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楔子】

一個身形瘦弱的小女孩,無助的緊縮在房間角落,兩眼直勾勾的望着對峙在房間中央的父母,眼神沒有半點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與活潑,深藏其中的是一抹抹的哀傷。

父母的爭吵聲愈來愈大,令她不禁瑟縮了一下,她太清楚這個循環了,只要等到父親負氣離家后,接下來就輪到自己遭殃了,她總是父母爭吵下的犠牲者。

果然,巨大的甩門聲甫消失,母親便怒氣匆匆的走到小女孩身邊,「啪!」的一聲,她的大手打上小女孩的臉,口中還忿忿不平的大罵着,「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生了你,我不會變成黃臉婆,如果沒有你,你爸爸根本不可能變心,都是因為你。」

小女孩又縮瑟了一下,她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因為這樣的戲碼早就已經上演過一遍又一遍了,奇怪的是她的眼中竟然沒有淚,有的只是一絲驚恐、一絲退縮,和一絲的渴求,但就是沒有淚,因為她的淚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中流干。

小女孩的沉默令母親更是怒火中燒,因為這樣的安靜只能更顯示出她的悲哀與孤寂,自己的丈夫嫌棄她、自己的女兒怨恨她。

「你為什麼不哭?」她隨手捉起放在沙發旁邊的掃把,沒命似的往小女孩身上打,她需要一些聲音來分擔她心中的怨恨。

小女孩沒有閃躲,只是一個勁的睜著大眼看自己的母親,完全不理會打在身上的掃把,沒有閃躱、沒有出聲,只是將自己完全的退入自己的殼中。

「你……」像往常一樣,母親打累了,終於察覺自己在做什麼之後,傷心的摟着小女孩,完全沒有了剛剛的怨恨與兇狠。

「冰兒,媽媽不是故意的,若不是你爸爸負了我,媽媽也不會……」她喃喃的訴說着自己的歉意,一邊還翻出急救箱,溫柔的幫小女孩上藥。

突然溫柔的目光,因為回想到剛剛的爭吵,而又變得猙獰,她喃喃自語着,「剛剛你爸爸說,若不是因為這個家有你,他壓根就不想要回來,你是你爸爸心中的一個寶,而我卻是一根草,你憑什麼是寶?沒有我,你能來到這個世界嗎?」

冰兒依然沒有作聲,彷彿是一尊木娃娃,所有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母親的怨恨、母親的凶暴、母親的溫柔都只是夢一般,觸不到她的心海里。

「既然你爸爸這麼絕情,那我也不必再愛他,我要恨,我要讓他失去他心中的寶。」長久的積怨,終於到了臨界點,這種日子她已經不想再過下去。

一邊說話,她還一邊的尋找著一樣東西,「我要讓他永遠記得我,即使是充滿恨意也好。」

話聲才剛落,她就在儲藏室中找到昔日備用的汽油,然後發了瘋似的傾倒在房子的各個角落,接着她走到冰兒身邊,輕聲細語的說:「冰兒,是你爸爸對不起我,不要怪我,而且將來爸爸若是娶了新媽媽,一定也會對你很不好,所以我不能留你在這個世上受苦,放心,到了那裏,媽媽一定會對你很溫柔,一定會永遠保護你的。」

對着女兒說完話,她拿起一直緊握在手心的打火機,咬緊牙關下定決心點了火,熊熊的火光一下子就佈滿了整個房子。

在紅艷的火光中,母親轉頭看着一直默不作聲的冰兒,驚悸在眼中閃爍,後悔突然滿布心窩,她究竟做了什麼?孩子是無辜的呀!

母性的本能在此時展現,她不顧席捲而來的熊熊烈火,拚命的護著冰兒走到門邊,一把將冰兒給推出去,「冰兒,媽媽對不起你,原諒我,記住,千萬別相信愛情,不要給人傷害你的機會!」

說完,便將門給重重的落了鎖,失去愛的女人猶如失了根一般,她不知道該怎樣再去面對自己心愛卻已不再愛她的男人,所以即使她可以跟女兒一起奔出門外,但她還是選擇了死亡。

站在房外看着熊熊烈火不斷燃燒的冰兒,終於落下今天的第一滴淚水,也是往後十幾年來的最後一滴淚。

這一年冰兒八歲,那熊熊的火光不斷映照在她的臉上,腦海中不停迴轉的是母親最後所喊出的話,火也不斷的在她面前張牙舞爪的燒着,她沒有感覺到身上的痛,只覺得心好痛好痛……

【第一章】

「不要、不要……」漆黑的房裏,一聲聲催人心弦的低泣,緩緩的直逼人人的心田。

而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也倏地睜開雙眼,那雙原本該是明亮清澈的黑瞳中,不知含着多少令人心痛的恐懼與心悸。

她環視了一下自己的房間,確定夢中的一切已經隨着她的清醒而遠離后,這才輕撫自己的心口,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順手拿起一直擺在床頭的煙盒,她為自己點燃一根香煙,透過輕煙,可以看見她那面無表情的臉下,隱藏了無比的痛楚。

「唉!」她幽幽的嘆了一聲,起身下床,扭開昏黃的床頭燈,信步走到那一整片的落地窗前,凝視窗外的一片漆黑。

隨着手上的煙一點一滴的流逝,心頭的煩躁卻沒有消失,她輕皺眉,是因為他的再次出現吧!

他的再次出現,不僅打碎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生活秩序,更令她想起一直想要遺忘的往事,讓她又回到不停被惡夢所擾的生活中。

她程冰兒,有着沉魚之姿、落雁之貌,卻又人如其名的有着像冰一樣冷的性情,她的美貌令男人如痴如醉,但她的冰冷也令男人為之卻步。

說起冰兒,在台灣這片小小的土地上,鮮少有人不知道她的,她是服裝界的一顆新星,十六歲時以一場特殊而大膽的服裝秀震驚了服裝界,經過三年的努力,她打敗了前任的模特兒女王,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名模特兒。

但正當她的模特兒事業如日中天時,她卻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毅然絕然的退出了服裝界,宣佈從此不再上伸展台。

是年她還赴法國轉攻服裝設計,消失了五個年頭,一直到她獲得國際設計大獎,片又載譽歸國,創立「霧影服飾」,而霧影服飾的產品也廣受台灣仕女們的好評,堪堪和服裝王國的「雲霓集團」及「躍理企業」,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雖然處在瞬息萬變的商場上,可是冰兒依然不改其冷淡的處事態度,不管對待任何人都只能用冷漠兩個字來形容。

也正因為她是這樣的冷漠,以至於有一個富豪之家的紈絝子弟,曾經發下豪語,聲明只要有人能令冰兒嫣然一笑,便願雙手奉上千萬獎金。

當初真的是不少人為了這筆獎金,蜂擁至冰兒的面前,使盡所有手段,可是卻全都鎩羽而歸。

冰兒面對這種情況,性情依然未變,一顆心如古井般絲毫的不以為意,人們這才將眼光挪回她的才華,而不是她的冷漠和絕美的容貌。

可是就在她好不容易為自己在服裝界爭得一席之地之際,那個她自小便深惡痛絕的男人,卻再一次的出現了。

非常可笑的是,他的出現並不是為了取得她的原諒,而是為了替他心愛的女兒掠奪她所擁有的一切。

原本波濤不興的心湖,隨着她名義上父親的出現,再也無法平靜,她不懂為什麼他可以這樣的狠心,竟然要硬生生的奪去她僅有的,她不懂,真的不懂。

正當冰兒的心思千迴百轉時,突如其來的一陣敲門聲,震醒了迷失在回憶洪流中的她。

「又作惡夢了嗎?」沒等冰兒回應,隨着敲門聲的停止,便傳來一個輕巧的女聲,輕脆的聲音中流露無限的關懷之意。

冰兒緩緩回頭,給了正步進房內的筱桐一個淡得察覺不出的微笑,只有在筱桐的面前,她才會完全不設防,可以在某些程度上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她略微點了點頭,算是回答筱桐的問題。

「你還好吧?」筱桐跟着來到了冰兒的身旁,滿臉關心的問道,「你最近到底是怎麼了,惡夢來得這樣頻繁?」

「習慣了,沒什麼,倒是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呢?」

「是睡醒了,出來倒杯水喝。」筱桐盯着眼前這張絕俗的容顏,心疼不已,「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再繼續和回憶糾纏,對你沒有好處的。」

「如果能過去,我又何嘗願意夜夜無眠呢?」又是幽幽的嘆息,在這樣的深夜,冰兒不再是一個成功的女強人,只是一個被往昔夢魘所擾的脆弱女人。

「今天夢到的是什麼?」筱桐還是關心的問,一直以來她都知道,有一個惡魔般的夢魘緊緊糾纏着冰兒,不肯放開。

她雖心疼,但也無法讓冰兒解脫,只因為解鈴還需系鈴人,對於冰兒,她感到既心疼又無可奈何。

冰兒聳聳肩,看着眼前的好友,知道她是真的關心自己,遂將語調放輕鬆,「別擔心,我已經習慣了。」

「但這種習慣總是不好,有點近乎自虐。」筱桐不以為然的瞄了冰兒一眼,似在怪她該放下時總是放不下,該提起時亦總是提不起。

「無所謂的。」冰兒知道好友的不贊同,可是生命中總是有那麼點的不由人,如果可以,她亦寧願失去往昔的記憶,只是總不能為了這個,而刻意去撞車吧。

「冰兒,人人都說你人如其名,像冰一樣的冷,可是誰又知道你的悲苦呢?」

筱桐不免為自己的好友抱屈。

冰兒不在意的笑了笑,「我該在意的人不會這麼說我,不該在意的人再怎麼說我還是依然不會在意。」

「你就是這樣。」其實若不是冰兒這樣的真性子,自己也不可能欣賞她和她做好朋友,不過有時看她這樣的蕭索淡然,還是難免要數落她兩句。

「什麼時候跟我一起回孤兒院走走?」筱桐問。

「不了。」拒絕的話接着筱桐的話尾同時響起,冰兒往自己的梳裝台走去,伸手自抽屜里拿出一張支票,交給她,「這個請你幫我拿給院長吧。」

還是一樣的拒絕,每次她要回孤兒院,總是會找冰兒一起去,但是答案卻永遠只有這一個,原因筱桐雖然了解,可是卻只能不贊成的搖搖頭,最後還是無奈的自冰兒堅定的手中接下那張支票,「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的。」

「有些事不是面對就可以解決的,而且我不想談這些事。」冰兒固執的板起她的冰臉。

「好吧!不說了。」筱桐摸了摸鼻子,有些自討沒趣的轉身就要走出去。

冰兒知道自己不覺間又流露出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傷了筱桐,她慌亂的一把揪住筱桐的手,「生氣了?」

「沒有,只是累了。」筱桐閃避的說,雖然她已習慣冰兒有些時候拒絕的態度,可是被拒絕的難堪,還是讓她有點無法接受,「別多想了,你明天不是要去雲霓集團簽約嗎?早點休息吧。」

這次冰兒沒有再阻擾筱桐的腳步,只是盯着她的背影輕聲喊道:「對不起,筱桐。」

筱桐收斂起受傷的心情,回過頭給冰兒一個包容的微笑,「都說沒關係了嘛,別再在意了。」

朋友之間若是事事計較的話,那麼又何必成為朋友呢?更何況冰兒這樣並不是她自己願意的,她只不過是這個扭曲社會中的一個受害者罷了。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可是……」冰兒不知該怎麼解釋,她實在害怕那種真實得近乎赤裸裸的揭露出自己。

「我了解的,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角落不願被人觸碰,你有我也有,只是我希望你能夠記住,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傾訴時,我永遠會在你身邊。」

「筱桐……」對於筱桐的善解人意,冰兒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一股暖暖的感動不停縈繞在心中,待這股暖流過去,她像是下定決心般的說道:「他出現了。」

「誰?」筱桐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直覺的問道。

「造就我這悲哀一生的男人——我的父親。」說話的同時,她露出苦澀的笑容。

「他來找你?」筱桐震驚的問道,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教她無法消化。

冰兒搖搖頭,「他只是派人來告訴我,希望我能將公司賣給他,假如我不肯的話,他將不計一切的代價進行收購。」

「什麼?!」筱桐驚呼一聲,瞠目結舌的看着冰兒,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他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也挺懷疑的,我想這可能代表着我的冷漠是其來有自的吧。」冰兒自嘲的道,這個秘密放在心裏也好些天了,現在說出來感覺也好多了。

「就因為這樣,你才這麼重視和雲霓的合作,是嗎?」筱桐倏地了解這陣子冰兒的轉變。

前陣子,冰兒告訴她考慮和雲霓合作時,她還嚇了一大跳,不了解為什麼一向獨來獨往慣了的冰兒竟然會願意和別人合作,原來是因為這樣。

「若不這麼做的話,難道眼睜睜看着他再次奪走我的一切嗎?」艱澀的聲音顯示出冰兒此時的傷痛,「單憑霧影的實力,根本沒有辦法和他相比,除了找一個強而有力的支撐之外,我還有什麼辦法呢?」

筱桐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給她一些支持,「別太逞強,或者不必去跟他爭,忘記過去比你的事業更重要些,因為你一日不能忘懷便一日不能快樂。」

「快樂今生與我無緣吧,小時候他不要我,我無法反抗,可是,這一次就算要傾盡所有,我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從冰兒的語氣中,筱桐可以深深的感覺到那股恨意,她搖了搖頭,看到冰兒痛苦矛盾的模樣,也不知道讓如何勸解,「需要我幫忙的時候,儘管說,別逞強,好嗎?」

第一次,冰兒外露的情緒因為筱桐的話而顯得有些激動,「筱桐,謝謝你,為所有的一切。」

筱桐了解的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兩人間一輩子的友誼一樣,「明友之間,何必說這些呢?」

「謝謝。」冰兒還是只能說出這兩個字,接着兩人相視一笑,讓無聲的黑夜為她們印證這一切的心靈交流。

這是一間差不多二十坪大的房間,雖然空間很大,可是卻顯得有些空曠,因為這裏面幾乎沒有什麼擺飾,只是牆上掛滿了一幅又一幅的照片,而且主角皆為同一人。

在房間的中央有一組精緻的影音設備,在螢幕的對面,擺着一張大大的皮椅,除此之外便空無一物。黑暗之中,螢幕之上出現了一個伸展台,明顯的說明這是一場服裝秀的實況錄影。

席天雲坐在正對螢幕的大皮椅上,眼睛直盯着電視螢幕上冷艷的女人——模特兒界的前任女王,現為知名服裝設計師的程冰兒。

他在閑暇時間盯着螢幕上的冰兒已經一年多,早在一年多前的一個商界舞會上,看到名副其實冷得似冰的她時,便已對她起了無比的興趣。

這個興趣大到他開始尋找她所有服裝秀的錄影帶,細細研究畫面上她所有的一切。

不知為什麼,每當他看到她那雙冷凝的雙眸時,都會教他心中的某一角落充斥着不舍,因為這樣的美麗女人不該有這麼冷凝的態度。

畫面上的冰兒,穿著名服裝設計師當季的最新設計,簡單的線條在她身上卻顯得無比的大方與典雅,長發盤在頭上,幾綹髮絲垂散在耳際,將所有可能的呆板一掃而空。

這套小禮服在她的詮釋下顯得無比完美,可是最教人為之神奪的卻是她那驚人的美。

精緻無瑕的臉龐,完美比例的五官,再再教人感嘆這是上帝完美的傑作,可是最吸引天雲的卻是她那雙眼中所散發出來沒有溫度的感覺,讓人覺得她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天雲訝異於在那張絕美的容顏下,她如何能保持一顆冰冷的心?在這五光十色、活色生鮮的紅塵中,為什麼她似乎沒有一點依戀?

所以這一年來,除了讓人巨細靡遺的調查她的資料外,他更着迷似的戀上了那個冷艷的冰兒,只因他總是在她的雙眸中看到冷漠背後所隱含的傷痛。

因為這個傷痛讓她看起來更脆弱,雖然那上面浮現的是冰,但是天雲卻能了解那冰下的傷痛,也就是在不經意中的一瞥,讓他知道這個女人會是他的終身伴侶,而對於感情,他一經認定,就不會更改。

於是他積極的等待一個機會,讓他布下一個情網,準備請君人瓮,說得誇張一點,或許他比冰兒更了解她自己,因為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而這一場感情的拉鋸戰,他準備要贏,而且一定要贏。

就是明天了吧,短兵相接的日子就定在明天,明天的他將暫時退出「天火」的事務,準備人主雲霓,為他的感情而戰。

一夜無眠的冰兒從容的起身,看着鏡中疲憊的自己,感到有些難過,每次看到別人父慈子孝,自己的心就會被一層又一層的苦澀所包圍。

想到她和那名義上的父親不但做不到父慈子孝,甚至還搞得這樣短兵相接的情況,冰兒不禁對着鏡中的自己苦笑了起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一向是她的原則,對他的恨雖然是時時刻刻的存在着,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報復,可如今他竟想要摧毀她,那麼她就必傾全力反撲,甚至不惜兩敗俱傷。

這到底是老天開了他們一個玩笑,還是他們開了老天一個玩笑?

冰兒搖了搖頭,甩去自己無聊的想法,快速的對着鏡子為自己的臉蛋上了一層又一層的保護色,而這是她的習慣,太乾淨的瞼不適合在這個詭譎的商場打滾。

收拾起一切的想法,鏡子中再次浮現的是一個信心滿滿的冰兒,今天的會面實在太重要,她告訴自己必須全力以赴。

再一次的審視着自己的一切,合身的蘋果綠套裝,顯露了她濃纖合度的身材,精緻的彩妝下,將她的臉襯托得更加完美,一股渾然天成的自信,自她的身上散發出來。

這樣的冰兒讓人完完全全的感覺不到昨夜的那股無奈和脆弱。

天雲好整以暇的坐在白緞的辦公室中,為了今天的會面,習慣自由的他,心甘情願的作主讓白緞休假三個月,然後由他代理雲霓對外的所有事務。

現在,他正在等待他的獵物,一個他等待了一年多的女人。

在寧靜的辦公室中,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打散了天雲腦海中剛剛浮現的影像。

「席先生,霧影服飾的負責人程小姐已經到了。」

天雲不慌不忙的瞄了一眼桌上的時鐘,然後才沉穩的吩咐道:「請她進來。」

「是。」秘書恭敬盡責的聲音再度響起,隨即停止通話。

當開門聲響起,天雲在唇邊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像是偷了腥的貓一樣,他知道要得到冰兒的心,是不能用平常的方法,要她就要用非常的手段。

冰兒就像往常一樣踏着自信的腳步走進辦公室,卻沒有料到才剛踏進辦公室中就遇到一雙直盯着她瞧的眼眸,令她不禁對那雙幽深的黑眸怔了怔。

「程小姐,請坐。」天雲並沒有起身相迎,沉靜的音調中沒有顯露出一絲絲的感情,在他的計劃中,現在的他所要扮演的角色,是一個比冰兒還要冷的人。

以毒攻毒嘛,先取得她的注意力,要溫柔的相待,以後多得是機會,若是現在他溫柔以對的話,他可以想像下一秒,自己已經被三陣出局了。

冰兒朝他點點頭,然後優雅的坐下來,一邊坐下還一邊收攝自己的心情,「謝謝你,席先生。」

「你很準時。」天雲雖然是用稱讚的字句,但卻感覺不出任何的誠心,讓人深切的知道那隻不過是一句無意義的開場白。

聞言,冰兒還是朝天雲禮貌的點了點頭,表示謝謝他的讚美,在此同時她還不忘乘機打量那雙黑眸的主人,對於一個和她一樣冷漠的人不禁起了消失已久的好奇。

長久以來,她就知道自己的美貌可以吸引周圍所有的狂蜂浪蝶,但似乎並沒有對眼前這位造成什麼影響,嗯,這是個好現象,她已厭倦了所有因她的容顏而來的目光,不過也或許是他實在看多了漂亮的女人吧。

他很冷淡,這是冰兒的第一個感覺,堅毅的雙眸、挺直的鼻樑為他造就了王者般的氣勢。

微薄的肩、冷漠的眼神,非但沒有破壞他的俊美,反而讓他顯得氣勢磅礴,再加上他年紀輕輕便能率領雲霓集團,這樣的條件更襯托出他的不凡。

雖然她本來以為今天和她會談的人是席家的大女兒——席白緞,但初見他時的錯愕只有一下下,反正雲霓是席家的,而且外傳席家的兒女個個出色,每一個人都足以擔當重任,今日不論是誰來,還不是都一樣嗎?只要能達到她的目的,跟誰談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不過她沒想到,當她觀察完了眼前的天雲以後,第一個浮現在她心中的字句卻是「麻煩」,這樣的男人太招人嫉了,所以絕對是個百分之百的麻煩!

