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通告

《宇宙最高の美味》是一檔深夜檔的美食節目，一般而言美食節目深夜檔播放多少有些不厚道，而深夜檔的節目還多少有些超尺度。因為這尺度不是所有人都接受得了的，肯報名參加的藝人也不多，等湊齊了嘉賓和選手才能錄一期。

但無論如何，這檔節目的定位其實非常與眾不同，收視率意外的還不錯，錄一期的酬勞相對同時段的節目來說也會更多一些。

而楚其選擇接下來的理由並非只為了酬勞，對於曾經是個科學家的他來說表演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他在做beta的時候是聯盟最高機密生物研究所的核心成員，他的工作是圍繞著人體信息素而展開的。

人類在早於他的時代之前已經失落了遠古的傳承，因為一些天然和人為的原因，女性的角色漸漸淡出歷史，科學家們人工干涉了基因圖譜，將男性的y染色體進行內部分裂，組成了新的基因結構。代表雄性特徵的基因相互組合變異，產生了三種新的性別，alpha、beta、omega。三者之間外形和構造區別是由染色體決定的，成為他們的第一性徵，而容貌和體格是由信息素決定的，成為他們的第二性徵，也就是普遍意義上說的基因純度=信息素濃度=顏值水平。

幸運地保留了生殖能力的是alpha與omega，他們在各自的群體內部也會分為三六九等，顏值高魅力大好生育的理當享受最好的資源，受到全力培養和保護，信息素濃度稍低一些的，也有為人類繁衍做出貢獻的機會。完全沒有生育能力的則是占人口大多數的beta。

聯盟法律規定beta出生後會由政府安排另外一個beta家庭撫養，接受法定的教育，將來成為社會底層勞動人民中的一員。

絕大部分的beta都會選擇接受職業教育，因為這樣更容易找到工作，但是楚其當年選擇了與眾不同的一條道路。他在學習上的專註與天賦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來，從小到大成績成績一直出類拔萃，甚至高過於所有的alpha和omega。考入聯盟最高學府接受高等教育后，楚其又順利得到了公立研究所的工作，這樣的經歷簡直可以寫成一本勵志類暢銷書了，諸如怎樣成為一名成功的beta此類。

但是事情的發展並非僅限於此。楚其研製的信息素抑製劑效果漸漸超出預期，起初能做到掩蓋omega身份，後來則可以通過劑量調整更改alpha和omega的發情期，直到最後實現改變人體生理結構，也就是讓人類在三種性別之間隨意轉換。

這種試劑引起了所有人最大的惶恐，在消息造成動亂之前，聯盟以反人類的罪名逮捕了楚其，並很快執行死刑。

被關在聯盟戒備最森嚴的監獄里的那段時間，沒有人跟他講話，除了必須的食物和水也沒有任何物品提供，直到典獄長親自給他執行注射死刑。整個過程中楚其作為體力較差的beta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即便他有著可以改變人類發展歷程的大腦也是一樣。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針頭扎進自己的血管，有那麼一秒鐘的鮮血倒流，然後致命的液體倒灌進去。

想到這裡，楚其仍然本能地感覺到身體僵硬，那是人類天生對死亡的恐懼。但是他很快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一切都將不同了。當年聯盟已經付出了那樣大的代價，卻把成果如此輕易地抹去了，那些愚蠢的人類，永遠也不知道他們失去的是什麼。此刻他出現六十年以後某電視台演播室的後台，這是上天給予他的撥亂反正的機會。

在楚其對著鏡子出神的時候，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到達現場。節目中除了主持人和他以外，還有另外三名藝人蔘賽者，兩個alpha一個omega。考慮到信息素對顏值的影響，幾乎不分泌信息素的beta幾乎都是長相平平，於是在尤其看臉的娛樂圈仍然是以alpha和omega為主。

那兩名alpha似乎私底下有交情，旁若無人地說笑著，表現出一種輕鬆熟絡的態度，不時用一種不太規矩的眼神打量著同場的omega。

「安格斯這期已經是第三期了吧？難得見到像他這樣奔放的omega，」其中一個調笑著說，「我最喜歡這種嗆口小辣椒的類型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讓他品嘗一下我的味道。」

這些輕浮的言論隱隱約約地傳來，他們似乎完全不避諱被當事人聽到。楚其身邊的omega不由漲紅了臉，似乎想過去跟他們理論，但是他自己也很清楚結果只能是自取其辱，再被當面調戲一遍。他暗地裡握緊了拳頭，最後還是低下頭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

