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鳳訣起身更衣,努嘴說:「那捲軸里是母親的嫁妝單子,我知道你也看不上那丁點東西,之前我們成親,那些個東西也是二嬸母和三嬸母去替我拿出來的,你就跑一趟,去瞅瞅我娘的嫁妝到底還剩下多少?」

母親的嫁妝對他來說就只是個念想,都是比實際價值還珍貴的物品,既然是念想,那就是屬於他的東西,誰要拿了,在他不願意給的情況下就得給他吐出來!

「是是是,瞅著時辰,你上朝的時間都快遲了,我去喊人來伺候你梳洗,順便傳飯。」

她下床趿了繡花鞋,把一干丫鬟喊進來,替夫妻倆梳洗打扮着裝。

吃了飯食,鳳訣神清氣爽的上朝去,於露白則是在看過婆母的嫁妝單子后,披了件少有的大紅羽緞大氅,領着兩個大丫鬟去了庫房。

楠安伯府的庫房因為人多,因此一縱列的房子看過去,都是各房的小金庫,至於裏面放了些什麼,於露白還真沒興趣知道。

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只要來到寶地,都會好奇想進去瞧瞧比較哪一房的寶貝多,哪一房窮酸,他們哪裏知道,這就是出身的差別了,身為國公府獨生嫡女的於露白和楠安伯府里這些婦人差得何止一個身分,更是眼界、內里的教養。

她從小喝的是珍珠粉摻著羊牛乳研磨出來的茶水長大的,身上穿的、頭上戴的,比照的是公主的等級,所以她從來不會眼熱旁人的東西。

跟她比較珍貴的物事?只會自取其辱。

因為天冷,那些個管庫房的管事婆子都窩在小茶房裏喝酒聊天嗑瓜子,縮在門外的小丫頭一見到她來,馬上一溜煙進門去通知。

管着大房這一塊庫房的婆子隨手就扔了瓜子,「哎呀我的娘,怎麼挑這節骨眼來?」不管不顧的掀了厚帘子,小跑出去了。

「……九少奶奶,這麼冷的天您怎麼出門了這是?」

「開門,我遵著相公的意思過來清點庫房。」

於露白不嚇唬人的時候是非常明艷照人的,可要是擺起臉孔來,那透骨子的冷意可是會讓人從心內向外冷到底的。

婆子也不啰唆,拿出成串的大鑰匙,畢恭必敬的把大鎖給開了。

這就是大宅門的後院,也不過幾個月過去,府中人已經看清了風向,管你是誰誰誰的人,縱使如今管家權不在於露白的手裏,但是她那身分還有來頭,加上給老夫人敬茶時那不小心的「手滑」,都是能讓下人們尊重不已的。

於露白進了庫房,幾個茶房的婆子全冒着冷汗跑出來,你看我,我看你。

「這下府里得刮大風了。」

「呸,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而看顧大房庫房的那婆子一句話沒搭,卻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

這幾乎充為公中的嫁妝,是有剩,但是真的也只剩渣渣了……

【第十六章雙手能抓住的幸福】

楠安伯府二房的詠嵐院。

詠嵐院佔地比大房小了許多,但是在院子裏灑掃做事的婆子丫頭們卻不少,見到於露白一行人也還知道要規矩的行禮,等人過去后,丟了掃帚的丟掃帚,扔抹布的扔抹布,鬼祟的聚在一塊竊竊私語起來。

九少奶奶這是要打上門來了嗎?二太太雖然在病中可也不是好惹的,這些日子罵起人來中氣還是足得很。

兩軍對壘,誰的勝算多?要不下個賭盤試試。

再說了,這些婆子為什麼一看就知道於露白是來找碴的?

