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見

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個親人，楚其的感覺很難用語言形容。

尤其那個親人如今的境遇還不怎麼好，作為曾經的人體科學研究者，楚其一眼就能看出之前在安迪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他不是已經不能生育了嗎？

大概還是因為信息素的驅使吧。

楚其一時間想了很多，但是沒有一樣是與面對安迪有關的。人際交往實在是他的弱項，雖然對於一個藝人來說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安迪見到楚其的第一眼是激動的，在他們分別時楚其還是個小男孩，如今看來已經是一個讓人無法挪開眼的小美人了。

想到這裡，安迪心中隱藏了許多年的擔憂終於全部噴湧出來，他想起自己那些不堪的曾經，那點微不足道的抵抗在龐德面前就是個笑話，所以那個人可以為所欲為地對待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怎麼忍心讓楚其再次經歷同樣的痛苦？

而安迪又是幸運的，至少龐德願意給他一個名分。

如今能找到這樣的alpha也很不容易，他只希望楚其能想開些，不要因為那些無謂的自尊心為難自己。

可是在見到楚其略微有些躲避的眼神時，安迪難免又有些傷心。他很容易想到，這些年的不聞不問是否讓那個孩子心中產生了怨恨？而自己如今完全拋棄了王室的尊嚴依附敵人生存，會不會得到親弟弟的輕視與鄙夷？

想到這些，安迪一時間竟有些不敢上前。

還是他身邊的龐德將軍用力握住他的手臂，讓他幾乎搖搖欲墜的身體有了支撐點，再一步步看似穩妥地走向前去。

然而就在此時，安迪又聽到自己耳畔惡魔的低語：「這就是你那個弟弟？你猜，他知不知道你為他爭取這一切的代價？你這樣做值得嗎？你後悔了嗎？」

安迪值得那個人指的是什麼。

自被捕后，他雖然順從，卻也是沉默的，彷彿這樣就能勉強平衡自己心底的掙扎。然而這一次的出言懇求卻打破了這種平衡，他甚至不知道以後要以怎樣的態度生活下去。

「這是我的責任。」他輕聲說，繼而上前一步離開龐德身側，一直面向楚其走來。

「楚其？」他把所有負面的情緒壓抑下去，看著那雙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眼睛，微笑著說，「看到你長大了，我很高興。很高興見到你。」

「哥哥……」楚其望向如今的自己血緣上的哥哥，看得出來他的信息素濃度之高，是楚其上輩子也少有見到的。大概因為邊遠星系的人們思想更傳統一些，過於看重門第，基因才得以保存得這樣純凈。

然而這個人畢竟是他的哥哥，此刻正在表達著基於血脈的親情，從未有過類似經歷的楚其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過得好不好？大家都是別人砧板上的肉，能好到哪裡去？

回憶往事？且不說這是在新政權高官的眼皮底下，楚其根本就不知道原主的記憶。

其實你弟弟的殼子換了人？那就更不可能了。

思考片刻，楚其終於再次開口說：「謝謝你，還有這次宴會。」

安迪曾經想過那個喜歡跟在自己身後跑的小男孩長大后的樣子，當時想不出來，此刻卻感覺似乎不應該是這樣。只顧及眼前，提都不提那些改變不了的事情，他的弟弟長大了，變得如此理智而冷靜，難道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安迪笑起來，「有什麼收穫嗎？」他關切地問道。

「暫時還沒有。」楚其斟酌著回答，面對安迪的善意，他本能地不想對方失望。

安迪輕輕地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楚其下意識搖搖頭：「這怎麼能怪你呢？那還不如怪我們的父親。」怪那位領袖沒有保住自己的權利和地位，禍及後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楚其……」安迪真真切切體驗了一把有了弟弟需要操心的心情。

