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二十一章

62|第二十一章

第七十三章

易西辭把一杯水放到她面前,「家裏沒什麼飲料,你將就一下。」

「不將就不將就。」那個女人連忙說道,她有些拘謹地捧起水杯,輕輕啜了一口,「我叫張晴,是名老師。」她衣衫整潔,看上去十分文雅,倒跟她的職業相得益彰。

易西辭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張晴吞了吞口水,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十分艱難地繼續說道,「我是......簡先生他生父現在的妻子。」

易西辭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

簡方知的身世,他跟自己提過一兩句,沒有細說,易西辭也沒問。反正他們兩個現在已經結婚了,簡方知的生母去世,生父不在,也不會幹擾到他們的生活,問清楚了也沒什麼用處。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問呢?

但是現在,他生父的現任妻子找到他們住的地方來了。

簡方知的生父,從他出生開始就沒有出現過,這麼多年來大家已經默認這個人不存在他們的生活當中了,現在......現在突然又有個他生父的妻子......還出現在了他們家裏......易西辭呆了好一會兒才把這個事情消化一點點兒。「那......你有什麼事?」她十分艱澀地問道。

易西辭這句平淡無奇的話像是一個開關,那個叫張晴的女人眼淚瞬間下來了。她捂著臉,小聲嗚咽著。易西辭居然還十分具有詩情畫意地從她的嗚咽聲中聽出了肝腸寸斷的味道。

自從這個女人表明身份開始,她就知道她把一個麻煩帶回家了。簡方知的公司肯定比家裏更好找,她應該去過他公司,可能是因為一些原因,簡方知沒有見,所以找到他們家裏來了。

至於什麼原因,想也知道。

簡方知這麼多年,生父一直沒有盡到責任,他之前受了那麼多的苦,也不見他生父站出來支援一下,現在他們有了困難找上門來,難道還能指望簡方知敞開大門笑臉相迎么?以他的脾氣,沒把人打出去就是好的了。難怪他生父自己藏着掖着不敢亮相,只把現在的妻子拖出來。那是因為,簡方知見到他,更沒好臉色啊。

易西辭將幾張紙塞進張晴的手中,默默坐在那裏,等她情緒穩定下來。過了一會兒,張晴終於止住了哭聲,抬起臉來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易西辭搖了搖頭,坐在她旁邊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張晴又端起水杯來喝了一口水,慢慢說道,「我來找簡先生,是有件事情想請他幫忙的。」她看向易西辭,眼睛裏充滿了無助,「簡太太,我的孩子他......他生病了,白血病,現在需要骨髓移植。我們兩家人都把辦法想盡了,然而......沒能找到可以匹配的......」她張了張口,好像一條被人移到岸上的魚一樣,充滿了無助,「簡先生......簡先生跟他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我......我想......」

易西辭抿住了唇。到了現在她基本能懂了,張晴這是想要簡方知捐骨髓出來。

她沒有作聲,因為如果張晴他們已經去簡方知公司找過他了,他如果同意,張晴今天不會找到這裏來。簡方知不願意,她又能說什麼?

易西辭垂下眼睫,「張老師,你的事情我很抱歉。你既然來家裏找我們了,那就說明其實你們已經先去找過簡方知了是吧?他既然不同意,我也不能勉強他。」想通過她來跟簡方知求情,他們想錯了。

她非但不會求情,還會覺得相當憤怒和可笑。

當初簡方知帶着簡了了過得那麼艱難,那時候他生父在哪裏?現在有了事情需要幫忙了,他生父又冒出來了?易西辭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很無理,當年的事情如果不是他生父不承擔責任,簡方知也不會受那麼多的苦,他的媽媽甚至不會那麼早就死了,丟下一個爛攤子要他一個半大孩子收拾。

想到這裏,她眼中對張晴的同情又冷了幾分,「張老師,如果你們家庭經濟上有困難,我個人還是願意捐錢出來的。雖然不多,但是能多一點兒是一點兒吧。」她說着,側身從旁邊的錢包里數了一千塊錢出來,放到張晴的手上。

那個女人卻沒有拿,而是死死地握住了易西辭的手,也不知道她哪裏來那麼大的力氣,捏得她手上生疼。「簡太太,話不能這麼說。我知道你們恨老方,但是我的孩子是無辜的啊。他才十六歲,今年剛考上重點高中,他不能就這麼死了啊。我只是想請簡方知去醫院看看,能不能匹配,又沒有要他做什麼。再說了,骨髓移植對他自己來講,沒什麼影響啊,你們連這樣的忙都不幫嗎?」

