的完成物,則是前方那座燈火輝煌的巍峨宮殿。殿外,是無數勁裝守衛,人人肅容挺立,不似外邊鬆懈模樣。

三人伏在土石陰影中。寂流十分吃驚,再看雲逍,卻似已經怔住,便用胳膊肘輕推了他幾下:「喂,怎麼了?」

雲逍方回過神來,道:「沒什麼。」

映川道:「想不到這裏守衛竟如此多,想混入查探怕是不可能了……」

寂流道:「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映川略一沉吟,道:「湖底並沒有靈力結界封鎖,乾脆我等將計就計,便裝作一般武林人士偶然到此,他們既然如此缺人,或能將我等一併擒拿了去,趁機探得真相。」

二人呆愣片刻,寂流道:「您這個辦法雖然大膽,卻也未嘗不可。那……我們現在就出去吧。」說着便準備起身。

映川忽阻住他:「少俠且慢。」

二人不解。

映川在他們面上望了望,說:「二位形容太過出眾,不似一般莽撞江湖客,或至惹人懷疑。」

「那……怎麼辦?」寂流撓頭。

映川卻自懷中摸出幾個丹瓶、紙包,對二人笑道:「在下恰好有一些辦法。」

一炷香后,寂流望着雲逍從一個俊美少年變作了一個黃面大漢,而據形容,他自己也成了一個麻臉中年人,不由對着映川嘖嘖稱奇:「先生的這一手易容術,真是絕了。」

映川笑道:「在下早年曾行走江湖,如此不過江湖伎倆而已。二位乃三神天高徒,自是不屑為之。只是切記不要沾水。」

寂流便道他太過謙虛。

三人又斂去劍上靈力,只如尋常佩劍,便佯作自外潛入模樣,立時便被守衛發覺,幾番纏鬥,三人敗下陣來,被守衛們團團圍住。一時個個彎弓搭箭,對準他們。立即有人上前來將他們縛了,押在殿前,三人佩劍也被一併收去。

一首領模樣的人在他們面上狠狠凝視一番。

寂流心內砰跳,生怕被他看出破綻。但那人看了片刻,只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裏做什麼?」

映川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兄弟三人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漠北三俊傑』,下湖撈魚打牙祭不想竟來此處,實是誤會。請問足下是什麼人?」

那人忽笑道:「長這般模樣還三俊傑。」

一時其餘守衛亦皆鬨笑。

「好了,別笑了,」那首領模樣的人喝道,「吵到雲主與護法休憩,你們擔待得起嗎。」

眾人立即噤聲。

寂流卻已變了臉色,再望雲逍,後者卻只不動聲色輕點下頭,面色卻似更加青黃。

首領又上下打量一番三人,道:「爺兒們天天去外面撈魚那麼辛苦,想不到還有魚兒自己送上門來的……」說着又一揮手,說,「來啊,老規矩,先關個幾天再說,等天亮了再去稟告大護法。」

立時便有人上前來,推搡著三人往前走,卻是往宮殿側邊去。漸至一處地下入口,竟是一處地牢。壁上燃有數枚火把,將地底照亮。三人細細打量四周,偌大地底竟只他們三人,好在空氣倒還十分流通。

