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余姑娘,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李嬸猶豫半晌后道。

「李嬸,有什麼事你就講吧。」

「大奶奶提過好幾次了,希望姑娘能過去見見,可姑娘總藉口忙,雖然爺的態度……好歹,她的身分在那兒擺著。」

唉,說到錢盈盈,她比巧兒、鴦兒更難辦。

錢盈盈在叡園是個尷尬的存在,她是璟叡的妻子,確實登記在案,還有公公、祖母認可她的身分。

問題是爺不認啊,進府以來璟叡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像是弄個冷宮把人給冰起來就算了。

以這時代的觀念來說,就算是父親做錯,身為兒子,璟叡都不應該堅持,反正都娶進門了,是好是歹,日子總得過下去,把人晾著著實不應該。

但以余敏的想法來說,強扭的果子不甜,在兩人尚未有夫妻之實之前,把婚約解除才是正途,可錢盈盈倔強,璟叡更倔強,死活都不肯接受她,事情只好僵在那兒。

一個被冷落在冷宮的怨婦,心裡頭有多少恨吶?她正尋不著宣洩出口呢,據說滿府上下世子爺最看重的是余敏,她能不被抓出來殺雞儆猴?

站余敏的立場,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因此,「大奶奶」命人傳過幾次訊,她都裝忙,一忙二忙把這事給混過去,她想著,時間一久,錢盈盈就會把箭頭轉個方向,哪知道眼下人家都找上府里老人來給她說道理了,她還能置之不理?

余敏嘆氣道:「我明白李嬸的意思,可世子爺的態度……倘若大奶奶命我做些爺不愛的事兒,一邊是世子爺,一邊是奶奶,委實困難。」

「不如姑娘先去見見大奶奶,若她有非分要求,你便往世子爺身上一推?」李嬸道。

「世子爺這樣做不妥當,外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說世子爺好男風,這件事雖然是國公爺犯糊塗,可影響的是世子爺的前程吶。姑娘,你得勸勸世子爺,先把人給收下,往後有喜歡的,一併娶進門便是。」李忠道。

想到國公爺,真教人頭痛,老國公爺還在的時候,他就到處放謠言,說世子爺命中克妻,殺戮太多,無子嗣送終,這麼惡毒的話從一個當爹的嘴裡說出,外人焉能不信?

因此,即使世子滿載功名,也沒人敢上門結親,老國公爺一死,國公爺又搞出個犯官之女,真不曉得他心裡在想什麼?

余敏搖頭,她才不會去勸爺,婚姻可是事關一輩子的幸福,寧可沒有,也不能將就。

不過,錢盈盈那裡,確實不應該再躲了。

考慮兩日,余敏還是決定過來拜見一下「大奶奶」。

李嬸有句話說得對,璟叡可以不理會錢盈盈,但她不行。

她不尊錢盈盈為主,錢盈盈未必會發作,但必定把惱恨存在心頭,璟叡不可能時刻待在府里,萬一哪天錢盈盈趁璟叡不在尋釁……

無論爺怎麼漠視錢盈盈,身分終究擺在那裡,當奴婢的人微位卑,大奶奶想發落自己,她能說什麼?

要是錢盈盈往靖國公府傳些什麼,那裡看一個刻薄的老夫人呢,小小婢女怎麼扛得住?

因此百般不願地,她還是出現了。

站在西院門口,余敏等待下人通報,等了近半個時辰,她還在原地,與眼生的婢女大眼瞪小眼。

正在余敏考慮是不是先回去時,一個形容猥瑣的男人從裡頭走出來,兩人擦身而過時,他抬起頭,沖著余敏一笑。

猥褻的目光讓余敏極度不舒服,他是錢盈盈從靖國公府帶來的?

錢盈盈並不讓人省心,進叡園后不久,就開始東挑西揀,且專挑爺不在家的時候生事。

她不肯吃大廚房備下的飯食,非要吃小廚房做的,問題是璟叡不在,余敏經常是一碗湯麵就解決了,味道好但清淡、簡單、精緻,錢盈盈如此一鬧,她若是真端上一碗湯麵,那女人鐵定又不樂意了,認為余敏是踩低拜高,現實勢利。

鬧過吃食,又嫌棄余敏送過來的下人無禮,非要從靖國公府帶人過來。

對這種小事,余敏不會反對,反正人是她在用,總得合心合意,才會心情好、脾氣順。

即使余敏心知肚明,她這麼做的目的是為著方便和靖國公傳遞消息。

只是叡園哪有什麼消息能傳?爺忙得三天兩頭見不著人影,府里就這麼一群下人,難不成靖國公連他們家下人的八卦都上心?

