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爺說過,平王雖然寵妾滅妻,但在政治上還是有點手段的。

大戰即將開打,所有人都曉得璟叡在這場戰事里扮演多重要的角色,韓薔是個傻子,可以隨人糊弄,平王雖不受皇帝重用,但心裡卻清楚得很。

這時候平王應該還在當差的官衙里,余敏二話不說,讓凌建方帶著她「飛」過去。

事急從權,名聲閨譽啥的都是假的,能解決困境才重要。

他們沒有一層層往上稟報,直接往官衙里沖,有人阻擋,凌建方就一把抓起往外丟,讓余敏直直衝到平王跟前。

「求平王救救韓璟叡,他快死了!」余敏這輩子沒這麼大聲喊叫過,更沒有斷章取義、說過這麼聳動的話。

果然,標題夠聳動,就能引得注意。

「你是……」平王呂鐸揮退阻擋她的人。

「我是叡園的管事,余敏。」

余敏?呂鐸知道她,就是那個弄出羽絨衣、皮靴……等保暖衣物的丫頭,皇帝還親口獎賞過她。「把話說清楚,你家世子爺為什麼快死了?」

余敏飛快將收到消息、親探靖國公府、遇見金人唐三爺一事說清楚,一個多餘的贅字都沒提,句句直奔主題。

越聽,呂鐸眉頭皺得越緊。

這個韓薔老糊塗了,居然干下這麼沒腦子的事?呂鐸分析,經過與金人一役后,璟叡日後定大有前途,襄譯本就與他交好,若能對他施這個恩,對平王府不會是壞事,而在皇帝跟前也算立下大功一件。

想通此節,呂鐸表現得很有同理心。

一個震驚,用力擊桌,他揚聲道:「來人,備馬,本王要進宮。」

明知道平王是權衡利弊,明知道他有幾分作戲,余敏還是感激涕零。

呂鐸離開官衙后,余敏不想回叡園,她讓凌建方帶著自己守在宮外等候。

快過年了,天氣很冷,北風一陣陣吹著,她一面呵著凍僵的小手,一面跳著腳保持體溫,她不斷告訴自己要有耐心,要往好的方面想。

她必須堅定,男主角一定會得到好結果,而跳樑小丑一定會有個悲慘下場。

她的爺高富帥,她的爺精明英勇能幹,她的爺若不當主角,全世界都找不到主角了,所以她的爺一定一定會平安無事。

幸而比她想的更快,宮門口出現近百人的禁衛軍,他們坐在馬背上,由統領領著前往靖國公府。

「他們是去救爺的嗎?」

「應該是。」凌建方終於展眉,硬硬的五官露出幾分柔和。

「成了,我們快回去,請大夫……不不不請太醫,對,還要買葯……不對、不對,讓馬車到靖國公府候著,萬一爺傷了,不能騎馬……」

余敏語無倫次了,凌建方也不糾正她,全都應下,但壓根沒打算照做,而是將她挾起,飛身回府。

余敏並不知道,這次多虧有平王把一齣戲演得精彩無比,平王很有拿金馬獎的實力。

他在御書房外,用帶著哭腔的哽咽聲大喊,「求皇帝救救璟叡,他快沒命了啊!」

這一喊,成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

他不否認,這招是向余敏學來的。

因為夠聳動,不待見呂鐸的皇帝迅速接見了他,比起余敏說故事的本領,舌粲蓮花的呂鐸更高明,他說得帝心焦憂、惶惶不安,彷彿璟叡就在跟前呼喚求救、命在旦夕,皇帝能不立刻讓侍衛集結,出宮救人?

百人禁衛軍招搖過市,這種場面無人見過,大伙兒都很好奇,紛紛跟在禁衛隊後方,想看看發生什麼事。

因此不用太久時間,靖國公府門前就圍上一圈百姓。

事情鬧得太大,這回韓薔想要全身而退,沒有一丁點兒機會。

余敏沒有哭,只是眼淚不停往下墜。

眼睛睜得大大的,努力讓嘴角上揚,她還想唬人,還想哄騙自己,情況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可是……她無法,沒見過這麼狼狽的爺啊,強大的他卻無助地躺在床上,像破碎的玩偶似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整。

把爺從靖國公府里抬出來后,余敏的視線就無法離開他。

她沒有心情去管韓薔的下場,沒有餘力去問問唐三爺有沒有被逮捕,她只能看著她的爺,直直地望著,什麼事都無法做。

她看著太醫處理爺身上的大小傷口,她聽著太醫一次次說:「如果是平常人,早就死了。」她聞著濃濃的藥味,她輕輕摸著他裹滿布條的手臂。

沒辦法寬餚,滿肚子怨恨,令人髮指啊!

