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彼之質疑

第三十二章彼之質疑

八月十五一早,唐麒穿著正紅色的宮裝,足足有七層,雖然她百般不願,不過還是穿上了。

太子和凌王世子的及冠之禮,無論如何都是洛雲大事,和現下的江南水患一樣重要。

虞景和唐念都沒有入宮,她帶著兩個侍女進宮,端著架子走在宮道上,倒是想起不少小時候的事情。

凌淵和楚徇奕,兩個人都出生在二十年前的八月十五,不過凌淵早了半個時辰。

一個是凌王府世子,一個是當朝太子,同夜出生,自然免不了被比較。

而凌淵,從小便顯示出非凡的才能,做任何事情都要比身邊的孩子更成熟冷靜。

楚徇奕同樣聰敏,可是在唐麒的記憶里,他從來不是凌淵的對手,不過現在倒是未可知了。

「玖思。」唐麒正走神的時候,楚徇鉞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嗯,」唐麒回了一聲,對著身後的兩個侍女道,「自己去玩兒吧。」

夏梅冬荷二人面面相覷,相互看了一眼之後,夏梅低聲道,「小姐,我們該跟著您的。」

「不用了,」唐麒擺擺手,「你們跟著我,還不知道誰照顧誰呢,自己去玩兒吧,晚上在宮門等我。」

唐麒說完,和楚徇鉞一起走了。

「你為何帶她們二人進宮?」楚徇鉞奇怪道。

唐麒嘴角微彎,帶著三分嘲諷,道,「我怕皇後娘娘想念她們啊,要不是劉嬤嬤死活不願意過來,我就帶她們仨一起了。」

楚徇鉞垂眸,道,「母后的人嗎?」

「是啊,」唐麒還是笑著,笑容中泛著涼意,「你身邊的司辰,我聽說前些日子,他的屍體從御花園的荷花池裡被發現了是不是?」

楚徇鉞的臉立刻沉了三分,頗為感慨地說道,「他......他跟著我許多年了,可惜了。」

「沒什麼可惜的,」唐麒低聲安慰著他,「沒什麼的,有些人註定是要死的,這就是命。」

楚徇鉞不語,司辰跟著他多年,本以為讓他離開就好,不成想這才是把他推上了死路。這讓他覺得,自己就是殺人兇手。

「別想了,」唐麒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我要去護國寺,你和我一起過去,給他擺個牌位超度好了。」

楚徇鉞點了點頭,唐麒根本就不在乎這點小事,死在她手裡或者因她而死的人多了去了,哪有時間一個個的悲秋傷春。要不是知道楚徇鉞這幾天為了那個司辰萎靡不振,差點又病了,唐麒才懶得開口。

「好。」楚徇鉞看著唐麒,有些不可置信。

唐麒不語,兩個人跟著往前殿走過去。太子及冠,是要開皇室祠堂祭祀的,相當麻煩。

她和楚徇鉞走了沒多久,看見不少大臣聚集在一起,兵部尚書趙世勛也在其中,唐麒一見他,便想起西北今年天氣異常的事情。

「趙大人。」唐麒隔著不少人直接喊了一聲,給趙世勛嚇了一跳,趕緊穿過眾人走了過來。

「拜見以清郡主,不知郡主喚下官過來有何事?」趙世勛行禮道。

唐麒淺笑盈盈,抬起修長好看的手指,看著染了紅色的指甲,「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忽然聽說本郡主前些日子失蹤的時候,趙大人在陛下面前苦苦諫言,說軍中不可一日無帥,讓陛下派個人過去西秦是不是。」

趙世勛的手猛然顫了一下,「郡主,下官只是擔心......擔心......」

「擔心我死了,西秦大軍造反是不是,」唐麒一派天真地看著他,「擔心我一個女人,統領不了軍隊是不是?你也想等我死了,然後分一杯羹是不是?」

「郡,郡主!」趙世勛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下官不敢。」

唐麒莞爾一笑,對身邊的楚徇鉞說道,「徇鉞,你看趙大人這膽子,我不就是開個玩笑嗎,趙大人為陛下分憂,此情可鑒,我懂,」唐麒眉目流轉,透著冰寒之意,「對了,趙大人的兒子現在還在西隅軍中呢,聽說是個帶兵的好手......」

「玖思!」楚徇鉞低聲打斷她。

唐麒慢騰騰地從袖子里摸了半天,趙世勛的臉刷的蒼白起來,好像唐麒要從袖子里拿出把刀一樣,他想走,可是腿都發軟了,這位郡主殺人如麻的名聲他可是一清二楚。

朝中幾個重臣紛紛朝著這邊看著,卻沒一個人敢過來。

在趙世勛覺得頭昏的時候,唐麒終於從袖子里拿出一把扇子,「天氣真熱,」她頓了一下,隨即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對了,忘了正事了,西北最近天氣不太正常,今天冬天必然極冷,你把物資準備好,西隅大軍十萬人,萬一還沒和拓拔煦開打,就凍死了那就不好看了,好了,你去吧,我沒事了。」

趙世勛似乎還沉浸在唐麒剛剛說自己兒子那段裡面,聽見唐麒讓他走,提著正三品的官服就躥了。至於聽沒有聽到那件大事,唐麒就不知道了。

楚徇鉞臉色晦暗不明,一時間猜不到唐麒的意思。

唐麒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徇鉞,你說是不是本郡主長的過於美貌,嚇著他了。」

楚徇鉞在一旁聽的十分無奈,道,「大約是吧。」

她搖著手中那把紫玉鑲邊的錦扇,笑的如花似玉,「徇鉞最了解我了。」

楚徇鉞心道你拿人家兒子威脅他,他不嚇死才怪,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玖思,御史台呂駿大人的兒子斷了腿,是不是真的和你有關係?」

