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百二十章

她悠悠的醒轉,只看到個一頭灰白頭髮的男人正焦慮的看着自己。語城眨眨眼睛,失神的焦距開始慢慢收攏,她逐漸看清眼前的男人,逝去的記憶也如退潮后又一波洶湧襲來的海浪慢慢佔領了她的思維,她終於記起來了,那個瘋女人說,她給了孩子一槍。

於是,她那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孩子,就這樣,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哇的一聲,語城痛苦的大哭起來。她失控的咬住自己的手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阮五着急的想拉開她的胳膊,可是當他看到鮮血從她的胳膊溢出來的時候,他又嘆了一口氣,無奈的心痛的拍了拍語城的後背。此時此刻,語言是多麼的蒼白乏力。對於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而言,任何安慰都比不上讓她放肆的大哭一場。

哎,這個女人,活的是多麼辛苦。一旁的阮五靜靜坐在她的身邊,眼睛平靜的探究似的看着語城。他是眼睜睜看着楚子狂如何布下圈套一步步誘語城上勾的,換句話說,天使如何墮落成惡魔,這個令人無奈而心酸的故事,都發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可是一幕都沒落下。

阮五一句話不說,只是伸出胳膊攬住語城的肩膀,讓她疲倦無力的身體軟綿綿的靠在自己的懷裏。語城柔順又聽話的趴在他的懷裏,蒼白的小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襟,嘴裏喃喃的說:

「孩子………我甚至連她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阮五拍拍她的背,嘆一口氣。

直到語城足足哭了一個下午,哭到手腳冰涼嘔吐不止,腦子嗡嗡疼的厲害,她才慢慢安靜了下來。阮五用粗大的手指溫柔的拭去她臉頰的眼淚,當他古銅色的長著老繭的手指輕觸到語城嬰兒般柔滑的肌膚時,阮五又如觸電般把手縮了回來,他恐自己的粗糲傷了他心中女神一樣的語城。阮五很笨拙的使勁拉起衣袖,用衣袖裏面潔凈柔軟的一面一點點、輕輕的替她擦了擦眼淚。

「不要哭了。手都涼了。」

阮五低低的安慰語城,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捧起來,暖暖的哈氣。他的聲音又低柔又安靜,啞啞的,可是讓人覺得很沉穩很心安。語城抬起朦朧的淚眼看了看阮五,忽然想起了什麼,着急的跳起來,推開阮五:

「不行,你快走!楚子狂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他瘋了,找到你的話會殺了你的!」

「不,不,不用擔心。」阮五站在語城的面前,用手按住語城的肩膀,試圖讓她平靜一點。

「你不知道,他在我身上裝了全球定位晶片,我在哪裏他都能立刻找到我的!」語城痛苦的搖搖頭,眼淚隨着她搖頭的動作也立刻掉到了地上。她轉頭就想離開,因為她覺得自己是個麻煩,是個包袱,任何人只要跟自己扯上了關係立刻就會死於非命。

「如果……」阮五連忙拉住語城,想了想,終於鼓足勇氣,問:「如果晶片被取了出來,楚子狂很難再找到你,你……你願意跟我走,讓我照顧你嗎!」

語城想都沒想就推開阮五的手。

「不可能的。我試過了。晶片沒辦法取出來。它要跟着我一輩子,要讓我一輩子都逃不開楚子狂。阮五,你走吧,我不想連累你了。你為我……」語城哽咽了,看看阮五,心碎的低下頭:「你已經為我犧牲夠多了。」

「可是,那是我自己情願的。等待,或者犧牲,甚至送上我的性命,那都是我自己情願的,並不要你知道,更不要你回報。」

「但我沒辦法心安……」語城搖頭,抽泣著,看到阮五一頭白髮時,滿腔的罪惡感都發作起來。

「你走吧,我不要任何人為我犧牲了。」她故作強硬的姿態推開阮五,咬着嘴唇不敢看阮五的臉。此時,她真的不想再連累阮五,能見到他,知道他還活着,她就已經很感謝上帝了。

在這個罪惡的黑暗的世界裏,雖然上帝總是對她不公,但這次好歹還有一點值得她慶幸的地方,那就是阮五還活着。

「那你呢!你準備怎麼辦!你……你要回到楚子狂身邊!」

「當然不!」語城條件反射的大聲回答。

「我受夠了。他讓我無法呼吸,喘不過氣來。我要離開他。我知道他很快就能找到我,但是他抓到我了,我就想辦法再逃——只要能離開他一天,甚至是一秒,呼吸一霎那自由的空氣,我都心甘情願。」

