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命懸一線
我躲在山洞中，警惕地感受着周圍的一切。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奔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突然崩潰，但是在崩潰前我一定要把東西物歸原主。我已經清理了方圓三百米的血跡，這裏到處都是山洞，紅裳暫時找不到這裏。但是被發現也是遲早的事，我要儘快想辦法脫身。
陰冷的風不斷從洞口灌入，我的身上只裹了幾層繃帶，不停地打着冷戰。我緊緊抱着偷來的寶物，身體發抖，牙齒打顫。我躲在一個陰暗潮濕的角落裏，很隱蔽的一個角落，只要紅裳沒發現我，我就安全了。
我不停地在胸口畫着十字，上帝保佑，她千萬不要發現我，哈利路亞！我想起了暖和的床，想起了熱騰騰的菜和香噴噴的飯……
冷流雲追到瀑布邊，瞥見了鮮紅的水潭上飄着如雪的白衣，他的身體猛地僵硬了。他毫不猶豫地鑽入了水潭中，在充滿血腥味的水潭下搜尋着，卻始終找不到那純白的影子。
他恍惚地跪坐在水潭邊，捧著那襲白衣，眼底是極致的憂傷和悲痛。
「林飄飛！」他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傷痛，仰天長叫，任憑飛濺的瀑布打在他臉上。終究，還是沒來得及么？為什麼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他第一次如此地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相信她，為什麼沒有救她。
他留戀地看着早已濕透的白衣，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身邊不遠處的血跡，他轉過頭，看向那些血跡……
紅裳煩躁地在山周圍尋找著，始終找不到林飄飛的影子，頓時無數藤蔓從地下竄出，摧毀著一切。
紅裳低頭間，看見了奇怪的現象，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快意。那裏有幾束草明顯是被拔過的樣子，而且是匆忙之間拔掉的，那隻剩半截的草一直延伸著……
躲在陰暗處幻想中的我忽然聽到洞口傳來腳步聲，我心下一驚。腳步聲越來越近，很輕很輕，似乎怕驚動什麼。終於找到這裏來了，我打起二十分精神，身體往裏面縮了縮，握緊了銀鞭。如果她沒發現我，算我運氣，逃過了一劫，如果被她發現了，我也只能戰鬥到底了，雖然現在情況的我無疑是送死。
忽然腳步聲在離我很近的地方停下了，我繃緊了神經，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許久，腳步聲又響起，越來越近。完了，真的要被發現了。我咬咬牙，終於從一塊大岩石後面突然站起來，揮出鞭子。
然而，當我剛站起來，舉起鞭子的時候，一隻有力的手卻抓住了我拿鞭子的手腕，一個少年俊美的臉龐出現在眼前。我一驚，還沒看清來人，本能地用左手推開他，同時準備往後跳去，卻被他突然抓住左手，然後用力一扯，將我扯入了懷中，緊緊地抱着我。
「飄飛，真的是你，你沒事，你真的沒事！我該死，我來晚了！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然而聲音里卻飽含着驚喜、愧疚、欣慰，有點哽咽。
我一愣，這聲音，是，冷流雲！我從沒聽見他這樣的聲音，這樣壓抑著痛苦的聲音。我繃緊的神經終於又安心地放鬆了，手中的鞭子頹然掉到了地上。他抱得我好緊，彷彿一鬆開就會失去我一樣緊緊地抱着，頭不停地蹭着我的肩膀，我感覺到肩膀微微地濕潤，是他的眼淚么？他哽咽的聲音不斷地呼喊着我的名字，因為抱得太緊，我身上的傷口不斷傳來劇痛。
「快放開我，冷流雲！」我極為不爽地叫道，想從他懷中掙脫出來，卻被抱得更緊。
「不放，我不要放手，永遠也不要。」他的聲音裏帶着激動和堅決，如此激動的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完全不似平常的冷漠。我和他不是很熟呢，他幹嘛這麼激動啊！
