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銀鏡眨著大眼睛看著四郎。

窗外，德錦微微一笑。四郎，恭喜你……

「四郎，銀鏡公主。」半晌，德錦才敲門入內。

銀鏡臉上紅暈未散，不好意思地站在四郎後面，黯黯低容淺笑。

「四郎，我不走了。我要去找他。」德錦笑著看著四郎，彷彿向哥哥徵求意見。

「心在哪，人就得在哪。不然會痛苦的。錦兒，去找他吧。」四郎摸著錦兒的頭，滿是關懷。

「對啊，錦兒姐姐，你知道嗎？寒哥哥為了你，把妍姬趕出南王府，還把奚瑤姐姐趕回奚部，為此奚敏將軍總是故意給寒哥哥難堪，與他做對。現在南王府可冷清了……」原來，寒為了她得罪了這麼多人，難怪妍姬要那樣對她了。

「不好！」德錦拋下身後困惑的目光，白色的裙角旋過地面，幾朵淡雅的荷花一瞬間綻放，搖曳生姿，她已消失在門口。

那一瞬間，銀鏡凝了凝思，忽地想起她第一次看見她的場景，她如一片白色的花瓣，潔白得沒有任何瑕疵，從她面前掠過。

難怪，四郎為她朝思暮想……

倏地，白色的荷花瞬間收擾，呼吸彷彿被冰凍了一樣，德錦怔立在地。那獵獵披風，陽光閃爍，慢慢移向她。

一切都靜止了，只有他沉重的心跳伴隨著沉重的步伐……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寒……」那一刻，她竟然忘記了動彈，她以為彼此已不會再有交集，直到被擁進熟悉的懷抱，直到他冰涼的雙眸溫柔地覆在她的眼波，她知道，自己有多捨不得離開……

德錦伸手環著他的腰，好安心，淚水盈盈，滑過臉頰。

「對不起。」異口同聲，兩人相視而笑——耶律寒輕輕拭去她的眼淚，撫著她墨玉般的長發。「不要離開我。」霸道地命令她。

德錦仰起淚臉，俏皮地笑開，埋進他的懷裡，「好，再也不分開。」陽光下，他的下巴抵住她的頭，久久地擁在一起，兩人的影子在地上重疊，濃濃的，化不開。

南王府。

慕胤在大廳踱來踱去，眉宇間隱隱不安。

「寒，」看到耶律寒挽著德錦出現，他馬上追了出來，似乎觸電一樣，他下意地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地道，「大王！」耶律寒牽著德錦的手忽然握緊，冷冷地從他身邊繞過。

慕胤輕嘆，轉身跟在他身後，步入大廳。

德錦靜靜看了他一眼。

「你逼錦兒離開我？！」他背對著他，冰冷低沉的聲音凌空飛進他的耳朵，慕胤覺得空氣令人窒息。

「是。」慕胤走到錦兒面前，遞給她一封信紙，「海柔讓我給你的。」德錦微怔，打開信：曾經的迷惘，被結局一一看破，總想挽回，卻失去更多……

錦兒，祝你幸福！

海柔德錦合起信紙，困惑地看著慕胤，「海柔她……」「她很好，她依然住在麥家村，現在很寧靜，很快樂，」慕胤停了一下，「對不起，錦兒。」他希望她原諒他當初自以為是的安排。

「她好就好，……」德錦懸著的心終於放下。若是海姐姐姐怎樣了，她恐怕會內疚一輩子吧。

「寒，她沒事，她過得很好……」耶律寒摟過哽咽的德錦，將她的臉貼在胸膛。再也不放開，絕不。

慕胤舒心地笑了，還好，他們依然在一起……

月華浮動，撩起大地一片美景，那般縹緲如煙。

「慕胤，我希望你幫我。」德錦對著後花園的一襲白衣，眼中凝滿擔憂。

「怎麼了？」他把臉從荷花叢中移開，看著她。

「寒有危險。」她趨進一步，焦慮萬分。

「大王有危險？」慕胤亦擔憂起來。

「前些天，我受傷時是完顏公子救了我，後來，我住在完顏府，無意間竟發現潘仁美和奚敏將軍、遙輦徵、完顏謹四人聚宴，我一時驚醒，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於是我偷藏在門外暗處，竟聽到他們要計劃剷除耶律寒！」德錦雙眉緊鎖，她不能告訴耶律寒，他要是知道，肯定硬碰硬，而對方是三股強健勢力，不可輕視……