「程小姐,不知你對你所看到的東西是不是感到滿意,如果還可以的話,那我們可以開始討論合約了嗎?」天雲刻意使用譏諷的口吻說道,企圖激起冰兒的怒氣。

冰兒對於天雲直截了當的調侃,心中雖然升起一絲的厭惡,但是她表面上還是平靜無波,依然掛起職業性的笑容,落落大方的道著歉,「抱歉,我失態了。」冷漠歸冷漠,但是職業上該有的禮貌,她卻一點也不會少,這是她一向能不得罪人的原因。

面對這樣自持的冰兒,連天雲都不禁要佩服起來,難怪他一眼就能認定她,因為她真的不同凡響。

冰兒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然後開始翻開自己面前的合約書,準備進行今天來的目的。

「請問席先生對這份合約有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她以完全公式化的口吻,及一貫的冷淡有禮的語調問道。

她今天雖是來討論合約的,其實應該只是來簽定合約,因為在前些日子裏,兩家公司都已經針對這個合約討論修改了好幾次,只差沒有簽定而已,而且簽約一定得要兩家負責人簽,所以向來不喜歡出現在除了自己公司以外場合的她,也只有犠牲一下了。

相對於冰兒認真的態度,天雲的舉動就顯得有些慵懶,他連翻都沒有翻桌上那份秘書早幫他準備好的合約,只是徑自詢問她,「你很需要這份合約吧?」問話的同時,臉上還隱藏着一股強烈的掠奪性。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冰兒心裏不禁有些訝異,但表面上仍是一派自然的回答著,「我個人當然希望能跟貴公司合作,以貴公司的信譽和生產能力,再加上市場上對本公司設計的喜愛,這項合作案應該是可以成功的。」她職業化的說,其實要不是為了在短時間內壯大自己,她寧願自己一階一階努力往上爬,又何必來這兒趟這淌渾水呢?

「我問的是你,而不是你的公司需不需要這份合約?」顯然天雲對於冰兒的回答不是很滿意,他用比剛剛略微嚴厲的聲音重複一遍她的問題。

對於天雲的盛氣凌人,一向冷傲的冰兒也不禁動了點氣,可是思及這份合約對她的重要性,她只得咽下自己的火氣,勉強維持她的笑容,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是的,我很需要這份合約。」

「為什麼?」天雲一步一步的帶領冰兒走上自己的網中,耐心的等着她的上鈎。

並且心中還不停為了她的從容氣度喝采,一般男人要是聽到他如此嚴厲的語氣,早就嚇得想要發抖了,但是看得出來,冰兒是絲毫不畏懼於他的,她今天的成功絕對不會是偶然。

她有一種能夠與他匹敵的氣勢,如果今天她不是有那樣的身世、如果今天她是一個企業家的第二代,那麼她的企圖心和成就絕對不會僅限於此。

「當然是希望公司欣欣向榮,結合你們的信譽與資金,摘下台灣服裝界的后冠嘍!」冰兒沒好氣的說了其中一個理由,語氣卻已經不似往常的那麼沒有溫度,但是,思及父親的咄咄逼人,她還是努力的緩下火氣,言語溫和的說道:「我想這個合作案對我們彼此都有好處,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可以簽約了吧?」

天雲挑了挑他的劍眉,對她的催促不置可否,但對於她的敷衍卻感到不是很滿意,「我想程小姐的誠意是不是稍嫌不夠了點呢?」

「誠意不夠?」聽到這句話,程冰兒滿腔好不容易抑下的怒火再度揚起來,她冷冷的道:「如果誠意不夠我就不會在這了。」

「你會在這,並不是因為你的誠意夠,而是因為你不得不來。」看到冰兒挑釁的態度,天雲乾脆挑明了說。

冰兒的心在聽到天雲的話以後,漏跳了一拍,難道他已經知道了嗎?不可能啊,這件事即使在她的公司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不可能他會知道啊。

「雖然霧影在商場上的財勢不如雲霓集團,可是也不見得非巴着你們合作不可,如果說今天席先生不願意簽約的話,可以直說。」

冰兒邊說還一邊起身,打算就此結束今天的對談,低聲下氣一向不是她的作風,雖然明知道此舉會讓她陷入非常兩難的局面,但是天生的一股傲氣讓她再也待不下去。

「程小姐,別這麼衝動,如果你不想你的公司被人收購的話,那麼你大可以走出這扇門,而我也會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天雲好整以暇的說。

聞言,冰兒渾身一僵,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直瞧,「你怎麼知道有人要收購霧影,你還知道些什麼?」

「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道。」不理會她驚愕的態度,天雲還是用他一貫的語調說着。

如果今天要收購霧影的人不是她父親的話,那麼他相信冰兒一定會頭也不回的走出這扇大門,可是正因為那個人是程浩東,所以他才能捉住這個機會要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雖然這招顯得有些卑鄙,可是依他對冰兒的了解,若要照她的遊戲規則來玩,那麼恐怕當他們都已經垂垂老矣時,她心中還是沒有他席天雲的存在。

和天雲的氣定神閑相比起來,冰兒的氣息就顯得有些混亂了,她嚴厲的瞪視眼前這個男人,痛恨自己那種透明的感覺。

「你調查我?」她再也管不了什麼禮儀、什麼氣度,只是指控着他的逾越。

「知己知彼,一向是我處事的原則,若是沒有深人的了解,我今天又怎麼可能知道你只是在利用我的財力去挽救你的公司呢?」天雲對她的指控視若無睹,揚起一抹勝利在望的微笑。

「既然如此,我想今天是沒有簽約的必要了,所以我告辭了,另外我對我的隱瞞向你致上無限的歉意。」冰兒公式化的道完歉后,便往大門走去。

此刻她的心中五味雜陳,沒有雲霓的協助,她的公司被程浩東收購幾乎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是她並不後悔,至少她保有了自己的尊嚴,只是難過一切都得重新再來,想到這兒,她的腳步顯得更沉重了些……

【第二章】

整個偌大的辦公室因為冰兒的倔強而形成了一片冷凝,只剩下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

而天雲也被她的絕然給震懾住,在他的資料和印象中,冰兒應該不是一個不戰而退的女人,為什麼今天的她這樣反常?

其實冰兒也不懂得自己到底怎麼了,只是很直覺的想在這個男人面前有尊嚴、抬得起頭來。

她毫不猶豫的邁開腳步,準備離開這間令人窒息的辦公室,但她的手剛觸及門把時,使聽到身後的天雲用譏誚的聲音嘲弄着她。

「這樣就逃了,真沒趣,女人,怎麼樣都還是弱者。」

聽到天雲的冷言冷語,冰兒霍地轉過身來,向來冰冷的雙眼,在直視他時更是如兩把利刃般。

「雖然我的欺瞞是不對在先,但是請席先生不要因為這點就任意侮辱我。」她的語調雖平平,但字字都可以顯示出她的不悅,「雲霓有權利不與霧影合作,當然霧影也有權利不和雲霓合作。」

「合作是基於雙方平等的立場,我只不過是陳述一件你所隱瞞的事實,並不代表雲霓沒有合作的意願。」

對於天雲的話,冰兒兀自沉澱了一會自己的心情,她知道自己的反應太過,一般而言在商場上,調查一下即將合作對象的背景,並不算過分,正如他所說的「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換個角度想想,今天如果是霧影要和一個比自己規模小的公司合作,她也會採取同樣的態度,不是嗎?更何況是在商場上聲名不小的雲霓,那她又何必如此生氣呢?

善於察言觀色的天雲,知道她的態度已經有些鬆動,於是緩了緩語氣道:「你為什麼不坐下來,讓我們好好的談一談呢?」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需要談的嗎?」她沒有往回走,停在原地等着他的答案,「要不要合作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要,不過我不習慣抬頭跟女人說話,所以請你回來坐下好嗎?」對於冰兒的倔強,他也不禁搖搖頭,雖說戰士是值得人尊敬的,可是她的舉動太過堅持,真的不適合從商,難怪商場上被她得罪的人是與日俱增呢!

「不過若你願意讓你一輩子的心血落在程浩東的手中,那麼我們可能就真的沒什麼好談的了。」天雲一針見血的擊中她心中的痛處。

冰兒收起自己的倔強,緩慢的一步步走回剛剛坐着的椅子,心中千迴百轉,這個男人到底是誰?除非對她做過完整又深人的調查,否則絕不可能一舉撃中她的弱點,眼前這個席天雲恐怕不只是席家二公子那麼簡單而已,他知道有關她的事太多,也太完整了。

「很好,至少我們達成可以談一談的共識了。」天雲暗自放下剛剛懸起的心,還好她沒有毫不回頭的離去,要不然他們之間肯定沒得玩了。

冰兒依然默不作聲的看着眼前這個偉岸的男人,她在等着他說下去,看看他有什麼企圖。

「我知道你很需要雲霓集團的財力援助,我也很願意幫助你,可是你必須依照我的遊戲規則來玩。」天雲直截了當的說,既然他已經得到她全部的注意力,那麼就不必再使用剛剛的迂迴戰術了。

「你的遊戲規則是什麼?」冰兒表面平靜的問,但是緊握的雙拳卻顯示出她對眼前這個倨傲男子的憤怒。

她自己也不了解,為什麼一向心如止水的她,卻總是如此輕易的被他撩撥起無盡的怒氣,這真的不是一個好現象。

「我要你當我的女人。」他面無表情的陳述自己的條件,就像是這個條件有多麼的平常一樣。

其實他也不願意用這種方式,天知道他心裏是多麼想要疼惜眼前這個女人,可是他知道在還沒有突破她的心防之前,他的疼惜只會加重她的不安全感罷了。

「什麼?!」冰兒驚呼一聲,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所提的條件會是這一個。

「正如同你所聽到的,只要你答應,整個雲霓集團,甚至是躍理企業都可以幫助你的霧影不被收購,甚至可以幫你擊倒你的敵人,即使那個男人是你的……」

生怕自己所提的實力不夠,他甚至將紫紗老公的公司給一起拖下水,至於駱君農願意不願意,目前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別說了!」冰兒不等他說出那兩個字,她是多麼害怕聽到他即將吐出的名詞,於是她急急的打斷他的話,「你究竟還知道些什麼?而你的企圖又是什麼?」

她壓根不相信他的話,席天雲在情場上是出了名的浪子,只要他願意,隨便招招手,就會有成打的絕世美女供他選擇,他絕對不需要用這種方法來得到女人,尤其是她這種像冰塊似的女人,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

「我說過我要你當我的女人。」天雲這次加重了語氣,強調他誓在必得的決心,「既然你將要成為我的女人,我當然得要了解所有我該了解的事。而且,既然你要成為我的女人,那麼所有對我的女人不利的事,我自然是要赴湯蹈火的去使它消失,你說是不是?」他總是強調著「我的女人」這四個字,彷彿一切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不是『你的女人』,所以不必你來幫我鏟奸除惡。」冰兒略顯激動,因為眼前這個男人一再的讓她想起過往的不堪,以及所有她想要遺忘的一切,「我自己的事,就算沒有你的幫助,我依然可以解決,不用勞煩你的大駕。」

她倔強的語氣和表情,讓天雲不禁又搖了搖頭,看來他低估了這個女人的個性,想要達成目的,可能還需要些時間和壓力。

「別拒絕得那麼快,如果不是知道你的困境,你想我有可能提出這樣的建議嗎?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你真是卑鄙!」看到天雲勝券在握的表情,冰兒更加嫌惡的甩甩頭,企圖甩掉那張一直在她面前晃動的得意的臉,

「或許我寧可失去自己的公司也不願意做你的女人呢?」她不在意的說,從很久以前她就學會了不要對身外之物太過看重,所以淡然是她冷漠之後的第二個特性。

今天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程浩東能夠一再的傷害她,但若接受與不接受之間都是一種傷害,她知道自己有夠多的智慧去抉擇。

「我想如果你的公司讓程浩東給收購了去,你失去的不只是自己前半生的心血,你還會失去自己的尊嚴不是嗎?」他再次一針見血、毫不留情的指出問題的癥結所在。

「我……」聽到天雲的話,冰兒頓時為之語塞,他說得沒錯,失去身外之物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程浩東的面前失去自己的尊嚴,於是她挫敗的低下頭,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緩緩的開口,「給我時間考慮。」

「可以,三天。」知道她已經進網,他也不想逼得她太緊,人們不是常說狗急也是會跳牆的,既然一年多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個幾天,於是天雲大方的給了她三天的時間。

「一個禮拜。」雖然不得不屈服,卻仍然想要保有一點點的自主權,冰兒並不希望所有的決定權都握到他的手中。

「好吧。」天雲其實並不介意小小的退讓一下,既然這樣可以讓她更安心,那他又何樂而不為呢?可是這些只能在心裏想,他的臉上依然是平靜無波的表情,

「希望我一個禮拜以後,能聽到我想要聽的答案。」話一說完,他馬上站了起來,這是他今天第一天離開自己的王座。

一看到他站起來,冰兒又跟着站起來,他的身高對她有太大的壓迫感,她向來也沒有仰視別人的習慣。

「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專線,你如果有了決定可以馬上打電話給我,而我的承諾也會馬上實現。」天雲遞給冰兒一張黃金所鑄的名片,兩面都雕著精緻的花紋,正面還有一組用斜體阿拉伯數字所組成的電話號碼。

「我會考慮的。」她看到這張令入咋舌的名片,也真的開始考慮起這樣的可能性,原本對他的提議心存排斥,可是他的財富是真的可以幫她達成心愿,光就這一點,她就不能不認真考慮了。

一等冰兒若有所思的離開辦公室,安靜的室內便馬上傳來一聲稍嫌嘈雜的噪音,不一會兒,天雲的辦公室便多出另一個俊逸的男子。

「這樣做真的值得嗎?」出現的男人是天雲的大哥席天風,一個完全不相信感情,也不屑愛情的男人。

他對弟弟的舉動感到不解,也覺得不值得,可是既然是自己的弟弟,只要天雲玩得不算過分,他還是不會去干涉的。

更何況程浩東向來不是很得人心,做的事也多半不夠光明正大,讓天雲去教訓教訓也好。

「值得的。」天雲肯定的語氣里有着不容錯辯的堅持,「從前對她一直有股憐惜的感覺,所以我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調查她,而今天看到她的表現,我更肯定她一定會是我今生的新娘。」

「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能憑一眼就認定她,更何況就算她成為你的人,你就這麼有把握,她一定會愛上你?」剛剛的景況,天風在密室中看得很清楚,以他的直覺,程冰兒絕對不會是一個肯隨意讓人捏弄的泥人。

「愛上就是愛上了,我不會羞於承認,而且既然已經愛上她,我就不容許她不愛上我。」天雲既肯定又堅持的說道,一種濃烈的佔有慾,宣示著一種濃烈的情感,這就是他,一個既有權勢,又深諳掠奪之道的男子。

「女人是拿來把玩、觀賞的,你可以去愛錢、愛勢,就是不要去愛女人,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說了這麼多,天風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此時此刻,天雲真的恨死了那個讓大哥變成這樣偏激的女人,就因為那個女人,大哥才會對愛情那樣的深惡痛絕,他的日子才會這樣的孤絕和冷漠。

「大哥,你不能因為那個柳……」

「住口!」天風怒吼的打斷了他的話,「誰准你提起她的,她已經死了,徹徹底底的死了。」

天雲歉疚的看着發怒的大哥,在席家,這個姓、這個名是一個禁忌,沒人敢在大哥的面前多提一個字,但他現在也是為大哥好啊!

「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很多的好女人,大哥,放開你的心胸吧!」該說的話還沒有說完,也說不出口,僅僅只是提到了姓,大哥就已經火冒三丈了,所以即使他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也只能化作這一句無關痛癢的話了。

都是那個該死的女人!天雲再一次的詛咒那個害他大哥變成這個樣子的女人。

「女人,不過是閑暇時用來解悶的玩物罷了。」強抑下心頭的憤怒,天風硬是堅持着自己的看法,說這話時,嘴角還不屑的撇了撇,「倒是你,別到時候玩火玩上身就好。」

「不會的,我相信只要我能卸下冰兒的心防,那麼她一定會是我的最佳情人,我相信我絕對不會看錯人的!」天雲信心十足的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天風已經勸過弟弟,如果將來天雲還是在情路上吃了虧,也只能說是天雲自找的,對於這件事他也不再置喙,於是他換了個話題,「如果她答應你的要求,你真的要幫她對付她老頭的公司嗎?」

「沒錯,畢竟當初錯待她的人是他,而今又來招惹她,他不配做她的父親,所以我會傾全力幫助她。」天雲肯定的說,言語之間已有了守護冰兒的決心,也許就在那個舞會的驚鴻一瞥之後,隨着這段歲月的迷戀,了解的愈透徹,那份對她的心疼便愈加緊緊的攫住他的心。

天風聽了這些話以後,只是靜靜的沒有再說話。

感受到他沉默的天雲收回自己心疼冰兒的心,轉過頭來認真的看着他,然後緩緩的說:「我知道程浩東的勢力不容小覷,也不願意拿着席家的產業來賭我的愛情,但我會用自己所有的來對抗傷害冰兒的人。」

「那你剛剛還對程冰兒拍胸脯的保證,只要她答應你的條件,不僅僅是雲霓,還有躍理都會傾全力幫她。」天風的話中聽不出是贊同與不贊同,只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我只是被她的倔強給逼急了……」從來能言善道的天雲,被他的這句話給堵死了,室內頓時靜成一片。

好半晌以後,天風才開口道:「雖然我不贊同你的選擇,不過既然你巳經認定程冰兒是你人生的另一半,那麼她就算是席家的人,而我絕不容許任何人侵犯到屬於席家的一切。」

「大哥,你的意思是……」話一聽完,天雲頓時喜形於色。

雖說他自己名下的產業不少,可是比起雲霓這個強大的支柱來說,勝算還是小了些,如今大哥願意鼎力相助,就代表着這場仗他還沒有打,便已經先贏了一半。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盡量的玩,別以為我不知你的能耐,雲霓要是能被你玩掛,除非是日出西山。」天風頓了一頓,然後難得的出聲調侃,「搞不好雲霓沒有玩掛,反而在你的領導下又多出十倍的業務,那麼你就等著白緞她們幾個人回來追殺你吧!」

「大哥,謝謝你。」天雲感動的看着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哥,為他的體諒而動容。

「別這樣噁心的看我,別說我沒警告你,女人這種低等的動物還是少碰為妙,如果你執意要去蹚這種渾水的話,以後後悔了不要來找我哭訴啊!」天風不自在的聳聳肩,轉過頭去迴避天雲那種感性的眼光,然後拉拉雜雜的說了一堆廢話,希望能轉開他的注意力。

雖然他們是親兄弟,感情也好得沒話說,可是天風向來不習慣這樣赤裸裸的情感交流,即使是在那件事情發生以前。

天雲面對大哥有一點羞赧的表情,不禁勾起一抹微笑,然後不由自主的將心中所想的傾吐了出來,「大哥,希望你也能獲得這樣的幸福,愛上一個愛你的人。」

「別神經了,那是不可能的。」天風不一會便恢復原先的自製,然後冷冷的回答弟弟的話。

除了對天火的責任和家人的重視之外,他已經沒有另一顆心了,如果此番天雲真的能獲得幸福,他絕對會祝福天雲。

但說到他自己,他深信這樣遊戲人間的日子已經很好了,雖然有時候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等等,他到底在想什麼啊?他猛地用手爬了爬自己深黑濃密的頭髮,然後開口道:「天雲,不管怎麼說,先祝福你了。」

「謝謝你的支持。」天雲漾起一朵開心的笑,「放心吧,我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你等著冰兒喚你一聲大哥吧,至於席家的產業,敗不掉的。」

自信的笑容、自信的語調、自信的肢體語言,再再的顯示出他這一次的決心。

「這才是我們天火的智多星——席天雲。」天風點了點頭,對天雲的表現感到滿意,看來自己肩上的責任又輕了些,少了總是不開心的紫紗,又少了個滿腦子鬼主意的天雲,剩下來的好擺平多了。

「我先走了。」他結束這次的對話,便離開了辦公室,徒留天雲一個人靜靜的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回憶剛剛的一切。

嗯,冰兒的表現實在是愈來愈耐人尋味了,希望她別讓他等得太久,或許他該給她的猶豫加上一些催化劑。

想着想着,天雲伸手拿起電話,有些時候計謀是需要一些小卑鄙的,「喂,請問是程嘉瑜小姐嗎?我是雲霓集團……」

冰兒疲憊的走進位於一棟磚紅色大樓中的公寓,今天她回來早了,因為翻騰了一天的思緒卻沒有結論的腦子,正極度的渴望休息。

既然想不出來,她乾脆回家和筱桐度過一個安靜的夜晚,或許明天她就能夠知道該怎麼舍、該怎麼得了。

沒有料到,她才剛打開大門,就發現筱桐正在收拾行李,看得出來,筱桐又要出去流浪了,突然間一股落寞籠罩住她。

筱桐是一個專業的自由攝影師,偶爾會上山下海,或是出國去攝獵客戶需要的照片。

「又要去出差嗎?」冰兒勉強將她的落寞壓抑下來,關心的詢問筱桐,對於這個好明友,她是有着說不出的感激,「這次又得流浪到哪個國家啊?」

「啊,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她顯然是沒有料到她會這麼早回來,所以筱桐的臉上有着一絲的驚訝。

「有點兒累,就先回來了。」冰兒避重就輕的說道,事情還沒有定論之前,她不想讓筱桐知道,免得她跟着自己一起心煩,「你這次又去哪?」

「去中部的山區,有個客戶想要報導一系列的山地文化和景緻,所以我得整裝侍發去和蟲蛇蟻獸為伍啦!」筱桐可憐兮兮的說道,其實臉上卻是一股掩不住的喜悅。

冰兒被她的模樣弄得噗哧一笑,心裏的憂煩好像減輕了不少。

「說得那麼委屈,誰不知道你這一生最喜歡的事就是去尋山訪水,遠離世界所有的大都市。」冰兒調侃着她,只要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在她的心目中,旅行攝影的生活是她的最愛,「這次又要去逍遙多久?」

「兩個禮拜而已。」

「真好!」冰兒羨慕的看着筱桐,有些時候她也真想放下這一切出去走走,可是天性負責的她,卻從來沒有實現過這樣的願望,因為那對她而言太過奢侈。

「咦?今天的你有一些不一樣喔!約簽完了,程浩東再也不能煩你「,所以你那麼開心是嗎?」筱桐發現今天的冰兒真的是有一點不一樣,一種她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開心又像是不開心。

以前冰兒從來都不曾羨慕過她的工作,而且冰兒最不喜歡的就是流浪時那種失根的感覺。

提到程浩東,冰兒原本的笑臉陡地僵住,然後在心中交戰着要不要讓正要出遠門的筱桐知道今天的情況,如果她知道了,那麼她一定會不顧一切的留下來,可是自己已經欠了她那麼多,怎麼可以再去麻煩她呢?