楚其卻又對他笑了笑：「我知道，這樣說也不準確，所以的一切，大概都是命中注定吧，哥哥不用擔心。」命運把他帶到這裡，一定不是讓他死在哪個愚蠢的alpha床上的。

安迪見他如此，只當是小孩子不諳世事，然而那張臉上的表情太過單純，讓他不由心軟，伸出手摸了摸楚其的頭髮。

「真是兄弟情深啊。」一個突兀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打斷了這一刻的溫馨。

安迪轉頭望過去，只見龐德的長子面色陰沉地站在那裡，身邊站著幾個平時與他交好的狐朋狗友，卻都帶著輕浮且輕蔑的表情看向這邊。

「哥哥，不要緊吧？」楚其看了一眼安迪，小聲問道。

安迪冷著臉無視了那邊的挑釁，轉過頭正色說：「他不敢對我怎麼樣的，就算看在他父親的份上。但是你要小心，爭取在這宴會上多認識點人，但是龐德家的人就算了。」

龐德拋棄原配娶安迪的時候，他的長子路易斯已經十幾歲了，正是敏感叛逆的時候。家庭破裂，突然進入貴族階層本身卻不夠優秀，再加上龐德對他一向不甚滿意，雷蒙德很容易把造成自己不幸的理由歸在安迪頭上。

他把對安迪的恨意根植在心底，而那幾乎成了他整個青春期唯一的動力。

這時候自打另一個姓羅恩的omega進了宴會廳，路易斯就一直盯著他，然後不懷好意地上前試探和挑釁，直到被宴會真正的主人他的小堂叔林頓趕走。

很明顯林頓對那個小賤人是起了心思的，可惜顧忌著龐德將軍的想法不敢隨便出手。看得出來他的父親已經被那小賤人的哥哥迷得神魂顛倒了，路易斯想，他得做點什麼，杜絕他們家再進一個姓羅恩的omega的可能。

他環顧四周，當視線落在剛剛到場的喬伊·貝洛克的身上時，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喬伊的父親是開國上將之一，他與喬伊也算世交，只不過因為年齡相差幾歲平時不在一起玩。然而彼此都是熟悉的，就好像路易斯不務正業一樣，肖恩好色的名聲在他們的圈子裡也是盡人皆知。

看到那個傳說中的小王子，他會沒有任何想法？路易斯帶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走到喬伊面前。

「今天怎麼一個人來？」

喬伊的相貌並不出眾，甚至因為身材臃腫看起來有些令人生厭，但這並不妨礙他用權勢取代信息素來吸引omega。

喬伊聞言，果然眯起眼睛笑起來，「帶著人來，還怎麼好好欣賞這裡的小美人？林頓向來得你父親看重，今天是他的成人禮，你父親應該給他備下不少候選人了吧？」

路易斯被他嚇了一跳：「你想幹嘛？」

喬伊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等他選完了再上不行嗎？」

路易斯聞言眼睛一亮，嘿嘿笑了起來：「據我所知，有一個看起來還行的，他過去搭訕了兩句話又走了。」

「哪裡哪裡？」喬伊忙問。能被林頓看上，雖然沒有看中，應該長得不錯吧。

路易斯抬手一指。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喬伊一下子就看呆在那裡。

路易斯捅捅他的腰：「怎麼樣？」

喬伊簡直要笑得合不攏嘴了：「這樣的絕色，林頓竟然沒看中？我看整個宴會場上，除了你家那一位，沒人比得上他了吧？況且你家那位omega畢竟年紀大了點，哪有這個新鮮生嫩？林頓今天眼瘸了吧？留這樣的便宜給我，他會不會事後後悔再跟我計較？」

路易斯一聽他提安迪臉色就沉了下來，但是這時也不好翻臉，冷聲說：「我小堂叔事後會不會我不知道，不過就算他後悔了，你已經嘗過滋味了，還給他也無妨吧？」

喬伊飛快思索著：「別說，看那招人疼的小模樣我真還有點捨不得，只不過不值得為了他得罪龐德家族。林頓回頭再想要，我給他就是了。被人用過的omega不過是個玩物，林頓總不至於為了個玩物跟我過去。」

想到這裡，他終於做出決定，對路易斯笑笑說：「謝了，有好處記得哥哥，哥哥也不會忘了你的。」說罷，他就迫不及待地向楚其那邊走了出去。

路易斯望著他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能看見安迪·羅恩的美夢落空，就是喬伊給他的最好的回報了。