「你要再不放開，我就要被痛死了。」
聽見我這麼說，他終於不舍地放開了我。他打量了一番我身上若隱若現的傷口，眼底閃過悲痛自責的神色。身上纏的繃帶已經因為不斷的逃亡而散開劃破了一些，白皙的肌膚偶爾露出來，夾雜着妖異的鮮紅。
當看清他的臉龐時，我不由得愣住了，他現在的樣子好憔悴，好像經歷了無盡的痛苦，髮絲凌亂地垂落下來，眼睛微紅，佈滿血絲，嘴唇烏青得可憐。
我不由得探出手去，撫上他的臉龐，撫平他緊皺的眉頭。我只是覺得他像個需要疼愛的小孩，並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儘管他之前也讓我陷入絕境，但死的畢竟是他最親的親人，以他的性格，那樣對我已經算是很仁慈了。而且在這短時間內連續兩次嘗到失去至親之人的痛苦，我還怎麼忍心去怪他呢！
他看見我的動作，先是一愣，隨即眼底是隱藏不住的欣喜。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緊緊地按在他的臉上。
我這才反應過來，猛地抽回手，讓人誤會了就不好了。我打開包袱，拿出找到的三卷破曉天書，遞給他，露出開心的笑容道，「吶，這是所有的天書，現在還給你了，絕對真版，嚴禁盜版，假一罰十，童叟無欺。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沒偷過天書。」
他的視線落到天書上，隨即又眼神中充滿心疼的神色看向我，道，「我相信你。我那麼對待你，你為什麼還要幫我找回天書？你不恨我嗎？」
我微微一怔，笑道，「是啊，為什麼呢？可能我這人太懶，懶得記恨別人，那樣很累的。心裏藏着仇恨是件很痛苦的事，那樣就永遠都不會快樂，讓自己吃虧的事我才不幹呢，我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人生能不能快樂是由自己選擇的，不是由一件事或者他人可以決定的，我當然會選擇繼續快樂，我不會讓仇恨或者傷害毀掉我一生的快樂和幸福。能每天都快樂地度過是比什麼都重要的，那樣便沒有什麼事能讓自己煩惱了。釋然能讓自己得到快樂和滿足，而仇恨或者復仇只會讓自己痛苦，什麼也得不到，只是折磨自己和別人，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傷害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會失去更多美好的東西，那又何必呢？那不是更划不來嗎？懷着仇恨和傷害日後可能會後悔，但是讓自己快樂一定不會後悔。而且，從很多方面看，你都沒有錯呢，只是誤會了罷了。天書不是你的，是整個武林的，我也要還我自己一個清白。」
他看我的眼眸閃爍著不明的光彩，靜靜地凝視着我，神色恍惚，彷彿第一次看到美好的東西一樣，眼神中充滿留戀。許久，他才嘆道，「我欠你太多了！」他垂下眼眸，面露愧色。
我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沒什麼啦，能幫上一點忙我很開心啦。如果你想報答我的話，不如以身相許吧。」
他吃驚地抬起頭來，「真的？」
我眨了眨一隻眼睛，好笑地說道，「是煮的！」我拂開他臉頰邊散亂的頭髮，沒好氣地說道，「當然是假的了。你也太大方了吧，還真要以身相許啊，你不覺得你的身價太低了嗎？就因為一件事就把自己賣了，你也太廉價了吧，賣身契可不是隨便簽的。」
我的話音剛落，就感覺身子一緊，又被他抱入了懷中，同時他冰冷的嘴唇也貼了上來。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閉上眼深深地吻着我，貪婪地吸吮着我的嘴唇，奪取着我的呼吸。我想奮力推開他，卻怎麼也推不開。傷口越來越痛，呼吸越來越急促，力量漸漸消失，一直死撐到現在的我終於倒了下去。在意識消失前我似乎聽見冷流雲焦急地呼喊我名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