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心底冰雪漸消融 胸中溫暖悄涌動

七十五 心底冰雪漸消融 胸中溫暖悄涌動

胭脂般的朝霞,給莽莽蒼蒼的崇山峻岭,披上了一件艷麗的紗衣。

姬心瑤睜開了眼睛。昨夜睡得好沉,開始還模糊記得寒症發作的痛苦,後來怎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她側臉有意無意地看了一下門栓,完好如初。收回眼光時,眼底竟有些許失落。

忽然,她的鼻翼一動,一絲淡淡的熟悉的味道飄過。她一把拽過被子放到鼻子下面嗅着,果然,殘留着獨特的清冽冷香。她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身邊的被子裏竟然還有餘溫。

一定是他昨晚溜進來了!只要他想進來,那門栓根本擋不住他。難怪睡得那麼沉,肯定是他點了我的昏睡穴。妖孽!姬心瑤恨出了聲,異樣的感覺卻如遊絲一般,一點一點地在心中爬著,直至爬到了臉上,瞬時,臉上竟有些火辣辣的。

就不要原諒他,一輩子都不原諒他。她咬着嘴唇堅持着。

聽到靜影的敲門聲,姬心瑤下床拉開了門栓。靜影端著熱水進來,侍候她梳洗,又端來早飯,等她吃了差不多,才出去從來福手中將小公子抱了進來。

姬心瑤一看見兒子,一切都拋到了腦後,喜笑顏開地和他玩了起來。玩了一會兒,靜影怕她累著,就又抱起小公子要出去。

姬心瑤這才問道:「他去哪了?」

靜影的臉上滑過一絲笑意,說:「門主昨晚在堂屋坐了一夜,早晨我起來后,他就出去了。」

哼,他在外面坐了一夜?妖孽!仗着本事大,顯擺自己無所不能吧!姬心瑤在心裏恨了一聲,靠在床頭閉上了眼睛。

屈巫,你既然不相信我,現在又跑來幹什麼呢?我們各走各的路不好嗎?你偏要把我折騰死才罷休?我累了,我不想折騰了。

我現在就想在這個山村裏,帶着寒兒平平安安地過日子。雖然苦點,但這裏的農奴都像黑三一樣淳樸,平淡如水的日子,卻很自在安穩。

昨日慌亂中將儀行父拖進來,有點欠妥。原本是為了氣屈巫,萬一儀行父當了真,就給他惹麻煩了,屈巫極有可能殺了他。今天他一定會來的,該怎麼辦才好?

姬心瑤越想心越煩,乾脆從床上起來,穿上外衣,出了裏屋,見屈巫淡定地坐在堂屋,似乎很愜意地喝着茶。

屈巫上下打量她一番,調笑着:「準備私奔?身子這麼虛弱,路上行嗎?」

姬心瑤佯裝未聽見,喊了聲靜影,靜影拿着早已準備好的東西走了過來,來福抱着小公子也走了過來。

屈巫一見,有點酸溜溜地說:「哦,是去看那個奴隸?小心,不要害了人家。」

姬心瑤冷笑一聲,抬腳走了出去。屈巫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睛裏竟都是寵溺的味道。

昨夜,他那有催眠作用的琴聲,讓一屋子的人都沉沉地睡了過去。直至子時,他才回到堂屋,原本想在椅子上坐到天亮,卻聽到了姬心瑤痛苦的呻.吟,他不放心地弄開了房門。

幽光下,姬心瑤在床上微微顫抖著,他伸手摸去,她渾身冰冷,猶如白天昏迷時的冰冷。

他趕緊脫了衣服上床,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暖著,徹骨的涼意讓他心驚,她白天昏迷時候曾說冷到了骨頭縫裏,這是什麼病症?

