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泄恨

深秋與初冬交界之際，片片落葉滿天飛散，南方天氣尚好，不像北方入冬便是陰風刺骨，可黃巢大軍還是單薄的夏衣，此時大家又累又餓，天剛蒙蒙亮，「嗖嗖」的小風刮在身上也不禁的打著寒戰。

此時長安金鑾殿上，傀儡皇帝正在其阿父田令孜的陪同下聽著彙報，原本幾個宦官再三算計，以為此次將黃巢等人圍困在仙霞嶺，勝券在握，可當他們聽到的不是報捷，而是報喪的時候，各個灰頭土臉。

中和皇帝也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因為這難得的機會沒有將黃巢等人制服住，將來他們定會報復，只知貪樂的皇帝頓時沒了主意。

回到自己的寢宮，也無心再去打球斗蛐蛐，書房中「乒乒乓乓」的亂響了半刻，中和皇帝因慌而怒，卻也只能砸些死物發泄。

圍剿黃巢的主意本是田令孜等人定奪的，當時一些忠良之臣極力反對，認為這瓮中捉鱉的方法雖好，可南方兵力不足，布置圍剿不夠嚴密，田令孜便以擾亂軍心為由，將幾位提意見的大臣關押了起來。

可如今戰況已擺在眼前，田令孜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的錯誤，巧言狡辯一番后，心尤不甘，繼續以中和皇帝之名，發號施令，加倍派出四十萬精兵，南下追繳黃巢。

黃巢等人化悲痛為力量，帶著滿心的憤恨，不須多時，便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進入了福建境內，福州城立刻展現在了義軍們的眼前。

如是往日，黃巢定會先將大隊人馬安營紮寨，再派斥候出去打探情況后再設計奪城，可今時不同往昔，黃巢人馬全部集中到了一起，雖大戰死傷一些士卒，可畢竟那傷亡只是佔了二十萬大軍的幾分之一而已，而南方本就兵力不足，這福州城人馬再多恐怕還沒有黃巢損失的人馬多呢，絕對不是黃巢等人的敵手。

再加上黃巢麾下士卒們的饑寒交迫，怒火中燒，怕是一刻都等不得，大軍出了山路，幾個將領帶領各自人馬，不等黃巢吩咐便直衝福州城門而去。

「弟兄們，兩個月來的辛苦和忍耐，今日終於得以回報，我軍吃苦耐勞，堅韌不拔才獲得了今日的重生，我們要將我們所失去全部撈回來，弟兄們，攻城！為孟將軍報仇！將官兵趕盡殺絕！殺！殺！殺！」黃巢怒吼著，此時已分不清他是猛將還是瘋子。

「殺啊……！殺啊……！」大軍此時彪悍的如同萬頭猛虎，舉起手中的兵器殺人如同宰雞，什麼弔橋城牆一律直衝，根本就沒把這福州放在眼裡，福州刺史在聽聞黃巢大軍出了仙霞嶺直奔城池而來時，已知自己大勢去也，在貼身侍衛的保護下，帶著家眷早已順著府衙後門偷偷溜走了。

隨著城門「轟隆隆」的被攻破，黃巢人馬如山洪暴發般的直襲而入，福州官兵已是膽戰心驚，見到敵人襲來卻未見自己的將領出現，更是沒了主意，戰鼓都來不及敲響便得倉促迎敵，卻哪裡敵得過眾多的義軍圍攻。

「不降者格殺勿論！不降者格殺勿論！」隨著兵器的碰撞聲和士卒們的怒吼聲，頃刻之間，福州城便陷入了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之中，屍體層層的堆積在城下，寡不敵眾的官兵們隨著時間的流逝變作了亡靈，橫七豎八的倒在血泊之中，任由戰亂中同伴或是義軍們肆意的踐踏。

「殺！」此時成了義軍們心中唯一的一個念頭！除了殺戮，無法宣洩大家此時的滿腔憤恨，除了殺戮，憑何以存！

衝天的大火將沉浸在黎明中的福州城照得通亮，城中百姓正在安然的夢中，忽然之間被獅吼般的喊殺聲驚醒，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便被義軍們堵在了被窩裡，殘的殘，死的死。

