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詢問

御風子輕輕拍了拍莫天行的肩頭，沒有馬上回應莫天行，只是倒背雙手，站在台前，抬頭看著天空中掛著的那輪皎潔的明月。兩人一前一後，靜靜的站在望月台前。許久，御風子才幽幽的道：「來了一會兒了。」說完這句話，御風子轉過頭，注視著莫天行，道：「老九，你來到太陽峰已經有三年了吧？」

莫天行點了點頭，靜靜的站在御風子的面前。御風子繼續問道：「你覺得師父和你的師兄師姐們待你如何？」

莫天行原本顯得有些憂傷的眼神在此時變得柔和起來，他抬起頭，看著御風子那平淡的面龐，靜靜的道：「師傅把我收歸門下，讓我不再漂泊。師兄師姐們把我當做自己的親弟弟一樣呵護有加，如同我的親人。在這裡，我重新感覺到了家的感覺，太陽峰就是我的家。」

御風子點了點頭，道：「我們修道之人修的是命，與天作鬥爭。修道讓我們的壽命超過常人，同時也讓我們失去了很多常人所擁有的東西，也讓我們增添了不少常人未曾經歷的苦楚。為師也曾年少過，修道之初尚有不少親朋好友陪伴左右，而如今卻是陰陽兩隔。此處景色雖美，但是風寒較重，縱使修道之人，也不宜久留此地。沒事的話，早點回去休息吧，為師先回去了。」

莫天行點了點頭，看著御風子離去的背影，心裡升起陣陣暖意。過了一小會，天色漸晚，望月台上颳起了陣陣清風，一股寒意。他長嘆一聲，獨自一人走回自己的小屋。推開房門，小風已然安睡。莫天行搖了搖頭，合著衣服仰倒在床上，漸漸進入了夢鄉。夜晚他夢見自己的爹娘，還有落霞鎮上的親朋好友，向自己招手。他高興的向著爹娘奔去，跑著跑著，爹娘消失了，親友們消失了。他奮力呼喊，想要找回自己的爹娘。正在此時，天空突然烏雲滾滾，一張巨大無比的可怕鬼臉發出張狂的笑聲，從天而降，一口將他吞噬。

「不」，莫天行一聲大叫，從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摸脊背，赫然冷汗淋漓，身旁的小風還是呼呼大睡，絲毫沒有察覺到主人內心的驚懼。他再次躺下，翻來覆去，一時竟然睡不著了，直到天明，竟是一夜未曾合眼。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了。靜室之中，莫天行緊閉雙眼，盤膝坐在石床之上，身體表面五色光芒忽隱忽現，面色脹紅，嘴唇緊咬。身後，御風子出指如風，玄黃色光芒在指尖流轉，擊打在他的身上。每點擊一次，莫天行體外的五色光華就會減少一絲。

人的身體就像一道圓形的湖堤，真氣就像湖裡的水，在湖堤內有序流轉。隨著修鍊化天決的時日漸長，莫天行體內的五行真氣越來越強，而他身體這道湖堤卻沒有任何增長。結果略想便知，湖水已然達到飽和。修鍊風神訣，猶如小兒舞長劍，自身力量卻是不足，真氣運轉不由己身。在外界力量的激發下，五行真氣在他的身體里肆意流轉，稍有不慎便會爆體而亡。如此狀況，無非有兩種解決的辦法。一者破堤放水，將體內的真氣釋放出去，不過這樣做，莫天行的修仙之路就會終結，此生只能做個凡人。二者強化湖堤，把他的身體進行強化，將承載五行真氣的容器擴大容積，五行真氣便不會滿溢。只是此法不能根除危機，壓制的時日越久，隱患越大，一旦爆發，必將萬劫不復。雖然危機仍在，卻能給他留下修仙之機，如果福緣夠深，或可趕在體內真氣再次爆發之前，找到解決的辦法。顯然，御風子深知他的這位小弟子性格極為堅韌，寧可拼這一線生機，也不願做個凡人，選擇了第二條路。這四個月來，御風子費勁心力，一邊運用自身雄渾的真氣，打通莫天行體內的經脈，淬鍊他的肉身和筋骨。同時，還得控制他體內狂暴的五行真氣，元氣大損。

終於，莫天行體外不再有五色光華閃爍。御風子雙指回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顧不得形象，揮起自己的道袍，擦拭額頭上的汗水。正欲起身，突然腦袋傳來陣陣昏眩，不得不再次盤膝坐下。御風子苦笑一聲，口中低低的說道：歲月不饒人啊，不中用了。

