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放他走
「方小魚，我勸你最好收起傷她的心思，今日你滅了西瑤村，我可以暫時不與你追究，但絕沒有下次！錦兒若是傷了心，我便殺了你！」
「你……！」
「聞人呈都，錦兒豈是你可以叫的！」不等方小魚勃然而怒，白灝冷冷的聲音乍然響起，不同於往日的清冷，這次真是寒入骨血。
隨他話音落下，自他周圍，一圈寒靈陡然爆發開來，方圓百里的荒地立時被冰雪覆蓋，幾個低等魔族還來不及驚呼，便已經被凍在冰里。
而他這廂發怒，連着他身後以及正與眾魔纏鬥的隱衛心神不由一震，暗道主子這次怕是真氣急了，有多久沒見過主子這等氣勢了？
白灝眯起眼睛，眼神凌厲如出鞘的寶劍，殺人於無形。赤陽神劍在他手中略微一側，劍鋒閃過寒光，劍身震動發出陣陣輕鳴。
被他的氣勢所震，聞人呈都不自覺的心下一抖，不過面上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只是心裏暗暗計較。這白灝果真實力不容小覷，氣魄亦是不俗，自己與他相比……想到此，握著九曲魔劍的手不由緊了一緊。
「九修！」
「主子。」被點了名，站在白灝身後的隱衛躬身應道。
「夫諸之角不要了，不必再留手，所有人殺-無-赦！」白灝寒聲下令，說罷也不等對方領命，手腕一轉，傾劍便對上聞人呈都，殺氣盡顯。
「是！」名為九修的男子領命，繼而高聲喊道：「你們可聽清楚了？」
「是！尊主上之命！」其餘八位白衣男子齊聲答道，隨後均是全力以赴，再不留情。
一時間劍光閃耀，靈壓暴增，原本還苦苦支撐的魔族修士，在這幾乎是一邊倒的殺戮下，又是死傷近半。
而那似乎是九隱之首的男子，在傳達完命令之後，亦是傾劍朝那方小魚而去。再不顧及她手中的夫諸之角，招招致命，既然主子已經下了命令，那麼夫諸之角再怎麼稀有，也不必保了。
赤陽劍重重撞在九曲劍上，兩件神兵利器相撞發出『噹』的一聲后，九曲劍明顯一頓，隨後隱有敗績。赤陽劍身一偏，壓着九曲劈向那握劍之手，勢要斬斷。
聞人呈都忍着虎口的疼痛，拼着一身的傷，咬牙硬是一劍揮開了白灝的橫掃，但用力過猛，一口血無論如何再忍不住噴了出來。
趁着他傷重之際，白灝劍勢不減，如虹般直刺出去，就要一劍刺透聞人呈都的胸口。
眼見着赤紅色的劍尖閃至眼前，立時便要沒入胸口，聞人呈都不由苦笑一聲。用最後的力氣，將劍一橫，堪堪擋住赤陽，但奈何赤陽來勢洶洶，雖擋了鋒芒，卻擋不住那力道。嗓子又是一甜，整個人被撞飛出去，重重砸向地面。
狼狽的躺在地上，聞人呈都再沒有力氣，望着連停也未停，絲毫不允許他喘息片刻再度襲來的劍氣，輕嘆一聲閉起了雙眼。
「聞人呈都！」瞧見這一幕，方小魚哪裏還有剛剛的氣憤，與他生氣歸生氣，可自己對他的心意……他若是死了，她也不想活了，都是她害了他！
然不待她一同赴死，就在赤陽凝出的劍氣快要斬上聞人呈都的一刻，九道冰牆驀地豎起，堪堪擋在了劍氣與聞人呈都之間。
劍氣橫掃，撞在冰牆之上，連連斬了八層才消散殆盡。
對這突髮狀況，眾人皆是齊齊望過來。白灝在那冰牆出現的一刻便收了勢，未再出手，身形緩緩下落，站在了距離那最後一道冰牆前方不遠的地方，神色有些暗。
碎雪如星，隨風而落，月華相映，一片晶瑩。
而那晶瑩之中，紫裙女子飄然而立。玉臂還未放下，依然保持着施術的姿勢，五指纖細白皙，剔透的指甲上還泛著點點白色的靈光。神色說不出是緊張還是什麼，一對兒墨色的眸子閃著微光，與那持劍肅殺的人遙遙對視，朱唇微張，欲言又止。
「錦兒！」就在兩人彼此靜默凝望之際，身後驀地傳來一聲呼喚，驚喜之意溢於言表。
聞人呈都怎麼也沒想到，這些日朝思暮想的人兒會出現，還救了他。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去找她，可公事纏身，容不得他太過專註於兒女私情，本想着儘快解決帝星之事便去尋她的，卻不想這次倒是她找到了自己。
她就是那個錦兒！？方小魚目光一凌，握鞭的手不自覺的收緊。這一刻，她有多想殺了她！勾了她方小魚看上的男人，無論是誰都該死。但奈何她如今自身都難保，又如何有能力殺人……只怕不等她出手，自己與剩下的這一幫兄弟都得被挫骨揚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想辦法先逃了，日後有的是機會殺了這個賤女人。想到此，縱是她殺意滔天，卻也邁不出半步。