難道每一個夜晚,她都是這樣度過的?撫摸她那被痛苦扭曲的身體,看着她那美麗而倔強的小臉。屈巫的心顫抖不已。他不敢想像這兩年,她受着怎樣的煎熬。

他怕她突然醒來看見自己生氣,就點了她的昏睡穴。卻抱着她一夜沒敢闔眼,唯恐自己睡著了她會發生什麼意外。

傻丫頭,假裝什麼堅強。等你身體好些了,能哭能鬧了,我一定向你認錯,要打要罵都隨你。他輕輕地吻着她,輕輕地訴說着。

直到天快亮,姬心瑤還在沉睡中。屈巫戀戀不捨地下了床,解了她的昏睡穴,站在門外,用內力穿過門扉輕輕地將門栓恢復了原狀。然後坐在椅子上,才闔上眼睛睡了一會兒。

看着姬心瑤慢慢地走遠,似乎每走一步都需要耗費極大的體力,屈巫的心一緊。

身體還沒好,有必要這麼急去看那個奴隸嗎?那個奴隸顯然是對她動了情,她要是不注意,弄不好真會害了人家。

傻丫頭,昨日還當着我的面,故意對儀行父那樣子,只有那頭蠢貨看不出來。他今天應該還會來吧,看來是要找他談談了。

屈巫正沉思著,儀行父就來了,見屋裏屋外就屈巫一人,轉身走回堂屋,在屈巫對面坐了下來。

屈巫對儀行父微微點了點頭,很客氣地為他斟了茶,卻一言不發。

儀行父見屈巫始終沉默,終於忍不住,有點挑釁地說:「你不會說你和她都在這窮山村裏吧?」

屈巫的眼光瞭向儀行父身上大周朝的軍服,答非所問地說:「你怎會在這裏?」

儀行父神情黯淡了一下,「天子讓我執行一項特殊的任務。」

屈巫瞭然,淺淺勾唇,「尋寶?」

儀行父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慮。如此機密之事,屈巫怎會知道?他繞過這個話題,繼續問:「你為何要將她扔在這裏受苦?」

屈巫放下手中的茶盞,揚了揚眉,「那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

儀行父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可能是有些激動,茶盞落到桌上時,稍稍重了些,茶水也灑了一些出來。

他認真地說:「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如果你不接她離開這裏,我就接她走。反正我不能看着她在這窮山村裏受苦。」

屈巫笑了起來,「呵呵,你要是能從我手中接走她,我還真佩服你。」接着臉色一沉,冷冷地說:「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別以為你又救了她一次,我就不會殺你!」

「你殺不殺我都無所謂。其實、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想法,只不過想讓她離開這窮山村。」儀行父似乎是表白自己的動機。

行,還算夠種,也算重情義。不知道有沒有擔當作一番大事。屈巫深邃的目光盯着儀行父,正要說話,院門外傳來了姬心瑤等人的聲音。

姬心瑤到了庄頭家,一家人看到她來了,都誠惶誠恐地認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在他們的認知中,主人讓奴隸死,奴隸都不敢不死。天下哪有主人看望奴隸的呢,而且還送來食物和銀子,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黑三也想不到姬心瑤會來看他,趕緊從床上坐了起來,激動的心「砰砰」亂跳。

姬心瑤滿含笑意地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突然盯着黑三說:「我昏迷的時候,你有沒有將死蝙蝠塞到我嘴裏?」

黑三好不容易平靜下來,見姬心瑤問起死蝙蝠,嚇得心又亂跳一陣,支吾了半天,才結巴著說:「我、我塞了。」

「啊?黑三,你找死!」姬心瑤一陣噁心。

「不過,您沒吃。」黑三憨笑着。

姬心瑤舒了口氣,狠狠地瞪了黑三一眼,那神情竟有着幾分親昵。山洞裏的六天,她的內心對黑三已是今非昔比。

黑三愣愣地看着姬心瑤,好半天道:「公主,您要走了嗎?」

姬心瑤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慢悠悠地說:「好好養傷,等你腿好了,還陪我去採藥。」

黑三的眼底深處閃過了一絲火花,隨即,他低下了頭。直到姬心瑤離去,他都沒敢再看她一眼。

姬心瑤一進院子,就看到儀行父來了,心中「咯噔」一下,怎麼辦?她有些心虛地朝屈巫看去,見他神情自若地端著茶盞,嘴角噙著一絲譏諷的笑意,心中的火又升了上來。

她看都不看屈巫,只對儀行父笑着說:「司馬,你到裏屋來。」

儀行父站起來,睨了一眼屈巫,神情有些不自然。屈巫微微頷首,示意他可以進去。

原本屈巫對接近姬心瑤的男人有着本能的敵意,可這一次,他選擇了相信她。他已經錯了一次,再錯一次,真的會永遠地失去她。

屈巫從靜影手中接過了兒子,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寒兒。」靜影答著。卻一陣腹誹,來了兩天才想起來問兒子叫什麼名字,眼睛就看到了公主了。

屈巫一怔,寒兒?他在心裏咀嚼著這個名字。這是一輩子要記我的仇呢,因這個孩子我寒了她的心?不行,這名字得改。嗯。一切都過兩天再說。

小公子見屈巫肯抱他,手舞足蹈著,嘴裏嘰里咕嚕不知道說什麼。

「叫父親,父親。」屈巫看着兒子認真地說。他根本沒抱過孩子。屈狐庸出世不久,師傅被害,他匆忙間接手七殺門,哪有時間去抱孩子。再說他那時不過十八九歲,完成了父母交代的傳宗接代任務,就萬事大吉了。

「父親。」兒子挺乖巧地叫着。這一瞬,他心裏突然有了一種暖暖的感動。他對屈狐庸的感情,只是一種父親對兒子的責任。而現在,卻是觸動心扉的感情。

這是我和她的孩子,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共有的孩子。他的眼裏竟有了些許的潮濕。突然,屈巫單手托著兒子的雙腳,將他在空中旋轉着。兒子「咯咯」地笑個不停,他也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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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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