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自責的心 滾燙的血

一路上，方嘯雲甚少說話，只是低頭緊跟在東方雲的身後，自巫蒼月被東方雲襲殺至死之後，東方雲也不知道巫族究竟採取了什麼樣的措施來應對巫蒼月死去的後果，在強大的神識的引領之下，他有意識地避開了各方勢力對自己二人的探查，順著山脈的走向，向著徂來山的方向直行而去。

在經過巫族與魔族相互控制的前沿地勢的時候，東方雲已然可以從空氣中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一切都似乎很平靜，自從魔族退守九仞山之後，這種平靜已然持續了一段時間。

青丘一脈在前一段時間經過了不名人物的一番攪亂之後，也恢復了以往的常態，許多小的宗門匯聚於青丘鬼堡的四周，坐勢而望。

幻武並不平靜。

每一個人心頭都十分的清楚這一點，所以，這種突然平靜下來的寧靜反而帶給所有人一種心理上的奇重壓力，就好象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擠壓著他們的心臟，讓他們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的九仞山地帶。

東方雲根本就沒有在九仞山之中做過多的停留，他現在的心思全部回到了徂來山上，回到了九黎刀宗，雖然自九黎刀宗出來的時間並不長，但是，東方雲卻覺得心頭突然湧起一種十分強烈的挂念。

這九黎刀宗之於東方雲而言，無疑是他在幻武之中立身的一個據點，自其建立的時候，他才體會到一種消失多年的感覺，那就是——家。是的，這幻武之中，還有什麼地方能夠值得東方雲真正的留念的呢？

「無痕，你等著，大伯這就回來了。」他心頭又有些略帶壓抑的欣喜，只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以來，行程出奇的順利，不但擊殺了巫蒼月，重新讓方嘯雲回歸九黎，還結識了幻武皇朝的一個怪物強者，同時，更是進入到妖族之中，扮演了一下救世主的角色，這多多少少讓東方雲覺得有些不太真實，想著那妖族樹祖扶桑展現出來的可怕境界，只是朝著自己望了一眼，就把那莫大的天地靈力封入到自己的體內。

「看來我離強者的距離還有很大的差距啊！」他心頭輕輕一嘆，自進入第四轉刀意，修是天位級的力量之後，他對這個世界的感知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了，神識之中，不時地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氣息，有些強大的駭人，有些又十分的隱晦，當他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想仔細探查這些氣息的時候，那些氣息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來還是杜十絕說得對，這個世界是強大的東西，未知的強者太多了，只有當自己站上一座高峰的時候，才會明白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許多超越自己的山峰。」這就是此時東方雲的心態，在未完全踏入天位級的力量之前，他還可以憑著自己的一腔氣血與憤恨所激發出來的力量去與巫千獸搏命，但是現在，東方雲回首當初的那次慘戰，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心驚膽顫。

前方已是高聳入雲的徂來山，方嘯雲的身形又一次變得慢了起來，東方雲知道方嘯雲的心理，他只是在心頭微微感嘆了一下，伸手抓起方嘯雲的手，身形突然盡數展開，一步之下，已是自山腳處來到了徂來山的山門之前。

「進去吧，這裡以後就是你的家。」東方雲站定，推了推呆立的方嘯雲。

「九黎刀宗！」方嘯雲看著巨大的山門之上，那依然帶著濃烈刀意的四個大字，神情之中有些激動，他略略猶豫了一下，終是邁開自己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著九黎刀宗之內走去，「九黎，我回來了。」

方嘯雲覺得有些心傷，這個地方，他曾帶給無數人痛苦，同時，也讓他痛苦了千年的地方，命運的確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如果不是東方雲，方嘯雲覺得自己可能不輩子都不會再踏上這個地方，只因為，走在徂來山之上，他的心感覺特別的孤獨。

就算是東方雲這唯一的族人站於自己的身後，就算是東方雲已然出乎意料地原諒了自己，但是，方嘯雲的心依然覺得，諾大的一個徂來山，好象也只剩下了自己，千年前的族人彷彿又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流血的天空，就連空氣之中都流動著一絲血腥的味道，族人們奮力抗掙的面孔，至死不屈的模樣與自己退縮於巫族之後的形象成了鮮明的對比。

耳畔，似乎又傳來鐵馬金弋般的吶喊：「方嘯雲呢？那個叛徒在哪裡！我要親手宰了他！！」

那一聲聲的怒吼，穿越了千年的時光，絲毫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減弱，反而更加的沉重，直直地擊在方嘯雲的心裡。

「宰了他！宰了他……」

東方雲只是靜靜地站在身後，看著方嘯雲一步一步地向前，他知道，這個時候的方嘯雲，心頭絕對不如他表面上的一般平靜，他心頭已然原諒了方嘯雲，但而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輕輕地跟在他的身後而已，等待方嘯雲真正的平靜下來。

「是的，我該死啊！」一直平靜的方嘯雲突然仰天長嘆起來，他的雙膝重重地跪向了凹凸不平的地面：「各位同宗，叛徒方嘯雲回來領受責罰來了。」

這是一種心靈上的折磨，無論是在巫族之中卧薪嘗膽，還是在幻武皇朝之中的奮力拚殺，抑或是面對東方雲的大度原諒，東方雲的心都從未有過如此的愧疚。他一直自責不休，但這裡，這是徂來山，一個他曾生活了數百年的地方，也是他那最初走錯一步的地方，他原本淡化的心魔突然一下子前所未有的強盛起來，只覺得整個身心一片冰涼，瞬間之後，體內流動的九黎之血又一下子變得如同火一般的滾燙，這種時冷時熱的心境，就算是以他目前四重元界的神級修為也根本無法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