這事得從一個時辰前說起,不知哪來的小丫頭,氣喘吁吁的闖進詠嵐院,嚷着要見二太太,二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出來一問,才知道這打雜的小丫頭是來通風報信的。

真切的說了什麼,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高豎的耳朵全部聽見屋裏摔碎東西的聲音,和二太太嚎了一嗓子——

「簡直是欺人太甚……」

不喜那群沒規矩又嘴碎的下人,弄潮憋不住地發牢騷,「少奶奶,奴婢不明白為什麼我們拖到這會兒才過來?」

那庫房一打開,所有的虎座架子上幾乎都是空的,老樟木箱子裏的物事也十拿九空,哪是什麼庫房,根本是空房。

「不拖沓,那些人哪來的時間好回來通風報信?」於露白說得輕巧。

能在大宅門做事的人,不長七八個的心眼哪好意思說是在這裏混,如今府里沒有人敢明面上針對她,可暗地裏想讓她出醜的私心不見有一刻歇息過。

江氏也算能幹,都倒台了,還有人願意為她所用。

「少奶奶的意思是?」

「我這不是好心嘛,有人給她報信,也才有心理準備,我若冷不防打她一耙,會被人說目無尊長,狂妄無禮,沒把她這個嬸母放在眼裏。」

我的好小姐,這哪裏是好心,根本是存心,要奴婢說,二太太此刻的心情肯定比吃了一堆蒼蠅還要糟糕。

弄潮還在轉着小心思,只見候在門外的小丫頭一看見她們主僕一行人,就大聲往裏面稟報道:「太太,九少奶奶過來了。」

原來如滾水煮沸的屋裏,立刻死寂一片。

「你們這些死丫頭還不過來幫我整理衣裳髮髻,是要讓我披頭散髮的見人嗎?」

杵在外頭的於露白不禁要想,江氏還真可以媲美打不死的油蟲,都聽夫君說她病過一場,這嗓子卻哪裏是大病過的人能有的?

為什麼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不過也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於露白在外面等了大概半炷香的時間,才聽到裏面的江氏說:「讓她進來吧。」

於露白知道江氏是故意給她難看,可她心不浮,氣不躁,表面仍是一派從容自若的進了屋裏。

「露白見過二嬸母,如今才來探望,不知二嬸母身子可安康了?」她可以不喜歡這個長輩,但是明面上的禮數說什麼都不能少。

這種虛與委蛇於露白不喜歡,然而她發現想要在後宅過好自己的小日子,這些表面上的你來我往卻是必要之惡。

她總不能真的一刀把這些人的腦袋都砍下來當球踢,太不現實了。

這算腐敗還是長大成熟了?

她回去有空問問她的夫君,也許他能給她答案。

江氏看着婷婷裊裊走進來的於露白,嫉妒得眼珠子差點凸了出來。

瞧瞧她身上穿的什麼?

正紅羽緞大氅,那是用了鵝細毛織就,據說這羽緞沾水不濕,工序繁複,得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織出幾匹來,就連皇室的嬪妃皇后也只得了幾匹。

這女人發上插的、手腕上戴的,隨隨便便一樣有錢也買不到,為什麼自己就沒有那樣的好出身?她好恨!

暗地裏把於露白的祖宗三代都罵上一遍,可江氏的面色依舊平和。「我這身子不就這麼回事,只要那些討厭的人不要老是在我面前轉來轉去,少讓我堵心,我就能好得快些。」

這是拐著彎罵人咧。

於露白也不動氣。「二嬸母說這話也不怕這些服侍您的姊姊們心涼,她們應該都是很用心伺候着的,您怎麼就討厭起她們了。欸,若是真的看不順眼,不如就全換了吧。」

江氏氣喘了又喘,險些破口大罵。這是沒辦法活了,這個死丫頭為什麼說起話來就那麼氣人?掌了楠安伯府大權多年,如今就算權力旁落也容不得旁人踐踏她的威嚴,面對這種自己不能掌控的人、掌握的事,江氏氣得暗自咬牙。

她這是拐著彎嘲笑自己不會帶人嗎?何況,我是在叫你少來我眼前晃,說的是你,不是旁人!

露白才不想跟她打這種嘴皮子戰,心中冷笑。

「不知道好侄媳到我這裏來,有什麼要事?」江氏的聲音尖銳了幾分,與其說是在詢問於露白,倒不如說是在給自己壯膽。

「露白剛進府不久,有許多事情不明白,特地來請教二嬸母。」

「我已無當家之名,你有事應該去找三嬸嬸才是,如今可是她在掌家。」這話酸溜溜的,要擠成汁,可以釀成幾百斤的醋了。

「三嬸母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露白不好因為這點小事去煩擾她。」

不去煩擾她卻來煩擾我,我可是病人呢,再說嚴氏忙得腳不沾地,以前忙得像陀螺似的人可是我啊!一思及此,江氏幾乎要捶心肝了。

「說得也是……」她拚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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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富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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