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原來

一片蒼茫的漠原上，日光籠罩著沙丘，熱氣蒸騰而上，在空中形成了一條無形的河流。有風吹來，將這條河流打亂，又捲起層層沙土，揮灑出去。

忽然，原本只有風沙之聲的漠原上響起了別的聲音，沉重又無力的聲音，「撲通」「撲通」，緩慢地響著，慢慢地在這片漠原上行進著。

「……呼，呼，還沒有，村子么？」

「……」

原來，是兩個身材魁梧的壯漢在漠原上一步一喘，艱難地往前走著，其中落後的那一個正是小宋。

又走了幾步，小宋雙腿一軟倒了下去，前面的壯漢回頭，啞著嗓子道，「再堅持一會兒，我記得這附近就有一個村子。」

「呼，呼，呼，我，我不行了，都幾天了，我們，我們還回得去嗎？你還能，還能識路嗎？」小宋乾脆伸展身子，脫力地整個兒平躺在沙地上，任憑背後被沙地燙的冒煙兒，任憑胸前和面上被日光籠罩地幾乎要喘不過氣。他實在太累了，這麼多天來滴水未進，身子實在堅持不了了。

另一個壯漢眯著眼左右看看，仔細而認真地辨別著每一座沙丘，面色也在一點點凝重起來。

就在小宋要在高溫中昏睡過去的時候，那壯漢卻幾步跑過來，一把撈起他的一隻手臂，「不好！不要待在這裡！快跑！」

「啊？跑？」小宋迷迷糊糊地被拖行了一段距離，慢慢地恢復了神智，「跑什麼？這裡有沙蠍？」

「不是沙蠍，是怪物！」壯漢咬著牙，一邊拽著小宋，一邊揩汗，「我沒有認錯，這裡已經是北漠中心了，馬上就要到家了，但是大哥說過，這裡有個可怕的怪物，我們得快點離開！」

「什，什麼？怪物！」小宋勉強撐著身子自己跑起來跟上壯漢，面上不掩驚訝，「什麼怪物？大哥說的？」

「大哥不會嚇唬人的，連大哥都覺得棘手的傢伙，我們還是不要靠近為好。」壯漢沉著臉，辨別方向帶著小宋前進，「我們倆這狀況，一定支撐不了到家，還是先到仙人丘去一趟吧！」

有了壯漢那驚人的辨別能力和判斷能力，兩人很快就找到了北漠中心的仙人丘，看到了村口那抹鮮艷的綠色的時候，小宋整個人都換了顏色，就像重新活過來了一般。

兩人進了村子，卻發現這村子里格外熱鬧，街上還有不少中原人，每一個都攜帶著武器，鬥志滿滿的樣子。

「小宋，注意著這些人。」壯漢沉著臉低聲囑咐，因為身份問題，他們出門在外很是注意那些帶著武器張揚的人，尤其在這北漠中心遇見了這麼多帶著武器的中原人，在時機和地點上看都有些不妙，畢竟他們老家就在這附近。

這時候的小宋還是二十齣頭的樣子，年輕氣盛，好奇心也很旺盛，趁著吃飽喝足的功夫上街去溜達，這就碰見了老頭兒。這時候老頭兒還沒有跛腳，不過依然有發黃的長鬍子。

「嘿！老頭兒，我問你，這麼些中原人都是來幹嘛的？」

「嗯？」老頭兒轉過臉來，嗤笑一聲，「年輕人，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啊？你說什麼？」小宋瞪起眼，一副街頭惡霸的樣子，「信不信我現在就……」

「小宋！」及時趕到的壯漢連忙出聲止住小宋的威脅，一把拍在小宋肩上按了按，然後沉穩地對老頭兒點點頭，低聲道，「不好意思大伯，我家小弟不會說話，不過這仙人丘今日是不是有點太熱鬧了？我上次來的時候還沒見著這麼多中原人啊。」

「哼！」老頭兒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上次來？你上次幾時來的？這些人都是前幾天才到的，一次就來了二三十個，個個人高馬大威風八面的。」

「那老伯可知道這麼多中原人來這裡究竟所為何事？」

「這個就說不準了，老頭子我看吶，八成是沖著那隻怪物來的！」

「沖著怪物來的？」壯漢一驚，看了小宋一眼，忽然急道，「老伯，麻煩你幫忙照看小宋幾天，別讓他出村去。」

「誒？你幹什麼去？」小宋疑惑道。

「我要快點回去跟大哥報告這件事！」壯漢嚴肅道，「不管這些人是不是真的沖著那怪物來的，我都得去給大哥稟報一聲！」

「那我跟你一起去啊！我現在已經吃飽喝足了，有力氣跑了！」

壯漢沉默了一會兒，又拍了拍小宋的肩膀，低聲道，「我一個人就夠了，你在這裡盯著這些中原人，等我回來要告訴我他們到底都在幹什麼。」

「……」原來自己還有任務在身，想到這個，小宋猶猶豫豫，最終還是勉強點點頭答應下來，「那你路上小心。」

「嗯。」壯漢面色沉沉，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於是，熱心腸又盡職盡責的老頭兒就開始照看小宋，管他每日吃喝，還負責任地看著他，叮囑他不要出村。