而聞人呈都在喚了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子一聲后，半晌卻沒得到回應，一顆心緊了緊。面上不露聲色，以劍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想要走向她，眉眼含着笑，這笑與方才的不同，是真的歡喜。「錦兒，我……」
他張口再喚了一聲，腳步有些虛浮的踏出一步，然而還未等他再走進，一道白光伴着騰騰殺氣剎那間席捲而來，正落在他邁出的步子前不到一寸的位置上。
土石不曾飛濺，除了利器破空的聲音再無其它。白光落下，地面立時裂開一道不淺的縫隙，邊緣正貼著聞人呈都的鞋尖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聞人呈都臉上的笑僵在那裏，收是收不回，卻也再笑不下去。盯着鞋尖處的那道裂痕，心猛地抽疼。須臾，緩緩抬頭，看着那已經回過身但神色清冷的絕美人兒，彎著的唇終是平復。
「錦兒……」再一聲喚，區別於前面的激動與歡喜，而是滿滿的痛心疾首，以及……揮之不去的恐懼。
他竟然在怕，想他堂堂魔族西軍將領，驍勇善戰、所向披靡，何時怕過什麼？可現在這種心情，複雜而又恐慌，怕她會說出什麼絕情絕義的話來，怕她恨上自己，怕她厭了自己……
然……身後火海還未熄滅，滾滾熱浪燒灼着他最後的希望。
「自此，恩斷義絕。」自趕來這裏替聞人呈都擋下那必殺一擊之後，便一直不曾開過口的合錦，在那充滿希翼與絕望的眼神中，終是啟唇說道，聲音冷冽卻很平靜，沒有厭惡。
「不要！」聞人呈都只覺的一顆心仿若被人狠狠攥住，抽疼的同時，呼吸也略有凝滯。「錦兒我沒殺他們！我是想要夫諸之角，但我真的沒……」
「現在說這些還有何意義？」
合錦清冷空靈的聲音如一記重鎚，狠狠擊在聞人呈都的心上，本就重傷的他，一時間郁上心頭，一口血便噴了出來。紅雨灑落，在積滿冰雪的地面上綻出點點紅梅……觸目驚心。
看着他越發蒼白的面容，以及唇上妖冶的血色，合錦心裏閃過一絲不忍，但在目光觸及他身後那一片火光之後，那絲不忍便消散了，只余悔恨。
悔她不該信了人心本善，帶着魔族進了這與世無爭的西瑤村，是她害了這一村的人……為着一件死物而覆滅。
她也恨，卻不是恨聞人呈都，而是恨她自己。把所有人想的都那麼美好的結果，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連累他人。
「你走吧，帶着夫諸之角。你救過我，也幫過我。今日我救你幫你，自此再不相欠。」
「不！」聞人呈都猶如一隻發狂的獸，再沒了往日的那份從容與絕世的風姿。「我不走，夫諸之角我不要了，今日之事並非我意，你不能這麼對我……」
「無論你要不要、走不走，你我也形如陌路。」
「不可能！」怒吼聲直穿雲霄，震得這片天地跟着一陣動蕩。饒是他重傷之軀，竟也有如此威勢。一雙墨瞳燃著怒意，忽的看向滿面驚詫的方小魚。「方小魚！把夫諸之角放下！」
「你……」方小魚從未見過這幅模樣的聞人呈都，被他嗜血的眼神刺中，不由後退了兩步，懷中的夫諸之角被她抱的死緊，半晌一咬牙道：「這是我多少兄弟用生命換來的，豈是你說放便放的！難不成你真要為了這個女人背叛尊上！？」
「我說讓你放下！」聞人呈都此時此刻沒有心情與她鬥嘴，又厲聲重複了一遍。
方小魚卻是鐵了心不聽他的，在他凌厲如劍的目光里，又退了幾步，卻死活不肯放手。
「你不放是吧，我——」
聞人呈都失了耐性，深邃的眼眸中殺意頓現，九曲在手，說着便要朝着方小魚而去。卻還沒邁出步子，便被一雙素手攔下，身形一滯，愣愣的望向那絕色的臉龐。「錦……」
「你鬧夠了？帶着你的人，還有你的東西，立刻走。」
「誰允許他走了？」一聲比她還要冷上幾分的聲音陡然響起，為這本就冷凝的氣氛更添了幾分寒意，還有沉悶與窒息。
合錦聞言緩緩轉過身子，再度對上那雙已是陰雲密佈的眼睛，硃色的唇抖了抖，半晌輕道：「放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