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呂襄譯放下茶盞,進入正題,「敏敏,你說說,你怎麼知道有人要陷害我母親?」
這次她沒忍住,噗!茶激噴出口,要不是死命摀住嘴巴,連那些好不容易吞下去的米飯都會跟著噴射出來。
「怎麼啦?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呂襄譯問得既溫柔又親切,像顆溫暖的小太陽,讓女人的一顆芳心在瞬間融解。
「不、不必了……只是……只是……」
余敏支支吾吾老半天,呂襄譯發揮無比耐心,柔情似水地問:「只是什麼?」
「可不可以請你別喊我敏敏?」她一臉為難地望向他。
璟叡抿唇暗喜,襄譯對女人向來無往不利,沒想到會在個小丫頭身上鎩羽?
濃眉微挑,不明白為什麼,見襄譯在余敏面前吃癟,他心頭挺……樂的。
千萬不要低估呂襄譯對金山銀山的包容力,被掃了臉,他依然溫柔,再接再厲。「不喊敏敏,要喊什麼呢?敏妹妹?小敏?」
他越湊越近,余敏越退越遠,她看見大野狼的獠牙在眼前晃。
「呃,如果、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喊我小魚。」
「小余?小魚?好可愛的名字,好,就喊你小魚告訴你,往後有什麼事,爺給你撐腰,要是有不長眼的下人敢欺負你,立馬告訴爺,平王府就在叡園隔壁,幾步路就到了。」
「是,謝謝。」余敏依稀彷佛看見自己的心肝腸肺腎,正被一一摘除。
「好啦,快點說說,你怎麼知道有人要陷害我母親?」
怎麼回答?原主的事她半點印象皆無,那些記憶和被杖刑的傷痕一塊兒被刪除了。
見余敏沉默,他再度催促,「別怕,有爺作主呢,誰也坑害不了你。」
他這麼積極地想要答案,可……答案已成公案,余敏只好長嘆回答,「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邀功的大好機會,她居然用這三個字帶過?所以……那個穿越的可能性再提幾成?
呂襄譯不死心,「你的賣身契已經不在苗氏那裡,別擔心。」
她哪裡是擔心,就是……她很想跳腳,穿越這種事不能舉牌昭告天下吧。呼……再嘆。「奴婢撞到腦子,什麼都不記得了。」
撞到腦子?胡扯,大夫說過,她身上沒傷、腦袋沒傷,整個人好得不得了。
與璟叡對視一眼,呂襄譯結束試探,退回位子上,由璟叡接手。
璟叡走到余敏面前,定住,俯視快被嚇慘的小姑娘。
余敏抬頭,整個背貼在椅子后靠,仰視高大的男子。
他不笑,臉龐嚴肅得像個將軍,身材高壯得像個將軍,專註的目光像個將軍,他全身上下流露出將軍的肅殺氣息,這樣的氣息讓人情不自禁軟腳,情不自禁對他俯首稱臣。
心速加快,激動翻騰,像是有人朝她胸口倒進一桶灼熱岩漿。
「你叫什麼名字?」璟叡問。
她自稱小魚,他們沒有奇怪反應,而美得像妖孽的爺喊她敏敏,「余」加上「敏」……她大膽假設,原主的名字和她前輩子一樣。
猶豫三秒鐘,她拚了!「回爺的話,我叫余敏。」
「家裡有誰?」
與璟叡對視,她決定再賭一把,「爹、娘、哥哥。」
她說得小心翼翼,卻引來璟叡和呂襄譯嘴角擴大的笑意,「余敏」家裡半個人都沒有了,她的娘、爹、哥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他們的笑讓余敏自我懷疑,賭輸了嗎?
璟叡問:「你不是撞到腦子,什麼都不記得,怎麼還知道自己的名字、家裡有什麼人?」
對哦,前後矛盾了,余敏閉上嘴,在心裡碎碎念著「沉默是金」。
璟叡難得用哄人的口氣說話,但他哄了,並且哄得心甘情願。「說說看,為什麼見到爺,喊爺哥哥?我是你哥嗎?還是我長得像你哥?你哥哥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他不斷丟出問號,她沒有任何一句可以回答。
但璟叡對於咄咄逼人這種事表現出濃厚興趣。「形容一下,你哥是什麼樣的人?做什麼的?既然你記得哥哥,那麼肯定喊得出他的名字,說說看。」
他越問,口氣越硬;她越聽,嘴唇越抖,心越顫。
如果換成過去那顆爛心臟,早就罷工了,一昏天下無難事,可現在……她有點痛恨胸腔里這顆堅強壯碩的心臟了。
「我不記得,我不知道,不要再問我。」她摀起耳朵,拚命搖頭。
沒有辦法時的唯一辦法,叫作耍賴,當然,裝死也是王道。
「不知道?一下子記得、一下子不記得,一下子知道、一下子不知道,莫非不是遺忘,而是說謊?」
酷斯拉再現江湖!
