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泥髓落網

10.泥髓落網

流瞳曾問月漾:為什麼邛澤滿頭白髮,是發愁愁的嗎?

月漾笑答:他是銀狼,自然是滿頭銀髮。

所以,夢境中羽人女王說的,讓泥髓妖潛去銀狼那裡,就是派他到邛澤身邊做間諜?

她擰著眉,對著月亮發獃。

肚腹中是飽食過什麼東西后的飽足感,然而她並沒有注意到,她全副心思都在這一件事上,該拿這條消息怎麼辦?

來源太過荒誕,解釋太過困難。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沒有動,只略略側眼。

月光下,只見溪邊平滑的濕泥地違背常理向上拱起,拱出一個肉柱模樣的東西來,左彎彎,右彎彎,前後扭扭,上下伸展,而後發出一個類似打哈欠的聲音來。

流瞳屏息凝氣。

肉柱做完運動,又緩緩融為原來泥地的模樣,一點一點地離開溪邊,向前蠕動。

一片平滑細膩的泥巴地,整體向前蠕動……

流瞳已經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她眼睜睜地看著它以極緩極緩的速度移過自己的身邊,移向自己的面前,漫過那條魚……

覆蓋住魚的那塊兒泥巴凸出一條魚的模樣,然後隨著輕微的蠕動,魚在縮小,變薄,漸漸完全消失,泥巴里發出一聲類似於滿足的嘆息來……

它吃魚!

它吃了她的魚!

它吃了男神給她烤的魚!

最初的驚奇過後就是憤怒,原本還不知道把這突然出現怪東西怎麼辦,現在卻是想也不想了,她一躍而起,摁住那塊泥地,大喝一聲:「呔!你這個泥巴姦細,納命來!」

只不過,實際喊出來的效果是這樣的:呦!呦呦!呦呦呦!

但聲音同樣洪亮就是……

泥巴妖被她摁住,先是原地扭動了一下,然後拖著她慢慢向前移動,全然不受影響,小白鹿傻眼了……

流瞳繼續威嚇,聲音愈洪,泥巴妖繼續移動,慢慢悠悠,不知道的,還以為拉著她免費觀光旅遊呢。

她拼盡吃奶的力氣喝出來的聲音,也就嚇飛了幾隻烏鴉而已……

不,劇本不是這樣的!

她再接再厲,正準備把嚴厲威嚇轉為凄厲呼救的時候,一道救命的聲音傳來,「流瞳?」

流瞳轉過臉,就見澹靜的月輝下,月漾兩肩浮著兩團螢火蟲的柔光,衣袂翩然,乘花而來。黑髮雪膚在夜色中有一種低調的艷色,如沐月盛開的血色薔薇。

流瞳立刻就熱淚盈眶了,喊了一聲:「月漾!」(呦呦)

月漾下地,飛行寶物自行收為他袖口的花紋,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見她無恙,方道:「發生什麼事了?你這麼晚還沒回去,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誰知剛到葯谷就聽到你的叫聲,急急忙忙就趕來了。」

說話間,她腳下的那塊泥巴彷彿變成了真正的泥巴,裝死地貼在地上,一動不動。

流瞳激動地對著月漾比手畫腳,又是指天,又是指地,嗯嗯呀呀,唾沫橫飛。

月漾疑惑地順著她指的地方看,就是一塊普通的土地,什麼也沒有,他想了想,試探著問她,「你相中了這塊地方,想在這裡蓋廁所?」這個問題倒是流瞳提過的,他道,「你想拉粑粑了?」

流瞳:「……」

然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的腳底好像輕輕抖了一下。

流瞳發了狠心,直接變蹄為爪,用手指在泥巴上摳了幾個字:泥妖,姦細。

月漾肩上的螢火精靈輕盈地飛過來,用身體的柔光照著地上的字。

月漾凝目一看,神色一凜。

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的話,流瞳一邊摁著地面,一邊在地上撕巴撕巴,以圖把泥巴妖撕下來。