喬伊來到楚其面前，越仔細看，越覺得眼前的人真是不可多得，甚至可以說是可遇不可求的。

他的臉上便帶了一絲志在必得的神色，開口說：「你很漂亮。」

楚其愕然看著他，繼而才反應過來，之前的挑釁或者挑逗暫且不提，眼前這樣的或許這才是正常的搭訕方式。

「謝謝。」他禮貌地回應。

喬伊倒是略感驚訝，他自知自己並沒有一副出眾的外表，所以那些omega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多多少少是有些厭惡和挑剔的，雖然他們把類似的神情掩飾得很好。所以他在用金錢權勢征服他們后，會不遺餘力地羞辱折磨他們，雖然他並不見得能樂在其中。

但是眼前這個美人不一樣，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那樣平靜，就好像自己跟那些基因好信息素濃度高的alpha沒什麼區別。

喬伊一瞬間感覺就有些複雜，但還是按照之前的想法開口問道：「你選定目標了嗎？」

楚其搖搖頭：「我就知道這是異想天開的事情。」因為信息素作用一見鍾情什麼的，這樣的故事連小朋友都騙不到。

喬伊目光中多了一絲欣賞，他見過的嬌柔做作的omega太多，而有自知之明的又太少，好在眼前這一位看得清現實，之後的談話也容易了許多：「不如我們談談實際點的問題？」

「比如呢？」到現在為止，楚其依然保持了足夠的耐心對他講話。

看著對方鎮定自若的樣子，喬伊恨不得現在就將其壓在身下了。他暫且壓下心中的蠢動，開口說：「陪我一晚，你出個價。」

楚其不由愣了愣。

這話題跳躍的會不會太快？

難道說到現實，就只有本能欲/望這一件事了嗎？

alpha還真是一個可怕的物種，不過omega也差不多吧。

好在他還未成年……

楚其抬起頭看向他，認真地搖頭拒絕：「我還未成年。」

喬伊卻以為他是欲拒還迎，上前便去抓楚其的手臂。

楚其沒想到在這種處處透著高雅矜持的宴會上居然還有人直接動手，一時不察被喬伊抓住，整個人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兩個人便從後門閃出了大廳。

後門外面是看得到星空的露台，在昏暗而曖昧的星光下，楚其那張臉簡直漂亮得誘人犯罪。喬伊霎時便不想忍耐了，眼看周圍無人，他一手將楚其推到在牆上，另一隻手已向對方身下摸了過去。

與此同時，一架飛行器悄然無聲地降落在露台上，裡面的人走出來正要經過，卻不禁為這裡*的場景駐足了片刻。

這裡的風氣還真是開放呢，結束了一天的談判，並且參加完公務接待晚宴的威廉如是想著。

他的目力很好，很快看清了那張傾城絕色的臉。

那樣的長相，見過一次便不會忘記。

上一次見他，還是在自己的床上。

威廉顧不得回憶當時的旖旎，他看到那個小美人獃滯的表情，心想真可憐，怕不是嚇傻了吧，連拒絕都忘了，雖然那並沒有什麼用。

那個對他意圖不軌的alpha又是誰呢？小王子被收養顯然是有著深刻用意和大用處的，被這樣一個基因低劣的人侵佔，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所以這只是一場意外嗎？

威廉為自己挺身而出打斷這場意外找到了充分的理由。

既然當意外處理，這種小事情應該與談判無礙，對自己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吧？

他下定了決心，正要趕過去，卻見那個小美人終於回了神，星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一時間光華流轉。

楚其不得不做出反擊。

雖然因omega身體的本能不安顫慄著，他心中卻沒有絲毫恐懼。

曾經作為beta他的體質說不上太好，與那些alpha更是無法相提並論，然而到底是專業的。楚其略略低頭，屈膝抬腿，膝蓋撞到對方最脆弱的位置，令其不得不鬆開手彎下腰去；而後左右各踢一腳，力氣並不大，卻讓喬伊雙腿酸軟麻痹，只能半跪下來。

不遠處看到這一切的威廉漸漸瞪大了眼睛。

那種被催發的信息素的味道依然縈繞鼻尖，如果他沒有記錯，那個瞬間能把一個身強力壯的alpha打倒在地的小美人，的確是個omega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