不及細看便被看守們推搡到了一處牢獄內,雙手束縛倒是解去了。守衛們只拿鐵鏈嚴實縛了牢門將三人收押,之後便自行離去。

「映川先生。」寂流道,「您先前所料確實不差,依您看我們還要被關多久?」

映川道:「想來不會太久,左右不過是為威懾我等,讓我們老老實實出賣力氣。」

「這樣的話,那我們接下來只要表現出一副因為害怕,然後被馴服了的模樣就可以了?」寂流道。

映川笑道:「正是如此。現在不如養足精神。」說着便向二人抱拳一禮,道,「在下便先去休憩了。」

二人皆點頭應了,再望映川已在囚牢另端坐下,似閉目睡去。

雲逍與寂流對望一眼,也倚著牆角坐了,面上雖不動聲色,手卻在身後交握住。

寂流在雲逍手心悄然寫下「雲主」兩字。

雲逍將他手用力一握。

再看映川呼吸平穩,似已睡去,寂流欲言語,想了想還是忍住,便只與雲逍靠坐在一處,閉眼休憩,起先還不敢真正睡去,過了會卻也覺神思逐漸朦朧渙散……

暗室之內,男子一襲黑袍,面容也隱在寬大的兜帽陰影中。窗外隱約透進些許亮光,卻照不到他身上,那襲漆黑的袍子便如同能夠吸收光線一般,讓人幾乎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門軸輕轉,昨日當班的雲衛首領舉步進來。男子放下手中把玩之物,略微抬頭看向首領。來者卻並不敢與他目光相觸,只單膝跪在他身前一丈處。

男子淡淡開口,嗓音格外低沉:「這麼早前來,可是夜間出了什麼變故?」

「啟稟大護法。」跪在地上的男子拱手垂目,「並無太大變故,只是有三個江湖人偶然來此。」

露在兜帽外的半張面容依然看不出是何表情,只嘴角輕動:「仔細說來。」

首領便一五一十的說了,末了還呈上收繳來的三柄佩劍。

黑衣男子舉目看去,忽然將最不起眼的那柄執在手中,袖間的手指不可遏制地輕顫。

「護法?」首領有些震驚。

然而那輕微的顫動只是短暫的一瞬,快得讓首領懷疑是自己眼花。

依然是那波瀾不驚的聲音:「現下正缺人手,早些讓他們投入勞伍。」

寂流再醒過來的時候,隱約聽見地面上些許人聲,還有車軲碾過,巨物移動的聲音。因着他們此時正處在地底的緣故,便覺是頭頂霄漢正風雷怒涌。正思量是不是已經天亮了,卻聞見步聲下到地底,近得前來。