月漾立刻施法,巨大的樹根在空中浮現,繁雜的根系像章魚的觸手一樣扭動,緊緊地抓住地面,深入地下,把整個泥巴覆蓋的地方全部籠罩。

流瞳早避到了一邊旁觀,但覺地面微微一動,樹根像拔塞子似的,把那塊泥巴整個拔起,而後根系收攏,如一條條藤蔓,把泥巴妖牢牢地捆縛在裡面。

「泥妖?」月漾驚奇圍觀,螢火精靈盡責隨著他的視線繞飛一圈,「真是天地之大無奇不有,連泥也能成妖?」

半晌,悶悶的聲音傳來,「既然石頭可以成精,那泥巴為何不能成妖?」

因為左看右看都太像塊貨真價實的泥巴,所以月漾還拿了根小棍在手,準備戳一戳,試個驗,聽了這句話,倒是省略了這個步驟,同意地點頭,「有理。」

遂揮了揮手,帶上泥妖,吩咐流瞳,「去見少主。」

一人一鹿一泥巴連夜趕到邛澤洞府,月漾向邛澤講明情況,邛澤看了看根籠中的那坨,神色嚴肅,命一隻值夜的翼獸去通知周道士和驕蟲前來。

兩人三頭來得很快,因為是直接乘坐翼獸飛過來的。

邛澤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周道士微驚,「在我住的後山?」略略苦笑,「是了,那塊地方漫山遍野都是泥土,誰會注意到?」神色凝重起來,「少主又經常來老朽的草廬中談論事務,這廝倒會選地方。」

皺眉,「老朽早就覺得不對勁了,之前羽人明明已經準備好要偷襲,我們一布下天羅地網,他們卻沒了動靜。我們全面反攻剛籌備妥當,羽人女王就突然帶著精壯部下離開。原來鬼就出在這裡!」

流瞳默默暗忖,螫蟲對泥巴,誰的間諜水平更高明?

驕蟲兩頭的表情都不太好,驕蟲右頭怒道:「呸!敢和老子比道行,萬千蜂針扎不死它!」轉向邛澤,「少主,這種東西留不得,一定要儘早除掉,讓它不得好死!」

邛澤微微咬牙,「是,只不過死之前也要讓它把該吐的東西吐乾淨。」

驕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據估計,這個動作應該由右頭支配),十八般酷刑在腦中醞釀。

周道士食指輕輕地敲擊著石案,面色深沉,聞言突然道:「不,先留著它,留著有更大的用處。」

從邛澤處出來,流瞳已經困得不行,回家倒頭便睡,第二日匆匆忙忙便去了葯谷,連飯也沒顧得上吃。

她有意無意地在昨天那條溪邊逗留,磨磨蹭蹭消耗了一天,如果不是月漾找過來,只怕她還有意在此過夜。

月漾伸手往玄衣男子坐過的那塊石頭上一拂,一片綠葉形的草墊便覆在了上面,月漾撩袍往墊子上一坐,微微笑,「以為躲開就沒事了?該問的事情還得問。說罷,你是怎麼知道那泥妖是姦細的?」

流瞳低頭用前蹄刨著地下的土:求不問......

月漾道:「我知道並不奇怪,因為我識得少主領域內每一個妖,但你不同,你是如何斷定那泥妖就是姦細的?」

流瞳默默,想想此事終究無法糊弄過去,遂實話實說:我看到了他的夢,他在羽人女王的床上,是羽人女王的男寵,羽人女人派他來邛澤身邊潛伏。

月漾嘴巴半張,好久好久尋不回自己的聲音,不知道是因為她能看見別人的夢而震驚,還是因為羽人女王的男寵竟然是塊泥巴而震驚。

待他終於回神,表情十分奇異,「你能看見別人的夢?」

流瞳點頭。

他的表情愈發奇異,奇異中還莫名地帶著一點同情,「那今晚就委屈你陪那泥妖睡一夜罷。」

於是流瞳便知道了,那泥妖竟然十分忠貞,死活不肯出賣羽人女王,蜂針不怕,鍛打不怕,甚至連火燒也能死頂著不肯開口。

眾妖之前不要說對付泥妖,就是連見都沒見過,又不能真的捏碎它的內丹處死它,因此齊齊地束手無策。

邛澤周道士等人感嘆,此妖沒有骨頭卻偏有幾分骨氣,流瞳感嘆,想不到這貨想當男寵的心這麼頑強......

流瞳被帶到囚禁泥髓妖的石室,它依然困在根籠中,被室頂伸出的藤蔓吊在半空。

流瞳在室內轉了一圈,抬頭看了看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竟覺得那黃黃的一坨看起來十分憔悴,好像縮小了一半。

流瞳覺得這事很不靠譜。

對一個無論怎樣捶打都死活不肯招供的泥髓妖,想讓她通過其夢境截取有用信息......

眾人的腦子都壞掉了不成?

泥髓妖一定會做夢嗎?

一定會做他們想要的那種有價值的夢嗎?

如果這廝只喜歡做小黃夢呢?

還有,即使它做了夢,她就一定會看到嗎?

如果她睡過去了呢,如果她這無意中展現的技能點並不是時時刻刻都靈驗呢?

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個誰也說不準的夢上,是不是太虛無縹緲了呢?

可,即便再不靠譜,來都已經來了,他們姑且信之,她就不妨姑且睡之。

樹根籠里渾然的一坨,紋絲未動,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著了,這麼一想,流瞳不立馬卧上墊子,絲毫不敢耽誤,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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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夢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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