「出了一點小麻煩,約沒簽成。」冰兒略過重點,輕描淡寫的說,她不希望筱桐再為自己的事煩心,於是她又掛上一抹自信的笑容,「不過無所謂,我相信我一定能將這份合約簽定的。」

「不要為了他太勉強自己,那不值得的。」

溫和的勸言再次從筱桐的口中流泄而出,這裏面藏有太多的關心和溫暖,令冰兒向來冰冷的心再一次融化。

筱桐就是一個那麼真的人,當初在孤兒院時,因為她的孤僻,沒有小孩子要跟她玩,甚至有很多小孩子還聯合起來欺負她,可是總是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擋在她的身前,保護着她,那就是筱桐。

一開始她對筱桐也是那麼冷淡,可是筱桐總是用明朗的笑容和真摯的關心攻破她一點一滴所築起的堅固城堡,就這樣筱桐成為她最要好的朋友。

筱桐長得不是很美,沒有她的冷艷,卻有着陽光般的笑靨,筱桐總是用笑容照拂著每一個人,雖然在孤兒院的小孩應該都有一段故事,可是筱桐從來不讓自己的悲傷成為別人的負擔。

不管怎麼樣,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再將筱桐排除在她的生命之外,這是因為有一次筱桐為了她,被孤兒院的其他小孩子打傷時,她對着躺在病床上的筱桐所發的誓。

想到這裏,冰兒點了點頭,算是聽進了筱桐的勸言,「我知道,但是不戰而屈不是我的個性。」

「可是……」筱桐真的很想讓冰兒忘卻那些早已過去的是非,再次深陷其中對她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而且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更不要說他還想要收購我一生的心血,你說我該怎麼做?」冰兒倔強的神情根本不是在詢問筱桐的意見,只是在訴說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放棄對抗那個男人的意圖。

「好了,我不說了,我知道我說什麼也不會改變你的決定。」筱桐不再多說,這是冰兒的人生,得要冰兒自己去抉擇,更何況她知道再說下去冰兒又要不高興了,那與生俱來的恨太深、太沉,不是她的三言兩語就能化解。

她時時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要讓自己的關心成了冰兒的負擔,但是不管怎麼樣,她會在冰兒需要的時候支持、幫着冰兒,盡她做一個朋友的本分。

「不過,記得不管你做什麼,千萬不要傷害你自己。」她再次提醒道。

冰兒順從的點點頭,腦海中卻不期然的浮現出天雲的臉,那咄咄逼人的態度和筱桐滿臉的關心,都同樣的在她心中烙了印。

「冰兒,有時候我覺得,你真的該去找一副強壯的肩膀來依靠,你太累了。」突如其來的,筱桐有感而發的說道。

「男人?」冰兒重重的哼了一聲,充分的顯示出她對男人的不屑。

「冰兒,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程浩東只不過是全世界男人中微不足道的一粒老鼠屎,不是所有男人都一樣壞的,我相信這世界上一定有好男人的存在。」

筱桐並不贊同冰兒的想法,畢竟有好人就一定有壞人,何況世上沒有絕對的好或不好。

「有嗎?舉個例子來聽聽。」冰兒發出有些不屑的語氣,在她的心裏面,只要是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就連席天雲那樣位居一個大企業總裁高位的男人,不也一樣對她別有所圖嗎?

「像……」筱桐腦際突然浮現一個人的名字,但一想起他,心中不免一痛,連忙住口,害怕一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眼淚也跟着淌下。

看着筱桐的臉色,冰兒知道她又想起了趙擎,一個用生命去愛護她的男人,「我知道你想起的是誰,但這麼久了,難道時間還不能磨去那個傷痕嗎?」

「我不知道,在我的生命中,他對我有不同的意義,我不想忘,也不能忘。」筱桐終是忍不住眼眶中的淚水汨汨的流出,聲音哽咽得完全沒有了剛剛的開朗。

「噓,不哭了,趙擎不會希望你這樣難過的。」面對傷心的筱桐,冰兒只能擁着她,輕輕的安撫她。

「如果他有知的話,他就不會放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難過,他應該要陪着我的啊。」筱桐深埋在心中的傷痛,仍是不可遏抑的決了堤。

「我想如果他能選擇的話,他一定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冰兒繼續在她耳邊喃喃訴說着鼓勵的話,「你忘記他最後的遺言了嗎?他要你連他的份一起活下去的,這是他的希望,別讓他失望了,好不好?」

筱桐聞言僵了一下,然後倏地抬起頭,伸出白凈的雙手果決的擦乾自己的淚水,然後勇敢的對冰兒笑了笑,「你說得對,我應該勇敢一點的,謝謝。」

「不客氣。」說完,冰兒也對她綻放出一朵美麗的笑靨,「別忘了,我也會永遠待在你的身邊呢。」

「嗯!」筱桐大力的點點頭,然後伸手握住她的手,心中有太多的話已不是言語所能訴盡的,惟有眼神的交流,和緊握的雙手能表達出彼此感情是那麼的真、那麼的濃。

【第三章】

「砰!」的一聲,驚醒正在辦公的冰兒,她有些惱怒的抬起頭來,想看看是誰那麼大膽,竟然敢打擾她辦公,這公司里沒有人不知道當她待在辦公室時,若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被打擾的。

但沒想到的是,方才抬頭,卻看到一張令她萬分討厭的臉,一大清早就看見程嘉瑜,讓原就煩心的她,臉色更不自覺的難看起來。

冰兒緊緊的盯着來人好一會兒,然後轉過頭去看着何秘書,等她的解釋。

「程小姐,對不起!她硬是要闖進來,我擋不住她。」看着一臉不快的上司,何秘書小心翼翼的解釋她為什麼沒有盡到自己的本分。

知道程嘉瑜向來不將這些小人物看在眼底,當然也更不可能照他們所說的做,所以冰兒只能不在意的對無辜的何秘書聳聳肩,「算了,你先出去忙你的,這裏我會應付。」

冰兒輕嘆了一口氣,等何秘書出去以後,才不情願的闔上她桌上的公文夾,看着來人問道:「你來做什麼?我記得這兒不是程氏企業的領地。」

「我來看看我將來的公司啊!」程嘉瑜趾高氣昂的說,彷彿一切都在她腳下讓她睥睨著,「順便來看看我將來的辦公室需要什麼樣的裝潢啊。」

說完,還刻意睜著一雙鳳眼不住的往四周瞧,看着辦公室簡單的擺設,她還不屑的撇撇嘴,出聲譏諷,「真是上不了枱面的小家碧玉,看來這間寒酸的小辦公室還真的需要大肆整頓整頓了。」

「程嘉瑜,回去告訴你的父親,欺人不要太甚。」冰兒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語氣還是一貫冷冷的沒有溫度,只是淡淡沒有火氣的開口,「我寧願將這家公司放火燒了,也不可能讓它落入你們手中。」

「喔,是嗎?」程嘉瑜擺出一副不相信的臉色,然後得意洋洋的說:「我聽說你和雲霓集團沒有簽成合約,如此一來,你是不可能有任何的勝算的,還不如早早認輸,拿錢走人,免得到時真的一無所有,那就太可憐了。」

對於程嘉瑜的刻薄,冰兒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潑婦罵街不是她會有的行徑,她只是靜靜的盯着眼前這個女人,這個和她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妹妹,心中想的竟是,真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才會教出這樣的女兒來?

突然間,她有一股衝動,想要去見見程浩東,但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她甚至為了自己的念頭覺得好笑。

「看什麼看,如果怕了就求饒,看在我們的關係上,我不會對你太刻薄的。」

被冰兒盯得頭皮發麻,程嘉瑜心虛之餘,惡劣的言語更是連珠炮般的不斷從她口中吐出。

「回去吧,這個地方永遠也不會屬於你。」說完,冰兒低下頭翻開她的公文來,不再理會程嘉瑜。

冰兒不將她看在眼中的態度,令程嘉瑜的火氣衝上心頭,「程冰兒,不要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個沒人要的雜種孤兒罷了。」

聞言,冰兒倏地抬起頭來,一雙利眼緊緊的死盯着程嘉瑜,「這種話不要再讓我聽到第二次,你可以污辱我,但是我不准你污辱我母親,別忘了,是你的母親勾引別人的丈夫、搶了別人的父親。」

「住口!」冰兒的話讓程嘉瑜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但是向來驕縱慣了的她,哪裏能被別人這樣污辱,「我不但說你是雜種孤兒,還說你母親是個瘋子,不但燒死自己,還……」

「啪!」的一聲,冰兒的上半身已橫越過辦公桌,毫不留情的一個巴掌甩上程嘉瑜的臉頰。

「你……你竟然敢……」程嘉瑜緊捂著臉頰,不敢置信的瞪視冰兒,想要回敬她幾個巴掌,但卻被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殺氣給駭住了。

「我為什麼不敢?今天的話不要再讓我聽到第二遍,否則我程冰兒發誓,傾我今生之力,也要你們父女付出代價。」

「哼!你給我記住。」程嘉瑜一臉的憤恨,但卻又莫可奈何,只好吐出這句話,扭身就走。

在巨大的關門聲響起以後,冰兒才頹然的軟下身子,精疲力竭的坐回皮椅上,累了,真的好累!耳邊突然響起席天雲那席話

「既然你要成為我的女人,那麼所有對我的女人不利的事,我自然是要赴湯蹈火的去使它消失……」

低頭沉思好一會兒,她終於下定決心,連撥了兩通電話,原有的猶豫,竟被程嘉瑜的誤打誤撞加強了決心。

天雲的雙眼緊盯着螢幕上的冰兒,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才掛上他的流動電話。

果然不出他所料,程嘉瑜這顆棋子用得實在太好了,有時候他真的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神機妙算,沒錯,剛剛那通電話就是冰兒打來的,她答應了他的條件。

雖然冰兒沒有說明為什麼她願意,但是他相信程嘉瑜所給她的刺激一定不小,不然她不會這麼快就屈服的。

不過,高興歸高興,但是剛剛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疲憊,倒真的教他有些不舍。

她是怎麼說來着……

「席先生,我答應你的條件,可是我需要一段時間說服自己扮演好這個角色,我希望這段時間你能確保霧影的安全。」

「沒問題!不過你需要多久的時間?」他爽快的答應。

「一個禮拜,這個禮拜我希望你別來打擾我,等我回台北以後,我會再通知你。」

「那……好吧,希望你能早日想通,這個模式對你而言,不見得一定不好。」

「再說吧!我現在不想談這個。」說完這句話以後,冰兒就掛了電話,但是短短的這句話,就好像是耗盡了她畢生的精力,尤其是最後那一句,更顯得沒精神。

「冰兒,再過不久,你就不會再是一個人了。」天雲喃喃的對螢幕上的冰兒說,語氣之中有藏不住的心疼。

驀然,敲門聲響起,天雲氣定神閑的關掉錄影機,接着打開大燈,才喊了一聲,「進來!」

進來的是一個年紀約莫二十歲上下的男孩,稚氣未脫的臉上卻有着成年人的沉穩表情。

小男是天火裏面年紀最小,但卻最機靈的一個,天雲相中他的靈活,於是一直將他帶在身邊,準備好好的栽培他。

在此同時,天雲也不斷的交付一些較沒危險性的工作給他,而這次取得關於程氏企業的所有資料,天雲也是交付給他。

「席先生,這是關於程氏企業的所有背景資料。」小男必恭必敬的呈上他手中的資料,對於席先生的託付,他從來都只有盡心儘力這四個字而已,畢竟這是他欠天火和席先生的。

天雲伸手接過那份資料,隨意的瀏覽了一下,「你做得很好。」

「這是小男該做的。」對於他的稱讚,小男並沒有喜形於色,只是恭敬的回答。

對於小男的態度,天雲只能無奈的搖搖頭,有時他甚至覺得帶小男進天火是錯誤的,這個孩子愈來愈深沉了,而這不是一個好現象,但是他又無法拒絕小男的苦苦哀求,因為他明了小男心中的苦。

天雲想了一下,想勸勸小男,但該說出口的話還是在喉頭打住,反正說了也是白說,他明白小男的執拗,於是他改口說道:「我現在有兩件事要交代你去辦。」

「席先生儘管吩咐!」

「第一、我要你儘可能的找出程浩東的弱點,或是醜聞;第二、我要你找個可靠的人跟着冰兒,我要時時刻刻知道她的行蹤。」

「是,我馬上去辦。」小男答應以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天雲朝小男的背影嘆了口氣,有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該拿小男怎麼辦?

若真要說他有什麼性格上的缺失,只能說他實在無法做到像大哥那樣,對所有外人都保持距離和淡漠。

他再嘆了一聲,將思緒收回,開始專心的閱讀起手中的檔案,他得好好為自己未來的老婆打一場漂亮的仗了。

「冰兒,你等著,我一定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這是一句誓言,對冰兒而言是,對他自己更是。

車子疾駛在公路上,開車的筱桐不斷轉過頭去,看着臉帶疲憊,正在假寐的冰兒。

今天上午,她正準備要出門時,突然接到冰兒的電話,說是想和她一起同行,去散散心。

那個時候她還以為冰兒是在開玩笑,沒有料到二十分鐘以後,冰兒真的衝進家門,然後不理會她詫異的表情,徑自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起行李來。

等到她好不容的闔起瞠目結舌的嘴巴時,冰兒又馬上旋風般的飆了出來,一身輕便的打扮,一點也不像在跟她開玩笑。

面對這樣的情況,第一個閃進她腦海中的念頭是,冰兒是不是受了什麼打擊?

可是除了臉上的疲憊和不正常的舉動之外,她根本看不出冰兒有任何不對勁的情緒。

她只好就這樣一頭霧水的領着冰兒上了自己的車,本想等到上車再問,沒想到一上車,冰兒就閉起雙眼,害得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詢問。

像是感覺到不時投來的視線,冰兒終於暗嘆一口氣,認命的睜開雙眼,準備接受她的逼問。

要是再讓筱桐這麼不專心的開車下去,她的小命準是完玩了,雖然她的生命再不順遂,可她還不想就這麼斷送自己的小命。

「你終於醒了。」筱桐挖苦的說道,誰教冰兒害她的心兒七上八下的這麼久。

「再不醒,怕是要被你的眼神看穿了個洞。」冰兒也不甘示弱的反擊,「想問什麼你就快問吧。」

有了冰兒的許可,筱桐也就不客氣了,反正就算冰兒不讓她問,她也發誓,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你為什麼肯放下公事和我出來流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也沒什麼,只不過想要出來散散心罷了。」

「別騙我了,你以為我才認識你一、兩天而已嗎?」筱桐不肯相信冰兒的話,這話拿去騙別人,別人可能還願意相信,但想用這種謊話來打發她,門兒都沒有,「早八百年就曾約你一起出來散散心,可是你哪一次願意過了?」

早知道筱桐一定不會相信的,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告訴筱桐,她已經答應了席天雲的條件。

「說實話吧,在我的面前是不需要作假的。」筱桐看得出她眼中的為難,可是壓抑也不是辦法啊。

沉默好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冰兒指指前面對她說道:「前頭有一家茶藝館,我們進去坐坐吧。」

「什麼事那麼神秘,開車不能說啊?」筱桐喃喃的念著,不過還是聽話的將車開到那家茶藝館前停妥。

她有預感,等一下自己聽到的事情,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事,自己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吧!

兩人默默無語的相偕走進這間頗具古風的茶藝館,雖然兩人各懷心事,可是這家茶藝館特殊的風味,教她們還是忍不住的多瞄了兩眼。

一進大門是曲折的羊腸小徑,旁邊種滿了一株又一株的竹子,夾雜着叢生的蘆葦和一塊塊的大石。

走過小徑,接着來到一片佔地極廣的屋舍,房屋層層迭迭的,像極了古時候書中所描述的房子。

而最教人驚奇的,莫過於那一條條低垂的楊柳,和房舍中間的那一塘小小的荷花池。

在現代這個擁擠擾攘的台灣,這還真算是一個人間仙境,看得出來這間茶藝館的主人頗具巧思,這不像是一個茶藝館,反倒讓她們覺得是不是自己誤入了時空隧道,來到古代。

這樣的一個環境,讓原本心事重重的冰兒,也不禁稍稍放開心裏的桎梏,重重的吸了一口獨屬於楊柳的清香。

她們挑了一個靠窗的坐位,然後靜靜的沉澱彼此的心情,待那茶葉的清新繚繞在她們之間后,冰兒才緩緩的開口——

「昨天我去雲霓談合約的事情,和我談的人是席家二公子席天雲,沒想到他居然知道程浩東準備收購霧影的事情,也知道我和程浩東之間的關係,所以他提出一個條件,只要我願意答應,他也願意傾盡全力的幫助霧影,甚至願意替我打擊程浩東。」

「什麼條件?」聽她的語氣,這個條件大概不是什麼好條件,於是筱桐急急的詢問,其實心底已經隱約的想到了。

「做他的女人。」冰兒乾脆的回答,既然已經決定說了,她就不願意再有任何的隱瞞。

「你答應了?」筱桐驚呼出聲。

「沒有當場答應,可是我今天還是答應了。」冰兒的眼光瞄向她們身旁的荷花池,緊緊的盯着其中一株正盛開的荷花,她在逃避,逃避着她可能從筱桐眼中看到的輕視眼光。

「為什麼?」沒有輕視,只有無數的關心,筱桐緊捉着她的手,不懂得她為什麼要那麼儍。

「本來我也不想答應的。」冰兒沒有移開她的目光,彷彿想要將自己的身心抽離,「但是今天早上他的女兒程嘉瑜來到我的辦公室,趾高氣昂的來參觀她未來的辦公室。」

「所以你就答應了?」筱桐有些了解了,冰兒是最受不得刺激的,尤其是來自那一方的壓力。

冰兒無言的點點頭,好一會以後才又開口說道:「就在那一刻,我知道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忍受霧影會落到那女人的手中,所以我答應了。」

「你會後悔的。」筱桐的語氣中有無限的心疼,心疼她的遭遇,更心疼她往後所要面對的,「你還有大好的人生,沒有必要為了霧影賭上你自己。」

無所謂的聳聳肩,她的笑中帶了一些凄涼,「其實跟着他也沒有什麼不好,有錢、有勢,甚至還長得挺英俊的。」只是連自己也沒有想到,居然會走上這條以色事人的路。

「可是你們之間沒有愛啊!」筱桐試圖改變冰兒的想法,她知道冰兒不是那種可以擁有露水姻緣的人,若是交了身又失了心,卻換不到一顆真心的話,這不是要逼死冰兒嗎?

