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的決定

「這樣有什麼好？」

**師的聲音里，透著一抹無盡的凄涼，

「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卻仍然對我不屑一顧，在他的眼裏，我這個人，只為無上的權勢，不論我是一百年前的**師，還是現在的**師，他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

辛苦走到這一步，又有何用？

立於奇幻大陸最巔峰的雲端，無人相伴，那樣的感覺，多凄涼啊……

「**師，您不用想太多。」

長風一臉誠懇的說道：

「您現在這樣真的很好。」

「你不用再安慰我。」**師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我都不知道，上天為什麼要和我開這樣的玩笑，又或許，聽到了我的心聲，所以將我變成這個樣子，只是……即使我變成了這模樣，他也仍然對我不屑一顧啊。」

長風暗自搖頭，現如今，奇幻大陸之上恐怕沒有人能猜得到，百年來未露過面的光明神殿的**師，會有這般驚人的轉變。

「至於這件事情，咱們先不必驚動神皇殿下。」

**師抬眸，定定的看着長風：

「我會親自處理好這一切，神皇殿下此刻正閉關修鍊，到了最後的關頭，萬萬不可因為這等小事而去打擾到他。」

「恕屬下直言。」長風站着未動：「如今，光明神殿內已經有很多人在傳一個疑問，神皇殿下究竟在修鍊什麼？為何幾年來都不召見我等？」

「神皇殿下的心思，豈是你我二人可以隨意猜測的？」**師手臂輕揚間，水袖淺舞，這一動作，如行雲流水般，透著無盡的風雅：「長風，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本法師不計較你的出言不遜。」

長風有所不甘卻又不能再問，只好請辭。

心裏，不免有些疑惑，神皇殿下閉關修鍊似乎已經有幾年時間了，近年以來，殿內所有事務，都交由**師一人負責，不見神皇殿下的蹤跡。

現如今，玉無痕掌握狐族至寶這事，**師的意思，看來也是不打算驚動神皇殿下的。

這讓長風心裏，不免有些起疑。

光明神殿，至高無上的統治者神皇殿下，神龍見首不見尾，在光明神殿，是神抵一般的存在。

神皇之下，便是**師，她幾乎獨栽著光明神殿的一切事物。

再往下，光明左右二使。

長風為光明右使，其身份地位，在光明神殿，自也是極高的。

而在長風離去之後，**師轉過身去，風華絕代的臉龐之上，透着絲絲寒意，一個黑色的身影，自暗中走了出來，黑我風帽之下露出來的臉龐，很是白皙俊俏。

「這個長風不能留。」

黑袍人淡淡的說道。

「你讓我殺了長風？」

**師看他一眼，

「這是光明神殿，不是我說什麼就能是什麼的，殺掉光明右使，這個事情，難道不會引發光明神殿所有人的猜疑嗎？」

美麗的臉龐之上，帶着一絲隱忍以及痛楚。

「青薔，話不要說得這麼絕對，你可是光明神殿的**師，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

黑袍人上前來，邪邪的看着**師，伸手，抬上她光潔的下巴：

「這張臉，真是極美，精緻的像畫一樣。」

「拿掉你的臟手。」青薔瞪他一眼，迅速的別過臉去。

「我還就不理解了，天玄長老那一身老胳膊老腿到底哪裏吸引你？居然惹得你這般茶話不思的？」黑袍人見到她這副模樣，自然便開始取笑：「他若是知道，一百年前的那場變故，將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是不是會很欣然接受你，從此不用再理會別人的眼光了？不過……依我所看，天玄應該認不出來，眼前這位明艷動人的大美人，便是昔日那個與他把酒言歡的青薔吧？」

說完，黑袍人笑得有些張狂。

「玉無痕！」

青薔怒極，惡狠狠的瞪着他：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的青薔**師，這麼生氣做什麼？我不過是和你開了個小小的玩笑罷了，天玄長老若是知道，你一百年前那場變故，靈魂無奈附身於現在這具身軀之內，且歷盡一百多年，仍然保持着年輕美貌的容顏，天玄對你，一定會由此前的嫌棄，轉為現在的喜愛的。」

玉無痕張狂的笑着，定定的看着眼前的青薔這張完美無瑕的臉龐：

「怎麼你好像對於自己變成了一個絕世大美人，顯得非常不開心？」

青薔垂眸，卻只是咬唇不語。

「怎麼說，這張臉，也已經跟了你一百多年了，你怎麼好像還是不習慣呢？」玉無痕靠近她：「當初，我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替你選了如此完美的一具身軀，看來，這一百多年，你都用得不太習慣？若是真的不習慣，那不如我收回好了。」

