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偶遇

葯文明嚇了一跳，他從沒見過這種功夫，一時半會兒不知道往哪裏躲。說時遲那時快，從廚房裏突然飛出一把菜刀來，把老闆娘的刀和叉都打落了。

從廚房裏走出來一個廚師，他長得有些矮，頭髮有些少，皮膚有些黑，不過比他皮膚更黑的是他身上圍着的圍裙，上面的油質和各種污漬已經快要把整張圍裙給吞沒了。

老闆娘對着廚師怒道：「小崽子，你瘋了？敢跟我作對！」

廚師顯得有些驚慌：「老闆娘，你，你太霸道了，你每天欺負我就算了，你還欺負別人，我，我看不下去了。」

「你個吃裏扒外的傢伙！」老闆娘說完后，對着她身邊的餐桌狠狠一拍，桌子上所有的餐盤、器皿、紙盒，還有牛排，都被拍打了起來，老闆娘掄起她肥乎乎的手臂在空中不斷舞動，一時間，所有的餐盤、器皿、紙盒和牛排都往那位廚師身上飛去，一塊牛排飛過來正好打中了廚師的額頭，他被打暈了過去，接着幾塊大餐盤瞬間把廚師砸出了360度旋轉西餐廳的窗外。

葯文明急忙跑下樓去救廚師。

餐廳里的顧客紛紛站起來往窗外看，還有人竊竊私語：「他會不會摔死了？」

「看什麼看？你們都給我坐下！閉嘴！吃飯！」老闆娘沖着全餐廳的人吼道。

葯文明到樓下看見廚師正躺倒在地上，額頭上流着鮮血，痛苦地呻吟著。他背起廚師，趕緊往醫院跑。

醫院裏沒有病床，醫生只好在過道上給廚師上藥。

「你叫什麼名字呢？你家在哪裏呢？我去把你的親人叫過來照顧你。」葯文明對廚師說。

「我姓高，叫高林森，我……」這個廚師說着說着，眼淚花就在眼眶裏打轉。

葯文明最見不得男人哭了，於是安慰他說：「哎，你就把我當兄弟好了，有什麼事，你跟我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家就是皇后大道的喬治家族，我們家過去有很多房產和土地，我父母都是很有學問也很富有的人。後來有一天，我家來了一個人，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人是個光頭，他把我全家都殺死了，當時我正在比特王國東部的比秋山遊學，才逃過一劫。我家被滅門后，家裏的房產和土地都被王國政府給沒收了，我也成了孤兒，現在連自己的家族名字都忘記了。」說到這裏，高林森有點哽咽。

原來他是喬治家族的遺孤！

「那你現在是一個人過日子嗎？」葯文明問。

「後來有個太婆收留了我，她姓高，我現在的名字也是她給我起的。她最疼愛我了。她過去是大學教授，可是現在已經不能當教授了，而且她還經常生病，平時都是我照顧她的，哎！」高林森嘆了口氣。

想不到高林森還有這麼悲傷的家事。

「那我去幫你照顧你奶奶吧！」葯文明自告奮勇。

高林森的奶奶住在一棟很古老的樓房裏面，這座樓房沒有路燈，時間已近晚上8點，天也快全黑了，葯文明摸著欄桿一點一點往樓上挪動。晚上的冷風嗚嗚地直吹，吹得他直打寒顫。牆上貼著一些紙片，被風吹得一直都在抖動。應該是疏通下水道之類的牛皮蘚吧，葯文明心想。他沒管這些東西，徑直往樓上走，不知道在黑暗中摸了多久，終於到了5樓。他想起剛才高林森說的，爬到5樓后，再沿着一條狹窄的過道往前走，快走到盡頭的時候往左轉，再走大概20米的樣子，就是高奶奶住的地方了。

可是葯文明一敲門，那裏面的人突然關了燈。

葯文明一拍腦袋：哦，差點忘了，剛才高林森說過的，進屋前要先對暗號。

於是葯文明掏出剛買的一本《元首言論》念道：「藐視問題，不怕失敗，排出萬難，實現成功！」突然覺得不對勁，怎麼會是「排出」呢？葯文明摸了摸紙張，哎，原來是盜版的《元首言論》。

裏屋的燈又重新亮了，門也打開了一條縫，一雙充滿了惶恐的眼睛伸了出來。

「你是？」那雙眼睛在問葯文明。

葯文明微笑着說，「高奶奶好，我是高林森的朋友葯文明，是專門來看望您的。」

高奶奶戴着啤酒瓶底般厚的眼鏡，頭髮也全白了。她很熱情地將他引進屋，葯文明一進屋，看到她屋裏掛着最高元首伯克利的巨幅畫像，畫像里，最高元首慈眉善目，好像在看着遠方，又好像在看着大家。

「小夥子，我這裏好久沒人來了，你是稀客呵呵。我是大學老師，但現在不能給學生上課了，只能幫着大學掃廁所，來，快坐，快坐。」高奶奶邊說邊去幫葯文明準備茶水。

葯文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沒想到沙發突然塌了下去，在沙發的下面傳來幾聲狗叫，兩隻狗從沙發下面沖了出來，這兩隻狗全身的毛都剃乾淨了，只有屁股上有一小撮毛。