語城倔強的咬着嘴唇,語氣強硬,可是當阮五的視線和她交匯,看到她的眼睛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個女人真正的精神狀態。

她的眼神空洞無神沒有焦點,就像大雪覆蓋的平原,白茫茫一片,看上去蒼涼沒有盡頭。

她失去了一切她珍惜的東西,如今唯一的念頭就是逃離楚子狂,如果哪天這個願望被證實無法實現,或許,她真的就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想到這裏,阮五一陣心痛。他拉住語城的手,緩緩的說:「跟我走吧。晶片的程序是我寫的,我知道怎麼把晶片取出來。」

「去找,去找,他媽的都站在這裏幹什麼!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嗎!去把那個女人給我帶回來!」楚子狂瘋狂的砸著屋子裏他能觸碰到的一切東西,滿地都是玻璃碎片。

「是的,主人。可是……」手下面面相覷的看了看,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叫他們怎麼說!定位系統上顯示的明明白白,那個紅點一直在世界地圖上的某點閃爍,可是……可是那個位置分明是M軍的軍事禁區!難道要他們帶着重型武器衝到M國的軍事禁區搶人!mygod,那簡直是比**同學更瘋狂的行為!

「可是什麼!有什麼好可是的!聽不明白我的話嗎!」楚子狂有些瘋狂的把槍的保險栓拉下來,眼神陰冷的盯着說話的那個人。他瘋狂時的眼神總是能讓人不寒而慄,就像是撒旦從地獄里探出頭來盯着自己的獵物。

他先是一槍崩了那個多話的傢伙,然後拿起電話噼里啪啦一陣瘋狂的怒吼。站在他面前的一群黑衣人各個聽得的冷汗直流。

主人瘋了。他竟然在全球調集軍火試圖圍攻M國的軍事禁區!他不要命了!

而在世界某個不知名的小城的角落,阮五正在細心的檢查晶片安裝的位置。

「干擾程序有用嗎!」語城不安的詢問。

「應該沒有問題的,他那邊的接收端會顯示一個錯誤的位置,應該可以頂兩天。」

阮五一邊耐心的回答語城的問題,一邊仔細看着語城手臂上的紋身,看着看着,他突然沒來由的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語城緊張的問。「是晶片有什麼問題!」

「不是。」阮五搖搖頭。

「這個圖騰,是楚子狂家族的標誌,只能紋在他們家族的男性繼承人身上。」

「哦!那個瘋子幹什麼非要在我身上也紋上。」語城皺皺眉頭,問到:「那他們家族不是會有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紋身!」

「不是。」阮五看了看語城,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慢慢說道:

「目前,全世界只有你們兩個有這樣的紋身。」

「哦!」語城詫異的說。

「這是至高無上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徵。為了獲得這個紋身的權利,楚子狂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而現在他竟然容許你也有相同的紋身,表明他願意把他的世界分一半給你。」

「這個紋身有這麼重要的象徵意義!」

「是的。只有繼承人才有資格,而他們是個瘋狂而嗜血的家族,對於繼承人的選擇有着令人不安的規定。」

「什麼規定!」

「生下來的孩子,只有男孩有生存的權利,女孩,一出生就要統統溺死。」

「天!」

「而男孩也可能只是多活十幾年而已。所以的男孩從小都要接受最為殘酷的訓練,因為每一代的男丁只有一個可以活下來,其餘的……所以活下來的那個,註定是最殘忍最強大的,這樣才能讓他們家族的勢力永遠延續下去。」

「……」語城被驚的說不出話來。難怪楚子狂……原來他從小就這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天哪,我從來不知道他是這樣長大的……」語城詫異的張大嘴巴,眨了眨眼睛,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的確是個悲劇。」阮五點點頭。

「他從來沒有跟父母一起生活過,而且他的母親在他出生不久就失蹤了。所以在楚子狂的腦海里沒有家庭的觀念,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掠奪與廝殺,走到權力的頂峰控制所有人。」

「他沒有父母!」

「相當於沒有。」

難怪了。語城不由得想起楚子狂殺人後振振有詞的名言……

他今天不死明天也會死,現在不死以後也會死,反正都是要死的,我現在殺了他又有什麼關係!