說完，玉無痕一臉認真的看着青薔這張臉，並且，唇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不……」

青薔搖頭：

「玉無痕，你到底還想怎麼樣？這一百多年以來，我幫你做的事情還少嗎？你放過我吧，我不願意再見到你了。」

語畢，她眼裏的神色，陡然變得悲泣起來。

一百多年以前，她的容顏，只能用鬼斧神工來形容。

上天不知道是不是在製造她的時候走了神。

將她的臉變成了那副模樣，慘不忍睹。

所幸她還有一身好修為，既然沒有人正眼看她，那麼，她只有努力修鍊，終於得到了入駐光明神殿的機會，也憑着自己的努力，一躍成了**師。

只是這張臉，始終是她心裏永遠的恨。

因為這張臉，她所愛慕著的男子，對她不屑一顧，甚至……眼皮子也不願意輕抬一下，使得她連跟他說話的機會也找不着。

玉無痕趁機鑽了這個空子，提出可以助她變成絕世美人。

在強烈的誘惑吸引之下，青薔終於沒能把持住自己，答應了與玉無痕合作，為了能擁有一張完美無瑕的臉龐，青薔從此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過程有多殘忍，青薔不願意去回憶。

但光明神殿裏所有人都相信了，她是因為那場變故，無奈之下，才擁有了現在這個身軀。

所有一切，都非她的本意。

沒有人會想到，這一切，是她與玉無痕之間的合謀。

「我幫你擁有了你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擁有的美貌無雙，你就幫我做這麼一點小事情，就大呼受不了了？你就不怕我將這些事情給捅出去嗎？當初，親手將你這個身軀的主人給捅死的，可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助你儘快將自己的靈魂移至她的身上罷了。」

玉無痕慵懶的笑道：

「這些事情，我若是說出去，你覺得，你這個**師，還可以在奇幻大陸之上待下去嗎？」

青薔的眼裏，帶着驚恐，卻又無可奈何。

玉無痕這個人，已經完全的掌控住了她，也知道她所有的弱點，更知道，她根本沒有出去面對一切的勇氣，當初聽信了他的胡話，與他合作，就是她走錯的第一步，如今，她已經幫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一步錯，步步錯，早就無法回頭了。

外人若是知道，她青薔，驕傲一生，卻最終被玉無痕給吃得死死的，還不知道要怎麼看她呢。

「玉無痕，你到底想怎麼樣？神皇殿下現在究竟在哪？」

青薔有些忍無可忍了：

「你趁著神皇殿下閉關修鍊之際，到底做了什麼手腳，為何無論我怎麼找都找不到神皇殿下的蹤跡？你該不會是將神皇殿下給殺了吧……」

提到這個可能，青薔忍不住渾身一顫。

眼前這個男人，實在太可怕了……

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過問了，該讓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玉無痕定定的看着她：「不該你知道的，你也不要問，我一個字也不會透露。」

青薔一愣：「不是我要多問，是現在所有的人都有了疑點了，長風右使前來問，便說明光明神殿裏的人都已經起了疑心，你將我們的神皇殿下到底藏哪去了？」

玉無痕擺手：「這事，你自己去擺平，我的計劃，沒有必要對你透露，你我之間是什麼關係你現在還沒有看明白嗎？你只有聽命於我的份，沒有命令我的權利，懂嗎？」

青薔抿唇，不敢再多言，只能老實立於一側，心下，百轉千回，卻也明白，終將都只是一場空。

她如今深陷這一步，已經看不到退路了。

「當初確實要多虧了你，不是你告訴我神皇在閉關修鍊的話，我是不可能鑽得到這個空子的。」

玉無痕似乎是嫌此刻的青薔還不夠自責，又自顧自的說開了：

「將來有一天，我完全的佔領了光明神殿之後，你便是最大功臣，我不會忘了你的。」

青薔的頭，埋得更低了。

她現在應該走哪一條路？連她自己都很迷茫。

玉無痕盯着她的臉，從這張精緻到絕艷的臉龐之上，看得出此刻青薔的內心，在做着無比的掙扎，但玉無痕堅信，像青薔這樣的人，失去她最在意的，無異於將她這個人都給摧毀，所以，青薔是一定不會倒戈相向的，因為她沒有那個資本。