葯文明問高奶奶：「這狗真可愛，它們叫什麼名字呢？」

高奶奶拿着茶水走了過來說，這兩隻狗，一隻叫美美，一隻叫蘇蘇，那沙發下面是它們的狗窩，你剛才壓住它們了。

葯文明若有所悟，他喝了一口茶，突然看到窗戶邊上架著一個望遠鏡，直挺挺地伸出窗外。「高奶奶你用這個望遠鏡做什麼啊」，葯文明問。

高奶奶說，這是他最近的一個新發明。

葯文明走到望遠鏡前，透過目鏡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看到。

高奶奶過來說:「你還沒把鏡頭蓋子揭去呢，而且你的操作沒對，看我的。」

高奶奶過來把鏡頭蓋子揭去，然後通上電，只聽鏡頭嗚嗚嗚響了幾聲，葯文明的眼前突然一亮，哇，看到了，浩瀚的夜空，璀璨的群星，真是太漂亮了。

「咦，不對呀，今晚沒有星星啊。」葯文明突然反應過來。

「哦不好意思，剛才是幻燈片。」奶奶尷尬地說道。

高奶奶又調試了一下，終於可以使用了。

「高奶奶，你用望遠鏡來看什麼呢？」葯文明始終很好奇。

「前一段時間我聽隔壁的鄰居王二麻子說，亞特斯王國特務的飛機最近要來我們這裏搞破壞活動，我怕王國政府不能及時發現特務的新動向，所以我就發明了這個望遠鏡，我現在天天都在這裏監視，一有新情況我馬上就會向政府彙報。」

「高奶奶你太厲害了，晚年還在繼續為社會發揮餘熱。」葯文明說。

高奶奶說，「哎，我主要是想，如果特務的飛機真的來了，我又及時向政府彙報了，這樣我供職的大學就會讓我回去重新教書。」

突然葯文明透過望遠鏡，真的發現天空中出現了一架飛機，飛機上還張貼著亞特斯王國的國旗。

「高奶奶你看！特務的飛機真的來了。」葯文明朝高奶奶喊道。高奶奶湊過來，一直對着望遠鏡看，她太高興了，以至於她臉上不知道從哪裏又鑽出來了好多皺紋。在葯文明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突然以七十歲的老人從未有過的百米衝刺的速度往裏屋跑去，葯文明下意識地舉起雙手——他想的是，高奶奶速度這麼快，萬一不小心摔倒了，不會訛詐他吧。

幸好高奶奶沒有摔倒，只聽她在給誰打電話。

過了幾分鐘，樓下開始熱鬧起來。接着是急促的敲門聲。

葯文明打開門，忽地感覺一大股氣流迎面而來，瞬間就被推至門后，差點被門壓住。葯文明從門后擠出來一看，嚇了一跳，一大群士兵出現在了高***家裏。走在最前面的人滿臉絡腮鬍子，他一進屋就吼道：「特務的飛機在哪裏？誰發現的？」

高奶奶迅速朝着望遠鏡一指。

「絡腮鬍子」湊到望遠鏡前看了看，突然轉過來大吼道：「胡說，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務的飛機，根本就沒有！你們居然敢欺騙我們！把這個老太婆的望遠鏡給沒收了，充公！」

葯文明和高奶奶都呆住了——明明看到了的，這個「絡腮鬍子」怎麼顛倒黑白呢？

最終，望遠鏡還是被拿走了——準確地說是被搶走的，任憑高奶奶在那裏哭天喊地都無濟於事。

葯文明好一陣安慰，高奶奶才睡下了，但葯文明想她肯定睡不着。

葯文明躺在沙發上也睡不着覺，但沙發下面美美和蘇蘇好像都睡著了，葯文明不敢翻身，怕驚動了它們。

第二天一大早，葯文明就被震天動地的高音喇叭給震醒了，葯文明開始以為是地震，想想反正大地震跑不了，小地震不用跑，所以就繼續睡下去了。

可是那高音喇叭還在喊，把美美和蘇蘇都吵醒了，它倆一個勁地在那裏不停地叫，於是葯文明打算起來把窗戶關死。

「不好了，不好了。」高奶奶邊說邊從裏屋沖了出來，葯文明真是羨慕高奶奶腿腳好，都可以去為腦黑金代言了。

高奶奶讓葯文明仔細聽高音喇叭里的喊話。

廣播里喊道：

「公民朋友們，昨晚，我們可愛的士兵終於發現了亞特斯王國的特務駕駛飛機，對大家進行騷擾的行蹤，對此，我們決不答應！我們要給敵人最猛烈的打擊，堅決消滅敵人！

廣播里繼續喊道：

」公民朋友們，亞特斯王國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它們面目猙獰，行若狗彘，它們派來的飛機可能在我們上空扔下導彈，也可能給我們城市製造霧霾天氣，槍炮無眼人有眼，霧霾無情人有情，經王國政府批准，從即日起，所有公民都進入防空洞，所有防空設施進入戰備狀態。」

最後，廣播里高聲喊道：「保衛我們的祖國！保衛我們的元首！」

幸好葯文明沒有高血壓，不然被這高音喇叭一嚇，立即拉去火葬場。

高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喊道：「昨晚那群畜生，居然把我的發現拿去邀功，那幫小兔崽子啊！」高奶奶邊說邊捶胸頓足，葯文明急忙安慰她。

高奶奶，葯文明，還有美美、蘇蘇一起往防空洞走去。

街上已經完全混亂了，這邊一個農民伯伯拉着手推車沖在最前頭，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孕婦，孕婦她男人揪著農民伯伯的衣襟要求他賠錢；那邊一輛軍車一眨眼的工夫就過了一條街，速度直逼法拉利，葯文明仔細一看，哦，不對，那就是一輛法拉利，只是上的是軍車的牌照；遠處不知道誰誰誰家的房子都著了火，火光衝天，好像要燃燒掉現存的所有的一切！似乎只有灰燼，才具有存在的真正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