「愛情是世界上最不可信任的東西之一。」冰兒冷淡的語氣中充分的表現出她根本就不相信愛情。

「可是……」筱桐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冰兒一揮手打斷了她的話頭。

「我已經決定了,我不會後悔。」她的神情相當堅決,一旦她答應的事,尤其是這件事,絕對不會有任何的變更,「現在我只想好好享受這個身軀還屬於我的這幾天。」

筱桐不死心,猶想繼續勸說:「冰兒……」

才喚了冰兒的名字,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倏然變換的神情就令筱桐自己住了口。

筱桐轉念一想,面對她的倔強,也只能求老天爺給她一個好的際遇,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可是這個席天雲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會要一向冷淡對人的冰兒去跟着他,這是為什麼?

兩人就在這間古色古香的茶藝館中待了好久、好久,享受着這或許不會再有的寧靜。

夕陽西垂,沙灘上三三兩兩的人,嬉嬉鬧鬧,嘈雜中帶着某種神秘的寧靜。

花蓮這個有着美麗名字的縣市,蘊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美景,冰兒如今終於體會得到,為什麼筱桐總是愛四處流浪。

這些天來,她跟筱桐上山下海,四處涉獵美景,一顆浮動的心也隨這樣的忙碌而沉澱下來。

冰兒漫步在柔柔細細的沙灘上,細細的品味這些天所看到的人事物,一種全新的感動在她的心頭躍動着。

那原住民的淳樸、那山景的壯闊、那海天一色的湛藍,二深刻的在她的胸臆之間,今天雖然筱桐不在身邊,她的心卻沒有因此而孤寂,反而更能領會那種蒼涼的美感。

「海景雖美,但你更美。」一個熟悉的聲音自冰兒的耳邊響起,令她倏地回過頭去。

「怎麼是你?」她在確定來人之後,便又將視線落回海平面上,緊盯着那顆即將落下的夕陽,卻忽然覺得有些刺眼,他居然跟蹤她!

「為什麼不能是我?」天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用另一個問題層疊上她剛才的問話。

「我不喜歡你跟蹤我的行為,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要我,但請你記住,至少在這幾天,我還是自由的。」冰兒淡淡的聲音,卻充分表達了她的不滿。

「我不是在跟蹤你,只是一份關心,更何況我要求了什麼嗎?」他平靜的語調,一點也不因為她尖銳的話語而起波濤。

「關心?」她終於將眼光重新投注在天雲的身上,仔細的審視他的神情,一抹譏諷的笑意浮現在嘴角。

「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關心,我們之間甚至連最普通的朋友都不是,不是嗎?」

「你的冰冷對我起不了作用,收起來吧,我真希望永遠不會再看見你眼中的寒冰。」天雲誠摯的說。

知道她在花蓮,不知為什麼,就是想見她,他知道現在的她一定不好受,明知會遭她白眼,但他還是來了,就在他們之間什麼都還沒開始之前,他希望她知道,他對她的用意不是壞的。

聽到這番話,讓冰兒不由得多打量了天雲幾眼,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千里迢迢跟她到這兒來,還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的冰冷其來有自,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若你也像那些無聊男子一樣,以溶化我這塊冰為一種挑戰與樂趣的話,別怪我沒警告你,你恐怕要白忙一場。」她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人生的路走得愈多,就愈明白甜言蜜語比吹拂過的風還要靠不住。

「你不是一塊冰。」天雲簡潔有力的語氣,彷彿他比冰兒更了解她自己。

「你究竟為什麼來?」冰兒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她厭惡現在心中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為你而來。」他誠實的說道,沒有一絲絲的掩飾,就這麼赤裸裸的表達,「為了陪你一起記憶這片美景而來。」

「多此一舉!」他溫柔的話語,冰兒並不領情,在她的心中並不希望這段最後屬於她的日子這麼快就結束,「我們之間只不過是一場交易,我並不需要你的溫柔。」

「除了交易以外,我要的可能更多。」直言不諱,天雲並不怕她後悔,他知道她不會。

不可否認的,他這兩句話在冰兒的心湖中激起小小的漣漪,但是很快的就被她給撫平了。

「那麼你可能會很失望,因為你要的我給不起。」

「喔,是嗎?」

他用的雖然是疑問句,可是冰兒知道他壓根不認同她的話。

「是。」她斬釘截鐵的回答他的問題,也同時堅決自己的意念,這一生當中,她最不需要也最不相信的就是愛情。

雖然席天雲是一個值得的男人,也會有很多的女人願意無條件的跟在他身邊,可是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她。

「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天雲也不與她多作爭辯,很多事情用說的不如用做的。

冰兒朝他綻開一朵沒有什麼溫度的笑容,用以譏笑他的自信,也同時否決了他的希望。

她沿着岸邊邁開腳步,不再多言,既然離相約的日子還有兩天,那就代表她沒有必要去搭理自己不想搭理的人。

「我陪你走走,可以嗎?」天雲跟上她的腳步,明裏徵詢她的意見,可是自信沉穩的步伐,卻明白的宣示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海不是我一個人的,人人都可以走。」若是在以前,這樣霸氣的男人她是根本理都不會理,可是席天雲的霸氣卻讓她覺得有些異樣的情緒。

或許是討厭、或許是喜歡、或許是欣賞,更或許根本什麼都沒有,她不想去思考,更不想去了解這究竟代表着什麼?

她只是一步跟着一步的順着自己的心意走,高興走東就走東,高興走西就走西,完全不理會後面亦步亦趨的男人。

一直到她走到自己和筱桐所住的旅舍,才轉過頭來,卻發現後面的身影,早已不知在什麼時候離開了。

突然,一種莫名的失落感緊緊的攫住她的靈魂,如果自己是像冰一樣的冷漠,那麼席天雲是否像謎一樣的難解?

【第四章】

冰兒靜靜的凝視窗外,在這一間豪華的大飯店中的頂樓套房中,有一整片的落地窗,透過潔凈明亮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非常美麗的夜景和一盞盞有如星光的燈火,鳥瞰那片燈海,世界彷彿都在她的腳下。

跟筱桐放逐了自己七天,今天該是面對現實的時候了,她沒有反悔,也沒有資格後悔。

天生的傲氣讓她寧願出賣自己,也不願將霧影交給那個視她如無物的程浩東,和那個目中無人的程嘉瑜。

她選了這家華麗至極的飯店,作為她失去自己的開始,她沒有鎖門,安靜的在暈黃的燈光中等待命運的降臨。

自從三天前,席天雲到花蓮找她,除陪她散了一小段的步外,她便一直沒有再見到他,這三天來,她一直思索著那天得不到回應的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會後悔嗎?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度過了有些漫長的三天,直到今天她打電話給他,和他約了時間、地點,從他的聲音中聽不出他的情緒,他只是一貫的沉穩和平靜。

奇怪的是,她竟因為他的答應前來而安心,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安心,或許是因為他還願意進行這樁交易,或許是因為某種她不願意去思考的原因,更或許……

冰兒打住自己的思想,不再深思這個問題,現在的她只是努力的維持着自己平靜的心情。

筱桐在知道她的決定未變之時,生氣的告訴她,她有一天一定會後悔,可是她並不這麼想。

她從來不做自己會後悔的事情,所以不同於前幾日的惶惶不安,現在她的心情多了些安靜,其實她自己知道,就某個角度而言,她是該感謝他的,因為這樣的交易安排對她來說,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就在她沉思的同時,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冰兒緩緩的回過身來,面對自己的買主——席天雲。

一進門,天雲便給了冰兒一個微微的笑容,他看得出她平靜的外表下,急欲掩藏那顆不安定的心。

「你真美!」他更是不吝於自己的讚賞,雖然有些訝異的看到她一身隆重的妝扮,但還是忍不住的稱讚道。

今夜的她不但特地選擇了這間飯店,而且也特地化了淡淡的妝,穿着一襲貼身的禮服,充分顯露出她渾然天成的美,令她整個人看起來誘人極了。

三日不見她,她好像又更美了些。

其實在他的心中,每一個冰兒都是美的,盛怒中的她、冷漠的她、在海邊戲耍的她、風情萬種的她……他相信日後他可以擁有更多千種風貌的她,留存在他的記憶中。

他依然俊朗如昔,氣勢依然震懾人心,冰兒有些不能自己的盯着他瞧了好一會兒,才對他的讚美做出反應,「謝謝你,席先生。」今夜的她,不再那麼的冷漠,從今天起她的身分不一樣了,於是她也牽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喊我天雲,或者是雲。」天雲簡短的要求着,席先生是他下屬叫的,而不應該是她,他們之間應該是平等的。

她沒有啟口,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試試看。」他朝她露出一抹鼓勵的笑容。

「天……雲。」冰兒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不習慣的喊著。

他滿意的笑了笑,然後上前一步,牽起冰兒的手,在她的臉頰上印上淺淺的一吻,然後便領着她往起居室中的沙發走去。

初被天雲握住手的那一剎那,冰兒開始緊張起來,從來沒有被男人握過的手心,開始微微的發熱,心跳也開始一下快過一下。

不過當她發現他的目的地是沙發時,她開始驚訝起來,她不明白他的意圖,床明明不是在這一頭啊!但她還是隨着天雲的腳步,來到沙發旁。

天雲牽着她在巨大的沙發上坐下來以後,便馬上拿起電話,同客房服務要了一些食物。

瞥見冰兒不解的眼神,他才笑笑的對她解釋道:「我還沒吃飯呢,都快餓壞了。」

「喔。」冰兒應了一聲,不知該如何接話,她沒有當過情婦,所以也不知道怎麼樣才是正確的反應。

他隨性的去掉自己的領帶,解開胸膛前的扣子,再來便是袖口的扣子,然後將袖子捲起至肘邊,完全一副放鬆的模樣。

冰兒靜靜的看着他的舉動,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他的閑適,反而讓她興起不安,而且眉頭跟着皺起來。

「你怎麼了?」看到她輕皺柳眉,天雲關心的問道。

「沒……沒什麼。」冰兒淡淡的說,她總不能告訴他,因為他沒有像個急色鬼般的和她上床,讓她覺得困惑吧。

她的身體難道不是他的目的嗎?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這是第一次,她開始真正懷疑起他要的東西,除了情慾之外,還有些別的。

天雲對於她的回答,無所謂的聳聳肩,其實他是知道冰兒在想些什麼的,雖然他是很想要她,可不是現在。

現在的冰兒和他上床,只是盡義務,他要的是她純然的心甘情願,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像個活生生的祭品,忐忑不安的等待神的掠取。

「聊聊你這次出遊的觀感吧!」天雲不忍看到冰兒的局促不安,於是替她起了一個話頭。

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啟口說道:「這次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完全的拋下自己肩上的責任,放鬆自己的心情,感覺很好,而且非常的輕鬆。」

天雲仔細的聽着她的話,然後等待她的下文,但是等了好一會兒,冰兒沒有再繼續出聲,於是他忍不住的出口問道:「就這樣?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出遊,而你竟然只將這一百六十八個小時的時間,濃縮出這幾句話?」

對於冰兒這麼簡短的回答,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看來以後他得好好訓練她怎麼樣「聊天」。

「就這樣。」冰兒肯定的點了下頭,絲毫不覺得這個回答有什麼不對,「你有什麼意見?」

「沒有,不過你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純聊天吧?」

「我覺得那是一件很浪費時間的事情。」冰兒理直氣壯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天啊!看他為自己選了一個怎麼樣的女人,他為她感到心疼,她為她的霧影究竟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啊!

為什麼一個可以在辦公室侃侃而談的她,卻在屬於她私人的時間中,連輕鬆的聊個天都不會,是因為她沒有時間去跟別人談天說地?還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朋友跟她聊天?但不管是何種,都同樣的讓人感到心疼。

「你究竟……」冰兒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一陣敲門聲給打斷。

天雲沒來得及去問些什麼,只是用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便起身去開門。

精緻華麗的雙人房內,在起居室的茶几上,一片的杯盤狼籍。

冰兒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天雲,他竟然能在十分鐘之內,優雅的解決眼前一大堆的食物。

她低頭啜了一口他倒給她的香檳,讓那芳芬柔順的液體,隨着她的吃驚滑下自己的胃裏。

「如果你有九個兄弟姊妹,你也會練就這身功夫的。」天雲理所當然的說道。

冰兒在他的話中,聽出了不屬於抱怨範圍的幸福,她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幾個兄弟在吃飯時,打打鬧鬧爭食的快樂景象。

「真好!」她不由得羨慕起來,除了筱桐之外,她從小孤孤單單的,沒有任何多餘的朋友,當然也不可能經歷那樣的快樂,「我可以想像那樣子的快樂,你不該抱怨的。」

「沒有什麼好羨慕的,當你搶不過人家而餓肚子的時候,那就是一種痛苦。」

像是存心逗笑她一般,天雲故意將自己說得很委屈,把自己裝得很可憐的樣子,「有時候,十幾個人一起吃飯,真的很累耶,我倒希望我家能正常一點,人口少一點。」

冰兒噗哧笑了出來,「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要一個家,都還要不到呢。」

「我的父親也常常這麼說。」天雲笑嘻嘻的說道。

不知道是因為他輕鬆的態度,還是因為體內酒精的作祟,她漸漸的放鬆了起來,笑容在她微紅的頰上,綻放得愈來愈美麗。

「你應該常笑的。」她的笑容教天雲不禁看痴了,他渾然不覺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你自己可能不知道,笑起來的你有多美。」

「生命中並沒有太多可以讓我高興的事情。」冰兒微闔上她的眼睛,想要將她的感傷全都一古腦的丟回腦中,那一片她都不願觸及的陰暗之地,「生命對我來說,能活下去已經是全部,如果說還奢求快樂的話,那麼我可能連一分鐘都活不下去。」

「冰兒,釋放出你的情緒吧!從今天起,你的喜怒哀樂都有我分享。」在她的哀傷里,天雲不自覺的說出自己的心底話,他不願意看她那樣難過。

「別說你不可能做到的承諾。」冰兒伸出食指,抵在天雲的嘴上,認真的對他說道,「我很可能會認真、會相信的。」

「那就去相信你想要相信的。」他輕輕的拿開她的手指,吻上她的掌心,溫柔的想要將力量灌注到她的身體。

一陣陣的暖流,緩緩的流進冰兒的心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對她,這時候她覺得很感動,可是與生俱來的悲哀,教她不由得抗拒,「如果我相信了,到後來才發現事情的虛假,對我來說是一種更殘酷的磨難。」

「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天雲伸手將一旁的冰兒擁人懷中,「我不准你再感傷下去,從今天起你可以信任我,因為我會傾盡全力,讓你的笑容常掛在你的臉上。」

「為什麼?」冰兒埋在他的胸膛中,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讓她依戀的不想掙扎。

「因為你是特別的。」他輕描淡寫的說道,太過於躁進的表白,只會將她嚇回殼裏去。

冰兒在他的胸前搖搖頭,有一股想哭的衝動在她心裏充斥着,所以她不敢說話,怕破壞了眼前的溫暖。

天雲輕撫她及肩的長發,輕輕的低下頭,在她的耳邊呢喃著,「永遠不要懷疑你在我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冰兒。」

「不值得的。」淚隨着他的話一顆接着一顆滾滾而下,她再也忍不住的啜泣起來,「你要一個沒有心的女人做什麼?」

「你有心的,只是被塵埃給蒙住了,有一天我一定會把它找出來還給你。」

淚落得更凶了,一切彷彿像是場夢,一場她從來不曾有過的美夢,「如果你一直找不到呢?或許根本就沒有呢?」

「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的。」天雲沒有阻止她,她已經壓抑得太辛苦了,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她很可能會瘋掉,「哭吧!我的天使。」

他的話讓冰兒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只能沉浸在這場夢裏,奢求着生命中惟一的溫柔,即使醒來才發現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也沒有關係,因為至少她曾經有過。

天雲就這樣靜靜的擁着她,直到懷抱中的可人兒,因為哭累了而闔上眼,他這才抱她起身,將她安置在床上。

他滿意的看着在睡夢中的冰兒,雙手還不停的摸索著剛剛的溫暖,於是他跟着躺上床,再次將她收納進自己的懷抱。

兩個人就在這一張大大的床上,帶着不同的心情度過他們之間的第一夜

天雲盯着眼前熟睡中的人兒,已經好j會,雖然明知和駱君農相約的時間已經快到了,可是他就是捨不得起身。

他俯下身,在冰兒的菱唇上偷得今晨的第N個吻,卻依然平撫不了他心中的悸動。

一年多了,她終於來到他的懷中,在他的羽翼下獲得喘息的空間,這個他發誓一生疼寵的小女人呵!

忍不住紅艷艷的誘惑,天雲屈服於自己的慾望之下,又再次吻上她的唇,看她發出嚶嚀的抗議,他的唇角不由得彎起來,沒有冷淡和漠然的包裝,她看起是多麼的嬌媚動人,讓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吃了她。

想到這裏,天雲輕柔的翻身而起,他知道再待下去,等會兒他就一定走不了,雖然他有把握這事遲早要發生,可是他仍然希望冰兒的第一次,是在她交了心的情況下才產生,這是他要送給她最美、最永遠的禮物。

他很快的打理好自己,然後拿了一張紙,便振筆疾書起來,他不希望她起來的時候,有被遺棄的感覺。

一邊寫,他還不時的回頭望向披着發,躺在大床上的冰兒,他要將她時時刻刻的模樣都收藏在腦海中。

天雲離開飯店以後,便立刻驅車前往躍理企業,希望駱君農和他一起出現在記者會上,同世人宣告以後霧影即將與雲霓和躍理合作。

「你真是愛了她了,對不對?」駱君農聽完天雲的話以後,直言無諱的對自己的二舅子說道。

天雲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她就像是我靈魂中失落的那一半,我要將她納進我的羽翼下,再也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二哥,這麼短的時間內,你怎麼可能愛得那麼深、那麼濃?」紫紗說道,二哥攬下的擔子是多麼的沉重,身為他的妹妹,她還是希望他能多考慮一下。

「愛上就是愛上了,不分時間的長短。」天雲一口否決紫紗的疑慮,「當初你和君農不也是就這麼愛上了嗎?」

紫紗和駱君農有默契的相視一笑,「二哥,怎麼說着說着,便說到我和君農身上來了呢?」

「我並不是在取笑你們,只是要讓你們明白,我對冰兒的感情也同你們之間的愛情一樣堅貞。」天雲再一次的鄭重宣告他愛的誓言。

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會是那種一見鍾情的人,可是事實上,他真的是愛上了冰兒。

聽到他的話,紫紗也不禁動容起來,她抬眼望向自己摯愛的丈夫,眼裏多了一份企求。

駱君農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了解的點點頭,「天雲,你有什麼計劃?」

「我是有一套計劃,但是並不希望你們實際參與,要你一同出席記者會,只不過是要讓冰兒安心,和要程浩東心生畏懼罷了,如果事情不成功,我不希望拖累你。」

天雲從駱君農的表情看到一股躍躍欲試的衝動,於是沒等他開口說要參與,便先回絕了他。

「二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是什麼能耐,我還不清楚嗎?你那顆腦袋堪稱金頭腦,絕對不會做賠錢的生意,我說的對不對?」紫紗以半是挖苦半是稱讚的說道。

「小妹,你……」天雲搖了搖頭,聽出她的弦外之音就是,有好處不一起分享、有好玩的不一起玩。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真的,他總覺得他們家的兄妹,說話的功力愈來愈高竿了。

駱君農好笑的看着自己的愛妻和天雲鬥法,巧笑嫣然的紫紗讓他的心一陣亂跳,當下決定出賣二舅子,為她爭取一個玩耍的好機會。

「要我出席記者會可以,但這個計劃不能少了我和紫紗。」他爽快的提出條件。

紫紗回身一把抱住自己的老公,給他一個獎賞的吻,「老公,你真棒!」

「咳、咳。」天雲乾咳了兩聲,提醒眼前這兩個吻得難分難捨的夫妻,要親熱回家去,「君農,我是真的不想連累你們,商業上的事是說不準的。」

「既然這樣,那你幹麼一定要我們出席記者會?」紫紗第一個提出反擊,難得有這個機會,可以整整二哥,怎麼能不多加利用呢?