「玉無痕，我只希望，你不要做惡太多。」

良久，青薔這才抬眸，喃喃的說道。

目前，她力所能及的，僅止於此了。

「這些不是你能控制的，青薔，管好你自己，我便讓你一直這麼美下去。」

玉無痕吃住青薔此前過得太累太壓抑，如今終於擁有這般絕美的容顏，即使是死，只怕她都不會捨得放棄這樣一張臉。

聽聞此言，青薔的眼裏，掠過一抹神彩，爾後，又迅速的暗了下來。

「長風。」

聽聞**師的召喚，長風迅速現身：「**師有何吩咐？」

「我想去一趟長老院，你現在陪我一起去吧。」青薔看長風一眼，慢慢的說道。

「**師是去與天玄長老商議對策？依屬下之見，為何此事不能去通傳給神皇殿下，假使神皇殿下知道了，**師根本不需要去跟天玄長老會面……」

長風並不知道青薔的真正心思，因此，這樣說道。他一直都知道，青薔**師的心裏，有一個人，只是長風不知道，這個人，便是他的師兄天玄長老。

「長老院本法師有必要去一趟。」

青薔一本正經的說道：

「一百多年了，本法師還從未踏入過長老院呢。」

長風見她堅持，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跟在了她的右側，心下想着，你要去長老院，那更好。

這一路上，正好探一探你的虛實。

只不過這一路讓長風頗為失望，因為青薔一直不發一言，冷著一張臉，讓長風根本找不到話題來入口，只能沉默以對，一直抵達長老院。

長老院的前廳，青薔端坐着，長風立於她的右側。

二人都在等著天玄長老的到來。

青薔握著茶杯的手，突然就有些止不住的發抖，一百多年過去了，天玄不知道有什麼變化沒有，而他，必定是不會知道，現在坐在這裏的就是從前那個醜陋之極的青薔。

聽到腳步聲了，青薔下意識的起了身。

她的這個動作，使得長風不由得朝青薔多看去了兩眼，**師怎麼會如此激動？

天玄長老在**師心目中居然有這麼強大的威懾力？

「你是？青薔**師？」

天玄長老有些吃驚的看着眼前這個絕頂大美人，

「一百年前的那場變故，我聽說了，沒有想到，倒是讓青薔**師完全換了個人呢。」

青薔聽到他這樣一說，再一看此刻天玄長老的容顏，與一百多年前，倒是絲毫沒有變化，仍然是這般的精神異常，看上去仙風道骨的。

「長風，我這兒正好又收了一瓶好酒，今夜就在此用膳如何？」

天玄長老的眼神還未與青薔對視，直接又轉向了長風。

長風點頭：「求之不得。」

青薔此刻，便有些尷尬不已。

為什麼一百多年之後，再見到天玄長老，他卻仍然如此雲淡風輕，如此的不將自己放在眼裏？

「長風，你去外面守着，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天玄長老商量。」

青薔當下清了清喉嚨，緩緩說道。

聽到她如是說，天玄長老這才轉過身來，正眼看着青薔。

以他的直覺，他總覺得，青薔**師的眉宇之間，似乎隱藏着許多秘密。

而她又是來自光明神殿的**師，主動前來長老院，自然是有話要同自己講，他不先開口，自然是等著青薔道出緣由。

待到長風離去之後，青薔狀似無意的看一眼天玄：「天玄長老，一百多年未見，你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麼變化。」

天玄撫了撫鬍鬚：「怎麼可能一點不變？如今我已三百多歲，早就老成一堆骨頭了，倒是青薔**師，怎麼會如此年輕？是否神皇殿下將其的光明真經傳授給了你，所以讓你一直得以保持這個狀態？」

