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終於,兩軍對壘。

「耶律寒,兩年前的血債,該是你血償的時候了。」楊四郎緊緊盯住他。

「是嗎?先打贏我的遼國大軍再說。」耶律寒嘴角勾起一絲不屑,一揮手,身後大軍便如潮水般湧出,楊四郎亦派出人馬與之交鋒。

沙場上,戰鼓隆隆,殺聲撲天蓋地。不時有汩汩鮮血流過,瞬間被炙熱的黃沙吸收,濃烈的腥味蒸發彌散在血紅的天空……

「丞相,楊四郎與耶律寒兩部的士兵皆損傷慘重,這兩日,兩方遲遲不肯動手。」潘仁美望著黑衣人,「很好,他們不動手,我們就來個先發制人。」他把一紙包給他,「知道了?」「是。」黑衣人接過紙包,閃身消逝在黑夜裡,「好戲就要開始了,你們就慢慢玩吧,哈哈哈……」漆黑的夜裡,一道黑影潛入一座營房,打開紙包,粉末一下子消散在壇壇清水中……

旭日東升,朝陽染紅沙場。角聲響起,一切準備就緒,戰爭即將打響。

「報——,大王,全體士兵口吐白沫,似乎中毒,已有百名士兵死去。」耶律寒皺緊眉頭,手中的酒杯碎裂,楊四郎,你好卑鄙!他跨馬狂奔,獵獵披風,陽光閃爍。

「報——元帥,全體將士口吐白沫,已有百餘人中毒而死。」楊四郎瞳孔收緊,耶律寒,你依然狡詐如當年!他握起紅纓槍,奔馬而出。槍上的紅纓逆風,憤忿難平。

「吁——」兩匹神駒同時收住腳步。

他們望著彼此,竟然都孓然一身前來。

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耶律寒開口:「中毒?」「你們也如此?」兩人恍然驚醒,抬眼望向四周,高山林立巍峨,山頂似乎有黑影微微晃動。

「中計了!」耶律寒輕輕一哼。

「潘仁美,躲著當縮頭烏龜嗎?」「哈哈哈……」潘仁美出現在山頂上,「耶律寒,楊四郎,原來你們這麼容易上當,老夫還怕智拙引不出蛇呢?」他拍拍手,四周即刻出現了一列又一列的弓箭手,箭頭都對準了他們。

「潘老賊,你卑鄙無恥!」楊四郎將槍頭指向他,恨不得殺了他。

「楊四郎,耶律寒,你們的末日到了。哈哈哈……」潘仁美把手一揮,「放箭!」

立刻,箭如雨下。

耶律寒躍開馬背,凌空而過,閃過一支支奪命的箭,四郎揮舞紅纓槍,向上掄轉幾圈,將箭集中槍頭,用力一射,上面的箭堆便射向山頂,敵人應聲倒地。立馬又有人補上空缺。

「他們人手太多,快撤。」耶律寒抓住射來的箭,落在馬背上。隱約感到力不從心,楊四郎用槍撐地,傷口隱隱作痛。

「四郎小心!」「啊——」箭又准又狠地射入她的後背,皮肉綻開的聲音。

「銀鏡!」四郎看著趴在他身上的銀鏡,「你為什麼要來,不是讓你呆在大宋,等我回去嗎?」他看著她背後的簡,心如刀割。

「四郎,我想你,所以就……來了。」她痛苦地笑著,血流出嘴角。

「快走!」耶律寒擋開他們旁邊的箭,催促道。他太低估了潘仁美了。

「耶律寒,受死吧。」潘仁美笑得猙獰恐怖,瞄準飄飛的黑色披風,放手,箭被緊繃的弦,直直射出,劃破天空,在風中穿梭而過。

這一支,他沒能躲過。他瞳孔收緊,時間彷彿凝固。這支箭,瘋狂如閃電,一下子射到他的身上。耶律寒身體微微一顫,抬頭凝視山上那笑得狂亂的人,鮮血猛地從口中噴涌而出。「啪,啪,啪。」又三根箭射在他身上。「耶律寒。」「寒哥哥。」四郎不敢相信,遼國戰神耶律寒居然為他擋箭而身中數箭。

