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四面楚歌（二）
樹林中難得的寂靜過後，還是冷流雲先鎮定了神色，冷冷地問我道，「你真的就是魅影？」他的眼底有閃爍不定的光芒和隱隱的期望，可能懷了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不是魅影吧。
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早已確認的事實又何必再掩飾。我無奈地笑道，「你剛剛應該早就確認了，何必再問我？」
蘇游影走上前來，眼底是悲痛和掙扎交織的神色，他輕聲說道，「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如果你說不是，我一定會相信你。」
我還有否認的權力么，事實就是如此，難道我是不是魅影就那麼重要麼？我看向三個哥哥，他們的眼底是焦急和不解的神色，所有人都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嫣然一笑，輕聲道，「是，我就是魅影。」
我看到冷流雲和蘇游影眼底一絲隱隱的希望完全破裂，三個哥哥的眼底除了難以置信和不解外，還有悲痛，因為我是一個賊而悲痛么？
所有人的眼底漸漸溢滿了決絕，他們不斷向我逼近。冷流雲終於對我舉起了劍，冷聲道，「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為什麼要殺我母親？」
我強忍着疼痛站起身來，堅定地說道，「我只想說，我是魅影，但是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沒偷天書和九香鼎，也沒殺人。」
「你還想狡辯，既然你是魅影，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做得到，而且老夫人的屍體就在這裏，是你劫走了老夫人並且殺了她，誰會相信你！」青炎眼底儘是不屑。
我看向三個哥哥，他們都把眼神移向別處，不願再多看我一眼。而冷流雲眼底是無盡的絕情和冷酷，我的心漸漸死去。我懷着唯一的一絲希望看向蘇游影，他說過永遠都會相信我的，他會相信我么？然而當我看到他眼底決絕和憤怒的神色的時候，我徹底陷入了絕望中。原來人類的信任竟是那樣地脆弱。
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沒有一個人肯為我辯解，我徹底地心如死灰了。我的心漸漸變得冷靜，冷得不能再冷，靜如止水。我不會再幻想依靠任何人了，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冷眼地掃視着周圍的人，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絲，微微調息了一下體內的氣息，抽出了腰間的銀鞭。即使我只剩下四成的力氣，我也絕不會妥協。
眾人都驚詫地看着我，沒想到我受了這麼重的傷都還要負隅頑抗，冷流雲和蘇游影看見面無表情的冰冷的我眼底閃過一絲猶豫和隱隱的悲傷。
青炎卻不屑地說道，「我勸你還是交出破曉天書，不要做無畏的抵抗，你已經插翅難飛了！想活命就乖乖束手就擒！」
我冷聲道，「是么？你們未免太小看我了，你以為就憑你們能抓到我么？想要天書自己來拿！」
「那就別怪老夫不客氣了！」話音剛落，青炎便向我襲擊過來。
既然有人開始動手了，其他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每個人都想將天書據為己有，所有人都向我襲擊過來。
他們都是武林中的掌門或者莊主，都是一等的高手，儘管我全力抵抗，卻只會讓自己更添傷痕。我頑強地抵抗著，打倒一批又一批。樹林中，我面對着數百個武林一等高手，儘管知道這是飛蛾撲火，但是我不想放棄，我要維護我僅有的一絲尊嚴。其實，在戰鬥中死去也許是不錯的選擇。