韓薔怎能對自己的兒子做出這種事?他的心是什麼做的?一個人要變態到什麼樣的程度,才可以無視骨肉親情、夫妻之誼?

宮裡太監來了,問清璟叡的傷勢之後,他忍不住搖頭長嘆,在這個節骨眼兒出這種事,韓薔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呂襄譯從京畿大營回來了,他掄起拳頭,暴跳如雷,就要衝出府去砍人,卻被凌建方給攔下。

他說:「人都在天牢里了,世子爺找不到人揍。」如果能揍,他會第一個衝上前。

就這樣,從下午到黃昏、晚上、深夜……余敏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喂葯、換藥,兩隻眼睛哭得又紅又腫,臉色白得像鬼,十根指甲都啃禿了,指縫間微微滲出鮮血。

呂襄譯看不過眼,一把拉起她,怒道:「你就算把十根手指都吞進去,璟叡也不會知道,去!吃飯去。」

余敏滿眼滿臉都是委屈,她抬起頭,說:「都是我的錯。」

「你做錯什麼?錯的是我,我不應該問都沒問清楚就跑那麼遠。」呂襄譯比傻笨魚更自責。

「我要是動作再快一點,要是別被關起來,要是一發現不對馬上回府,爺就不會被打得這麼慘……」

「你放心,他挨十下,我會讓靖國公挨三十下,讓那個鬼唐三爺挨一百下。」呂襄譯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們給撕成一條條的肉串。

「爺能活過來嗎?」她知道自己問這種話很傻,太醫都說過了,要先熬得過今晚,才能再談其他。

但呂襄譯想也不想,一把扣住余敏的肩膀,篤定說:「會的,他在戰場上受過更重的傷,都挺過來了,這點傷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

分明是安慰人的蠢話,余敏卻認真了。「你確定?你保證?我會相信的。」

「你當然要相信,爺是商人,一諾千金,爺認識璟叡快一輩子了,如果連這點小事都不確定,憑什麼說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

呂襄譯其實沒有半分把握,卻把話說得斬釘截鐵,不由得人不相信。

余敏被他說動了,猛點頭、猛感激,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過,她覺得平王世子爺這麼溫柔善良可愛。

「謝謝世子爺,我信你,也信爺,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你肯定比我更清楚他的復原能力,爺會好的,很快很快就會好起來。」

她軟軟的掌心握住他的手臂,明明掌心很小,明明就是個弱女子,明明沒有力量……可是她一握,他肚子里突然長出十成十的把握。

他笑了,用力掐她臉頰,頓時蒼白的臉色出現一抹紅暈。「笨魚,這才對嘛,你不能只是在這裡哭,咱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什麼事?」

「靖國公府亂成一團,需要有人過去主事,國公夫人的後事必須有人操辦,我正在「生病」,不能出這個頭,所以你得過去。」

「可是爺……」

「太醫在,小芽也堪用,我讓凌建方多挑幾個人,把叡園守得滴水不漏,我也會親自在這裡坐鎮……」

話說一半,有人不經通報就沖了進來。

兩人同時轉頭,意外發現竟然是五公主齊鈺清?

她怎麼會來?皇上讓她過來探病?

不可能,男女有別,堂堂大齊公主怎能跑到年輕官員家中,所以她過來……呂襄譯突然意識到什麼,直覺地,身子一轉,他把余敏擋在身後。

但是慢了,齊鈺清看見雙眼通紅的余敏,眉緊了,眼底生起凜冽寒意。

在寶珍坊相遇后,她便派人探聽余敏的底細,探得的消息令人相當不悅,不過是個年輕丫頭,卻替韓璟叡掌家?她憑什麼?

哼,一個女人能憑藉什麼?說穿了就是男人的寵愛,倘若是別的,她還可以容得下,如果是寵愛……緩緩搖頭,凌厲的目光一轉,她不會輕易放過。

倏地,表情大翻轉,她露出可愛的小虎牙,臉上滿是茫然憂心。

她不管不顧地推開呂襄譯,衝到床邊,急急搖著璟叡的手臂,哭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誰那麼狠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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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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