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紫玉棋子
唐麒靠在鞦韆架子上,一邊咳嗽一邊翻著文書,唐念晃過來,給她端了一杯茶道,「阿姐,你還好嗎?」
「怎麼今日不出去玩了。」唐麒輕聲問道。
唐念前幾天去了京郊,昨天才收到消息說唐麒病了,趕緊就回府了。
「我回來照顧你。」少年頗為擔憂地看著唐麒。
唐麒咳嗽了一聲,啞然失笑,「想出去就去吧,阿姐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那我陪著阿姐,我給你念這個文書。」唐念拿過她手上的兵書,低聲念起來。
唐麒闔上眼睛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聽著唐念讀。她就這麼迷迷糊糊的聽了半個時辰,西秦沒有大事。
「郡主,小公子,」夏梅行了一禮,道,「太子殿下和淳和公主,還有三皇子來看小姐了。」
唐念看唐麒似乎睡著了,便把袍子給她蓋上,他雖然沒有什麼尊卑的概念,不過皇族的地位他還是清楚的。
淳和公主看見唐念過來便蹙眉,「玖思姐姐呢?」
唐念越過她,沉聲道,「阿姐剛剛睡著了。」
「阿念你帶皇兄和公主去會客廳,我去看看玖思,不會打擾她的。」楚徇鉞手裡拿著一個盒子,一點也不客氣,便往裡面走去。
楚徇奕一言不發,似乎多看了他的三弟一眼。
「嗯。」唐念點頭,他知道唐麒打算讓楚徇鉞當他的姐夫,也不阻攔。
淳和公主面露不滿,卻被太子攔著,她低聲道,「皇兄!」
太子淡然地瞪了自家妹妹一眼,走在唐念身後,進了會客廳。
楚徇鉞的心思也略微有些複雜,除了真的擔心唐麒之外,他更想在太子面前證明一件事,那就是唐麒更看重他,即使他是他敬重和景仰的兄長。
他進去的時候,唐麒正斜靠在鞦韆上,清晨的陽光灑在她帶著蒼白的臉上,有些憔悴,卻又那樣美麗。
楚徇鉞靜靜地在她身邊坐下,把手上的點心盒子放在一邊。看見一旁落著的幾份文書,還有沒有喝完的粥。
唐麒似乎睡得不舒服,微微動了動身子,身上的袍子便落在一側。楚徇鉞看見,便抬手準備給她重新蓋上。
他走近唐麒,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將袍子拿起,俯下身子準備蓋上的那一刻,唐麒忽然睜開眼睛,楚徇鉞被嚇了一跳,手上的袍子都落了下去,一向不太健康的心臟蹭蹭亂跳,臉色都蒼白起來。
唐麒反應過來,扶著他坐下,道,「嚇到你了。」
楚徇鉞半晌緩過來,道,「我......我沒事。」他說著,又臉紅起來,說實話,被一個女孩子嚇到著實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是我打擾你了。」楚徇鉞又道。
「我素來淺眠,」唐麒笑道,聲音低沉卻又好聽,「你帶了蓮子糕嗎?」
楚徇鉞驚訝,點了點頭。
「我聞到你手上有蓮子的味道。」唐麒笑的有些調皮。
楚徇鉞不言,拿了一塊放在她手上,唐麒咬了一口,「這是歸鴻閣的點心。」