易西辭將自己的手用力從張晴手上抽出來,她覺得自己的聲音冷得不近人情,「張老師,簡方知不同意,旁人能拿他怎麼辦?他不想去做檢查,不想去捐骨髓,那是他自己的意願,你們現在是在強迫了吧?」

「可是......那是他弟弟啊,雖然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但那也是他的同胞弟弟......難道你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嗎?他才那麼小啊......」

「我沒有眼睜睜地看着他去死啊。」易西辭把那一千塊錢放到張晴面前,「我也捐了款了,雖然不多。你總不可能因為我捐款捐得少所以覺得我沒幫忙吧?」

那一千塊錢像是針一樣狠狠地刺進張晴的眼睛裏,她再次淚如雨下,「簡太太,我知道你們恨老方,但是能不能不要遷怒?只要簡先生願意捐骨髓,願意救我兒子,你們讓我們兩個老的怎麼都行。」

她低頭下來,頭頂上能夠很明顯地看到白頭髮,才四十齣頭的人,現在已經有了白髮了,也不知道這些年操勞了多少。易西辭覺得她很可憐,一個母親,看着自己的孩子生病,生命日漸消亡,那種心情比自己生病還要難受。但是她又覺得他們很可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他們受的苦,難道之前簡方知沒有嘗到過嗎?簡方知受人白眼,拿命相搏的時候,他的生父又在哪裏呢?

「他能把你們怎麼辦?殺了你們要坐牢,打你們要賠醫藥費。就算是這樣,難道把你們打一頓罵一頓,就能抵得了那些年他受的苦嗎?」易西辭眼底的溫度漸漸涼下來,「張老師,你們的事情我也很遺憾,但是簡方知既然自己不願意去做檢查捐骨髓,你們誰都不能勉強他。包括我也不能。」

「簡太太。」張晴「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她面前,易西辭連忙側身一躲,「你別這樣,你也是知識分子,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弄些這些名堂出來?你跪下來求我也沒用,難道你能指望我說服我丈夫去幫助一個他從來沒有盡到責任的生父的孩子嗎?」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你們就算不是因為老方,看在他還只是個孩子的份上,能不能幫一把?」張晴嚎啕大哭,「簡太太,我知道我們當年做得不好,他來找我們的時候老方沒有答應。我也知道......我也知道當時我不應該裝作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我丈夫居然會在外面還有一個孩子啊......而且我們當時也不富裕,突然多出兩個人來,我們......我們真的承擔不起......」

原來當年簡方知,是找過他生父的......

「簡太太,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啊......我要是有辦法,就不會來找你們了。我的孩子,他還那麼小,人生還沒開始......」張晴抹了把臉,將臉上的眼淚擦掉,「簡太太,你也是女人,你應該懂那種感受的。我跟我丈夫剛剛結婚,孩子還很小,我們都以為自己很幸福,但是突然有一天,一個半大孩子找到我們,告訴你丈夫,他是你丈夫的孩子,你能接受嗎?換成你,你能接受嗎?」

易西辭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假如等下開門發現門外站着簡方知的非婚生子,她可能會馬上把他拉回來離婚的吧?可是......以簡方知的性格,他未必是想帶着簡了了到他們家去吧?易西辭不知道是要有多艱難多無助,簡方知才會去找他生父,也不知道他被拒絕之後心中是怎麼樣的......但是那種感覺,一定很難受。要不然這麼多年,簡方知都絕口不提。他還是在意的。

那種希望又被人生生壓下去的感覺,非常非常難受。

她垂眸看向張晴,「簡方知當初來找你們,不是想搭上你們的,他應該......只是來借錢。」只是借錢而已,有借有還。

對他那個從未盡到責任的生父,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把自己的人生依託在別人身上。

易西辭突然覺得非常心疼。簡方知總說自己的出生是個錯誤,耽擱了他媽媽的一生,又氣死了他外公。後來他還成為他生父夫妻之間的一根刺,害得人家家宅不寧,夫妻之間有了嫌隙。這樣看來,好像他生下來真的沒什麼用。

但是他知不知道,如果沒有他,就沒有簡了了;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人帶着她走過那片最不堪回首的泥沼呢?

簡方知......真是一個讓人心疼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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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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