「這……」天雲當下啞口無言,為了冰兒,當初事不關己的能言善道,全數都自他的腦袋裏叛逃了。

「還不是為了讓他的冰兒安心。」駱君農也揶揄起他。

「你們別鬧了。」天雲無奈之餘,只得板起臉來制止他們的笑語,「你們到底要怎麼樣?」

「要加入遊戲。」紫紗也正經的回答道,「二哥,冰兒姊姊是你相中的愛人,就算是席家的人,對於席家的事,我和君農也不可能袖手旁觀,除非你真的不當我是席家的女兒。」

說着說着,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臉色也有點黯然,這點教駱君農看了好生不舍。

「天雲,你就答應她吧,她一直希望能為席家做點什麼,而身為她的丈夫,我也希望能幫她做點什麼。」

天雲的視線穿梭在兩人之間,好一會兒后,他才點點頭,「好吧,我可以答應你們,可是你們也必須答應我,如果情況不對的話,你們必須立即罷手。」

「沒問題,我相信不會有那一刻的。」紫紗的情緒立刻快速的轉變,教人懷疑她剛剛的心情低落是不是只是一種手段。

「我也希望不會有那一刻,可是程浩東的實力實在不容小覷,所以我們也必須小心為營。」天雲語重心長的說道。

他實在不希望為了他的愛情,弄得全家總動員,可是看這情況,好像是不可能的。

他現在只希望他的腦子有他們所說的靈光,要不然不真成了千古的罪人了嗎?

光亮刺目的朝陽,自落地窗外一道一道的灑在冰兒的身上,她不耐的翻過身,想要繼續自己的睡眠。

突然,一個意識衝進腦海中,令她猛地睜開雙眼,卻發現偌大的房裏,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從來不曾在陌生的地方,可以睡得這樣的深沉的。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而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她有某些地方真的不一樣了。

她翻回自己的身體,雙眼直視頭頂上的天花板,努力的想要回憶起昨夜的一切。

但是她的記憶只憶起她投進天雲的懷抱之中,徹底的放縱自己的眼淚,還有加上他在她耳邊呢喃的溫柔話語。

想到這裏,一抹紅雲飄上她的臉頰,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羞澀的情緒破天荒的自她的心中蔓延開來。

他們昨夜到底做了什麼?冰兒一邊的思索這個問題,一邊自床上坐起,應該是什麼都沒有做吧,要不然她不可能什麼記憶都沒有。

但可能嗎?她看向床的另一邊,明顯有人躺過的痕迹,很難相信一個成熟的男人和一個女人能夠躺在床上,而什麼都不做。

到底席天雲要的是什麼?他們之間的第一夜為什麼是在她的哭泣,和他的溫柔安慰中度過?而自己又為什麼可以在他面前這麼的放肆情感?

一個接着一個的問題在冰兒的腦海中閃過,她煩躁的爬了爬頭髮,決定起來走一走,沒有想到才在梳妝台前站定,便發現桌面上有一張紙條。

她拿起來一看,蒼勁有力的字跡讓冰兒聯想到他安穩的懷抱,她連忙鎮定自己的心神,看看他到底交代了什麼。

冰兒:

雖然我很想吻醒你,和你一起迎接今日燦爛的陽光,但看到你睡得如此深沉,我還是不忍叫經你,因我還有要事待辦,所以希望你睡醒之後,能到我的公司找我,有事相商。

還有,請你不要虐待自己的腦袋,昨夜我們僅僅是度過一個很溫馨的夜晚,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因為最美的回憶應該留給最快樂也最清經的你。

天雲

拿着紙條的手微微的顫抖,感覺自己心中有一角已經悄悄的準備陷落,冰兒連忙深呼吸一口氣,對自己說道:「這只是一種掠奪的手段,男人都是不可信的。」

可是,為什麼僅僅只是這一點點的字,卻教她感到溫暖、窩心,和一點點因沒有見到他而興起的失落感呢?她望向鏡中的自己,不斷的自問著,卻還是得不到答案。

就這麼怔忡了好一會兒,她這才收拾起自己的惘然,開始整理起自己,準備上戰場和他並肩作戰。

【第五章】

冰兒第二次踏進雲霓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的事情。

她提着自己剛才一時衝動所購買的日式便當,來到雲霓的接待處,說明自己要找席天雲。

原本以為她沒預約,會造成很多的麻煩,可沒有想到天雲早就想到了這一切,特地交代接待處的小姐,等她到了以後,請她直接到他的辦公室來。

冰兒走出電梯,看到改變她很多的那個辦公室,心中的感觸良多,想起那日的會談,她的心情頓時沉悶許多,不管他待她多麼的溫柔,自己終究只是一項交易罷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上提的日式便當,剛剛因為一時衝動而買了它,現在她卻又有一股衝動不想將手上的便當交給天雲。

對她而言,那好像是某種程度的奉獻,但她不希望他有這樣的錯覺,他們之間只有交易,也只能有交易。

就在她準備丟棄便當時,辦公室的門卻突然開了,天雲漾著大大的笑容走出來。

「你來了。」他的快樂明顯的寫在臉上,「啊!你真棒,竟然還帶了我最喜歡的便當。」

他一把接過冰兒準備丟棄的便當,還讚賞的給了她一個更大的笑容,讓她頓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她木然的任由天雲將她拉進辦公室,才剛一坐定,他便打開便當盒,大口的吃起來。

「好吃,真好吃!」他說話的同時,還不忘夾了一塊鰻魚來到冰兒的嘴前,準備喂她吃。

冰兒不好意思的準備伸手接過,沒有料到他卻執意要直接喂進她的口裏,拗不過他的堅持,她只好紅著臉張口接過食物。

「好吃吧!你準備的便當,真是不同凡響。」天雲得意洋洋的說道,彷彿這個便當是天下間的第一美味。

其實在他的心裏,這真的是人間美味,因為那是他心愛的冰兒給他準備的東西,當然是最好的。

冰兒看他津津有味的吃着,一股憂鬱的情緒也漸漸被純然的喜悅給替代了,頭一次,她感覺有這樣的男人相伴,或許也不錯,但這會是永遠嗎?他要的到底是什麼?

「你在想什麼?」發覺冰兒的沉默,天雲停下自己吃飯的動作,關心的審視她。

「想你要的到底是什麼?」想都沒有想,冰兒就這麼把心底的想法給說了出來,「你這樣做對你並沒有好處,如果你要放手,現在還來得及。」

天雲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放下便當,徑自走到她身邊,俯身給她一個深長綿密的吻。

「以吻封緘,難道你還不願意相信我是認真的嗎?」他嚴肅的看着冰兒,一雙深邃的眼眸直視她的眼睛,希望她能看清楚裏頭盛滿的情感。

「你到底要什麼?」冰兒快被這個問題給逼瘋了,她拒絕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不管你要的是什麼,除了身體之外,我都沒有辦法給你。」說完,她低下頭去,逃避他炯炯的眼神。

天雲扳過冰兒的身子,以食指托住她的下頷,再指了指她的心,「我要的東西在這裏,我相信你給得起,你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不!」她失控的大喊著,頭一次在別人的面前失去理智,「從我母親要燒死我、父親不要我以後,我就已經沒有了心,你要的我已經沒有了,所以你可以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天雲緊緊環着她的腰身,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一字一句的說道:「你有的,你不過是在逃避。」

她奮力的想要推開他的懷抱,怎奈敵不過他的力氣。

「我求求你,你可不可以放過我?」冰兒因為劇烈的掙扎而喘息著,但她還是吼出自己的心愿。

他的吻、他的溫柔、他的霸氣、他的笑容,甚至他的一切,都徹徹底底的顛覆了她的冷靜、她的決心和她的生活,她不能任由他這麼一點一滴的侵人她的領地。

「我放過了你,難道你就能放過你自己?如果連你都不願意放過你自己,你又憑什麼要求我放過你?」

「因為這是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我要怎麼過是我的事情。」

「你錯了!」斬釘截鐵的,天雲一口否定了她的話,「從今天起,不,應該說是從昨天開始,你的一切就都屬於我的,你的生活中註定會有我的存在,而且是一輩子。」

「我不要……」冰兒被他的話給嚇住了,她呆楞楞的站在原地,這是他第二次向她承諾永遠、一輩子。

「你要。」這次天雲不再讓她退縮,他要她清楚他的決心,她的掙扎、她的不信任,已經快要殺光他的耐心。

她難道看不出來,他有多麼的愛她?她難道看不出來,每次她抗拒他、每次她傷心落淚、每次她用冷漠掩飾自己,他有多麼的心疼?

「你……」冰兒說不出任何話,他的話震懾住她所有的心神。

「好了,今天的話,我不准你再提。」天雲霸氣的命令道,「從今天開始,我們會是最親密的愛人、最完美的夥伴。」

冰兒無言的點點頭,她真的該好好想想,要將他定位在什麼位置之上,她無法再說服自己,他只是一個陌生人。

她沒有心,不懂得愛人,那麼他便不可能是她的愛人,然而她對他有情緒,會受他的影響,所以他不是陌生人。

那麼,就當親密夥伴吧!和他上床並不會改變什麼,除了不會愛他之外,她一樣可以喜歡他。

想到這裏,她的思緒豁然開朗,她說服了自己。

「別想了,今天下午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呢。」天雲打斷冰兒的思緒,拉回她遊離的靈魂。

「今天下午?」冰兒微挑眉頭,疑惑的看着他,她怎麼不知道自己下午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辦?

「對,就是今天下午,我們得向程浩東宣戰。」

「你打算對外宣佈我們合作的事情?」談到公事,她的思緒頓時清明起來,馬上意會出他所謂的宣戰是什麼意思。

「沒錯!」天雲讚賞的朝她豎起大拇指,對於她能這麼快的進人狀況而感到高興。

「可是這樣他不就有所防備了嗎?」冰兒還是不清楚他打的是什麼如意算盤。

「就是要他多想想再行動。」天雲肯定了她的問題,「我想你也不是那麼想趕盡殺絕的,不是嗎?」

聞言,冰兒又是一震,為什麼自己在他面前總是像個透明人一樣,他總能知道自己的想法和思緒。

「好了,我們來談一談下午所要說明的內容吧。」他迅速的將話題帶人今天的主題。

程浩東的實力不容小覷,他們當然得好好的計劃計劃,他席天雲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冰兒也收回自己的心緒,專心的低下頭,和天雲認真的討論著,她發揮了平日在公事上的從容幹練,也驚訝於他精密的頭腦。

時間就在兩個人一來一往的討論中,匆匆流逝,他們充分的顯露彼此的能力,也認同彼此的看法。

他們有着完美的默契,就像他們已經合作過無數次一般。

雲霓集團和躍理企業召開聯合記者招待會,是商界的大事,各個媒體,不論大小,都派出了報社裏財經版的菁英,以期獲得最新、最即時的新聞。

在招待會的現場,看到許多知名的記者,來來往往的討論著今天開記者會的原因,只因為這是繼雲霓和躍理宣佈聯姻以後的第一次記者會。

在會場里有許多的臆測,而獲得最多人贊同的臆測便是,兩家超大型的集團將在今天宣佈合併。

突然之間,本來是一片喧囂的會場變得寂靜許多,原來是主角登場了。

先看到駱君農手挽著愛妻,率先從容落坐,緊接着跟在後面的便是天雲和冰兒一前一後,跟着坐下來,最後進場的則是幾個負責打理雲霓的席家姊妹。

「各位記者朋友們,歡迎各位賞臉來到這次的記者會。」充當司儀的是紅綾,她客氣的對所有的記者打招呼。

「大家一定很好奇,為什麼今天雲霓和躍理會召開聯合記者會,現在我們就請雲霓的代理主席,也是我的二哥,來宣佈這次記者會的主題。」

一陣熱烈的掌聲迎接天雲的發言,他禮貌的朝眾記者點點頭,然後以沉穩的聲音說道:「現在我正式宣佈,霧影服飾與雲霓集團將合作,從事於服飾的設計與銷售。」

「席先生,這是否代表霧影將投人云霓的旗下呢?」一個記者在他宣佈完以後,開始發問。

「不,這個合作案的雙方是平等的,沒有誰納入誰的旗下,雲霓欣賞程小姐的設計才華,為了讓程小姐有更好的設計空間,本集團將負責所有銷售的問題。」天雲氣勢十足的解釋著,同時並尊重的將霧影拉到和雲霓同等的地位。

他的話讓冰兒一陣感動,雖然霧影的規模的確不如雲霓集團,可是卻是她的全部,如今天雲對它表達尊重之意,同時也代表着對她的尊重。

「程小姐,為什麼你會決定和雲霓合作呢?你向來不是獨來獨往慣了嗎?」問話的是一個女記者,她最近曾和冰兒有過一次的採訪接觸,那時她並沒有聽說冰兒有這樣的決定。

「如同席先生所說的,所有的設計師都希望能追求更完美的設計空間,同樣的,我也希望,所以當雲霓能提供這樣的環境給我的時候,我樂於接受。」冰兒不卑不亢的說完這段話。

「既然這是兩家合作案,那麼為什麼躍理企業的總裁會列席其中呢?」

這會兒話題轉到駱君農的身上,他帥氣的對紫紗笑了笑,然後才轉向問話的記者。

「各位都知道雲霓和躍理的關係非比尋常,我對這個合作案是持高度的肯定,也不排除將來在必要的時候,三家公司一起投人合作的行列。」

「那是不是意味着,這三家知名的企業,將會統合成一個超大型的集團,壟斷台灣所有的服裝市場。」剛剛那名女記者,再次犀利的提出問題。

「如果有這個合作的機會,那當然是很好,可是目前而言,我們並不考慮。」

天雲不疾不徐的說道,「有駱先生的全力支持,將會是霧影、雲霓,及躍理三大企業攜手邁進的大轉折。」

接下來,不斷的問題被提出來,但是天雲都輕輕鬆鬆的回答完,正當他向紅綾使眼色,準備結束今天的記者會時,突然會場的人口處起了一陣騷動。

只見程嘉瑜拍着手,緩緩的走進會場來,那精妝裝點過的臉上,掛滿挑釁的笑容。

「這麼大的盛會,怎麼可以少了我這個熟知一切內幕的人呢?」

「程嘉瑜,這是公開的場合,你別凈做一些丟臉的事。」冰兒本來就有些疲累,所以一看到程嘉瑜滿臉不懷好意的進場時,不想惹事的她,便沉聲警告著。

「等我把話說完,就知道丟臉的人是誰了。」程嘉瑜一副不屑的表情直盯着她瞧。

「你到底想怎麼樣?」冰兒環視會場中個個睜大雙眼的記者,強忍心中的火氣,一字一句的問道。

「我只是要揭發你和雲霓為什麼會合作的原因罷了。」程嘉瑜瞪視冰兒和天雲,她恨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奪走原本該屬於她的東西,所以她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程小姐,我們這裏不歡迎你,請你出去。」天雲終於看不下去,冷硬的開始趕人。

「一個姦夫、一個淫婦,竟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的趕人,真是不簡單啊!」她尖銳的話語,在會場中造成一片的嘩然。

尤其是冰兒的臉,也因為她的話而迅速的刷白,身子也因氣憤而微微的顫抖。

天雲用力的扳開冰兒掐得死緊的拳頭,緊緊的握住,「不要擔心,一切有我。」

程嘉瑜一看到此情此景,更是氣憤萬分,「哎!我說的還真的沒錯呢,看看你們,嘖嘖嘖!」

話才一說完,她的眼光就瞄到警衛正迅速的靠近她,於是她又繼續說道:「各位記者先生、小姐們,想要知道他們合作的內幕嗎?請隨我到樓下咖啡廳坐坐,保證各位聽到的一定十分精采。」話聲剛落,她再一次嚴厲的瞪了冰兒一眼,便扭身走出會場。

天雲扶著臉色蒼白的冰兒,朝滿室的記者說道:「各位,不好意思,程嘉瑜小姐和我有些私人恩怨,才會特意來破壞這次的記者會,希望各位不要中了她的圈套。」

雖然他意圖澄清,但是他明顯的可以看出有些記者,還是被程嘉瑜的話給影響了。

該死的!他暗咒一聲,便扶著冰兒偕同駱君農一同離開,留下紅綾一個人幫他善後。

他得好好回去想想,該怎麼樣才能減少這次的損害,他真的沒有想到程嘉瑜竟然會來這招。

媽的!真是沒品,若她是個男人,他一定要好好的痛揍她一頓,才能消除他的心頭之恨。

他絕對不會原諒任何傷害冰兒的人,若他原本還有一點惻隱之心,但也在程嘉瑜惡毒的言語下蕩然無存,程浩東等著傾家蕩產吧!

冰兒沉默的坐上天雲的車,一路上看着車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色,她腦袋中一片空白。

「姦夫淫婦」是多麼惡毒卻又真實的指控,雖然他們沒有做什麼;可是他們之間有交易卻是事實。

「冰兒,你還好吧?」天雲企圖拉回她的注意力,可是好像不怎麼成功。

她只是再次的沉默以對,就像是一具只會點頭和搖頭的娃娃。

「我們談一談,好嗎?」天雲捺著性子說道,他不希望自己這兩天的努力功虧一簣,這兩天她的情緒已經有了起伏,會哭、會笑、會大吼,完全沒有以前那種冰冷的感覺。

但是,現在他可以感覺得出她再一次的縮人自己的世界之中,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進步的時候。

冰兒還是搖搖頭,她覺得好累,不想說話,也不想看他,她已經快要分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眼前這種情況到底是誰造成的了,是她自己?是席天雲?還是程家父女?她想都有吧!