映川已睜開眼來,趴到牢門上叫嚷:「大人,大人啊,何故縛我們來此?」聲音嘶啞,卻是他故意作出此態。

只見來的是一高一矮兩個人,身上所著與昨日所見幾人略為不同。

「吵什麼吵。」高個那人一腳踹在映川身上,映川堪堪摔出數步。

「不說是個練家子么,怎麼這麼沒用。」矮個子嗤笑道。再看雲逍與寂流二人偎坐一處,淫笑道,「這兩個漢子,莫非也是斷袖?」

雲逍眉頭蹙起,寂流卻向那矮個子笑道:「大人為何加個也字,莫非大人也是同好。」

「哈哈哈……」矮個笑道,「我倒是不好這口。只是別人……不過你二人這般模樣,還是算了。」說着又是一陣嗤笑,卻不知他自己模樣又能比二人易容后的樣子好到哪裏去。

「哈哈,自然。」寂流笑道,「我二人天生貌丑,自然不及大人您英俊威武。」

矮個子十分受用,笑道:「你這漢子倒是會說話,便給你和你這相好的,安排些輕點的活計吧。反正到了這裏,你們卻是不用再想着出去了。」

寂流笑道:「卻不知道為何?」

矮個子笑道:「有不想出去的,也有出不去的,等你們待久了,就會明白。」

高個子忽道:「你的話是不是有點多了?」

矮個子打個哈哈,便看向映川,向高個道:「這人看上去這麼病弱,要不也同他二人排在一塊?」

高個子道:「隨便你,只快些弄完就是。」

「好吧。」矮個子向牢內三人笑道,「你們可想明白了,要在此地踏實辦事?」

寂流忙點頭笑道:「那是自然。」

矮個子十分滿意,說:「那就安排你們去土木營吧。」

「大人安排的自然不會錯。」寂流笑道,「卻不知道土木營是幹什麼的?」

矮個子道:「也沒什麼辛苦活計,不過每日扛扛木料,搬搬磚土。」

「大……大人。」寂流大驚失色,「您不是說,安排點,輕鬆的活計?」

高個子卻已先一鞭子抽在牢柱上,還好寂流躲閃及時。只聽他怒道:「再嫌東嫌西,便讓你們去挑大糞,洗茅房,收斂屍體!」

寂流立時噤聲。

矮個子笑道:「你這火爆脾氣,可別嚇壞了新來的。」

高個子冷哼不語。只開了牢門,領了三人向外邊去。

外間卻是一片大亮。眼睛逐漸適應明亮光線,寂流頓覺不可思議。

昨日深夜行來,沒有燈火併未看清,此時方見原野之上,竟還有許多尚在建中的建築。巨大的木柱石塊被數人艱難推運著向場中去。

矮個顯是極為滿意三人震撼模樣,笑道:「一會帶你們去領了號頭,換了衣物,便也同他們一般差使。放心,只要你們賣力幹活,斷不會短了你們吃食。若要表現好了,以後也能從那土木營中出來,說不定混個好些的差事。咱們雲主可向來都是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的。」

三人忙不迭稱謝。

見矮個十分受用,寂流乘機問道:「卻不知咱們的雲主是何等樣人物?」

矮個面色卻也斂起,只道:「這個你也別多問,雲主的事情,也不是咱們這等人能夠議論的。」

寂流連忙稱是。

矮個便與高個商量了,將三人帶入一溜營房之間,正是他們昨日夜裏所見。立時便有另外一人前來接引,高矮二人吩咐幾句便自顧離去,分工甚是明確。

那人將三人引入帳內,上下打量他們一番,說:「這的人都喊我叫衛哥。你們既來了我這,以後如果好好做事,我也不會虧待了你們。可如果你們存心搗亂,或者偷懶,卻也不要怪我不客氣。閑話少說,只要你們自己爭氣,日後也不是沒有出頭之日。」

三人連連應了。

衛哥又道:「都叫什麼名字?」

寂流道:「小人夜流。」

雲逍略微一愣,便道:「葉雲。」

映川道:「在下葉川。」

衛哥在一本冊子上記下,寫到寂流,記的卻是「葉流」,說:「原是兄弟三人,家中可還有別人?」

映川道:「不曾有。」

衛哥點頭道:「那甚好,正可了無牽掛,在此安心做事。」說着走近前來,依次掐過三人胳膊,問道,「可都是學過些功夫的?」

寂流道:「那當然,我們兄弟在外邊可都是……」

不想衛哥卻望向映川,說:「你可識字?」

映川點頭道:「識得。」

「那也算你小子走運了。」衛哥道,「我這正還缺個記工數的。」

映川道:「……衛哥,我……」

「嗯?」衛哥怒目而視,「你有什麼意見?」

「沒、沒意見……」

「好了,你先在這等著。」衛哥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寂流與雲逍便隨他出去了。當即衛哥給二人安排了住處,又辦妥了一應事務,換過衣衫,讓另一人領了他們往建築場上去。二人看四下無人注意,便一邊磨磨唧唧的搬些沙土,一邊竊竊私語。

寂流嘆道:「我們怎沒有映川那般好命?要在這裏干這些。」

雲逍低聲道:「與他分開,並非無益。」

寂流道:「你覺得他不妥?」

雲逍道:「我們這一路行來,似乎太過順利了。」

寂流沉吟道:「確實如此……」

雲逍道:「第一,正常人看見湖底有洞,怎會立即就想着往裏鑽?」

「是了!」寂流一砸手心,「這點當時我也詫異,我第一眼看到那洞口,首先想到的是這地底怎麼會發光,而未想到內里竟連通了另外一個空間。逮著土就往裏鑽,除非他是屬泥鰍的。」

雲逍點頭:「第二,這裏守衛雖眾,卻也不至毫無空隙,以我二人想入內打探並非不可能,何況是他。」

「我記得他當時說的是,絕難入內……」寂流道,「現在想來,即使不強行闖入,只在暗中觀察,不也好過被縛在這裏?」見雲逍不言,顯是也未想透,便問,「還有第三點么?」

「第三。」雲逍道,「他說我們下湖撈魚,偶然至此,這實在是一個很拙劣的謊言。其實細思之下就會明白,純屬無稽之談。」

「可那些人偏偏就信了……」寂流驚道,「那萬一等他們反應過來,可怎麼辦?大冬天的下到這麼深的湖底去撈魚?天啊……」

雲逍面上忽然露出一絲輕笑:「幸虧你還未忘現在是何季節。」

「你還有心情笑。」寂流道,「那現在如何是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雲逍道,「你們二人演技如此之好,那些人一時應還察覺不了。」