璟叡兩隻手扶在椅把上,身子往前傾,臉朝她的臉靠去。
余敏已經退到無路可退,他依然繼續靠近,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鼻子快要貼上鼻子,近到她可以接收到他呼出來的溫熱氣息。
不行了、不行了……啊……她不行了!
她經常幻想哥對自己做這種事,現在……幻想成真,害得她荷爾蒙四射,頭腦里出現一堆沒道德的亂倫畫面。
她不行了啦,余敏用力一拍椅把,用力站起來,用力作出決定——?最好的防守是進攻。
可惜就算她站得挺直,依舊得仰視他,全怪她的小腿骨發育不夠長,只好犧牲她可憐頸椎。
她像驕傲的小母雞,鼓足氣勢地揚聲道:「腦子是很複雜的器官,沒有人可以了解它的運作模式,所以記得一些、遺忘一些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器官?運作模式?這些話……很新鮮呢,以後的時代的人都是用這種難解的話在溝通?
璟叡雙手橫在胸口,陡然轉變態度,寒聲道:「說謊對你沒有好處,說清楚,穿越之前你的名字也叫作余敏嗎?」
穿越?他、他、他……說穿越?有沒有聽錯?揉揉耳朵、揉揉眼睛,揉揉所有訊息接收器官。
「穿越?」她問。
「穿越!」他答。
轟轟轟,晴天霹靂連轟炸,他怎麼知道穿越,莫非他也是穿越人士?那麼……他是哥嗎?那個她想拿來和莫醫生配對的哥哥?
倏地,喉嚨被綁住,她無法發出聲音,只能流下淚水,狂飆的淚順著她的臉頰拚命往下墜。
如果他是哥,是不是代表在二十一世紀,他們的愛情無法順利進行,所以邱比特幫他們換個新空間?
她在發抖,她很委屈,她很可憐,短短的三秒鐘內她淚流滿面。
一股強烈的不忍生起,心疼在敲擊他的腦袋,璟叡不想問了,穿不穿越重要嗎?不重要!什麼才重要?她……她的傷心才重要。
直覺地,他想擁她入懷,但呂襄譯推開他,搶到余敏面前。
莫非世間真有穿越這回事?他用觀賞「神獸」的目光緊緊盯住她。
他想問她一大堆事,比方下一任皇帝是誰?齊國是不是真會與大金交戰?她有沒有本事製造手榴彈……
他從璟叡懷裡抽出照片,放在她面前,用加重版口氣說:「你就是穿越人,我們知道了。」
照片……是莫霏拍的,有她、有哥,有二十一世紀的文明產品。
她再也抑不住激動,一把撲進璟叡懷裡,兩條小胳臂緊緊圈住璟叡寬寬的腰際,放聲大哭。「哥,你也穿越了嗎?」
什麼?什麼?什麼?更多的問號把璟叡和呂襄譯的腦袋塞爆,完全無法思考……
余敏的眼睛黏在照片上,已經超過半個時辰,她想不通,為什麼窗台上的照片會跟著她穿越?
呂襄譯和璟叡搬來兩張椅子,坐在她對面,把之所以知道「穿越」的來龍去脈主動解說清楚后,等待她開口。
「你真的不是我哥?」
「不是,我是靖國公世子,家中的嫡長子,在昨天之前我確定自己沒見過你。」璟叡解釋得極其認真。
「照片會落在你手中,肯定有原因。」她沉吟道。
「也許。」璟叡同意,呂襄譯也點頭。
今日,他與襄譯並肩策馬,照片飄過來,不偏不倚地貼上他的衣襟,如果這代表的是緣分,璟叡很高興,和她有緣分的人是自己。
接手照片,他再次細看,照片里的人確實是自己和余敏。
「你說這個叫作照片?怎麼弄出來的,用特殊的工筆畫出來的?」呂襄譯問。
宮裡有不少厲害畫師,替皇帝、皇子、公主及各宮娘娘作畫,但沒有任何人的畫技可以這樣栩栩如生的將人描繪下來。
余敏搖頭,她花大把時間與力氣才逐漸恢復情緒。
「照片不是用畫的,是用拍的,用相機、用手機,在我們那裡可以用不同的機器,把人或圖像記錄下來,古人用筆記錄歷史,而我們現代人用照片、影片來記錄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