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餐

這一場的票數競爭尤其激烈，楚其以微弱的票數勝出，也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那一行字的作用。

無論如何，他贏得了這一場最大的獎勵，除了大筆獎金，還有價值不菲的一套烹飪設備。在這個人人依靠營養劑過活的時代，批量生產的烹飪設備幾乎沒有，所以這個獎品算是很珍貴的，就算轉賣出去也能凈賺不少。

而這套烹飪設備的精細化程度又是極為可觀的，進行一些簡單的實驗應該沒什麼問題。楚其滿意地想，唇角微微上挑，透出一點得意來。

而這點小得意看在在意的人眼裡，又是可愛極了。

最後排角落裡的威廉且不說，站在他旁邊的喬伊甚至覺得，為了得到這樣耀眼的一個人，自己付出怎樣的代價都不為過了。

於是在散場后喬伊下意識追上楚其，喊住他，一時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楚其看過去，對面的人已經經過了簡單的清理，臉上衣服上的血跡都不怎麼看得見了，但是耳朵後面隱約還有一點痕迹，看起來十分彆扭。

楚其遞了包紙巾過去，是含有清潔劑成分的醫用紙巾，然後摸著自己的耳朵示意給他看。

喬伊反應過來後接過了紙巾，感動之餘又有詫異：「這種東西，是普通人隨身帶的嗎？」

這句話其實並沒有非要對方回答不可的意思，於是楚其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唇，轉身打算離開。

喬伊卻先一步攔住了他：「等等。」

「什麼事？」楚其看向他的目光清澈，沒有一絲不耐煩或畏懼的成分。

他當然用不著畏懼自己，喬伊苦澀地想，但是楚其同樣沒有其他人那種看到他的外表時那種油然而生的厭惡，這一點在這個什麼都看信息素的世界已經是很難得的事情了。喬伊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遇到這樣難得的一個人了，所以，無論如何都應該爭取一下。

「我想，是否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共進晚餐。」他欠身微笑，姿態放得極低，卻也是從未有過的經歷，讓喬伊自己都覺得新鮮且充滿期待。

這種邀約是曾經的楚其從來沒有收到過的，他也知道自己曾經的形象與現在的身份有些不符，那麼眼前的邀請，正常來講是應該接受還是拒絕呢？楚其下意識把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等待的西蒙，反正自己人身自由受限，讓這個人來決定再合適不過了。

西蒙心中百般掙扎，曾經只屬於自己的小王子漸漸已經掩不住周身的光芒了，理智上西蒙願意推他出去接觸有權有勢的alpha青年，感情上卻無數次想將其佔為己有。二者交戰之下，西蒙這些天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但他很好地掩飾住了一切，並且暫時壓抑住內心強烈的渴望，一如常態地對楚其說：「可以，但是我要在場。」

喬伊欣喜地轉身離去，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收不住。

躲在暗處的阿爾傑擔憂地望著他的將軍，而威廉的表情隱匿在一片陰影里，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事實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一晚上是在做什麼。依他的身份，這一系列的舉動簡直匪夷所思，而他到底還是順從了自己的心意放任了一回。

所幸，他還存留了一線理智，沒有不管不顧地跑出去把那個omega帶走。而那個omega，原本是可以完完全全屬於他。

威廉從不是一個逃避問題的人，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必須得好好想想了。

約會的地點在雲頂餐廳，位於這個城市最高建築的塔尖裡面。餐廳的外壁全部都是透明的，看得到夜空星辰，也看得到萬家燈火，浪漫至極。

喬伊包了整個餐廳的場，他與楚其對坐在落地窗前的座位上，燈光昏暗而浪漫，可惜旁邊另外一桌還坐著一個alpha西蒙。

真是太煞風景了，喬伊悶悶地想。

但是他知道他躲不開這個軍銜並不高的特工，就好像他無法迴避楚其的身份一樣。喬伊搖搖頭，甩掉那些消極的、令人不安和不快的想法，帶著一絲微笑看向對面的楚其。

「你的廚藝看起來很專業，是什麼時候學的呢？」

一旁光明正大地偷聽的西蒙暗暗想：「我也想知道呢。」

「很久以前了。」楚其露出懷念般的表情，緩緩說道。

喬伊一愣：「是你當小王子的時候嗎？」

楚其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現在很多人也叫我小王子。」

喬伊突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真正心疼小王子的人大概是不會在他面前這樣稱呼他的，在別人失意的時候提當年得意時的往事，其實是很失禮的一件事情。