被排拒在外的感覺並不很好,於是天雲也開始氣惱起來,他不顧後頭車水馬龍,急打着方向盤切到路道。

「冰兒,你這是幹什麼?她只不過是一個瘋女人,你又何必在意她說了些什麼。」他用力扳過她的肩,緊緊箝着她,不讓她閃避。

「唉!」無奈的發出一聲嘆息,冰兒還是不願意說話。

「你和我說說話,告訴我你的想法,不要退縮到我觸碰不到的地方去。」天雲有些失控的搖晃她的雙肩。

「你要我說什麼?她說的難道不是事實嗎?我們雖然沒有上過床,可是我們之間有交易卻是實情啊!」冰兒幽幽的語調,完全不似以前的倔強、幹練,看得出來,今天的事情對她的打擊滿大的。

「我們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我們真的在一起,也沒有人可以批判我們。」天雲堅持自己的看法,他不覺得他們這樣是錯誤的。

冰兒虛弱的一笑,天雲所說的她都知道,可是他所不知道的是,明天的報紙寫的絕對不是這樣而已,那會更精采、更不堪入目。

「你以為她要說的就是那樣?那麼你實在太不了解程嘉瑜了。」

「何必管別人怎麼寫,自己過得高興就好了。」天雲微微放鬆自己的力道,然後不在乎的說道。

「唉!」又是一聲嘆息,然後冰兒認真的盯着他,「事情不會是這麼簡單的,不過我現在真的累了,麻煩你送我回家好嗎?」

這兩天來的情緒起伏,實在太大了,大得讓她已經有些無法負荷,試想一個人的心湖已經平靜二十幾年,但是卻在短短的兩天之內,興起驚濤駭浪,那種情況還真是教人覺得累。

「冰兒,不要逃避。」天雲拉起了她的手,放在頰邊緩緩的撫著,「相信我,我不會放過錯待你的人。」

冰兒想要抽回手,逃開這種親昵的感覺,可是卻沒有辦法,只能任這樣的溫柔再一次的侵佔她的心,但這次的她,卻沒有溫暖的感覺,只是一徑的覺得累、覺得冰冷。

她是在害怕,怕程嘉瑜的話會剝奪她所有的一切,包括眼前的他和曾經屬於她的任何事物。

送冰兒回家以後,天雲隨即驅車前往躍理集團,他知道駱君農和其他的兄弟姊妹們一定會在那裏等他。

他的腦海浮現出在冰兒離去前那虛弱哀傷的模樣,他的雙眼一改剛剛的溫柔,閃現著噬血的光芒。

他火速的停好車,衝上電梯,全身散發着擋他者死的氣勢。

一進約莫已經坐滿六、七人的會議室,他快速的環視在場的眾人,然後斂起怒氣,冷靜的說道:「一個月內,我要台灣的商場上,再也沒有程氏企業的存在。」

「她真的搞火了你,對不對?」紅綾率先問道,很少看二哥這麼絕決,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說吧,你想怎麼做?」

「冰兒是我時女人,誰要妄想傷害她,還得先問問看我肯不肯。」天雲的嘴角斜斜的勾起,一抹不能稱為笑容的冷笑在他唇邊盡露,連自家兄妹都沒有看過他這個樣子,這次程浩東和程嘉瑜父女倆,真的是踢到鐵板了。

「二哥,閑話少說,先說說你的計劃吧。」紫紗看着總是笑臉迎人的二哥,氣成這個樣子,也跟着討厭起程氏父女,她已經等不及的要準備修理他們了。

「首先,請紅綾幫我處理今天記者會上的問題,我不希望看到明天的報紙亂寫一通,把傷害減到最小。」

「OK,沒問題!」紅綾帥氣的比了個手勢,「我一定會儘力為二嫂闢謠。」

「再來,請君農幫忙暗中收購程氏的股票,記得一定要先不動聲色,資金方面的運轉,可以從雲霓和天火中調撥。」

「要收購多少?」君農的腦袋已經開始精打細算起來,要怎麼樣讓自己的成本花得最少。

「百分之六十。」天雲毫不猶豫的說道,「先收購百分之六十,再看情況是不是要全部收購。」

「藍絲則負責和所有的銀行聯繫,要他們凍結程氏的資金,不準再發放任何貸款給他們,否則他們就準備少了躍理和雲霓這兩個大客戶。」

「這太簡單了!」藍絲向來八面玲瓏,在商場上的人際關係最好,所以她相信,大家都會賣她這個面子的。

「天雨則負責挖掘出所有對程嘉瑜不利的事件,最好是和男人有關的」天雲這次決定毫不留情,所以程嘉瑜怎麼對冰兒,他也會如法炮製一番。

「真是沒有深度的工作,這麼簡單。」天雨對於這麼簡單的工作,有些不滿和抱怨,憑他的智商,竟派給他這樣低級的工作,真是太小看他了。

「另外,幫我聯絡天冰,要他派出組裏的精英,二十四小時保護冰兒的安全。」天云為整個計劃下了一個結論。

「我會在雲霓坐陣,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但是切記一切皆要不動聲色。」

眾人皆做出瞭然的神色,點了點頭,頗有他們辦事,他可以放心的保證。

就在任務剛剛分配完的時候,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天雨順手接起電話,沒有想到原本笑嘻嘻的臉色,竟然愈形凝重起來。

好一會以後,他將電話交給天雲,「二哥,大哥打來的。」

「什麼事?」天雲邊接過電話邊詢問他。

「白緞在英國出事了。」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宛若在眾人的心湖中投下巨大的炸彈。

聽到這話,天雲急忙就著電話向天風詢問事情的原委,講了差不多十分鐘以後,他才說道:「好的,我會過去一趟。」

掛完電話,他轉向眾人說道:「白緞在英國自殺了,人雖然沒事,但是大哥不放心,要我馬上過去了解情況,所以冰兒的事情就拜託大家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雲此時不禁暗咒起來,他的愛情和兄妹之情,取捨之間,還真教他為難,可是白緞的事情是一條命,迫在眉梢,他能不去嗎?

只希望冰兒能想開些,別再鑽牛角尖,否則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第六章】

冰兒斜倚窗邊,一動也不動的盯着窗外,這彷彿已經變成了她的習慣。

從剛剛坐在沙發上,盯着那本因為自己心血來潮,而跑出去買東西時所帶回來的雜誌,心中一片悵然,到現在靜靜的盯着窗外,看底下熙熙攘攘的人們,她的心早已五味雜陳。

這一切的情緒,竟源自於現在還攤在茶几上的雜誌,那本八卦雜誌的封面上,大大的刊了兩張照片。

其中一張,是程嘉瑜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才能在席氏全力封鎖消息下,還能突圍而出,報導她的不堪,但對這些她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只是真正令她感到心臟緊縮的另一張照片,卻是她所料未及的。

如果不論她那五味雜陳的心情的話,那麼這張照片真的要算是一張很惟美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主角正是好幾天以前,還信誓旦旦說要護衛她一生的男人,然而不過短短的幾天,他的身邊便已經親昵的伴了一個典雅美麗的女人。

這個女人很眼熟,冰兒知道她應該在哪裏看過,但是這時她哪裏還有心情去想這個女人是誰,她的心完完全全的被另一個自己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所佔據。

冰兒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知道這到底是算什麼?原本她一直以為自己對他沒有感情,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她的心為什麼會因為這張照片而劇烈的疼痛起來,痛得她都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短短兩天的相處,不相信愛情的她,卻失陷於愛情的泥淖,可笑復可悲啊!兩行清淚不知不覺的落下來,她卻連伸手拭去淚滴的力氣都沒有。

愛情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它總是在人們不察覺的時候,埋下一顆不起眼的種子,然後再趁人們不注意的時候生根發芽,直到人們發現的時候,卻早無法自拔。

就像她一樣,不管她從前是如何的自欺欺人,但是此時此刻,她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真的是愛上了他,但是她更清楚的是,他們之間是沒有未來可言的,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那樣的高不可攀,而她只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孤兒。

更何況,他現在應該也已經有了更好的人選,不是嗎?那個嫻靜雅緻的可人兒,才是他該擁有的伴侶。

雖然冰兒不斷的為自己洗腦,可是苦澀的汁液,還是不斷的自她的胃中翻騰而出。

如果不曾認識過他,如果不曾感受他的溫柔,更如果她還是不相信愛情,那麼她的生活會不會更好些?

不!不會!她馬上否定了這些如果,即使只是短短的兩天,但所帶給她的震撼和情緒,已經足夠她一生去回憶了,那麼若是從不曾認識過他,她的生命必定會有一種無法彌補的缺憾。

現在的她,心情很平靜,不想再爭,更不想再恨些什麼,突然有些想要去過過那種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平靜生活。

在社會上跟人爭強好勝了這麼久,卻被愛情一棒子打醒蟄伏在她心底很久的恨,和遺忘了好久的愛。

該是感謝他的!想到這裏,冰兒的唇角微微彎起,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她才會在被拋棄以後,還能笑着說謝謝吧!

時針、分針一格一格不停的轉動,冰兒仍像是個木頭人般的站在窗邊,雙眼沒有焦距的盯着窗外。

一遍又一遍的回想那兩日的相處,一次又一次的複習他們之間的對話,等到心裏劇烈的疼痛令她無法繼續下去以後,再試着平靜自己的心湖,平靜的祝福他。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所以當開門的聲音響起,並沒驚動沉思中的她,反而是筱桐捧著滿手的資料,撞進門內,然後楞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來個尖叫好嚇醒冰兒。

奇怪了,從記者會到現在已經十天了,前幾天冰兒雖然總是這副三魂掉了七魄的模樣,但是這幾日她的心情不是已經輕鬆了很多嗎?沒道理今天又變成這個樣子啊,難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但是,不一會兒筱桐又搖搖頭,喃喃自語的說道:「不可能啊!這幾天她從來也沒有出過門,就連公事也都扔給下屬去做的啊。」

想了好久,最後想不出答案的她,這才忍不住好奇和關心,輕聲的喚道:「冰兒、冰兒……」連續喊了數聲,冰兒還是沒有反應,於是她只好走向那個呆立在窗邊的身影,然後伸出手輕輕的搖了搖冰兒的身子。

冰兒的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然後這才回過神來,一看到筱桐,這才牽出一朵略嫌勉強的笑容,「你回來啦!怎麼我都不知道?」

「你這副死樣子,要是能知道的話,母豬都能飛上天了。」筱桐沒好氣的揶揄着她,這樣魂不守舍的她,實在是令自己很不習慣。

「你怎麼了?一回來就像吃了炸藥似的。」冰兒微微皺眉,對於筱桐火氣這麼大,感到有些不解,「是不是工作不順,出了問題?還是終於出現一個能擾亂你心湖的那個人。」

「我怎麼了?」筱桐指著自己,驚訝的重複她的問題,「我還要問問你到底是怎麼了呢?」

她拉着冰兒,不管冰兒的阻止,硬是走到玄關處的直立鏡子前,然後指著鏡中的人影說道:「看看你這些天憔悴多少,就因為那該死的程氏父女,和那該殺的席天雲。」

「不是他們的問題,他們之於我,不過是生命中的過客罷了。」冰兒努力的牽起一抹微笑,想要安撫筱桐的怒氣,「我很好的,只不過是因為太多天沒有出門,沒有機會曬到太陽,所以臉色才會顯得有些蒼白。」

筱桐又拉她走到沙發上,按住她往沙發上坐定,然後自己便環胸往她對面一做,頗有準備馬拉松長談的架式。

「你也知道自己太多天沒有出門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變得讓我都要不認識你了?」她依舊沒有一個好臉色,她現在是真的很不高興,「霧影你不管,程氏大小姐無端挑釁你也不管,每天都獃獃的看着窗外,我倒要問一問你,窗外到底有些什麼?」

冰兒的視線一瞥,又是立在那扇落地窗的方向,「窗外有的是我從來沒有過的自由,我渴望的自由。」

「冰兒,你一直都是自由的。」她的反應讓筱桐一時錯愕得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你如果還想要更自由,當然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不能放着公司不管啊。」

「我不是不管,只是不想管。」冰兒幽幽的說道,臉上的神情有些許的困頓,「她要怎麼樣詆毀我、傷害我,我已經不再在乎了,這場遊戲,我本來也不是很想玩的。」

「你就這麼任她搞下去,你以後還要不要在台灣的服裝界立足啊?」筱桐搖搖頭,以為自己有了幻聽,但看到冰兒一臉認真的模樣,她不可置信的說道。

「說真的,我想結束霧影,離開這個充斥罪惡的城市。」冰兒說出自己思考了好久以後所下的決定。

她累了,真的累了!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她的生活整個大亂,理也理不清、斬也斬不斷,這樣如何能不累呢?

從席天雲徹底的顛覆她的生活,然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到程嘉瑜大鬧會場,父女陌路,姊妹鬩牆。

「不行!」筱桐驚跳起來,急急的雙手摸上冰兒的額際,她是不是真的生病了,為什麼今天說出來的話都那麼嚇人?

「我沒病,而且我是認真的。」冰兒認真的神色完全表現在她的臉上,現在惟一教她放不下的,便是筱桐和心中那隱隱的一絲不舍,「惟有這樣我才可以拋下一切不好的回憶重新開始,筱桐,難道你不希望我過得更快樂嗎?」

「冰兒,我當然希望你能夠過得更快樂,可是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因為逃避並不代表遺忘啊!」筱桐連忙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冰兒沒有回應她的勸言,只是一個勁的往窗外看。

「冰兒,振作起來好嗎?如果程嘉瑜知道她這樣就已經打敗了你,那麼她會放鞭炮慶祝的。」筱桐說道,如果她知道放任冰兒在家裏胡思亂想幾天,會有這樣的結果,她死也不會留下冰兒一個人在家裏。

「這一點也不像你啊,都是那個該死的席天雲。」頓了一頓,筱桐還是忍不住的咒罵天雲。

「無所謂了,連我都不知道真正的我該是什麼樣子,你又怎麼會知道呢?」冰兒勾起唇角,似笑不笑、似真還假的說道,「或許你以前所認識的我,才不是真正的程冰兒。」

「冰兒……」她真的是愈來愈不懂得冰兒了,尤其是自從那個該死的席天雲出現以後。

席天雲?!突然筱桐的腦海中靈光一閃,或許有他可以改變冰兒這樣消極的想法。

「你確定你要這麼做?」為了確定她的心意,筱桐再一次的問道,「那是你一生的心血,你真的甘心拱手讓人。」

「我不想再恨人,那太累了。」冰兒丟給她這個答案,然後便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筱桐將眼光自她的身上抽回,遊離之間發現桌面上有一本雜誌,上面有兩個既大且聳動的標題,讓人想不一眼看到還真難。

前模特兒之後、設計界新星,為事業賣、身——內幕大搜秘?!

下面所刊登的是一幅以前冰兒走秀時的照片,而另外一個標題則是用紅框圍起的特殊字型,寫着——

醜聞男主角,不堪醜聞纏身,憤而赴英另結新歡?!

在這個標題下面所刊登的是一幅席天雲親密的挽著一個女人,走進一間飯店的照片。

筱桐不敢相信的直盯着這本雜誌,本來以為程嘉瑜興的風、作的浪,已經被雲霓和躍理聯手平息,但沒有想到還有一漏網之魚,寫出這麼傷人的新聞。

難怪冰兒會作出這樣的決定,誰能忍受自己的私生活被披露成這樣,更何況是寫得這樣不堪。

她就知道那個席天雲不是什麼好東西,冰兒和他沾染到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且他竟然敢在招惹冰兒之後另結新歡,難道他不知道為了他、為了程嘉瑜,冰兒已經變得毫無生氣了嗎?

突然,剛進門的時候,冰兒帶淚的模樣閃進筱桐的腦海,一個想法也徹徹底底的佔住她所有的心思。

難道冰兒真的已經愛上了他,因為她懂得愛,所以不願再去恨,因為怕被愛所傷害,所以不願再踏人這濁濁紅塵。

想到這裏,一股憤怒逐漸在筱桐的心中形成,她緊捉着手中的雜誌,準備找人興師問罪。

冰兒不但是她惟一的好友,還是她心中僅有的親人,她實在不能容許有人傷害冰兒,即使是權勢如日中天的雲霓的代理主席。

「二哥,我們回台灣吧!」白緞走進書房,看到天雲怒火中燒的直盯眼前的那份傳真瞧,心中着實感到抱歉。

二哥和冰兒的事,她多少都從紅綾那兒聽到一些,她可以肯定,如果不是放心不下自己,二哥一定會馬上飛回台灣,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只能當個在原地噴火的怒獅。

「那怎麼行,你的身體……」天雲知道白緞心中的顧慮,他又何嘗不想回去呢?畢竟台灣還有一個令他牽掛不已的小女人。

可是他也不能自私得不顧白緞的身子,她流產加上自殺后的虛弱,哪裏還經得起長途的飛行。

更何況她那總是紅潤的臉龐,現下不但蒼白許多,甚至還消瘦不少,要不是她死都不肯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他一定會去把那個人大卸八塊,讓那個人以後不敢再傷害席家的人。

天雲的咬牙切齒讓白緞誤會了,她以為二哥是因為那份傳真的內容而生氣,因此原先的歉疚更深了。

於是她揚起一貫恬靜時笑容,溫柔理智的說道:「我不想再繼續待在這兒了,我們明天回台灣吧。」

「不用這麼急,反正等我回去,一樣來得及解決。」天云為了安撫她的不安,緩下自己的怒氣。

「二哥,我是真的不想再待在這兒了。」白緞蒼白的臉,浮起一陣哀傷,停頓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因為這裏有着太多不堪的回憶。」

聽到這話,他倏地起身,來到她的面前,直視那雙不再明亮的雙眼,「告訴二哥,那個人究竟是誰?」

他的問題,讓白緞的心再次抽痛起來,因為想起了那個人,那個她愛極又恨極的男人。

緩緩的搖了搖頭,她將自己自疼痛中抽離,「二哥,關於過去,我真的不想再提,如果你真的疼我,就忘了這一切吧。」

「怎麼能忘?好好的一個妹妹,不過來英國度個假,就弄成這樣要死不活的,你教二哥如何能忘?二哥是心疼你啊!」天雲略顯激動了起來,他可以笑看世間任何事、嘲弄人間任何人,但就是無法允許有人傷害他所重視的人。

不管那個人是他的家人,還是他的愛人,他發誓一定要找出那個傷害白鍛的人。

「兩人在一起是緣起,不能再相聚便是緣滅,並不是真的有誰傷害了誰,或者是誰對不起誰。」白緞有些感嘆的說出這一段話,「如今我自殘,是因為我想不開,不能怪他。」

「白緞……」天雲開口,但是一向能言善道的他,此時此刻倒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二哥,我們回家吧,我真的好想回家。」她搖搖頭,甩去腦海中浮現的人影,語帶哽咽的要求着。

「可是……」他有了短暫的猶豫,但是僅僅只是一會兒,「不行,就算真的要回家,也不必急在這一兩天,等你的身子真的完全好了也不遲,你儘管放心休養,台灣的事真的還不急,二哥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白緞朝二哥感激的一笑,可是還是堅持一定要回台灣,不僅僅是為了二哥,更是為了自己,她深切的知道再待在這裏,對她不見得是件好事。

「我傷的是身子、傷的是心,不管是哪一樣,都不是三、兩天就能好得了的。」白緞再次嘗試要他答應她的要求,「更何況感情的事情,急或不急是不能由你決定的。」

「你確定你真的可以?」她的話,讓天雲有些動搖了,他不肯定的再次詢問她。

「嗯。」白緞輕輕的點下頭,不知道為什麼,想離開的心在二哥將要點頭答應時,卻沉入更深、更黑暗的深淵。

天雲仔細的審視她的神色,好一會兒以後,他點點頭說道:「好吧,那我要人訂明天的機票,你先去準備準備。」

她點點頭,便要離開,但才走到門邊,又回過頭來,「二哥,希望你這次不但能抱得美人歸,更能擁有一份最真摯的情感,我祝福你。」

「謝謝,我一定會的。」他頷首勾起一記帥氣的微笑,然後又接着說道:「白緞,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記得二哥一定會站在你這邊,有什麼委屈要告訴二哥,我一定會幫你解決。」

忍着即將奪眶的淚水,白緞匆促的點頭,然後便快速的離去。

雖然她不能擁有愛情,可是卻擁有世界上最好的家人,這就夠了,因為這讓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冰兒的行動力是驚人的,從下定決心到現在,不過是短短兩天的時間,霧影已經易主,而對象則不是程氏父女。

雖然她已經決定放下,可是她還是希望自己前半生的心血,能交到一個真正願意經營它的人手上。

於是她找了一個曾經向她表明有心想購買霧影的同行,以低於市價的價值,快速將公司脫了手。

現在的她只是感到輕鬆,和淡得幾乎無法察覺的失落,她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環視這間佈置得很溫馨的屋子,這時候不舍才自她的心底偷偷的冒出芽。

「真的要走?」一個問句自她的身後響起。

她轉過身來,目光清明的直視筱桐,解釋的說道:「我不是要離開,我只不過是要出去走走、看看而已。」

「真的放得下一切嗎?連席天雲也放得下?」筱桐還是不敢相信她的轉變,生怕她不是真的看開,而只是想逃避。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冰兒輕快活潑的回答道,今天她一直覺得自己快樂許多,沒有負擔的日子真好,「我突然想起前半生我待我自己並不好,可是我相信這一切都還來得及。」

「那如果他再來找你的話,我應該告訴他你的下落嗎?」隨着她情緒的輕快,筱桐漸漸的相信她是真的看開。

「他並不一定會來,但是萬一他來了,告不告訴他就隨你便吧!」冰兒想都沒想,就這麼回答了,「以你的敏感,相信你已經察覺出我對他的情感不同於以往的淡然,可是這一次我不想追尋、不想奢望,他會不會來並不在我思考的問題當中。」

筱桐細細的審視冰兒好一會,然後漾開一朵真誠的笑容,伸出雙臂,緊緊的擁住她。

「看來你是真的想開了,我真替你開心。」她真誠的話語、喜悅的微笑,牽引出冰兒少有流露的笑容。

「怎麼兩天前你不是還狠狠的痛批我一頓嗎?這會兒怎麼又這麼開心?難怪人家都說,女人心是最善變的。」難得的幽默,再加上一瞼的微笑,將冰兒瞼上的冰冷和蒼白都盡數的驅離。

「那你還不是一樣,前後判若兩人,若是席天雲再看到你,只怕也是不敢相信嘍。」筱桐也笑着反擊,但是她沒有漏看冰兒的神情在聽到席天雲這三個字時,曾經一閃而逝的眷戀。

「好啦,別鬧了!我真的該走了,否則真要趕不上火車了呢。」冰兒制止筱桐的笑鬧,一手欲提起行李,另一手則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一臉正色的說道:「這幾日你若還有地方住,先不要住在這兒,我怕程嘉瑜找不着我,會找到這兒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筱桐豪氣干雲的拍胸脯說道,「你的第一站是哪裏?」