楚徇鉞想要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看她吃完一塊,道,「玖思,太子皇兄和淳和公主到了。」
唐麒蹙眉,「他們來我這裡湊什麼熱鬧!」她擺手,「算了,冬荷,去將人請過來。」
說實話,看見太子那人於唐麒來說是件鬧心的事情,她現在可不想明著卷進黨爭,身為一個明晃晃的靶子,眾矢之的,倒霉的絕對是她。
她又吃了一塊,漫不經心的把袍子放在一邊,「這七月的帝都我是活不下去了,過幾天我就去京郊莊子里住著,省的給我熱出個好歹。」
「玖思姐姐。」淳和公主走過來喊了一句。
唐麒起身行了一禮,道,「太子殿下,淳和公主,有禮了。」
她收起剛才的隨意,雙手交疊身前,端莊地坐著。
「以清郡主可是水土不服嗎,怎麼生病了?」楚徇奕問道,看不出是擔憂還是其他。
唐麒笑了笑,「勞太子殿下和公主擔心了,不過是風寒而已,是三皇子非得把太醫院院正請過來,鬧得滿城風雨,今早我聽說消息,可是嚇了一跳。」
她看著楚徇鉞一眼,似有怨怪之意,實則是帶著嬌嗔。
「是我太心急了。」楚徇鉞沒有反應過來,趕緊說道。
淳和公主坐在她身旁,「玖思姐姐可要好好養著,過幾日就是七月七,帝都可熱鬧了,到時候玖思姐姐要和我們一起出去。」
「還有這個日子,」唐麒淡然,「這不是年輕小姑娘乞巧撲螢的日子嗎,我若是去了,大概只能喝幾杯酒吧。」
「以清郡主多年不在京城,該多出去轉轉的。」楚徇奕道。
「也是。」唐麒咳嗽了一聲,楚徇鉞的茶杯已經遞了過去。
唐麒抬起眼眸笑了笑,又道,「到時候太子殿下要請我喝酒才是。」
楚徇奕看著二人,道,「好。」
四個人的場面陷入難以言喻的尷尬局面,但是唐麒並不在意,懶洋洋地翻著文書。
「玖思姐姐現在還要看書嗎?」淳和公主問道。
唐麒依舊淡然,「偌大的西秦軍營,都是我的事情,自然忙的很。」
「玖思姐姐這樣的女子真是難得,不過我還是姐姐應當找一個人來幫助你,畢竟女子都是要嫁人生子的,若是一直忙于軍營,多累啊。」淳和公主看著唐麒笑道。
唐麒想了想,語氣溫和,「道是如此,公主過了年就要嫁到江國公府,侍奉公婆,想來以後能為太子殿下操的心就少了。」
楚徇奕聽出二人的意思,淳和公主折騰著想讓自己的兄長娶了唐麒,不過現在很明顯,唐麒沒興趣,可這姑娘當公主當的久了,還是挺執著的,一心想著這個事情不肯罷休。
淳和公主的臉微沉,「玖思姐姐還是多想一想才好!」
「蓁瑤!」楚徇奕喝斷她,「以清郡主,我們幾個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唐麒起身,毫不掩飾地笑了笑,道,「哦,阿念,出來送客,」說完轉身行了半禮,「我就不送兩位殿下和公主了。」
「玖思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太子要走,楚徇鉞也不好再留下來,說了一句便離開了。
三個人被唐念送出門外,唐麒躺在鞦韆上,拈著剛才楚徇鉞放下的蓮子糕。
這點心,有些是歸鴻閣的,但是有幾塊賣相不好,味道也不足。唐麒想著剛剛那個少年手上的味道,是他親手做的嗎?