「如此,卻是他一步一步將我們引到了如此境地。」寂流道,「可我怎又覺得,他好像對我們並沒有惡意?也並不像是和他們一夥的呀?」

「這點也正是最奇怪之處,」雲逍點頭道,「何況,他還要我們易容。」

「易容本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寂流道,「誰規定江湖人士就一定要長成,這幅模樣……」說着探手在雲逍面上摸了一把,滿是嫌棄的彈彈手指。

「這點實在怪異……他若早知此處,為何又要作出全然不曉模樣?」雲逍道。

寂流道:「說來說去也只是一些隱隱的感覺,真要說的話,卻也說不清楚。」

「確實難以捉摸,」雲逍道,「還有一點。我總覺得,他竟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曾在哪裏見過。」

寂流訝然:「哪裏見過?神天劍授的時候,大概他也在吧……」

雲逍卻只搖頭,「也許吧……」

寂流忽道:「對了,昨日就想問你,你看到那宮殿的時候,這麼驚訝做什麼?」以他對他了解,要露出這般表情可非易事,就連聽聞「雲主」之時,雲逍都沒有太多詫異。

雲逍一愣,旋即也停下手中動作,目光望向宮殿方向,道:「我不是看到宮殿驚訝,我是看到了,那殿門之上的,火紅色圖騰……」

寂流舉目望去,果然也見到那一簇火紅印記,似火焰,也似雲朵,是極細的幾縷,樣式卻很奇特,他依然猜想不透,道:「那圖騰怎麼了?」

雲逍望向他眼睛,說:「我曾在父親遺物上見過。」

寂流瞠目,正待說話,卻已一鞭子抽至。但只是雷聲大雨點小,並未落到實處。

「喂,你們兩個,別在那裏嘀嘀咕咕!」

二人連忙應是,急急分開。

趁看守不備,寂流又悄悄挪到雲逍身側,說:「如果只是一處巧合,或許還是巧合,但巧合的地方這麼多,就一定不是巧合了!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不是真準備在這裏做苦力吧?」

「目前看來是的。」雲逍道,「只能趁機探聽一下消息。」

言罷兩人壘好一堆磚石,卻見十數人正推著一方巨大灰石向此間來。

雲逍忽道:「這些人很奇怪。」

「有何奇怪?」寂流道,「這裏的怪事,還算少嗎?」

雲逍道:「你看他們面上表情。」

寂流望了半天,卻也沒瞅出個所以然來。

只聽雲逍道:「如果他們是被迫在此出賣苦力,應當愁容滿面才對。但這些人臉上,卻沒一絲愁苦姿態……」

「是了。」寂流恍然大悟,「看他們的樣子,如此歡欣,又幹勁十足,倒像是在……建設自己的家園一般!」

雲逍輕輕點頭。

「喂,你們兩個,去那邊幫忙!」

二人連忙點頭應是,唯唯諾諾地加入到推大石的隊伍里。半晌之後終於將石頭運抵目的地,一行人都坐在地上累得夠嗆,卻也沒人來催促他們立即起身。

寂流望邊上一人滿身筋肉虯結,趁機向前笑道:「大哥,您這一副好身板,可是如何練就的,小弟實在羨慕得緊。」

果然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那漢子笑道:「這也是從小鍛煉的結果,你現在,怕是來不及咯。」

寂流笑道:「自然不敢奢求能如大哥一般威猛,只是小弟心中十分欽佩,忍不住想要結識一番。」

「好說。」那漢子笑道,「落石村,黃老三。」

「原來是黃大哥。」寂流笑道,「卻不知大哥如此樣非凡人物,怎麼也會在此處?」

黃老三笑道:「此地,又有什麼不好?」

寂流還待再問,卻見邊上數人都已陸續起身,自覺接上活計,黃老三便也要跟了一同站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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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大人是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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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浮雲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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