我知道我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倒下，我現在就像個行屍走肉，只是本能地站斗，能多堅持一會就多堅持一會，三個哥哥只是偏過頭，不忍再看這殘酷的戰鬥。冷流雲和蘇游影則是漠然地觀戰，眼底的神色閃爍不定。
我早已遍體鱗傷，鮮紅的血液浸染了我的黑色紗衣，五臟六腑都受了嚴重內傷，但是我依舊不想放棄。說不定在我死後還會留下「林飄飛大戰整個武林」的驚天傳言呢，我不由得好笑。
然而，給我致命一擊的卻不是他們。幾乎是同時，冷流雲將劍刺進了我的右胸，蘇游影一掌擊中了我的左腹，這最後的創傷瞬間奪取了我堅持的力氣，我虛脫般地倒在了地上，無力地看着他們。他們的眼底是心痛和決絕交織的複雜神色。
終於結束了么？我一動不動地仰躺在地上，像個死人一樣。我的血漸漸染紅了背後的草地，黑色的長發無力地散開，嘴角不停地溢出血絲。我獃獃地看着天空，尋找片刻的寧靜和安詳。我不想看那些俯視我的貪婪的眼睛，那會讓我死前都不能平靜。
我忽然想到藍色的水晶手鏈，它不是可以保護我么？為什麼剛剛那麼危機的情況都沒保護我？我緩緩將視線下移，當瞥見空無一物的左腕的時候連最後一絲希望都沒有了。原來，我竟在不知不覺中將它弄丟了。
所有的人漸漸向我逼近，包圍圈漸漸縮小，然而我感覺不到絲毫恐懼。青炎撫著自己的鬍子，得意地說道，「林飄飛，你現在無能為力了吧。放心，我不會讓你那麼容易死的，我會用最殘酷的刑來逼你說出天書的所在。」說完，他正要用腳踢我，卻被蘇游影一個眼神彈飛很遠。蘇游影的力量是難以想像地強大。
蘇游影冷冷地看着他道，「她的命是我的，就算是死你也別想動她！」
我在心底冷笑，連死的自由都不給我么？我不需要這樣的憐憫，我不會再期望你會相信我，我也不會再寄希望於任何人，從此以後，我的心不會再有絲毫的波瀾。
忽然一聲嬌柔卻倔強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寂靜，「林姐姐，你們不要傷害林姐姐！」
所有的人都驚詫地向後面看去，只見樹林深處跑來一個少女，不顧一切地向我衝過來，來人正是李蓮憶。
她跑到我身邊，看着奄奄一息的我，眼眸中不停地溢出悲痛的淚水，哽咽地呼喚着我的名字。然而我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傷心落淚。
大哥焦急地從人群後面鑽出來，伸手企圖拉起李蓮憶，卻被李蓮憶倔強地打開了。我微微吃了一驚，沒想到那個嬌弱羞澀的少女竟也能這樣堅持。
李蓮憶轉過身子面對眾人，張開雙臂護在我面前，哽咽著說道，「你們都是壞人！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林姐姐是最好的，最善良的，她絕對不會做任何壞事，你們竟然這麼對待她，我，我不會讓你們傷害她的。」
我本已死去的心又重新感受到了溫暖，幸福的熱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竟然還有人相信我，也許人生並不是那麼糟糕。我真的很感激李蓮憶，能有她的信任就夠了，我再無遺憾了。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女孩弄蒙了，然而很快有人反應過來，叫道，「小姑娘，你快讓開，不然休怪我手下無情！」
「不讓，我要保護林姐姐！」李蓮憶倔強地說着，其勇氣不得不讓人佩服。
終於還是大哥硬把李蓮憶拉到自己身邊，李蓮憶不依，想向我跑過來，卻被大哥緊緊抱住，她哭喊著向我伸出手。
只要李蓮憶能安然無恙就行了，我唯一不後悔的是認識了她。只要有一天我能獲得自由，一定會找出真正的兇手，奪回天書和九香鼎。
「盟主，林飄飛怎麼處置？」其中一名高手問道。
冷流雲眼底是猶疑不決的神色，青炎趁機說道，「冷盟主，不如交給老夫吧，我一定會問出天書的下落，然後還給盟主！還請盟主放心，我不會讓她死的。」我在心底冷笑，哼，老烏龜，你一心只想得到天書，你會交給冷流雲鬼才相信！
冷流雲不知道該怎麼處置我，便同意了他的建議。幾個青源山莊的弟子將我拖走了，冷流雲和蘇游影的眼底是游移不定的神色，卻眼睜睜地看着我羊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