「寒——」德錦驚醒,胸口難受,「哇——」一口鮮血奪口而出,染紅紗衣,鮮紅刺目。

「寒,你答應我要回來的。」她衝出去,一直一直向前衝去,她要找到他,再也不離開。

「我答應她,讓你平安回去!」耶律寒在陽光中屹立不倒。

「我也答應過她,回去,再也不分開……」鮮血汩汩流出,黑色的披風在風中飄蕩不定……

「大王!」黑衣十三騎飛奔而來,奚敏亦率兵前來,完顏謹也在其中,他們將潘仁美的人馬重生包圍,潘仁美臉色陡變……傾刻間,殺聲震天,血流成河,潘仁美的軍馬崩潰在包圍之下,十三騎把彎刀齊齊砍向了潘仁美……

完顏謹看著耶律寒,眉頭緊蹙,箭上有毒!

耶律寒拭去嘴角的血,對十三騎道,「回去!」他要去找她,找她……眼前卻逐漸模糊,他看到她抱著荷花,清水映著她的倩影,她笑著向他走來……

「錦兒——」他伸手,想擁她入懷,卻抓了個空,渾身一痛……黑色風衣倒在地上……

「耶律寒!」完顏謹扶住他,他想起了她說的話,「你既然救了我,又何必又讓我死去?」萬一耶律寒有什麼不測,她……他不敢往下想。耶律寒,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大王!」十三騎擁上來,將他背上馬車,狂奔而去……

楊四郎絕望地看著懷中氣息微弱的銀鏡,淚水掉在她的臉上,「傻瓜,我沒事,一……一支箭而已。」銀鏡笑得很難難,「看,我說過,等下次見面時,它們……它們會合在一起……」。銀鏡將手展開,銅鈴和珍珠在他眼前陽光閃爍。

「它們很般配,對……不……對?」她吃力地說著每一個字,這幾句話彷彿用盡了她平生的力氣。背上的疼痛迅速擴散,吞噬著每一寸肌膚,暗黑的血噴在四郎胸前,銀鏡臉色泛紫。「別再說了,銀鏡。我們先回去,你要撐住,求你……」「快上馬車。」完顏謹在車上大聲催促。潘仁美可惡之極,在箭上居然灑上西域奇毒,其毒性之烈,一般解藥無法阻擋其蔓延。

微風拂過,荷花輕輕搖曳,花瓣上的水滴滑落成一潭清水。荷花中的女子笑著向她走來,「寒,醒醒啊,你怎麼睡著了?寒……」她的笑清脆悅耳,聲聲撞在他心坎上,繚繞不去……

錦兒,她在等我。

她在等我。

……

德錦恍惚地坐在南王府門口,眼神迷離,沒有焦點。

一雙黑色靴子踏進她的視力範圍,高大的身軀遮住她身上的陽光,逆光中,他有著幽深如子夜般的雙眸,俊美無鑄,淡漠疏離。而此刻,他真實地站在她面前,真真實實……

她抬起頭,灰黯的雙眸一下子明亮起來,淚水肆意流淌。她久久凝望著他。他低下頭,靠近她的臉,「錦兒,是我。」他嘴角輕揚,吻住她的唇,好深好深,似乎在用一生的力氣來吻她。

突然,她推開他,響亮的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

「我恨你,我恨你,寒……」她捶打著他,他咬住下唇,將她攬入懷中。

德錦靠著他的胸膛,泣不成聲:「我以為你死了……我以為你離開我了……」耶律寒溫柔地看著她,強忍著胸口的腥熱,「陪我去荷花池吧。」德錦並沒有看到他收緊的關節,沒有看到後面完顏謹冰涼哀楚的眼神,還有四郎懷中奄奄一息的銀鏡……