人事的事鬧過後,還以為會就此安分下來,沒想到才幾天呢,錢盈盈又突發奇想,不願意住北院,非要搬進西院。

西院是她特地為夫人備下的呀。

「大奶奶有請余姑娘。」進去通報的丫頭終於出現。

余敏偷偷翻個白眼,下馬威使夠了嗎?玩這種心機,真無聊。

踢踢發酸的腳,她不發一語,隨著丫頭進去。

西院的甬道是由白玉石鋪成的,通往五間的重檐式屋子,紅柱紅窗、青磚灰瓦,一走進去更能感覺到這屋子的精細。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西院種滿梅花,眼下已經開始結花苞,再過不久,定是滿院新梅勝飛雪的好景緻。

西院里本來有些花花草嗷嗷叫,照料得並不好,決定把西院留給國公夫人之後,余敏就到處探聽夫人的喜好,知道夫人喜歡梅花,她便到處找花匠,移植了幾棵梅樹。

花匠們費了番大心思,才讓梅樹順利活下來,原以為至少得等到明年才能開花,沒想到在專人的悉心照料下,如今竟也結上不少花苞。

誰知張羅那麼久,最後會便宜了錢盈盈。

錢盈盈鬧著搬家那天,璟叡不在,而余敏隨著呂襄譯到工匠那裡,指點彈簧床的做法,等她回府,塵埃落定,錢盈盈已經佔好地兒。

身為丫頭的自己,總不能把「大奶奶」給請出去。

余敏無語,正遲疑著該不該告狀時,璟叡淡淡地說了一句,「沒關係,她住不了太久。」

他總是用那種雲淡風輕的口吻,說著自信滿滿的話,教人很難回應。

反正爺都發話了,余敏便也懶得去理她。

進入廳里,正面立一架綉著雉雞牡丹的綃紗屏風,屏風前面是一張山型羅漢床,兩邊一排對稱的花梨木太師椅,地上鋪著青磚。

錢盈盈刻意打扮過了,飾玉蝶花鈿、雲紋金步搖,藕色夾襖外罩一襲蓮紅色對襟織錦長裳,上有銀線袖成的點點落梅圖,美得像仙女下凡塵。

實話說,錢盈盈長得挺美的,瓜子臉、柳葉眉,一雙嬌俏的單鳳眼滴溜溜的望著人,大概男人對著這樣一雙眼睛會覺得被勾引了,但看在女人眼裡多少覺得她不安分。

見到錢盈盈,余敏屈膝為禮,「大奶奶。」

從余敏進門,錢盈盈臉上的笑容就沒褪過,即使滿心妒恨,即使恨不得撕了余敏,她還是保持住笑臉。

她起身,一把拉住余敏的手,親親熱熱地說道:「妹妹可真忙,終於得空來見姊姊一面了。」

姊姊?妹妹?她們之間有這層關係嗎?一陣惡寒生起,余敏提醒自己,莊敬自強、處變不驚!

她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抽出來,低聲道:「還請大奶奶見諒。」

「說什麼客套話呢,姊姊都明白的,世子爺看重,讓妹妹主持中饋,妹妹這才忙得見不了人。你命好,不像姊姊只能獨守西院,什麼也幫不了爺。」

她在等余敏懂事,主動將權分些出來,以換取日後的順利平安,吃獨食雖好,可也得有那個能耐。

余敏卻像聽不懂似的,問道:「不知大奶奶讓奴婢過來,有什麼事情吩咐?」

裝死?好啊,讓你裝!錢盈盈冷笑,殺人的目光射上。「是有幾件事要麻煩妹妹,不知道妹妹肯不肯幫姊姊這個忙。」

「大奶奶有事請吩咐。」

「再過幾日,便是老夫人的生辰,府里可曾備下禮物?」

「是,王叔已經著人去辦。」

「這生辰禮可不能大意,怎麼說世子爺都是老夫人的嫡長孫,到時候府里宴請的客人很多,千萬別讓爺失了面子。」這話,是老國公夫人特地命人傳來的。

「是,奴婢記住了。」

「到時,你隨我回一趟國公府,老夫人知道爺身邊有你這個可人兒,幫著張羅叡園的大小事兒,心裡頭高興,想見見你。

「記住,得把時間空出來,姊姊見你一面難也就罷了,姊妹之間沒什麼好計較的,若是連老夫人想見你一面都不得……那麼,妹妹的架子似乎大了些,會給人說嘴的事妹妹還是別做的好。」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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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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