此時，莫天行臉色紅潤，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一臉疲憊與頹喪的御風子。他微微活動一下筋骨，感覺體內躁動的真氣不僅平復下來，反而越發精進。他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也能明白是御風子耗費不少真氣換來的。當下趕快起身站起，扶住御風子的身體，道：「師傅，弟子不肖，讓您勞心勞神了。」

御風子看著自己的小弟子，心裡十分舒暢，笑罵道：「臭小子，為師近日耗損心力過多，你暫且出去，鞏固自身的修行。待為師稍作歇息之後，再與你細說。」

莫天行心內升起一絲感動，也不多言，對著御風子彎身一拜，離開了靜室。一出靜室門，九雙眼珠子集中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上不由自主的發燙，銀髮飄舞，白皙的面龐升起一絲紅暈。多日不見主人的小風，一掃往常的無精打采，撒開四腿，奔向他。臨近身前，猛地一躍，跳到莫天行的懷裡，碩大的腦袋不住的摩挲他的下頜，親昵無比。

忽然，耳畔傳來周易抱怨的聲音「小師弟，你這寶貝寵物可真是個白眼狼，見了你這個主人，馬上就把我這個養了它一個多月的恩人丟到九霄雲外了」。莫天行神色一滯，極為尷尬，還未開口。懷裡的小風齜牙咧嘴作兇惡狀，口中發出低低的吼叫聲，顯然是在威脅他，不許李易揭發自己的短處。

大師兄風玄面帶微笑，快步走過來，拉著莫天行的手，道：「小師弟，你可算出來了。這段時間，師兄天天擔心你，心裡一直責怪自己。現在好了，你終於沒事了。」

莫天行聞言，心裡一熱，拍拍自己的胸脯，道：「是師弟自己道行太低，大師兄無需自責。再說，師弟現在不是沒事了嘛。」

風玄沒有說話，興奮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就好啊。師弟，師傅他老人家怎麼沒和你一起出來呢？」

莫天行聽到這句話，神色一黯，低下頭，道：「還不是因為我沒用，受了傷，師父耗費許多真氣方把我救回來。若不是師父，也許我現在已不在人世了。」

風玄看著這個年幼的師弟，心裡升起一陣感慨，道：「師父對我們自然是極好的，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師父道行高深，很快就能恢復了。倒是你，剛剛好一點，還要多加靜養，才能不留下任何病根。」

莫天行重重的點點頭，道：「是，大師兄，師弟知道了。師弟先回房休息了。」

風玄笑著道：「去吧。」

看著莫天行的背影，風玄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下來。遠處，趙詩詩睜著一雙驕人的眼眸，站在房屋拐角處的房檐下，靜靜的看著莫天行漸行漸遠的身影。許久，她輕輕的嘆了口氣，方才轉過拐角，牆壁遮掩了她的身影。

翌日清晨，莫天行從睡夢中醒來。一連多日未曾好好安睡，昨夜一覺讓他倍感精神。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似乎吵醒了身旁酣睡的小風。小風把頭伸向被窩，彷彿是為了遮擋外界的雜音。莫天行看著小風，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能由得它佔據自己的位置了，起身走向屋裡的小桌子，端起桌上過夜的一杯涼茶，一飲而盡。一股冷意直衝腦海，竟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他看了看窗外，心想：師父應該沒事了吧。想到這裡，他抬腳向著山前的大堂走去。

堂前，眾弟子已然齊聚。莫天行不住的點頭，道：「師兄早，師姐早。」周易呵呵一笑，道：「數月不見，師兄可是很想念你的，你總算好了。」

堂前，眾弟子分兩排站定，御風子坐在堂前。數月之內，御風子耗損真氣過大，雖然經過一夜的歇息，依舊能夠看出些許疲憊。他和往常一樣，簡單的督促了幾句，讓弟子加強修鍊，太陽峰雖然人少，卻不能失了本脈的氣勢。說完之後，眾弟子各自散去，只留下莫天行一人，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靜室之中。

御風子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弟子，神色逐漸變得嚴肅，道：「老九，你相信為師嗎？」

莫天行抬頭看了看御風子，然後又低下頭，靜靜的道：「在弟子心中，師尊如父，怎會不信任？」

御風子聞言，轉過身，面向石壁，雙手負起，道：「你可以告訴師父，你體內的五道真氣是怎麼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