小宋在仙人丘等了兩天，正著急的時候，發現那些中原人有了動作，就在壯漢離開后的第三天晚上，明月高掛的時候，二十多個人背負著各自的武器，悄悄地離開了仙人丘。

當然，有任務在身的小宋也跟了上去，他出門的時候，老頭兒並沒有發現。

漠原上的夜晚與白日有著天差地別，沙風有些刺骨，發出怪異的呼嘯聲，為了保證自己不被發現，小宋遠遠地瞅著那群中原人的背影，遠遠地跟著。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因為在小宋看來，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那二十多個中原人，有很多都沒來得及亮出武器，就紛紛驚叫著消失了。

倖存的幾個一邊驚恐地大喊著什麼，一邊胡亂揮舞著刀劍，遠處的小宋根本看不清他們到底在與什麼作戰，他們之間相隔了好幾座沙丘。他猶豫了一會兒，耳邊傳來的驚叫聲又少了一些，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腳步匆匆地往那邊去了。

「啊啊啊！」

「救，救命！救命啊！」

亂七八糟的喊聲讓小宋的腳步緩了下來，他一邊好奇著那個未知的高手是什麼，一邊又恐懼著，畢竟那些中原人一個個看著就不是什麼簡單人物，想必實力也是不弱的，但是現在卻都那麼驚恐地求救著——這隻能說明那個傢伙很恐怖！

難道，這些中原人真的就是沖著那隻怪物來的？而現在正與他們廝殺的，就是那個連大哥都會忌憚的怪物？

小宋吞了吞口水，緊張地握緊了拳頭，腳下卻沒有停止，好像入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往那邊靠攏。

「小宋！你回來！別過去！」遠遠地響起老頭兒疲憊地呼喊聲，也許是起夜的時候發現不對勁，就一路追了過來的，他老遠就看見小宋偷偷摸摸靠近怪物的身影，急地大聲喊，「快回來！去了會沒命的！」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見，小宋還是在一步步朝著怪物那邊走，就像是被那些恐怖的驚叫和求救聲呼喚而去的一樣，一點點翻過了最後一座沙丘。終於眼前一亮，看到了那個怪物的真面目。

「啊……」只是一眼，小宋就渾身戰慄起來，雙腿發軟，心中的恐懼不住地咆哮著，要他快點爬回去，但身體卻不能自由地動彈。

「小宋！你，你快回來！」老頭兒腳下跑得飛快，著急又擔憂的他不住地抬眼去看呆立在沙丘頂上的小宋，一邊還不停地大喊著。

明月亮堂堂的，小宋慢慢感覺到呼吸困難起來，眼前已經看不見那遍地的鮮血了，耳邊也不再響起驚叫和呼救的聲音了。他微微轉動目光，忽然瞳孔猛地一縮，胸腔里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

明亮的月光下，他在一堆分不清是誰的血肉里，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正是三天前離開的壯漢。

「快閃開啊！」

一聲驚叫在自己腦後響亮地響起，沙啞的嗓音讓小宋心裡一跳，好不容易清醒了過來，他翻身一看，將自己撲倒在一邊的老頭兒的左腿血淋淋的一片。

「快點兒走！回仙人丘去！」老頭兒緊張地推了小宋一把，「這傢伙不會去仙人丘的，快點兒！」

小宋的呼吸沉重起來，眼前忽然閃過了什麼，是沖著倒在地上不能動的老頭兒去的，他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和力量，衝到老頭兒面前，用胸膛擋在老頭兒前面。

「你在幹什麼？！趕緊回仙人丘！」老頭兒扯著嗓子吼道，「別磨蹭了！快點兒！把我背上！」

咬牙忍住胸前火辣辣的疼，小宋一言不發，就像個突然爆發的大力士一樣，一隻手就將老頭兒提起來扔在肩上，然後跳下了沙丘，頭也不回地奮力向前跑著。

…………

「那個人為什麼會死在怪物那裡？」聽完小宋簡單的回憶之後，央洋對小宋的身份也有了猜測，問題剛剛問出口就反應過來了，「難道他只是從那裡經過？」

「只是經過都會被吃掉……那個怪物實在太殘暴了……」黎民悠悠地嘆息一聲，在剛剛小宋的敘述中，他一連出了好幾身冷汗，直到現在，心跳還撲通撲通地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