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練劍

落霞山深處，古木叢生，高達十數丈，多為成人腰肢般粗細，枝幹少有分叉，樹蓋猶如羅傘，遮天蔽日。或許是因為長久見不著陽光，林間潮濕陰冷，灌木稀疏，偶有荊棘伏地橫生。突然陰暗的密林中閃出一點寒芒，看似隨意的一劃，老化的樹皮竟然直接被齊齊削掉，露出纖白的樹榦，在那堅實的樹榦上的痕迹深約寸許。

「這一劍稍微有點兒劍勢，不過想要修成劍氣，還相差甚遠。」一身淡藍色衣袍的天羽道人搖搖頭道。

「師父，弟子修習劍術也不過三日，你就不能誇獎一下徒兒，給我點兒信心，好嗎？」穿著短袖上衣，下身著緊身長褲的莫天行悻悻的道。

「三日？為師當年有幸修習鐵劍術，只用了半日光景，便有了這般成績，為師委實找不出誇你的地方。」天羽道人抬腿踏在一棵砍斷不久的大樹枝幹上，斜倚著旁邊的大樹，左手拿著一隻烤熟的山雞，右手端著玉壺，絲毫不以為意地道。

「弟子哪能跟師父您相比，你就不要打擊徒兒了。」莫天行用手狠狠的掏了掏耳朵，佯裝沒有聽到，有些不滿的道。

「想當年祖師爺本是凡塵的一名絕世劍客，不足二十，便已獨步武林無敵手。後來遇上一位得道仙人，見祖師爺根骨奇佳，授以練氣吐納之術。祖師爺修行吐納之術，偶見仙魔爭戰，飛劍法寶縱橫如電，突發奇想，經過三十載的苦思冥想，終於創出了鐵劍術，融合了凡塵的武學招式，以體內真氣催發，威力之大遠超尋常法寶，驚艷今古。祖師爺創立鐵劍門，獨創劍仙一脈，不少武林名宿前往鐵劍門拜師學藝，一時間劍仙風靡整個修真界。祖師爺更是以自身真氣修成氣劍，打敗了當時聲名赫赫的魔門四大鬼王，威震天下，被稱為劍祖，與當時修真界第一人情聖齊名。如今你只是按部就班學習鐵劍術，還有這般埋怨，還修仙做什麼？」天羽道人沒好氣的數落道。

一提到鐵劍門祖師爺劍祖，莫天行登時兩眼放光，胸中登時豪氣干雲，一掃疲憊，在林間飛騰跳躍。林間古樹糟了無佞之災，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樹皮被削的七零八落。所謂鐵劍術，首重掌劍，講求快准穩三個字，以劍練氣，以氣御劍，化有形為無形，方成劍氣。鐵劍術煉製高深處，人即是劍，劍即是人，聚氣成劍，無堅不摧。鐵劍術，每招每式只為攻伐，因此劍仙一脈是以攻擊力強著稱，同境界的修士以劍仙最強。鐵劍術中最受推崇的一式名為幻影三絕斬，意在斬形斬神斬魂，名震修真界。

正當莫天行沉迷於鐵劍術時，天羽道人突然扔出一根雞腿骨，打向密林深處的一棵大樹，雞腿的力道打在樹榦上，震的枝葉紛飛，落了一地。莫天行停下手中劍，不解的問道：「師父，怎麼了？」

「樹后的朋友還不出來見見？」天羽道人有意無意的看向雞骨打中的大樹背後，朗聲道。

「先生果然是世外高人，南某佩服，也為天行尋得名師感到高興。」一道清晰乾脆的聲音從樹後傳出，緊接著走出一個白袍飄飄，黑髮披肩的玉面男子。

待莫天行看清來人面目，吃驚的道：「夫子，你怎麼來了？」

「呵呵，我當然是來看你了。多日不見，天行，你變了很多。」南楓緩步走近練劍場中，輕搖摺扇，笑道。

「天行，此人你認識？「天羽道人眉頭微皺，問道。

」師傅有所不知，這位便是鎮上學堂的教學夫子，名叫南楓。在我跟隨師父前，便是夫子的學生。「莫天行指著南楓道。

」閣下既是我徒兒的老師，為何尾隨多日，遲遲不露面，這又是為何？「天羽道人面色略有不善，喝道。

」先生莫動氣，容我細細道來。我本是一名江湖俠客，原名南峰，人稱玉面南俠。曾在京都供職，為皇帝手下的護殿將軍，因不忿京都幾位供奉仙師欺凌弱小，強搶民女，便出手阻攔，與幾位供奉仙師交惡，不得不離開京都避禍。流落江湖之後，我隱姓埋名，遊歷天下，偶經落霞鎮，見此地民風純樸，景色宜人，便長住下來。我自幼習武，閑暇光景也學得皮毛四書五經，經鎮上各位鄉村父老看得起，擔任教學。我與天行名為師生，實為好友，頗為喜歡他那股俠義之氣。自接到天行棄學從商的消息后，我深覺有異。那日我無意中看見先生尊容，氣度不凡，與京都幾位仙師的氣勢相似，暗自揣測先生或許是仙門中人。天行年幼，識人不深，涉世尚淺，我委實不放心，因此尾隨先生二人多日，暗自觀察，以備不測。如今看來，先生的品行絕非那京都幾位仙師可比，確實真心教導天行，南峰心中甚安。若有得罪先生之處，還望先生海涵。「南峰十分恭謹，長揖不起。