奇幻大陸之上，能夠永遠維持年輕容顏不老的，一個是玉無痕，他的駐顏有術，自然是邪門邪派，不用去細究。

另外一個，便是光明神殿的神皇殿下了，相傳神皇殿下有一本光明真經，其中記載了，如何以內力維持永遠年輕的容顏，而神皇殿下也確實數十年如一日的保持着他年輕美麗的容顏。

提及神皇二字，青薔的臉色稍稍的有些不自然起來。

「神皇殿下有指點一二。」

只能這樣推脫過去。

事實上，這當然全是玉無痕的功勞。

但，這是一個絕對不可以說出來的秘密。

「原來如此。」

天玄長老淡淡的看一眼青薔，只覺得她有一種莫名的緊張，難道是他太過嚴肅的緣故？

「不知道，青薔**師特意讓長風師弟去把守，是有何重要的事情要與我談？」

青薔正了正神色：「玉無痕是不是抓了傲天大陸的一個狐族後人？」

「是有此事。」天玄長老本想一筆掠過，轉念一想，又正了正神色道：「現在情況確實不容樂觀，玉無痕若是將狐族至寶的力量全部獲取，那麼他就真的會不可一世了。」

奇幻大陸也將面臨一場巨大的災難。

「所以我很想知道，此次青薔**師前來，是自己之意，還是獲了神皇殿下的意思？」

天玄長老認真的看着青薔，出聲問道。

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皇殿下，他是不是也沉不住氣了？

畢竟，玉無痕是他自己親手放任其獨大的結果，現在見到玉無痕馬上就要得到狐族至寶的力量，他終於按捺不住了吧？

他終於要有所行動了嗎？

「神皇殿下正在閉關，對於此事不知情。」

青薔只能這樣說。

若是讓天玄長老知道，神皇殿下其實已被玉無痕控制，那真的會大亂。

青薔此刻一顆心，七上八下。

既有對天玄一如既往的喜愛，又有對於神皇失蹤一事的恐懼。

揪著一顆心，青薔左右兩難，她不能對天玄長老說實話，同時，又不能讓天玄長老陷入危險的局面，玉無痕他是一定會對付長老院的。

而且玉無痕與天玄長老，宿怨由來已久。

青薔前來，就是想要提醒天玄長老，一定要小心玉無痕，他一定會來找天玄長老進行報復的。

「這麼說來，是青薔**師自己的意思了。」

天玄長老略一沉思，這個事情，神皇難道仍然不打算出面？仍然要任玉無痕這樣發展下去？

「天玄長老，這個事情，是我的意思，或是殿下的意思，有什麼區別嗎？玉無痕此人心狠手辣，你一定要小心。」

青薔抿唇，委婉的提示道。

「多謝青薔**師指點。」

天玄長老例行公事般淡然的說道。

青薔有些按捺不住：「是不是因為我突然之間變了個樣子，你一點也不習慣？所以，待我反倒還不如之前客套了？」

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這樣說不妥，於是趕緊接上自己的話：「不僅僅是你，連我自己都不習慣呢，一百多年了，每天對着這張臉，我也很無奈。」

天玄長老淡然開口：「那倒不是，一個人的容顏不論如何轉變，只要靈魂沒有變，任何事情都不會有改變的。」

言下之意，天玄覺得青薔改變的，不僅僅是容顏，連她的心，也一塊兒跟着轉變了。

「這麼多年了……」

青薔看着天玄長老，近在咫尺的容顏，眼眶不由得有些濕潤。

她愛慕了這麼多年，從天玄年輕時起，一直到現在，從未變過。

她願意奉獻出自己的整顆心，只為天玄可以多看她幾眼。

可是，她發現，不論她是從前的青薔，還是現在的美麗的青薔，根本都吸引不了天玄的注意力。

今天如此真切的站到天玄的跟前，她才發覺，自己去換了這個身軀根本毫無意義……

她所愛慕著的男人，仍然對自己不屑一顧。

所有的付出，都白費了。

她以為，換一張漂亮的臉龐，換一具玲瓏有致的身軀，天玄便會將眼神移向自己，便會多看自己兩眼，事實證明，她完完全全的錯了，錯的離譜，錯的可笑。

這一百多年以來，她壓抑著自己的思念，不邁入長老院一步，即使在光明神殿裏，她也一直面紗示人，待到自己終於習慣了這張臉之後，她才慢慢放下了面紗。

這個過程很微妙，待到她終於坦然接受了這張臉龐之後，這才鼓足勇氣，要來見天玄。

如今，站在他的跟前，面對着這樣的她，青薔發覺，這一百多年以來，她一直都為了自己這個錯誤的決定，而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

她已經不知道要如何去彌補了。

「天玄，我們認識三百年了吧？」

有些話，到唇邊又只能咽了回去，青薔忍着心裏那排山倒海的痛楚，凄然的問道。

「算算時間，是有三百年了。」

天玄這次，正了正神色，認認真真的看着青薔：

「你好像有很多話想要說，卻又不肯說出口？」

青薔搖頭：「不是不肯，是不能。」

語畢，她垂下眼眸，轉身離去。

她如何能將這一切，對天玄道出？

所有的苦，如今她只能自己去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