難道就因為我殺了你的母親,所以你不肯原諒我!可是沒有她又有什麼關係,我才是能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的人。

語城頓時額頭直冒冷汗,無法想像這該是何等殘忍的教育,才這樣徹底扭曲了他的人生觀與價值觀,讓他沒有任何親情的概念。

「呃……對不起,我頭暈,我出去透透氣……」語城胃裏一陣翻騰,面色蒼白的扶住牆壁走出去,站在門前的小院子裏用力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她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想到一個原本該正常長大的孩子被這樣殘忍的灌輸血腥佔有的思想,就覺得渾身汗毛都根根倒立了起來。這樣一個瘋狂的男人,從小打敗無數人走到如今的地位,對自己的生命和權力應該是萬分珍惜的,可是……

她眼前彷彿又看到楚子狂直直的不假半點猶豫跪下去的場景。他是個死都要站着死的男人,卻因為看到自己受傷而亂了分寸,不顧一切的跪下扔掉手上的槍,連自己的性命都置於腦後。

「呼……」語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眼睛酸酸的,伸手揉揉眼睛,卻沒有眼淚。她又木木的走回房間,阮五走過來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

「這個程序當初做的很複雜,現在要安全的解開程序,可能要幾天的時間,不過你不用擔心。」

「嗯。」語城獃獃的點頭,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漫無目的的走到電腦面前,看了一眼屏幕,隨口問:「干擾程序能幹什麼!它可以讓楚子狂以為我在別的地方!」

「是的。」

「哦……那現在楚子狂看到的我在哪裏!」

「M國的一個軍事禁區。」

「什麼!」語城瞪大眼睛提高音量,突然變得慌亂起來。

「不行!能不能換個地方!楚子狂是個瘋子,如果他真的以為我在那裏,他會衝到那裏要人的!」

「可是只有那個位置能拖住楚子狂,換別的地方,他一早趕過去搜索找不到人,很快就會意識到程序出了問題。或許,那時候他很快就能找到我們真正的位置。」

「……」語城張了張嘴巴,知道阮五這樣做絕對有他的道理,可是……

「可是……如果楚子狂真的去那裏找我怎麼辦!那是M國的軍事禁區呀……他……他……會不會有事!」

阮五不說話,只是把眼睛從電腦的程序上移開,然後良久的看着語城的眼睛,看到語城都心慌起來,他才把頭又轉了回去繼續對着電腦研究,半晌,他的手停下來,靜靜坐着,低低的說到:「在你心裏,你還是在乎他的。」

「我沒有!」語城大聲的否認,音量高的自己都嚇了一跳。可是阮五沒有回答,他仍舊對着電腦研究程序,只是心裏就像是一盆酸梅醬迎頭倒下來,變得酸楚起來。

語城被自己的失態嚇了一跳,而阮五的不發一言更讓她覺得心慌意亂。她慌張的拿起水杯,裝作倒水的樣子離開房間,腦子裏總是不自覺的想像著楚子狂與M**方火拚的場景。

她似乎看到M國的炮火在楚子狂身邊炸響,然後漫天亂飛的斷腿斷臂,他渾身是血的站起來,血淋淋的手裏舉著枚小雛菊的戒指,威嚴的霸道的命令她:「嫁給我!」

語城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手一抖,手裏的水杯砰的一聲掉下來,碎片濺開,就像是她幻想中的被炸斷的手臂。

她心慌起來。不自覺的就走到房間里,拿出一次性的手機。

電話里是嘟嘟的呼叫音。幾聲之後,一個暴戾的男聲響起,沖着電話大吼:「他媽的什麼事!我說過要調集所有的重型武器,所有的所有的!」

語城嚇了一大跳,而他吼完就囂張的要掛斷電話。語城咬着嘴唇,鼓足勇氣,輕輕的餵了一聲。

原本還喧囂的令人震耳欲聾的電話那頭霎時就沉寂了下來。她只聽到那頭忽然變的很緩慢很緩慢的喘氣聲。楚子狂不說話,明明聽得到他的喘氣聲,可他就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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慾望都市狂野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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