」罷了，你雖然尾隨本道二人多日，但念你心牽我徒兒天行之故，老道便不去追究了。這些年，老道也曾早凡塵俗世遊歷過數載，倒也聽過玉面南俠的名頭，確實為街頭小巷的百姓所稱道。自你尾隨本道的第一日起，我便有所察覺，只是未曾點破，期間你若有歹心，你又焉能活到今天？「天羽道人淡淡的道。

」夫子，原來你會武功，而且還是個大俠呢。難怪你每日給我們講玉面南俠的故事，講的活靈活現，原來你就是故事的主角呢。你可是瞞的我好苦！「莫天行恍然大悟道。

」我如今是為避禍，不得已才隱姓埋名，若是道明身份，恐怕給落霞鎮帶來災難，因此有所隱瞞。「南峰有些愧色道。

」好啦，夫子，以後我就不用一個人練劍了，到時你陪我練劍吧。不然，我會被師父打擊死。「莫天行笑嘻嘻的道。

天羽道人聽了南峰的話，似乎有些心事，倒也沒聽莫天行後來的話。南峰見天羽道人怔怔不語，也沒敢搭話，只弄的莫天行暗自生悶氣。手中的鐵劍舞的猶如走馬燈，周邊的大樹遭了殃，被砍的傷痕纍纍，木屑橫飛。

直到傍晚，莫天行練劍結束，天羽道人始終一言不發，心事重重，莫天行雖覺奇怪，倒也沒有追問，一路上只是和夫子南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兩人月余未見，倒也有不少話說，絮絮叨叨，就這樣邊聊邊走，倒也不覺得崎嶇的山路難走。三人回到莫家商號，在莫亮生夫婦盛情挽留下，南楓便留下一起用餐。直到用過晚飯，莫天行猶自不舍，硬拉著夫子南楓去河邊閑聊。在閑聊中，南楓知道了天羽道人師承鐵劍門，十分高興，對莫天行大加鼓勵一番，並道出鐵劍門的由來。興許是鐵劍門如今沒落了，天羽道人未曾細說鐵劍門的過去。南楓作為武林頂尖高手，心中十分推崇曾經的鐵劍門。在南楓這裡，莫天行總算明白自己得以拜入鐵劍門是何等的機緣。鐵劍門興起於凡塵武林，開創了劍仙的時代，打破了修道之人依賴法寶的神話，聚氣成劍，威力之大尚在法寶之上，但這仍不是最關鍵的地方。真正能讓鐵劍門快速崛起，在數萬宗門中脫穎而出，奪取仙門魁首的位置，憑的是習武之人皆可踏進仙劍一脈，縱使根骨平庸，也能在劍仙一脈上創造奇迹。后因仙魔兩道大舉開戰，鐵劍門作為仙門魁首，首當其衝，斬殺無數魔道巨梟，同時自身元氣大損。再加上仙門各派妒忌鐵劍門的威懾力，趁鐵劍門多位劍仙身死道消之際，向其發難，致使鐵劍門雪上加霜，逐漸走向沒落。時至今日，鐵劍門之名在修真界已成歷史，反而在凡塵武林名氣極大，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聽完夫子南楓的話，莫天行更加篤定信念，踏上仙俠路，甚至在其心中隱隱有著重現鐵劍門往日光輝的宏願。直到月已當空，四處遍布銀輝時，二人方才分道揚鑣，回到家中。莫天行輕輕推開大院後門，守門的僕人已經靠著門欄睡熟了，他沒有驚動守門的僕人，獨自走在**的院落里，經過莫亮生夫婦房倩時，駐足許久，他想起了一家人溫馨的生活。不知為什麼，突然他的心裡很痛很痛，天羽道人說過的話聲聲入耳。當親人一個個離去時，整個世界只剩下獨自一人，那種孤獨落寞，究竟會有多痛？他沉沉的呼喚：「爹，娘，孩兒不會讓你們失望的，孩兒一定會在你們有生之年，名揚四海，揚我莫家之名，不負你們所做的抉擇。」夜風吹起，儘管他的身體經過靈氣淬鍊，也忍不住感覺到透心涼。他對著莫亮生夫婦房間一連三拜，方抬腳走向自己的房間。在莫天行走後不久，莫亮生夫婦的屋內隱隱約約傳來一聲淚水滴在地上的聲音。這一切，如夢似幻，卻是難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