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開始關注市容市貌這一無關痛癢的小事，用李德全的話來說，純粹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抽。

大道理砸下來，什麼有辱國體，妨礙市容建設，給城市帶來惡劣的負面影響，等等等等，還不就是一句話：「禁止行乞」。

不知道在這些大人物眼中，自己算不算國民，算不算城市的一員？就上海而言，二十四小時城管巡警輪流巡邏，發現乞丐，立刻關進被稱為「小黑屋」的遣送站，然後，就此人間蒸發。

還好，執行這項任務的畢竟也是人，是人就有懶的時候。日子一長，面對這沒什麼油水的行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只要不是碰上市風嚴打，李德全縮著個脖子，還是很容易討個生活的。也因此，作為有五年行乞經驗的老乞丐，特別注意其中變化，稍有風吹草動，一轉眼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不過話說來簡單，其中之艱險，就不為外人所知了。

「四十二塊六！今天生意不錯啊！」李德全蹲在一作一座巨型美女廣告牌下，小心翼翼的將一天所得收進腰內的貼身口袋。隨手在地板縫裡摳出一節根半長的煙頭，劃了根火柴猛抽了一口。

「咳！咳！他媽的，最近這滿大街怎麼全是這種外國煙頭，又臭又嗆，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想的，花錢賣這罪受！」李德全使勁拍了拍乾癟的胸口，扔掉煙頭站了起來，正巧瞄到遠處大樓上的巨型鐘錶。

「五點三十二分，還有三個半鍾才能吃上晚飯，真沒勁。寶貝，我去散步了，明天再來看你啊！」

李德全抬頭對著廣告牌上的美女打了個招呼，撓了撓腦袋上的枯草堆，嘀嘀咕咕的沿這街道轉悠起來。

逛大街一般是少數品位獨特的有錢人，或者女人的最愛。李德全一不是女人，口袋裡又沒幾個大子，自然對這種休閑運動提不起什麼興趣，更何況自己那處處受人白眼的身份，別說那些裝修的一個比一個靚的商店，就是在人家門口站的稍微久一點，也會被趕的遠遠的，那情形，就差沒放狗咬人了，李德全現在，也僅僅是為了打發時間，順便再看看能不能碰上個揮金如土的大爺，那自己的小日子可就滋潤了。

現在正值下班時間，原本還寬敞的人行道上擠滿了下班的白領一族，不過他們都自動繞過李德全七尺之外。看到他們臉上似乎都掛這「趕時間」三個大字，資深乞丐李德全很知趣的沒有去打擾。

「誰有我行動方便，去那都有人給我讓道。」

暗中自嘲一下，李德全停下腳步，遠遠的站在一座金碧輝煌的五星級大酒店前的停車場外。

「夠氣派的，要是能在裡面住上一天，少活一年我也認了。」

李德全沒有再往前多走一步。因為他知道，那個正對著一個衣著華貴的肥婆點頭哈腰的保安，會立刻惡狠狠的揮舞起腰后烏黑的橡膠棍，把自己象趕狗一樣的轟走。那飯桶可不會介意賞自己兩棍子。說不定他還巴不得自己湊上去，讓他好好活動活動腿腳呢。李德全初進著行的時候，可沒少挨這幫孫子的「打狗棒」。

「過癮！狠很的抽，不用給我面子！」那保安不知如何得罪了肥婆，被抽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半邊臉紅通通一片。那保安因為受力而歪到一邊的腦袋正好看到咧開大嘴的李德全，立刻用他蘊涵殺氣的眼神死死的瞪了李德全一眼，然後轉身追上肥婆，顫顫的給人家賠禮道歉。

「爽快！又被甩了一巴掌，活該，叫你嚇唬爺爺我！這就叫報應！」李德全捂住嘴巴，小聲說道。看著眼前的情形，心裡那個幸災樂禍啊！

「吱……」就在這時，一輛長度驚人的銀色豪華轎車伴隨著輕微的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穩穩的停在了酒店前，一身紅色禮服的門童立刻迎了上去，左手搭在車門上，右手輕輕打開車門。

「加長寶馬，中國真有人開這樣的車，他媽的算長見識了。」半路出家的李德全自然認識車頭的白銀雕塑，心頭大罵起世界的不公平。但接下來，李德全驚呆了。

一個極為高挑的女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她臉型修長，看上去大約二十五六歲，一身淡黃色套裙將其婀娜的身姿襯托的淋漓盡致，如雪般白皙細膩的肌膚並沒有給她帶來些許的柔弱感。腦後簡單的馬尾也沒有損害她哪怕點點的艷光，明亮深邃的眼瞳隱隱流露著智慧與自信，細長秀美的眉毛稍稍有些上揚，更增添了幾分女人少有的英氣，配上完美的五官，散發著一種獨特卻有難以自制的魅力，就如一朵孤傲清冷的絕代幽蘭。

「太美了！」

李德全短路的腦袋裡只裝了這三個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美人的背影消失在酒店大門后，半晌才逐漸清醒過來。

「如果她能對我笑一下，這輩子也算沒白活了。」

李德全心頭不由苦笑，自己只是個沒人瞧的起的乞丐，憑什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更何況，自己在人家眼裡恐怕連癩蛤蟆都比不上吧！就如一張紙上的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可能交織在一起。

李德全緩慢的扭過身子，摸出一直戴在脖子上一條不知什麼材料編製的項鏈，靜靜的看了一會，然後收了回去。對著酒店奢華的大門，輕輕的說道。

「女人！呵！我曾經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