唐麒依舊漫不經心地搖著扇子,她不太高興楚徇鉞這樣詢問她,半晌回道,「呂大人教子無方,我不過是小小地管教一下罷了。」

她三分冰冷的語氣,讓楚徇鉞覺得不妙,果然,唐麒的本來還算溫和的笑容愈發寒涼起來,閃身一個人朝著幾個小姑娘走過去了。

楚徇鉞想開口卻覺得喉嚨里塞了什麼東西一樣,他知道唐麒做事一向都是有理由的,他那樣質疑,是不是不應該呢。

唐麒搖著扇子苦笑,楚徇鉞怕是忘了她曾經說過的話,她從來不是好人,她弄死的人多了去了,要是每死一個人他都要質問,是不是和她有關係......他還是太天真了。

幾個小姑娘走過來,紛紛行禮,唐麒溫和一笑,「不用客氣。」她的目光落在一個穿著較其他女子隆重一些的孩子身上,這姑娘十四五歲,穿著一身淺紫色的宮裝,五官精緻,長的頗為惹人憐愛。

那女孩子乖巧地行禮,道,「我這幾個月都未出宮門,想來玖思姐姐並不認識我。」

唐麒想了想,道,「是明瑤公主吧。」

三公主楚明瑤,其母出自靜安貴妃宮中,身份不高,據說當年是個意外,三公主被靜安貴妃教養長大。

只怕這次是因為楚韻瑤的禍闖的大了,這姑娘才能出來吧。

「玖思姐姐好眼力。」楚明瑤笑了笑,從骨子裡透著極為溫婉可愛。

唐麒眨了眨眼睛,笑道,「那是自然。」

唐麒看她一身宮裝,頭上卻只戴著一朵紫色的花,眉頭皺了皺,心道靜安貴妃簡直就是來給他兒子拖後腿的,不怪皇帝那麼寵著她。

她隨手從頭上拔下來一個鑲紫玉蝶戲花的銀簪,「這個就當是見面禮了,與你今日的宮裝倒是相得益彰。」

楚明瑤沒有絲毫窘迫,大大方方地謝過之後,解下自己的繡花荷包,道,「妹妹這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這個荷包先送給姐姐當見面禮,以後在換一個新的可好?」

唐麒點頭,「行,你喚我一聲姐姐,就不用客氣了。」

楚明瑤溫婉一笑,應了下來。幾個世家貴女過來搭訕,不過唐麒隨意回了幾句,也沒有多說。

帝后二人,淳熙太子和淳和公主終於到了,四人皆是身著宮裝。唐麒看著李皇后的頭飾得有二十多斤,晃得她眼暈的厲害。

祭祀祖宗,要進祠堂的也就他們皇室中人,唐麒只需要在外面等著太子和凌淵的及冠之禮就好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唐麒身上,唐麒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沒有絲毫膽怯,皇帝收回目光,不知道在想什麼。

聞司總管掐著嗓子喊著吉時已到,皇帝一家進了祠堂,外面嘩啦啦地跪倒一片,只有唐麒還有凌氏一家四口站的穩當,距離並不遠。

凌淵帶著試探之意的目光看著唐麒,唐麒只是懶洋洋地搖著扇子。

禮部尚書邱湖看這幾個人絲毫沒有跪下的自覺,也不能開口,便自顧自地念起冗長的祭詞。

凌淵因加冠之故,沒有著平日里的月白錦袍,而是一身玄色長衫,極為繁複華麗,若是一般人,只怕會被衣服壓的失色。

然而凌淵並不是,玄色讓他更為成熟穩重,在唐麒看來,極有上位者的凌厲氣勢,不是公子無雙的秀美,而是真正的男子氣概。

凌淵注意到唐麒審視的目光,便低聲道,「玖思妹妹今日是栽到我身上了嗎?」

唐麒不置可否,輕蔑一笑,「凌王府何時住的下唐王府的女人了。」

這一句讓凌王府上下三代齊齊變了臉色,確實,一百五十的漫長歲月里,唐凌二王府從未聯姻過。

唐王府的女子本就不多,皆是骨子裡就烈如火的那種,征戰沙場是一把好手,相夫教子......那種事情根本就做不到。

「那不知道哪裡裝得下玖思妹妹,是那裡嗎?」他的視線落在楚氏祠堂。

唐麒拿扇子擋著頭上的太陽,回眸一笑,道,「我招贅,凌世子有興趣嗎?」

凌淵美目含笑,「玖思妹妹這樣女子,真是難得。」

唐麒收回目光,搖著扇子,似乎對他的回答並未有絲毫感覺。

凌王妃的脾氣卻被唐麒惹了上來,低聲道,「唐王府的女孩子還真是高攀不起!」

凌王趕緊拽著她,道,「玖思才多大!」

「多大也不能這樣胡鬧。」凌王妃不悅。

唐麒聽見她的話只是淡然笑了一聲,回頭看著凌王一家,道,「忘了,今日是中秋,還沒有祝凌王叔一家人中秋團圓呢。」

她溫和有禮地說完這句話,凌王和凌王妃同時頓了一下。唐麒的靜靜地站在那裡,一身紅衣如火,本該熱烈,卻給人形銷骨立的荒涼之感。

凌淵瞬間被唐麒身邊蔓延出來的孤獨淹沒,也不再說戲謔之言。

禮部尚書的祭文終於念完,皇家這場複雜的祭祀儀式也終於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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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兮皇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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