洗劫城池順理成章的進行著，以往在大家未受如此逼迫與打擊時，朱溫總會勸阻黃巢奪城勿傷及無辜百姓，可今日，憤恨滿胸的眾人恐怕是無法勸阻，朱溫帶領著自己的人馬尾隨而至，皺著眉頭看著渾身濺滿血漬的士卒們沖入城內。

但朱溫內心幾經掙扎之後，還是不停的叮囑自己的士卒們，千萬不要傷及百姓，雖然他的心思已經不是剛剛穿越來時的那個心軟膽小的魏何，可讓他做到殺人不眨眼是不可能的。

但是此時他面對這種襲城的殘忍，內心不知是平靜還是麻木了，雖極力阻止自己的手下不得傷害無辜，可卻不再像以前那般痛徹心扉了，搖頭嘆息之餘，在心裡勸慰著自己，想那些有什麼用呢？他能阻止得了嗎？他要做的事情就是使自己更加強大，以自己的強勢來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接連不斷的喊殺聲，臨死前的慘嚎聲，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孩提的痛哭聲，溢滿整個福州城，黃巢大軍在城中從容的燒殺搶掠，無所不為，見糧食財務便搶，見人便殺，見到稍有姿色的女人，立刻就被六七個如狼似虎的士卒們不分在哪直接按倒蹂躪，簡直就是一幅活生生的地獄圖。

猙獰的面孔，血紅的眼睛，憤怒的心靈，惡狠的動作，迸發在每一個義軍將士的身上，朱溫面對著眼前的一切，心中無比的激蕩，閉緊雙眼，捂住雙耳，他不看，他不聽，不是他漠視，不是他冷酷，此時他的心裡只盼望著這一切早點結束。

太陽冉冉升起之時，黃巢大軍不但已將福州城順利拿下，而且已經是碩果累累滿載而歸，福州城內的官吏與地主都被黃巢下令受到了特殊的待遇，一個個被吊在城門之上，活活扒皮剜肉剔骨折磨致死，以泄大家的心頭之恨。

義軍大隊人馬不但沒有疲憊的累倒，反而是各個器宇軒昂氣勢凌厲，黃巢見狀更是雄心勃勃，一群殺意陣陣的人興奮到了極點，竟然在福州不做停留，不做休息，帶著搶奪而來的輜重給養，馬匹器械，還有俘虜的萬餘官兵，繼續前進。

前進的道路已經確定，黃巢絕對繼續直搗廣州，因為福州之地條件惡劣，倒是聽聞廣州十分的富有，黃巢按捺不住凌駕萬物的雄心，決定日夜兼程，直奔廣州。

而當義軍進入福建莆田后，又是一通燒殺搶掠，此時大隊人馬路過一戶人家，黃巢忽見門前有一老翁盤腿打坐，不但對戰爭毫不避忌，竟然對已來到自己跟前的黃巢等人視若無睹。

黃巢感覺甚是奇怪，便上前細瞧，原來此老翁正在讀書，投入得對發生了什麼事情渾然不知，黃巢心中十分欣賞老翁的孜孜不倦怡然自得的心態，他自己亦是屢試進士不第，對「十年寒窗苦」的讀書人頗為同情和尊重，見老翁如此大的年紀仍舊熱愛讀書，便急忙要求部下繞路而行，以免驚動了老人家。

黃巢當即給全軍下達了一個命令，以後戰爭中，凡是遇到讀書人，一律不許傷害，違令者軍法處置！

一個令整個唐朝地動山搖嗜血成性的霸王，竟然為了一個老翁學者畢恭畢敬的繞路而行，還下軍令讀書人免死，這舉動不但讓所有將士們感到意外，更加使大家疑惑不解。

而朱溫卻看著黃巢會心的一笑，因為他了解並且理解黃巢的行為，如若不是黃巢愛才，想必朱溫也沒這麼快成為黃巢身邊眼前值得信賴的人，更加無法談及朱溫將來的發展，無權無兵再有雄心壯志也是徒勞。

黃巢忽然感到有人在注視著自己，側頭一瞧是朱溫在朝著自己微笑，黃巢也沖著朱溫報以一個溫暖的微笑，可下一刻，臉色恢復了凌厲，大手一揮，大隊人馬繼續朝著廣州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