淳和公主跳上太子的馬車,不悅道,「哥哥,你怎麼不和玖思說呢,明明你要比三皇兄好上那麼多......」
「蓁瑤,我本以為唐麒上次折了你的面子,你能自己想想清楚,怎麼還是犯傻,以清郡主喜歡誰,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楚徇奕呵斥道。
「哥哥,咱們本來就比大皇兄弱勢,李家手中握有兵權,大皇兄在朝中有人,又得父皇寵愛,若是皇兄你娶了玖思,還用擔心這種事情嗎!」蓁瑤公主腦子還是挺清醒的。
「蓁瑤!」楚徇奕低聲打斷她,「你明年就要嫁入江國公府,以後就好好待在宮中待嫁,這些事情,你一個姑娘家的就不要摻和了!」
「兄長,」楚蓁瑤垂下眼眸,「玖思姐姐嫁給你才是最好的選擇!」
楚徇奕一驚,「這話不要隨便說,我現在要兵權做什麼,父皇尚且安康,我手中的權力太多隻會讓父皇忌憚,來日方長著急什麼,何況你現在做的事情只能讓玖思厭倦。」
「我以為她應當明白。」楚蓁瑤懊惱道。
「蓁瑤,這些事情你就不要擔心了,父皇是不會讓玖思隨意嫁人的,這些事情,自然有父皇來安排。」楚徇奕眼色深了深,唐麒的婚事,怎麼那麼容易解決,只是不知道皇帝要把她嫁給誰,或者說讓誰入贅唐王府。
「皇兄,我聽說孫國公府想讓孫懷信和唐王府有姻親,玖思姐姐不會因此吃虧吧。」楚蓁瑤皺眉道。
「你覺得玖思在西秦那個『閻羅』的名字是從哪裡來的,你那些手段就不要在她那裡用了,她是不稀罕和你計較,你覺得她一個能讓三十萬人心服口服的大將軍,看得上你一個小姑娘的威脅嗎?」楚徇奕摸了摸他妹妹的頭,他覺得這小姑娘自作聰明的慣了,世上恐怕少有唐麒有心胸的女子吧。
楚蓁瑤愣神,半晌像是意識到什麼,她只比唐麒小一歲,可是唐麒從來都是看小孩子的眼神看她的......她現在才明白,人家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裡。
「哥哥,我知道了,不過玖思也不能嫁給三皇兄,畢竟三皇兄......」楚蓁瑤說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麼,又住了口。
楚徇奕對著愛操心的妹妹苦笑,「蓁瑤,皇兄在你眼裡就是那麼不可靠的人嗎,你這幾個月多跟在母後身邊。」
他覺得自己母后的性情比這妹妹靠譜多了,這姑娘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只是不要添麻煩就好。
楚徇鉞靠在馬車中微微蹙眉,他隱隱覺得現在的場面很奇怪。他覺得唐麒有意靠近他,並非出自「喜歡」那樣的事情。
但即使心中清楚,他也不願和她疏遠,他想,哪怕被她利用也好,總比一點用也沒有要好。
他收起心思,看著窗外,似乎,是要下雨了。
唐麒回屋準備用午膳,和虞景唐念二人坐在一起。虞景難得不看書,和唐麒說著閑話。
唐麒吃的差不多,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從自己床上拿過來一個精巧和紫檀木方盒,還有著淡淡的香味。
「猜這是什麼?」她的聲音帶著鼻音,看著虞景說道。
虞景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臉上寫著無聊兩個字。
唐念端著碗扒飯,含糊不清地說完,「阿姐,那不是你準備的紫玉和羊脂玉做的棋子,這還用猜,我看一眼就知道。」
唐麒敲了他一下,「吃飯!」
「阿姐......」唐念的調子拉長了好幾聲,撒嬌地看看著唐麒。
唐麒把盒子遞給虞景,虞景放下碗,打開盒子。裡面裝著紫色和白色兩種棋子。
紫色的是漠北的紫玉,就像夕陽西下的留在天空的紫色,濃郁深沉。白色同樣極美,握在手心中極為溫潤,是上好的羊脂玉。
虞景嘴角流出一絲淡淡的,不易察覺的笑意。
唐麒發現他的笑意,心中鬆了一口氣,心道她和拓拔煦這生意也算值。
「阿姐......」唐念拽著她的袖子。
唐麒拿出一塊羊脂玉的玉佩,掛在他脖子上,唐念這才笑起來。
唐麒吃完飯也沒心思和虞景下棋,還是靠在屋子裡看文書,傍晚下起了雨,她的風寒還是沒有太好,不知道是真的好不了還是故意拖著,總歸是會有人關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