南王府的玫瑰花很多,但他始終戀著那清水中的荷花,潭水清洌,偶爾有小魚短促一現的身影。荷花乾淨得像剛洗過一樣,白中泛紅,荷葉翠綠地鋪在水面上,心甘情願地做荷花的映襯。

一葉小舟橫在潭上,舟過蓮動,微風習習,送來陣陣清香。

耶律寒平躺在舟上,頭枕在德錦的腿上,一臉平靜地看著她,久久移不開視線,他要把她刻入腦海,永遠不忘記,永遠,永遠……

「錦兒,你好美。」他伸手想撫摸她的臉頰,卻發現竟然做不到。

德錦抓住他落空的手,放在臉上,淚水掉在他的手上,冰涼的疼痛。

「不要再騙我了,寒。」她終於哭出聲音,「我們說好不再分開的,你忘了嗎?」「錦兒,別哭,」他為她拭去淚水,「我答應你,我不會離開你的。」他拉她入懷,「不會。」「血,好多血。」德錦看著他胸口處,一片血淋淋觸目驚心,「誰來救救他?快呀。」她朝著橋上的人大喊,瘋狂地喊大夫。璃爍,茗爍早已哭成了淚人,十三騎齊齊跪下,完顏謹轉過身去,狠狠拍了一下欄杆,四郎抱著銀鏡,悲哀地絕望……

耶律寒黑衣淌滿了鮮血,疼痛席捲全身,疼得無以復加。血液順著他的手指滴入清池,一圈一圈在水中散開。他感覺到意識正慢慢地從他腦海中一點點地抽走,她的臉在眼前那麼模糊,他忽然害怕起來。

她的淚水決堤,泛濫得無止境,落在他漆黑的眼中,他拉住她,狠狠地吻著她的唇,淚水滾下臉頰,滾進他的口中,那鹹鹹澀澀的感覺,心碎一地。

「錦兒,玉……玉佩,只屬於你。」他放開她,將滲著血液的玉佩放進她的手中,「我愛……你。」「不要離開我。」她夢囈似地抓著他,心緊緊絞著,她再也不能承受任何人離開她,不能了,就算死,她也要和他一起死……

今生不能相守,讓我們在來生等待,她不要一個人活在無盡的等待中受煎熬!

「錦兒……」他眯起眼,想要更加清楚地看著她,一隻手緩緩抬起,慢慢靠近她的臉頰。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一遍一遍地呢喃,眼中深深愛意濃化不開。手停在半空中,沒有碰到她的臉,卻正好接住她滴下的淚。

「寒——」腦海中轟轟隆隆,她的世界轟然倒塌。

「噹啷——」十三把彎刀落地,十三騎倒在血泊中。

「寒哥哥——」銀鏡淚水滑落眼角,劇烈地一咳,黑色的血如柱噴在地上。

「銀鏡,」四郎抱住她,眼中寫滿乞求,只希望她不要走。

「四郎,他死了嗎?……錦兒好可憐。」她劇烈地咳嗽,血不斷流出來,「四郎,聽我的話,拿著它們,回……回大宋……」珍珠銅鈴掉落在地,清脆悅耳,像她的笑聲。

四郎閉上眼,嘴角顫抖,緊緊抱著她。

「哇——」嬌嫩的荷花瓣上鮮血斑斑,頓失嬌容,凄美無邊。

「寒,我們說好一起老去,一起看細水長流的。」她撫摸他蒼白帶紫的臉龐,「你失信了,但我絕不食言,我陪你,我們再也不分開,來世還要一起走。」她把玉佩放入他的手中,又用自己的手輕輕覆在上面,與他十指相扣,德錦把頭靠在耶律寒的胸膛,緩緩地閉上眼睛……

她的嘴角揚起一道美麗的弧度,來生還要一起走……

一片靜悄悄,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然而,——清澈滴血的潭水,搖曳的荷花,習習微風,還有十指相扣間的玉佩,都在靜靜地訴說著一個「情」字,一句生死相隨的誓言……

有道是,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從此,花開花落,朝朝暮暮,我們再也不分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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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王妃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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