「花蓮。」冰兒只是簡短的答道,而她的神情卻難掩一抹緊張,並再一次的要求着,「我是說真的,答應我,你的日子很平靜,沒有必要去趟這一淌渾水,何況這淌渾水中已經不再有我。」

「好好好,我答應你可以了吧!你儘管安心的去玩,別忘了帶禮物給我喔。」

筱桐為了安撫她的緊張,只好暫時先答應下來。

「筱桐,是你答應我的,可不要反悔喔!」冰兒還是不放心的又交代了一次。

筱桐輕拍自己的額頭,然後一臉無奈的表情,「我知道了,我會去避難的。」

「那我走了。」提着自己並不多的行李,冰兒開始了她新生活的第一天,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的告訴自己,她會愛上這樣的生活。

身處於一間滿滿都是冰兒照片的房間里,筱桐還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會到這裏來的。

她所有的記憶只到她剛離開雜誌社,正準備回家,但是沒想到才一靠近路邊,便有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她身邊,她並不以為意,可是突然車上下來兩個人沖向她,記憶中那兩人中的其中一人,還拿了一塊手帕突地捂上她的口鼻。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她完全沒有印象,看了看自己腕上的表,從那時候起到現在她在這間房間中醒來,至少已經有三個鐘頭了,這段時間在她的腦海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撫著自己略顯疼痛的額際,她完全想不出,究竟是什麼人將她帶到這兒來的。

「你醒了?」隨着開門聲的響起,一個問句也傳進她的耳際。

「你是……你就是那個席天雲?」站在門口的那個人背着光,所以筱桐也不敢太過於肯定。

「沒錯。」天雲走進來,微微的朝她彎了彎身子,「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請你前來。」

筱桐輕哼了一聲,然後才不屑的說道:「怎麼,你大人物終於也有時間見我了?不過很抱歉,我現在已經不想見你了。」

「前一陣子,我人不在台灣,所以無法見你,這點請你見諒。」天雲很少對人這樣客氣,不過因為她是冰兒的好友,所以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他對她譏諷的話,也並不以為意。

「我知道啊,你在倫敦另結新歡嘛。」筱桐忍不住氣的又再補上一句,她對於他的平靜,實在有些無法接受。

天雲平靜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你相信?」

「我相不相信無所謂,冰兒相不相信才是重點。」

「那她信不信?」他很有耐性的問道,要不是那個該死的小男派出去的人誤了事,今天他也不必用這種方法找人了。

「你真的想知道?」筱桐瞄了他一眼,然後見他點了點頭,她才帶着頗為惡質的笑容說道:「不知道!」

「沈小姐,我是很誠心的想要解釋這個誤會的。」天雲的語氣懇切,讓人很難不去相信他的話。

「真的只是誤會嗎?那那個照片上的女人是怎麼一回事?」雖然一顆心已經忍不住的偏向相信他的那一邊,可是基於對朋友的忠誠,令她不確定的再次詢問。

「照片上的那個女人是我妹妹——白緞。」低沉的聲音中夾雜着一絲懊惱,他本來以為冰兒應該可以知道那是一篇不實的報導。

畢竟同是在服裝界,就算真的沒有交情,可也應該見過面才是啊,只能怪白緞這次實在是消瘦不少,再加上拍照片的人刻意放遠距離,讓人影模糊,這才令人認不清那個人就是她。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你妹妹的話,冰兒沒有道理認不出來啊。」筱桐起了一絲疑惑,如果真的如他所說,那麼雜誌社不應該會做這樣離譜的報導才對啊。

「那家下三濫的雜誌社已經被程嘉瑜給買下了。」說起這個,他的心更起了無法壓抑的怒火,那個姓程的女人,真是不知死活,竟然三番兩次的來挑釁他。

「又是那個女人!」筱桐也忍不住叱罵出聲,真搞不懂程嘉瑜到底在想些什麼,又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何這樣苦苦相逼呢?

「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冰兒在哪兒了吧?」天雲再一次的詢問筱桐,他必須趕快找到冰兒,否則他真是怕她又鑽進牛角尖。

偌大的房間中,一下子靜默下來,筱桐直視滿臉難掩焦慮的他好一會,然後又低下頭細細思考。

而天雲也不急着催促她,任由她來評斷他的真心……

【第七章】

微微的海風吹拂著冰兒未束起的長發,衣袂飄飄的她迎風而立,閉上雙眼傾聽風聲、海濤聲。

終於,她睜開了雙眼,凝視遠方小小的漁船,在這個自我放鬆的旅程的第一站,她在這待了三天,每天都與山、與海為伍。

她眷戀的再瞧了一眼這海天一色的藍,深深的藍映在她清亮的眼瞳中,使她的心頓時也跟着輕鬆起來。

舊地重遊的她,並沒有一絲的無趣,反而是這個水天一色,既靠山又靠海的小地方,使得她一再的流連。

本來在她的計劃中,在這個地方只應該待上一天而已,但是沒有想到她整整侍了三天卻還是不想離開。

「也該是離開這兒的時候了。」冰兒喃喃自語道。

其實她的心底知道這個地方的美,並不是吸引她一連待上三天的主要原因,照理說再美的地方待個兩、三天就足夠了。

她明了在自己心裏,是有那麼一點點期待的,因為這個海邊曾經是天雲第一次找着她的地方,或許她潛意識裏也是希望他能再一次的尋到這個小鎮上來吧!

她的唇角因為思及天雲而微微的揚起來,再次眷戀的看了一眼眼前湛藍且平靜無波的海,她回過頭來要往自己所住的旅館走去。

突然,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自身後鑽進她的耳中,「這兒的景色很美,可是卻比不上你的美。」

聽聞這一低沉的聲音,冰兒的心一顫,楞在原地,無法再繼續她的步伐。

她忍不住閉上雙眼,認真的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夢,這個聲音的出現絕對是因為自己太過於想念天雲了。

他應該還在英國的,而且陪伴在她身邊的女子看起來那樣的溫柔,他怎麼可能捨得回來呢?

天雲含笑搖頭的走近冰兒,環住她的腰,俯身在她耳際戲謔的低語道:「冰兒,張開眼睛來看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

不理會那戲謔的話語,她依然緊閉雙眼,搖頭拒絕這個提議,她的心底真的不願睜開自己的雙眼,怕那夢會隨眼睛的睜開而消逝。

一聲的嘆息逸出天雲的唇畔,幾乎半個月未曾見到的相思,和那一見她的焦慮,在此刻全都蕩然無存。

「你若再不睜開眼,我可要吻你嘍。」他溫柔的威脅夾雜着一絲笑意,彷彿在取笑她的膽小,「我真的要吻嘍!」

那聲音聽起來太過於真實,令冰兒忍不住想睜開雙眼,她深吸一口氣,等自己的心跳稍稍平穩以後,才猛地睜開雙眼。

「你……你是真的!」她衝動的伸手俯上那張總在她午夜夢回時出現的俊臉,但略顯激動的聲調,卻帶着無數發自她心底的疑問,「為什麼?」

「我當然是真的。」天雲輕撫她的頰畔,溫柔而細膩的動作,深深的撼動她那顆早已陷落的心。

沉浸在睽違已久的溫柔中,冰兒終於忍不住的問道:「你為什麼回來?」

「再不回來,只怕你就要浪跡天涯去了。」

他所說的雖是笑語,但是冰兒卻隱絢察覺出這話中的苦澀和怒氣。

「為什麼不等我回來?」

「我……我……」她囁嚅著,但隨即又想到那張讓自己下定決心的照片,冰兒的心在下一刻又凍結起來,「你是來跟我分手的嗎?其實你不用那麼麻煩的,我知道……」

聽到這話,天雲隱忍着即將爆發的怒氣,猛地吻上她的唇,阻止她接下去的言語,但是他的動作既沒有溫柔,更沒有憐惜,清清楚楚的讓她知道這是一個懲罰的吻。

冰兒沒有絲毫抗拒的接受他的吻,不管是不是懲罰,但感覺卻是一如往常的美好。

冰兒的毫無保留,讓怒氣騰騰的天雲也跟着溫柔起來,火辣辣的吻徹徹底底擊敗了他的怒氣,讓他們兩人同時沉浸在這火一樣的激情當中。

一直到兩人都快要因缺氧而窒息時,他才改而將她擁在懷中,「你這個小笨蛋,為什麼這麼傻,要這樣放逐自己?」

「我才沒有呢!」冰兒窩在天雲的懷中,吸汲他的溫暖,微皺着鼻頭,抗議他武斷的話語,「這只是我長久以來潛藏在內心的一個心愿,如今我想開了,願意放下心中的羈絆來達成心愿,這怎麼能叫放逐自己呢?」

天雲伸出食指往她的鼻尖一指,笑看她皺着鼻的模樣,對於她的轉變感到開心,可還是忍不住的數落道:「還說沒有逃避,那為什麼僅僅只是憑一張模糊的照片便定了我的罪?又為什麼不等我回來,便急急的將霧影轉手?」一講到這兩件事,他剛剛才降下的怒氣,又跟着快速的在他體內蔓延著。

彷彿感受到天雲情緒的不滿,冰兒輕輕的退離他的懷抱,然後定定的凝視他,「我並沒有定你的罪,既然我已經清楚了自己的心,那麼剩餘的選擇權,理當交給你才對,我不斷的告訴自己,如果你沒有來,那便該是我死心的時候了,如果你來了,那……」

他挑了挑眉,思索她含糊不明的話語,「你的意思是?」

冰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徑自繼續說道:「至於將霧影給轉手,其實只不過是因為我累了,在這個爭名奪利的世界中,我徹底的疲累了,所以不想再捲入是非之中。」

「回答我的問題。」天雲強硬的握住她的肩,不容她逃避的命令著,「既然你已經明白自己的心,那麼你應當有勇氣說出來。」

「要回答很簡單,可是回答過後呢?會是心碎,還是心傷?」冰兒想要說出自己的真心,但是話到嘴邊,卻又不自覺的收回,只能喃喃的問著。

第一次不小心失落自己的心,然後再次不經意的愛上眼前這個男人,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的真心是不是能被珍惜、真愛是不是能被接受,這些問題霎時混和著擔心充塞在她的心間。

耳聞冰兒的低語,天雲的心霎時漏跳了幾拍,他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她所謂明白自己的心是什麼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你愛上了我?」夾雜了驚喜,他興奮的一語道破她的心思。

冰兒無言的點點頭,避開他灼熱的目光,將自己的目光穿過他,定在天際的一朵白雲上,然後默默的等待殘酷的判決。

分針不停的追逐時針,她的心也隨這樣的追逐漸漸的冷起來,她收回目光,定在天雲身上,臉上緩緩的揚起一抹凄楚的微笑,然後回過頭往自己原先的目的地走去。

默默跟在她身後的天雲,明白她誤會了他的靜默,但卻也不出聲阻止,甚至有些壞壞的心眼,想要讓她也嘗嘗等待一顆真心的滋味。

淚水無法抑止的自冰兒臉上滑落,初見他時的那抹期待,早被此刻的心痛驅趕無遺,她勉強的剋制着自己的心情,想要尋找一個無人的地方釋放自己的情緒。

兩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心情各異的往旅館走去。

一直到冰兒的手即將觸及旅館大門的把手時,天雲才自她的身後大吼著,「冰兒,我愛你!」

冰兒的手頓了一頓,但是卻不敢回頭,她已經不敢再期盼了,心碎過後的空虛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在幾秒鐘的停頓之後,她再次舉步向前,準備逃離這樣難堪的境地,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他一連數十聲的我愛你,再次成功的阻止了她的腳步。

天雲快速的拉近他與冰兒之間的距離,並迅速的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裏,當他的視線一觸及她滿布淚水的小臉時,一顆心頓時後悔著自己這樣存心的捉弄。

「冰兒,我是真的愛稱。」他緊緊的擁住她,沒有絲毫的空間,「對不起,發誓一輩子保護你的我,竟然又讓你傷心了。」

冰兒不理會他的道歉,徑自掙扎着想要脫離他的懷抱,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接受這樣反反覆覆的希望與失望。

「你放開我,我不要愛你、不想愛你、不再愛你了。」她哽咽的吼著,所有的情緒霎時爆發出來。

「不準、不準,這輩子你只能愛我、只能屬於我。」天雲加重自己的力道,阻止着她的掙扎。

「我不要、我不要……」冰兒的雙拳不斷的落在他的胸膛上,既然逃不開他的禁錮,只好這樣發泄她心中的怒氣。

天雲也任由她的粉拳不斷落在他的胸口,心中不斷回蕩着她亦愛上他的喜悅。

一直到她累極了,只能趴在他的胸口喘著氣,他才再次俯身在她耳際溫柔的說道:「對不起,別再生氣了。」

感受到他真心的溫柔,低低的一聲喟嘆自冰兒的唇畔逸出,她情不自禁的再次臣服在他的溫柔之中。

「原諒我了嗎?」天雲不死心的再問道。

冰兒的心再次的活躍起來,本性中潛藏的淘氣因子,有生以來第一次得以冒出頭來,「我不原諒你!」

天雲的心一窒,如果知道他小小的懲罰,受苦的竟是自己,打死他也不會玩這種把戲。

「可是,如果你答應為我做一件事的話,我就原諒你。」冰兒故意停頓了好一會兒以後,才又再接着說出完整的這段話。

「我答應你。」他毫不猶豫的就接受她的條件,甚至沒有問她的條件是什麼。

「不反悔?」冰兒的唇畔揚起一抹狡黯的微笑。

天雲看得呆了,他不得不承認,較之於她從前的冰冷,他更愛上她此時的靈動。

「絕對不反悔。」能夠換得她真心的一笑,不要說是一件,就算是百件、千件,他也絕對不會猶豫。

她細細的審視他的容顏,雖然他的身影早已刻進她的腦海,但是他依然教她貪戀不已。

「我要你放棄所有對程氏的報復計劃。」既然已經不想再爭,那麼報復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行!」天雲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絕了她的要求,「我說過我絕對不會原諒錯待你的人,尤其是他們。」

「你答應過的。」冰兒微微的嘟起嘴,一臉的不高興,一點也不似往常的冷靜自持,「你自己說過絕對不反悔的。」

他在她的額際印上一個輕吻,「除了這件事以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他們再怎麼說,也是我的血緣至親啊!」不死心的,冰兒再次試着說服一臉沒有商量餘地的他。

「他們不配。」天雲不屑的哼了一聲,然後別過臉去,不想讓自己因為她而心軟。

「雲——」冰兒拖長聲音,見他沒有絲毫的反應,便踩了踩腳,賭氣的說道:「那我不原諒你了。」

說完用力的推開天雲,背過身去,以為他會因為她的怒氣而妥協,但是誰知道她等了一分鐘、兩分鐘,身後的他還是沒有任何錶示,她臉上掛不住,只好怒氣沖沖的走進旅館。

天雲嘆了口氣,搖搖頭,失笑的看着她孩子氣的舉動,心裏想着不知道她會不會是因為沒有過童年,於是與生俱來的童心,便於此時揚起,否則怎麼會又是嘟嘴、又是跺腳,還外加切八段的遊戲。

好半晌之後,直到冰兒的身影自他的視線中消失,他才無奈的拿起電話,直撥雲霓總部,交代紅綾先暫停一切報復行動。

剛剛不願同意冰兒的要求,是因為天生靈敏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是不會因為她的退讓而結束,但是她難得的要求自己,卻教他想不答應也難。

唉!真是凡事有利有弊,她雖然變活潑了,可是卻也變得教他有些難以適應,不過愛人就是要愛她的全部,所以不管是她轉變前的冷漠或是轉變后的孩子氣,都教他無法自拔的戀上了。

冰兒一進房門,就把自己悶在棉被裏生悶氣,對於天雲沒有追上她,她有點兒生氣和後悔,氣他不肯答應她的要求,後悔自己就這麼跑回來,不知道他會不會就這麼走了?

突然間一隻大手堅定的拉開蓋在她身上的棉被,語氣笑謔的說道:「你不怕自己被悶死,也得想想我會不會心疼啊!」

「赫!你怎麼進來的?」她明明記得自己有鎖門的啊,怎麼他能這麼不聲不響的就走進來。

天雲帥氣的挑挑眉,「那個小鎖哪能擋得了我。」

「吹牛皮。」冰兒失笑的看着他驕傲的模樣,看得有些痴了。

兩顆相會的真心,釋放出她最真實的情感,愛上他,不管是幸或是不幸,都已經不在她考慮的範圍之內,反正就是愛上了。

他伸手撫上她的頰,深情款款的眼眸有着滿溢的情感,「冰兒,永遠不要再像剛剛那樣逃開,你的身畔也該有我相伴。」

天雲的話讓冰兒感動,但是也讓她記起剛剛的爭執,她輕聲溫柔的對他說道:「我只是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們相爭,那是沒有意義的。」

天雲輕吻她的唇,臉上掛着淺淺的笑意,凝視着她,「好吧,我答應你,如果他們願意就此罷手,不再傷害你,我就不採取任何行動。」

冰兒歡呼一聲,然後投進他的懷抱,緊緊的擁着他,「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心上人第一次自動入懷,怎不教他喜上眉梢,天雲緊緊的圈住她,想就這麼過個一生一世。

突然冰兒像是想到什麼,猛地掙開他的懷抱,然後臉色不悅的問道:「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照片上的那個女人是誰?」

「吃醋了?」天雲取笑着她酸溜溜的語氣,他真是愛極了這樣真情流露、沒有一絲壓抑的她。

「我才沒有吃醋呢!」冰兒微微的撇過臉去,不意臉上的紅暈卻證明他說中了事實。

天雲笑謔的臉龐,讓她的心底冒起一陣陣的酸意,僅僅只是提到那個女孩他就那麼高興,那她算什麼?

對於感情,她這個稚嫩的生手,實在無法像自己想得那樣豁達,真的是不想去介意,可卻還是介意起來。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那張照片就像一根刺一樣,深深的扎進她的心裏,讓她無法忘懷。

「如果我說那女的是我另一個女人呢?」天雲忍不住興起捉弄的念頭,完完全全的忘記剛剛的教訓。

冰兒猛地躍下床,不言不語的走到門邊,打開門,做出請的手勢,要他立刻出去。

天雲不在意的扭開收音機,頓時輕柔的音樂聲流泄在整個房間,他緩緩的走近她身邊,「我說過永遠不要逃離我的身邊,否則後果自負,不過這次我可以原諒你,但下不為例,其實那個女人……」他俯身在她耳際偷了一記香吻后,才神秘的繼續說下去,「是我的妹妹白緞。」

「呃……」冰兒驚訝的張大嘴,想不到自己竟會出這樣的糗,「不會吧?!」

「親愛的,為了懲罰你的不信任,陪我跳支舞吧!」天雲伸手拉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帶着她翩翩的旋轉起來。

陰霾盡除的冰兒,倚在他的胸膛下,魅惑的愛情將她緊緊的包裹,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舒適及安全。

當這支舞曲以他們的深吻做為終結時,冰兒迷醉的神情,誘惑着他的心,他無言的以眼神發出邀請。

她連考慮都沒有考慮,便伸出自己的手緊握着他,首肯了他的邀約。

天雲低吼一聲,再次吻上她的唇,以強者之姿,佔領她的心、她的身,然後帶她一起盤旋上了天堂……

當第一道陽光透過窗枱,照射在他的臉上時,天雲就已經醒了,但是他並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靜靜的凝視冰兒熟睡時的容顏。

昨夜他真的是累壞了她,雖然明知她的純潔無法承受太多的需索,可是他卻無法剋制自己的情慾。

他微微抬起頭來,在她的臉上灑下一片細碎、輕柔的吻,但是這些憐愛的騷擾,卻惹得尚在嗜睡的冰兒,更往他的懷裏鑽。

天雲感到下腹一陣騷動,知道自己的慾望再次讓她無意識的舉動給燒了起來。

他輕柔的搖起嗜睡的冰兒,呢喃的在她的耳邊說道:「跟我回台北,我們結婚吧。」

冰兒輕輕搖著頭,迷濛的雙眼閃現出前所未有的堅持。

她的拒絕讓他渾身的慾火霎時退盡,他猛地坐起來,臉色不悅的沉聲問道:「為什麼不願意?難道你所謂的愛我,不過是欺騙我的言辭?」

定定的看他好一會兒,她的心因為他的話而受到傷害。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在你的眼中,我的愛很廉價嗎?可以為了欺騙你而隨意說說嗎?」怒氣在冰兒的心中不斷蔓延著,為什麼他總是要這樣隨意的傷害她?