「別擔心，我有辦法。這樣，完顏謹救過你，你們應該有點情份可講，他那邊就交給你來解決。至於奚敏和遙輦徵，你不用擔心。」慕胤畢竟跟在他身邊多年了，處事果然高明，不帶一絲優柔寡斷。

「這樣就可以了嗎？潘仁美那老賊要怎麼應佬？」德錦充滿疑惑，她必須有十全的把握才可以。

「到那時，那老賊已經孤掌難鳴了。」慕胤一臉自信鼓勵著她。

「好，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她咬了一下嘴唇，她不能失去他，她已經不可以再失去任何人了。

翌日清晨。

夏日的朝陽總那麼早地喚醒大地，她睜開眼，滿屋亮堂。

德錦看著身邊沉睡的他，一臉英氣，此刻更像個小孩子，睡夢中不安份地叫著她的名字，她輕俯下身，覆在他微涼的嘴唇。

寒，你不會有事的，等我回來。

推開房門，德錦回頭笑了一下，我們永不分開。

「吁——」雪兒在一豪華府邸前停下，德錦下馬步上台階，從燙金的「完顏府」三個大字下徑直穿過大門兩邊的護衛，他們也不阻攔，完顏公子早有吩咐。

完顏謹恭坐著，似乎在等待誰，當嬌小的身影映入眼帘，嘴邊勾起微笑的彎度。

「錦兒姑娘，你來了。」他起身看著他，不自覺地微笑。

「你知道我會來？」德錦不解。

他並沒理會，「請坐。」「不用了，我希望你撤兵回金。」她單刀直入。

「撤兵？你這是在為他求我嗎？」完顏謹瞳孔緊縮，她到底沒有發現……

「完顏公子，謝謝你救我，既然救了我，就不該又讓我死。」她望著他，有些絕望，他的心緊縮了一下，她是說他死了，她也會死嗎？……

「哼，撤兵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嫁給我！」他緩緩地吐出最後三個字，危險地望向她。

「不！」德錦猛地後退，「不可能！」她說過再也不離開他的。德錦握緊雙手，「絕對不可能。」她衝出去，躍上馬背，絕塵而去。

完顏謹嘴角抽動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

大遼皇宮。

「參見王后。」慕胤跪下請安。

「慕胤起來，別行這麼大的禮，莫非有事求我？」蕭燕燕扶起他。

「皇後果真聰明。」慕胤在她耳邊輕語一陣，蕭燕燕雙眉漸漸凝緊……

「皇后駕到——」「臣恭迎皇後娘娘。」奚敏在府前跪下，眼中似乎帶著一絲不易捕捉的哀傷。

「起來，奚瑤呢？」皇后在上座坐下問道。

「瑤瑤終日呆在房間里，不悶不響，唉——」「奚敏，你要對付耶律寒，是不是？」她突然用銳利的眼光看著他，他不由得慌了一下。

「沒錯，誰讓他把瑤瑤攆回家，讓我們在八部中受盡了嘲諷與污辱？」他憤不平。

「殺了他，瑤瑤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她？」燕燕憤怒指責。

「還有，我也不會原諒你——」她絕決地從他身邊繞過，「你看著辦吧。」他不敢抬頭迎視，直到「起駕回宮」四字悠長的聲音傳入耳內，他才抬起頭看著緩緩遠去的車馬，心中複雜的滋味，難以言明……

「慕胤王子，我不答應，我決不撤兵！」「遙輦徵，你既當我是遙輦部的王子，就得聽我的。」「耶律寒如此待你，你為何還要幫他？」慕胤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輕輕一嘆，「我發過誓，跟隨他一輩子，況且——」他沒說下去，轉過頭看著他，「就當我拜託你了。」「王子——」遙輦徵看著離去的慕胤，雙手握緊，關節咯咯作響，「耶——律——寒！」大宋。

潘府。

「什麼？撤兵不幹？」潘仁美倏地從椅子上蹦起來，驚得目瞪口呆。原本想讓楊家一門女將去攻遼，聯合遙輦部、奚將軍、完顏謹三隊人馬埋伏四周，一舉殲滅楊家和耶律寒！沒想到，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們卻派了個使者稟告計劃取消！

「豈有此理！」潘仁美怒拍桌子，「你們竟敢戲弄老夫！」盛怒之下，潘仁美命人拿下使者，殺之以泄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