而那邊的談論還在繼續著。

「旁邊那個omega是新來的吧？側著身看不清長相，但是單看輪廓似乎挺漂亮的？」

「不知道有沒有金主啊，你知道這年頭娛樂圈的omega沒有靠山的幾乎已經找不到了，顏值越高就越是如此。」

「不對，我看他好像有點眼熟，在哪裡見過似的。」

「難道真的有金主？」

「天哪，竟然是他！」終於有一個alpha驚訝地叫出聲來。

「到底是誰啊？」另一個alpha以為他在賣關子，有點不耐煩地說。

「就是傳說中的小王子啊，哈勒德·羅恩被捕的視頻你沒有看嗎？他最小的兒子楚其在視頻里也露了個臉，長得那叫一個絕色。後來說是被政府養起來了，送去讀演藝學校。我有個朋友還是他的校友，沒想到他真的會混娛樂圈啊。」

楚其本來也想假裝沒有聽見，但旁邊的omega卻主動湊了過來。

「你是第一次上綜藝節目吧？別理那些alpha，他們就是嘴上過過癮，其實並不敢真正做什麼的。那些有追求有能力的alpha都去軍政機構擔任要職去了，誰會留在娛樂圈這種地方啊？」眼前的omega顏值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但楚其想，他的人際關係學一定是滿分，因為當他眯起眼睛笑的時候看起來親切極了。omega微笑著對他伸出手，「說了半天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安格斯，很高興認識你。」

楚其頓了一下，終於伸出右手與對方握了握手，簡單說，「我是楚其。」

安格斯似乎有些自來熟，下一刻馬上就接著說，「說起來你怎麼會報名參加這個節目啊？我是因為要養男朋友，說起來，包養一個alpha對omega來說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呢。不過他是要去參加軍校招生考試的，將來說不定前途無量，我這也算是長線投資了。」

「等等，這不是一個美食節目嗎？」為什麼說得像要賣身一樣？

安格斯驚訝地瞪大眼睛，「我知道你是第一次來這個演播室，但是我想你應該沒有看過前幾期節目？」

前一天才經歷了重生，引誘被拒，告別舊時代接受新時代，與監視者進行心裡對抗等一系列跌宕起伏的人生，楚其只來得及在通告文檔里仔細閱讀了相關說明。上節目需要不挑食和會做飯，這兩點對楚其來說問題都不大。即便六十年後的科技手段他還沒有學會，但簡單的食品製作方法總歸就是那麼幾種。楚其沒想過要在節目中勝出，他打算至少先拿到這一期的錢。

看著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安格斯更加震驚地說，「你不會以為只需要張嘴和動手就可以了吧？」

楚其看起來有些天真無辜的眼神驗證了他的推測。

「天哪，我現在開始擔心你會不會被抬出演播室了，這種情況之前也不是沒有過，說不定電視台就指望這個來沖收視率的。可憐的小王子，這可怎麼辦好？」

安格斯嘮嘮叨叨地說著，他這種過於親昵的善意讓楚其多少有點不習慣。

在他還是一個beta的時候，與所有的beta一樣被沒有血緣關係的同類家庭領養。而當血緣關係不能成為一個家庭的紐帶時，親情就變成了一種責任而非感情，也正因為如此大多數beta跟家人都不怎麼親近。

楚其的家庭經歷甚至更為扭曲，因為從小展露出過於理智的性格讓他顯得有點冷血，也讓他的beta父親有點怕他。為了維持領養家庭的穩定法律規定了領養的隨機分配和不可更換，若非如此他的父親們早就另選一個更親切更會討好的孩子了。

楚其的冷淡大概是天生的，他一直覺得生為beta是天賜的禮物，這讓他完全剝離了信息素影響，能夠全身心投入到探究科學奧秘的事業中去。這樣的人大概不需要朋友，事實上他從來沒有相信過什麼，那些利用他又背叛他的人們並沒有真正傷害到他的感情，雖然他們剝奪了他生存的權利。

但現在他是在扮演另一個人，至少要讓自己看起來像是一個正常的omega藝人才行。楚其想了想，開口說道，「我看過郵件里的說明，今天的節目內容是將自然食材處理成可以食用的狀態，然後讓所有人試吃並給出分數。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嗎？」

這個時代的自然食材已經很少見了，所以很昂貴，但還不至於昂貴到接觸不到的程度。至少在楚其那個年代，他很喜歡烹飪自然食材作為工作之外的心情調節，這也是他選擇這檔節目的理由之一。

安格斯面露同情地望著他說，「食材可能是任何種類的未開靈智的生物，就是這一點才讓很多藝人望而生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