他想安慰楚其，卻因為自己的立場不知道如何安慰，畢竟他屬於新政權，也算是既得利益者，是踩著羅恩家族的屍骨上位的。

於是他換了一個輕鬆點的話題：「上一期節目播出后，你的粉絲的確突然間增加了很多，大家都對你讚不絕口呢。」

「粉絲？」對楚其來說，這同樣是一個未知領域，於是他略感興趣地問了一句：「他們說我什麼了？」

喬伊打開自己的個人通訊終端，連接網路去看娛樂八卦論壇，關鍵詞是小王子的帖子果然飄紅掛在首頁最上方。

「你自己看。」他把光幕調整到適合對面人觀看的位置。

楚其自行點開，從上往下快速瀏覽。

「這一場的小王子簡直帥爆了，感覺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啊。」

「他怎麼能那麼淡定，到底還是不是omega？」

「顏值高廚藝好，真想娶回家。」

「給淡定的小王子點贊，那個中途放棄的alpha可以去死了。」

當然論壇上不可能全部都是讚美的話，看到後面便出現了一些質疑的聲音。喬伊一眼掃到想關了頁面不讓楚其看，但是楚其一目十行，已經看到了七七八八。

「越美麗的花朵越有毒，古人誠不欺我。」

「我家小王子怎麼有毒了？」

「面對虐殺眼皮都不眨一下，簡直冷血殘忍不善良。」

喬伊看到了也有點慌，偷眼看楚其見他面無表情，急忙安慰他說：「這些人就愛佔據道德制高點批評別人找存在感，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楚其把目光投向他的臉，淡淡說：「他們說得倒也沒錯。」

喬伊一口氣嗆在氣管，吸也不是吐也不是。

而楚其又接著慢慢說道：「說殘忍也沒有錯，只是無論誰換在那個吸血獸的位置，也都不會比它好到哪裡去呢。適者生存，現實就是這樣。」

喬伊又是一愣，才壓低聲音說：「類似的話你小心點說，被別人聽見以為你對現任政權不滿就麻煩了。」

楚其抬起頭認真望向他：「你是在提醒我嗎？但是這些跟你有什麼關係呢？雖然你大概是好意，但我總不能坦然接受，上次的事情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喬伊頓時覺得耳根燒起了一把火，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才開口說：「原本就是我不對，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就動手，那時我還以為你是欲拒還迎呢。當然，有仇你已經現報了，我打也給你打了，現在這件事都過去了，我們在節目里合作了一次，大家就都不要計較了吧？」

楚其自然不想給自己惹麻煩，於是點點頭說：「過去的事情不用提了，你也不需要這麼在意？」

喬伊微微一怔，這是要劃清界限的意思嗎？

可是他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是那麼輕易能放棄的，喬伊剛想再說點什麼，只見服務生端著餐盤走上來，便暫時閉了嘴。

先上的是前菜，精緻的白瓷盤裡擺放著玫瑰花朵一樣的煙肉卷，看起來漂亮極了。「這裡的東西很不錯，如果你喜歡自然食材的話，一定要嘗一嘗，這個聽說是用犀鳥肉做的呢。」喬伊熱絡地介紹著。

楚其叉起一片送到嘴裡，果然有一種淡淡的肉香，大概是用果木熏烤製成。

「味道不錯。」他由衷讚歎著。

喬伊的心裡突然就陽光普照起來。

在他類似的情緒流露之前，楚其並不知道他的意圖。但是西蒙讓自己答應了喬伊的邀請，楚其據此推測，至少他已經把這個人當作結婚對象來考慮過了。現在的情況再明顯不過，但是，喬伊畢竟不是龐德將軍，而他自己也不是真正的小王子楚其，更不是他的哥哥安迪。

於是楚其誠實地說了出來：「我哥哥的經歷，是無法複製的。」

喬伊知道他說的是事實，那些事情，不是自己刻意忽略就真的不存在的。喬伊願意努力一把，但是楚其並不信任他。一時間喬伊彷彿又體會到那種被打倒的感覺，他的心情一直有些患得患失，而此刻終於沉了下去。

「你沒辦法帶我離開，我也不想拖你下水，之前的事大家都不計較，之後也不要有任何事才好。」楚其一句話把兩人的關係劃分得清清楚楚，一笑泯恩仇之後，是相見如陌路。但是說這句話時候，他又莫名想起了另外一個人，那個在他認識的人中唯一有資格輕易帶他走的alpha。

他對他曾經有過期待嗎？楚其並不能馬上否認，那些曖昧混亂的時刻發生過怎樣的感情，他已經記不清。而即便有期待，那也應該並且只應該是信息素的作用，楚其這樣告訴自己，不能變成omega就軟弱下來，他只能依靠自己，在夾縫中播下自由的種子呵護它生根發芽，直到有一天長成參天大樹。

他有信心，也有足夠的耐心。

於是楚其抬起頭對喬伊笑了笑：「如果可以，還請在節目里繼續支持我。」

心情因挫敗晦暗到極點的喬伊終於因為這句話找回一絲陽光，他再次望向楚其，覺得自己安慰也好保證也好至少應該說點什麼，然而措辭尚未斟酌好，突然卻被隔壁桌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了思緒。

喬伊簡直想掀桌子了。

隔壁的西蒙看了看即時傳來的急件訊息，臉上難得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神色。他站起身，輕輕走到楚其的身後：「是來自龐德將軍府邸的消息。」

「哥哥找我有事？」楚其下意識問道。

西蒙搖了搖頭：「是龐德將軍親自發來的信息，他要見你，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