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叛軍
楚其再次回到片場的時候，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原本以為這個omega能找到湯米當後台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現在竟然還得到了家長的認可，這就意味著楚其將會成功嫁入首富家，連在場的alpha都忍不住開始羨慕了。
「苟富貴，勿相忘啊。」克里斯開著玩笑對他說。
楚其可一點都沒覺得自己會富貴，他這輩子也好上輩子也好就沒有跟富貴這個詞搭上邊過。因為他一直在做的事情，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不留神就會遍地鮮血淋漓。但是好在這一次他選擇了最穩妥的方式，商人跟政府的立場從來就不一樣，為了利潤那些人可以無視規則鋌而走險，而這正是楚其所需要的。
如今棋盤的最後一步也已經落下，他只需靜待暴風雨的來臨。
楚其抿了抿嘴唇，走上前去。
前一場戲中手術的部分已經拍攝完畢，只留下一點收尾。而這收尾卻與預想的不同，患者的命被搶救下來，但是他後半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過活了。
顯然這位患者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家人怒氣沖沖地圍上來討說法，已經十分疲憊的主刀醫生不得不出面應對。他的臉色稍顯冷淡，但是卻意外耐心地開口解釋，只因為這是他的職責。
見到自己敬重的前輩遇到這樣的刁難，實習生心中湧起一種不如不救的想法。一瞬間他似乎理解了前輩們之前的建議，這樣的患者並不值得醫生冒著名譽受損的風險去挽救，這樣的結果是自己一力促成的，而他現在後悔了。作為醫者，實習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本心發生了動搖。
好容易勸走了病患家屬，這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年輕的外科主任換了衣服準備下班，走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只有自己的腳步聲清晰地迴響。然而腳步聲突然頓住，他停下來，看到一個人靠在走廊玻璃牆內側的欄杆上看窗外。窗外夜色迷離，映襯得那個身影更加瘦小。然而卻不能忽視。
實習生在玻璃牆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一直等的人，轉過身徑直走向他，抬起頭說：「我想跟您談談。」
他們坐在醫院門口的快餐店裡，兩個人第一次穿著便裝對視而坐，感覺與工作時又有不同。
「想說什麼？」alpha率先開了口。
「我知道非黑即白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但是遇到這樣的事情，總要在心裡分得清對錯才行。」實習生抬頭看著對方，神情有些頹喪，「可是現在的我做不到。看到自己那樣尊敬的您，卻要為這些不值得的人低頭，這不公平。」
「所以你是在為我覺得委屈嗎？」高大的醫生靠近了一點，四目相接時，彼此心中俱有激蕩。
實習生低著頭不說話，但是抿緊的唇線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還真是任性啊。」alpha輕輕地嘆了口氣，開口道，「就算委屈，那也是我的事情，為什麼還要我來安慰你呢？」
「如果不是我的衝動建議，您未必要承擔這樣的風險。這都是我的錯。」實習生靜靜地說。他也不知道自己說些話是想要做什麼，就算有責任也不是他一個實習生能承擔得起的，可是如果對這個人說些什麼，他覺得自己幾乎要崩潰了。
他已經做好準備聽alpha的下一句話，聽對方不屑一顧地說，一個實習生，真的以為自己能左右一位外科主任的決定嗎？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然而alpha只是挑眉看他：「所以，你這是在跟我撒嬌嗎？」
實習生頓時一愣。
「如果你就這樣默認了，我會把它理解成引誘的。」alpha望著他，輕挑地說，「你是想引誘我嗎？」
此處的實習生應該微微抬頭，所有的情緒集中到一點，匯聚成一個宣洩的粗暴的親吻。
導演起初有些猶豫，因為楚其如今的身份他不得不顧忌，親密一點的鏡頭都得考慮一下敢不敢給。可是這段吻戲如果拍不好，整一集的效果都得大打折扣，這簡直有違他的專業素養。
老約翰發覺自己拍這部戲操的心嘆的氣比去年一年的加起來都多，然而他也只能起身，去找楚其商量這段戲的內容。
聽到他吞吞吐吐的說辭，楚其表示十分理解。每個行業都要有不同的行業要求，拍吻戲也是正常的，他自己倒是無可無不可。然而沒有一個alpha會不介意自己的omega被其他alpha碰觸，更何況是嘴唇這種親密部位？是以娛樂圈的omega都不太容易結婚，也正是因為這個道理。
老約翰擔心的是湯米以及湯米背後的福克斯財閥，楚其不得不考慮到的，卻是威廉的想法。
威廉在他面前，一向極好說話。然而楚其知道，那個人法定繼承人的位置沒有被正式認可，就會用其他的手段積累實力；他喜歡自己，就要把自己放在抬手可控的範圍內；他看上去溫柔多情，可他畢竟是具有全宇宙最純正的貴族血統的alpha，只是那種過分強烈的佔有慾能被更加強大的自控力壓制住罷了。
楚其想，或許自己不會跟那個人結婚，但是在自己能做到的地方，他不希望讓那個人有一丁點的不開心。
於是楚其搖了搖頭，說：「借位吧。」
借位拍攝出不來激吻的效果，但是也只能這樣了。
老約翰遺憾地看著鏡頭定格的最後一幕畫面，而此刻楚其與克里斯各自退開，很快保持在安全距離以外，這也算是異性朋友對彼此的尊重。
克里斯暗暗嘆了口氣，低聲問道：「你也快成年了吧？」那種濃郁的含苞待放的味道，實在是太誘人了，就算是自己這樣心有所屬的人也很難保持定力，可見純血統對信息素的影響有多可怕。
楚其似乎正在出神地想著些什麼，他默默地轉動著手指上的指環，片刻后才意味不明地輕應了一聲：「嗯。」
在宇宙邊緣的一個空洞星系中，又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經歷了戰爭的星際空間布滿了戰艦殘骸，因為叛軍的據偶頑抗，附近的幾個星球遭到毀滅性武器的攻擊，幾乎無人生還。
叛軍首領意圖逃跑，但是在半路上被威廉預先安排的伏兵攔截下來。
對方首領來不及引爆飛船的自燃裝置，被活捉押送到帝*的戰艦上。
威廉決定親自提審，這些天以來日夜無休的作息，以及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讓他的眼底遍布血絲。此刻終於取得勝利，威廉才有時間正視那個一直以來都感覺到困惑的問題，一個邊遠星系出身平民階層的alpha，能夠推翻星系領主，敢於稱帝，他到底憑什麼？
走進禁閉室時，威廉一眼便看到了那個被束縛在椅子上的alpha。
他身材高大壯碩，然而長得極其醜陋，五官都有些扭曲，整張看起來十分猙獰，那種野獸般兇狠的眼神直勾勾盯著年輕的將軍。
在威廉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審視著這個打敗自己的alpha。這個人如此耀眼和美麗，對比之下，就像是懲戒惡魔的天使。
叛軍首領桀桀地笑了起來，聲音中有諷刺有不甘心也有陣陣悲涼。
他抬起頭看向威廉，用沙啞的嗓音說：「你就是那個全宇宙omega都想嫁的男人？」
威廉沒想到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不由一愣。
叛軍首領自嘲般笑了笑：「像你這樣出身高貴血統純正的alpha，永遠都不會了解我們這些人的人生，你現在見我，還想知道些什麼呢？」
一時間，威廉竟覺得回答他的話有些為難。於是威廉自上而下俯視著他，用好聽而冰冷的聲音說：「如果你主動說出點有用的東西，說不定能爭取到寬大處理。」
叛軍首領聞言大笑起來：「叛國謀逆，放到哪裡都逃不過一死吧？你當我是小孩子么？」
「至少你可以告訴我，誰跟你一起謀逆一起死，誰又是無辜被牽連可以減刑。」威廉淡淡說著，瞬間掌握了主動權。
叛軍首領瞬間頹然下來，他沉默了許久，才又開口道：「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
威廉沒有說話，看著他，靜靜等他說下去。
「當初聽到是太子殿下親征，我竟然很高興，我這輩子都沒有這樣被別人重視過。」
「我是一個礦主的兒子，有著一個脾氣暴躁的父親和一個並不美麗的生父。雖然他們小有積蓄，但是那點錢並不足以讓我接受太好的教育。當然，我對學校之類的東西也沒什麼興趣，我知道即便我什麼都不做，將來也會繼承那個稀有金屬礦，可以奴役周圍村莊里出身更差的alpha和beta，並且找一個跟我生父差不多水平的omega結婚。對於這樣的未來，我也沒什麼不滿的。」
alpha頓了頓，接著說下去：「但是有一天，星系領主的親戚看上了我家那個礦。他那麼有錢，那個礦對他來說簡直微不足道，卻是我們一家賴以生存的基礎。他弄了幾個死人扔到礦里，然後帶軍警來查，我父親上前與他們理論，卻被冠以暴力抗法的罪名當場擊斃。我的生父哭求他們給我們一條生路，但卻被嘲諷，說長成這樣的omega脫光了都不會有人有興趣，憑什麼要他們手下留情？」
「所以你殺了他們？」威廉問道。
「是的，我殺了他們。」alpha回答。
「身邊的人都怕我，但是他們漸漸地開始尊敬我，聽從我的號令。後來不斷有人來找我的麻煩，那些人我都殺了。」alpha輕描淡寫地說著，語氣中有掩不住的得意，「我得到他們的武器，得到他們的軍隊，不聽話的就地正法。當然，我們那裡的軍隊都是些烏合之眾，也沒什麼人真的寧死不從。然後我主動出擊，掌控了整個郡，整個星球，甚至整個星系。最後我想，說不定也可以弄個帝國出來，不像你父親那樣冠冕堂皇還設什麼國會政黨，在我的帝國，我就是唯一的王。」
看著對方越說越興奮的表情，威廉冷笑一聲，「上帝欲使之滅亡，必先使之瘋狂，果然如此。」
叛軍首領頓了頓，再抬起頭來，看向威廉的目光中竟有赤/裸/裸的嘲諷。
「若非如此，我也見不到帝國的太子殿下不是？如果我掌控星系之後，向首都星陳情請罪俯首稱臣，你們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吧？如果我給你們國庫繳納的稅金比前任政府還高，說不定你父親還會給我頒個什麼先進領主之類的勳章？」
「住口。」威廉冷眼望著他，厲聲說道。
叛軍首領輕笑兩聲：「將軍閣下，你太年輕了。年輕得根本不知道底層人們是怎樣辛苦恣睢卻難以求生，不知道這個帝國的根基早就已經腐朽了。我生而下賤，能做出這樣的業績，已經活夠了。而你呢？你以為自己打幾場勝仗，鬥倒幾個政敵，就真的能順利掌管整個帝國嗎？我生平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別人從天堂跌倒地獄。帝國最尊貴的太子殿下，我等著看你的結局。」
「你大概活不到那一天了。」威廉面色鐵青，抬手示意把他帶了出去。
在威廉旁邊，副官阿爾傑的臉色也十分難看，踟躕許久才上前勸慰道：「將軍，那傢伙就是個瘋子，他的話不足為慮。」
威廉沉默許久，最終沉沉嘆了口氣說：「準備回程吧。」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手環突然間震動起來，是系統設置的緊急郵件提醒。
威廉上前一步，低頭迅速打開光幕，看到一封來自機密室的語焉不詳的通知。「梅洛星系有點不同尋常的跡象，希望你能順道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