她不懂,真的不懂,難道他不知道,他想要傷害她是易如反掌嗎?難道他不知道,他的不信任教她好害怕嗎?

「那你要我怎麼想,你說你愛我,可是卻不願意和我結婚,我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會接受的。」天雲其實也有點後悔已出口的話,可是卻依然倔強的反駁著,因為男人的自尊,教他無法在這個話題上退讓。

「我不是不願意和你結婚,只不過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好不容易……」冰兒停下來,不知道該怎麼樣說才能讓天雲了解她的想法。

腦海不斷的想要找出一個他能夠接受的原因,她當然是很想跟他一起回去、一起生活,可是她更渴望享受一下這難得的自由。

想到剛剛他脫口而出的話,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瑟縮了一下,她實在不願意讓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擁有的愛情,就這樣結束。

看着冰兒無所適從的模樣,天雲突然想起筱桐對自己說過的話——

「你不在的這幾天,冰兒總是常常一站就是幾個小時的凝視窗外,問她窗外到底有什麼,她說窗外有她嚮往以久的自由……」

這段話讓天雲霎時了解冰兒的心,看着她那不知該如何解釋的為難表情,他不悅的心一下子開了。

「對不起,你的拒絕嚇壞了我,所以我才會說出這樣不信任你的話。」他先解釋自己的反應,然後才伸手拉起仍然躺在床上的冰兒,將她安置在他寬闊的胸膛前,「我要你永遠記住一件事,我的懷抱永遠是你最溫暖的家。」

「你的意思是……」他的話震懾了冰兒的心扉,她不敢置信的望進他深邃的眼眸,不懂為什麼她話還未出口,而他竟然可以知道她的想法。

「想要飛的話就飛吧!只要當你倦怠之時,願意回到我的懷抱,我會永遠等着你。」

他深情款款的話語,讓冰兒霎時熱淚盈眶,「你……謝謝你。」她只能這麼說,如果以前她對這段感情還有一絲懷疑的話,也在此時全然的消失無蹤。

天雲的手順着她的長發,吻去她的淚滴,「從今以後,你的臉上只能有笑容,不能有淚水,答應我好嗎?」

「嗯。」冰兒激動的點着頭,應允他的要求,她用力的回吻他,想要藉著這個吻,讓他明白她的深情,「我愛你。」

「我也愛你。」天雲認真的回應她的吻,努力的想要壓下不捨得她離開他懷抱的心情,但是他也知道,冰兒現在就像一隻渴望飛翔的鳥兒,他不能這麼自私的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中。

【第八章】

收拾好行囊,冰兒定定的看了一眼斜躺在床上的天雲,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舍,她深吸了一口氣,「我要走了。」

「嗯。」天雲點點頭,還是忍不住的叮嚀著早已說過好幾十遍的話,「要多照顧自己一點,有什麼事……」

他緊張的模樣讓冰兒噗哧笑出來,她打趣似的接着說出他未說完的囑咐,「打電話給你,你一定會馬上飛奔到我的身邊,對不對?」

「嗯。」天雲俐落的跳下床,再一次的將她擁進懷裏,有着一股難捨之情,「還有……」

「還有每天一定要打電話給你,不然下次我休想再離開你半步,對不對?」冰兒的唇已經彎成四十五度角,因為她對於他這種老媽子似的行為感到好笑。

「好了,我要走了。」她退出他的懷抱,知道再不走的話,就真的要走不了了。

「小心點。」天雲再一次的叮囑。

「你不問我下一站要去哪裏?」冰兒走到門邊,突然想起說了半天,她好像還沒有告訴他,她的目的地。

「不管你在哪裏,只要我想知道,就一定找得到你。」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是有意要說明自己的身分,天雲相信以她的聰穎,一定可以聽出他的言下之意。

「你的身分一定不只雲霓的代理主席那麼簡單,對不對?」

對於冰兒的問題,天雲只是聳聳肩,並沒有否認。

「難怪……」冰兒並沒有問他到底是什麼身分,只是若有所思的說道,「你可以查出我的往事,那段往事就算是請私家偵探也不見得查得出來。」

對於她仍保有如往常一般的冷靜,天雲的眼中有着激賞,「你不問我是什麼身分?說不定我是一個冷血的殺手,或者是一個無惡不做的黑社會分子。」

「你不是!」冰兒斷然的否決他假設性的問題,「就算你是,也與我們之間的愛情無關。」

「冰兒……」

長久以來,天火其實是不見容於一般人的,身為天火的一分子,心中的苦楚其實是或多或少都有的。

如今冰兒的一句話,卻打破了天雲長久以來蟄伏在心底的苦楚,她真是一個蕙質蘭心的可人兒。

「謝謝你的信任,而我也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上述的那種人。不過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若是你想知道,等你歸來之時,我會詳細的說給你聽。」

「好吧。」冰兒諒解的同意了他的話,隨即提起自己的包包,準備去尋找自由,「那我走了。」傾身給他一個吻,她便不再留戀的離開了。

望着冰兒逐漸遠去的身影,天雲不禁要問,如果他有這樣的一個女兒,他會像她父親一樣,捨得這樣對待她嗎?

答案當然是不會的,而且他的心底一直有一個疑問,為什麼這陣子總是只看見程嘉瑜的出現,而不見程浩東?這件事是值得好好的推敲推敲了。

冰兒優閑的走在台南這個頗負盛名且充滿古味的街道上,心中不斷思索著那斑斑剝剝的牆上,曾經寫下多少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仰頭看看耀眼的藍天,冰兒綻開一個真心的笑容,想想以前汲汲營營的日子,和眼前的優閑相較,她倒慶幸自己能真正的想開,畢竟人一生在世,短短數十寒暑,又何必為了身外之物,而苛待自己,那並不值得啊!

回過神來,繼續將這座古城印在腦海中,這裏要算是自己這趟旅程的最後一站,算算自從那日自花蓮離開天雲的那一日起到現在,自己也飄泊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沒有世俗羈絆的日子,卻沒有教她多自由一些,因為她的心早就不由自主的飛到他的身邊。

這一點是她昨晚才想通的,所以她馬上迫不及待的就決定歸期,並且告知天雲她的決定。

想到自己今晚就可以看見他,她的心也雀躍了起來。

就在她盡情享受最後一天的優閑時,忽然背後一陣灼熱,一道專註且熟悉的目光令冰兒猛地抬起頭來。

天雲?!他怎麼來了?一陣問號與驚訝在冰兒的腦海輕溜而過,緊接而來的就是撫慰思念后的狂喜,她對着對街的天雲綻開一個燦爛奪目的笑容,並且毫不猶豫的朝他奔去。

風吹起她黑色的長發,映着她熱切的笑容,教天雲看了不免一陣心悸,他決定來接她是對的,於是他也展開雙臂,迎接愛人的到來。

就在這個時候,從剛剛就一直停在轉角處的一輛寶藍色轎車,也跟着以極快的速度往冰兒的方向衝去。

「冰兒,危險!」天雲眼尖的發現那輛來意不善的車子,他大吼著往前奔去。

但是沉浸在喜悅中的冰兒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而天雲的吼叫聲也被嘈雜的人聲給淹沒。

「小心!」天雲不斷的吼著,一顆心不斷的下沉。

「啊!」冰兒驚呼一聲,終於意識到那輛異常車子的存在,但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可是卻仍然閃不過來勢洶洶的車子,而下一秒鐘她已經被撞離地面。

重重的撞擊聲彷彿是打在天雲的心口上,令他的心口一陣難忍的劇痛,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冰兒的身軀重重的落在地面。

而那輛寶藍色的轎車在撞人以後,竟頭也不回的加速駛離。

「叫救護車、叫救護車……」天雲急忙向周遭的人群大吼,然後快速的來到冰兒的身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但那冰冷的溫度,卻教他不由自的打了一個冷顫,「冰兒、冰兒……」

隨着天雲不斷的呼喚,鮮紅的血亦不斷自冰兒的體內流失,她掙扎的睜開雙眼,蒼白的臉上帶着一抹微笑,那微笑刺得他的心痛極了、恨極了。

「別難過……我不愛看你這樣。」看着他糾結的眉頭,冰兒忍不住想要伸手將它撫平,一直以來都是他為她做事,從來她就沒有幫他做過一件事,現在她好想幫他做這一件事,於是她試着抬起手,可是方舉至半空中,就無力的落下。

天雲眼明手快的捉住她落下的那一隻手,闔着他從剛剛就一直緊捉的另一隻手,雙手闔十抵在自己的胸前。

「你會沒事的,別擔心。」他低聲的安慰她,也安慰著自己,「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冰兒努力的用僅剩的力氣,勾起一抹微笑,因為天雲最愛看她笑了,但是她臉上的蒼白加上燦爛得令人心疼的微笑,形成一種極大的矛盾,雖然她知道自己被撞得很嚴重,可是有他的相伴,讓她覺得很幸福,她希望自己的笑能刻在他的心上。

「我知道,我相信你。」她想要回握天雲的手,但是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她的眼也漸漸的闔上。

「冰兒,我不准你閉眼,你聽到沒有,我不準……」天雲氣極敗壞的吼著,聲音中可以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恐懼。

「我愛你。」勉強的再次睜開雙眼,說完這三個字,冰兒的手無力的垂下。

不甘心啊,一輩子不如意的生活,好不容意能擁有她心愛的人,但還是被命運捉弄了。

多想和他一起白頭偕老啊!那一定是一件很棒的事,想想七老八十的他們,手牽手在公園裏散步,聊著年輕時的種種……

腦海中浮現的,竟是這些她暗地裏偷偷奢想過的景象,冰兒憑着最後的一絲意識,在重複這些夢想之後,便墜落了黑暗的深淵。

「冰兒、冰兒……」天雲不斷的嘶吼她的名字,渴望她再張開眼來看他一眼。

鮮紅的血再加上透明的淚,交織成一片血海,教天雲看得怵目驚心,然而冰兒毫無生氣的冰冷身軀,更是讓他的心劇痛得難以承受。

遠處救護車的聲音喚起天雲的理智,他緊緊的環抱冰兒,溫柔的在她耳邊低語,等待救護車的到來,他相信她不會就這樣放下他而一個人走的。

天雲在心底發誓,若是冰兒真的就這樣走了,不管上窮碧落,下至黃泉,他都要去尋她,因為她是他永生永世的伴侶啊!

幾個急切的腳步聲,自安靜的長廊上傳來,卻沒有驚動到天雲,眼神緊盯在亮着刺目紅燈的開刀房門上。

在經過一陣激動的情緒之後,他的臉色陰沉得嚇人,他不言不語的模樣,教進進出出的護士看了都心驚膽跳。

每一個人都毫不懷疑的認為,如果裏面那位正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小姐沒有被救活的話,那麼他很可能會放火燒了這家醫院,因為他剛剛就這麼信誓旦旦的威脅過醫生們,甚至這位大人物還讓他們院長嚇出一身的冷汗,連忙召集整個醫院中的所有菁英們,只求能救活裏面的那位小姐。

「二哥,情況怎麼樣了?」在一片的寂靜中,紅綾率先開口。

她實在不敢相信,早上還看二哥眉開眼笑的說要去接二嫂回家,現在事情卻變成這樣,二嫂生死未卜,二哥又是這副心神盡失的模樣,真是教人擔心。

看一向疼她們的二哥傷心成這樣,紅綾和白緞的眼眶不禁微微的泛紅起來。

事發后兩個小時,所有待在台灣的席氏菁英們全部聚集在這家醫院中,每個人的臉上除了擔心,還有即將爆發的怒氣。

「二哥,知道是誰幹的嗎?」看天雲不說話的直盯着開刀房,連一向冷淡的天冰也忍不住的想要揪出那個造成這一切的禍首。

還是沒有反應,這下子連天雨也急躁的搖晃着天雲的雙肩,「二哥,你倒是說說話啊!」

天雲這才茫然的抬起頭來,「你們來了。」

看到他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樣,在場的這些俊男美女也禁不住暗自呻吟一聲。

「二哥,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紫紗柔柔的詢問,看到二哥微微的瑟縮了一下,這才明了他愛得到底有多深。

「我也不知道。」天雲煩躁的爬了一下頭髮,臉色這時更是陰沉得駭人,他沉着聲音命令道:「天冰,幫我查出那個人。」

「沒問題。」天冰爽快的答應,就算二哥不交代,這事他也絕對會去做。

「天雨、君農,上次暫停的事情,現在全部開始收網,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掌握程氏的命脈,接收他們所有的子公司。」天雲冷聲道,他相信這件事絕對和程家脫離不了關係,既然他們敢傷害冰兒至斯,就不能怪他不手下留情了。

「你的意思是認為這件事情是程家做的?」駱君農會意的點點頭,然後猜測着他的想法。

「我說過,我不會原諒任何錯待冰兒的人,上次有冰兒為他們求情,沒想到他們又再次的觸怒我,我只好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天雲的聲音冷得沒有一點溫度,再再顯示他誓在必得的決心。

那樣陰沉的天雲,是席家兄妹第一次見到,他們不禁為程家捏了一把冷汗,看樣子程家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

事情交代完以後,他的眼神不自覺的又回到那盞刺目的紅燈上,心痛得不知裏面在和死神搏鬥的冰兒,到底怎麼樣了?

他的雙拳緊握,僅僅只是那麼一瞬間,活潑的笑靨就成了蒼白的凄涼。

他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再小心一點?他怨自己,為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倒下,卻無計可施?

驀地,紅燈熄滅,天雲的心也不自主的漏跳一拍,接着醫生走出來,臉色沉重得教他更加心驚。

他猛地站起,大踏步的朝醫生走去,深吸一口氣,方才問道:「醫生,她……還好嗎?」

醫生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彷彿是在思考該如何遣辭用句,才不至於激怒這個有着霸氣的男人。

「呃……程小姐的傷勢是暫時穩定下來,但是由於她因流產而失血過多,且又傷及腦部,所以整體的狀況還不能肯定。」

醫生後面的幾句話都沒有人天雲的耳,他單單隻聽到「流產」兩字就已心痛如絞,呆立在原地,恍如一個木頭人似的。

半晌后,他自怔忡中清醒,緊捉住醫生的衣襟,「不管怎麼樣,你們如果治不好她,就等著回家吃自己吧。」

「你……」醫生讓他的氣勢給駭住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怒氣。

身旁的幾個大男人看見這樣的狀況,急忙上前架開天雲,並同聲道:「二哥,你冷靜點。」

天雲用力甩開他們的箝制,一拳重重的槌向牆壁,「砰!」的一聲,震動了每一個人的心。

「冷靜?!」天雲重重的吐出這兩個字,「你教我怎麼冷靜?我的孩子死了、妻子生死未卜,教我怎麼冷靜?」

「二哥,你不能慌、不能亂啊。」一向理智的白緞客觀的說道,「如果你慌了、亂了,不是正中敵人的詭計嗎?」

「程浩東、程嘉瑜!」一言驚醒夢中人,恍若陰間使者般,天雲冷冷的吐出這兩個令他深惡痛絕的名字。

他轉頭看向仍怔立在一旁的醫生,冷靜的問道:「我可以進去陪她嗎?」

「不行」正想從醫生口中而出,可是看到他那模樣,忍不住又咽了回去,吞了吞口水,「可以,但是切記不能吵到病人。」

天雲點點頭,頭也不回的走進加護病房,剩下其他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苦笑着各自回去辦事。

程氏企業一夕成灰,雲霓集團版圖劇増!

財經版的頭條新聞並沒有引起天雲太大的注意,這早已是他預料中的事,既然敢惹怒他,就該知道惹怒他的下場。

他靜靜凝視着已經沉睡五天的冰兒,威脅、恐嚇、情語、愛意,所有的手段他全都用過了,可是卻依然不見她醒來。

難道她真的要棄他而去了嗎?這個想法讓他冷不防的打了一個寒顫,他無法想像冰兒就這樣靜靜的躺掉他們之間的幸福。

想到這裏,天雲激動的握著冰兒的雙肩,用力的搖晃,完全不顧是否會傷及沉睡中的她。

在此同時,他的口中還不斷的喊著,「求求你醒來吧!不要對我這麼殘忍,眼睜睜的看着你從活蹦亂跳到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

剛進門的紅綾,見到這一幕,不禁驚呼一聲,急忙上前阻止,「二哥,你快放手,你會傷了冰兒的。」

天雲頹喪的坐回椅子上,語氣難掩疲憊,「我倒寧願她能醒來告訴我她哪裏痛,指控我對她的傷害。」

紅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面對這樣子的二哥,她真的好心痛。

一陣靜默之後,紅綾看着雙手掩面的二哥,終於還是忍不住再一次的勸道:「你別這樣,你這個樣子教冰兒看了多難過?」

「她什麼都不會知道,她寧願這樣沉沉的睡,也不願意醒來面對我的愛。」他雙眼直盯着躺在床上的冰兒瞧,眼神里凈是掩不住的深情與心疼。

紅綾搖搖頭,愛情的力量真的好可怕,紫紗的愛是這樣,二哥的愛也是這樣,種種的情況教她不由自主的嘆了口氣。

「或許冰兒只是太累了,想多休息一會兒,我們要有信心,好不好?」她上前一步,將二哥的手拉起覆在冰兒的手上,臉上漾著一股自信,希望藉此安定他的心。

真的是這樣的嗎?醫生的話言猶在耳,若是病人三天之內沒有醒來的話,那麼成為植物人的機會便很高……

當時,他並不是那麼擔心,他相信以冰兒的堅強,一定可以熬得過來,但是當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心底的擔心卻日漸高漲,三天過去了、五天過去了,但是她卻還是那樣沉沉的睡着。

天雲抬眼看了紅綾一眼,然後再低頭看向仍靜靜躺着的冰兒,不言不語,他很想相信紅綾的話,但從來不知害怕為何物的他,這次卻真的害怕了,怕冰兒從此一睡不醒,怕她就這樣讓他帶着孤寂和遺憾過完這一生。

「二哥,程氏已經垮台了。」紅綾試着將他的思緒拉往別處,「奇怪的是程浩東依然不見蹤影,而程嘉瑜卻試圖以身子換取東山再起的機會。」

「嗯。」天雲只是點點頭,表示他已經知道,眼神沒有片刻的閃動,只是一個勁的盯着冰兒瞧,雙手還是緊緊的握着她的手,像是想將他的力量傳達給她。對於他而言,現在沒有任何事情比眼前的冰兒還要重要。

「還有三哥已經找到那個開車的人了,證實我們的猜測是對的。」見沒有反應,紅綾只好繼續努力,她就不相信自己所講的事情勾不起二哥的注意力。

「殺了他們。」冰冷的聲調,天雲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道。

「呃?」她就知道,二哥一定會這麼說,可是天火的教條卻也不能不顧,而且那個人其實罪不致死的,「二哥,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紅綾輕輕的問。

微皺起眉頭,天雲考慮了好一會兒,握著冰兒的手倏地收緊,「先將他們拘禁在一處,若是冰兒真有個三長兩短,他們的命我要定了。」

天雲的讓步,讓紅綾欣慰的勾起今天的第一抹微笑,二哥畢竟還沒有失去該有的理智。

「那程氏父女呢?」對於這兩個人,她沒有像剛剛那樣的好心腸,她巴不得他們早死早超生。

紅綾吐吐舌,對於自己有這樣殘忍的念頭,感到那麼一點點的不好意思,但隨即憶起二哥這兩天的慘樣,她那點慚愧馬上都消失無蹤。

「找出程浩東,連程氏垮台這種大事,他都沒有出面,這事一定有蹊蹺。」天雲的思緒馬上恢復運轉,沉着的交代。

「那程嘉瑜呢?」雖不知二哥的用意,不過她還是點點頭,接着問道。

「斷了那女人所有的後路,我要她生不如死。」他陰沉的說道,說完眼又飄向冰兒的身上,冰兒啊冰兒,到底什麼時候你才願意醒來?

紅綾知道再勸也是沒有用,只好轉身離去,她簡直不敢想像,如果冰兒真的不會再醒來,那麼她那一向談笑風生的二哥會怎麼樣?愛情真是可怕的一件事啊!

室內一片寂靜,只剩下一臉憔悴的天雲和人事不省的冰兒。

他緊緊握住冰兒的手,眼前浮現的凈是她的輕顰淺笑,他的淚也不禁緩緩流下,從認定她,到真正得到她的心,這中間經過多長的時間,可是為什麼兩人才剛傾心相許,就發生這種事,難道是他愛得不夠深嗎?

「冰兒,你的過去也許是一場惡夢,可是有我在你身旁的日子,我會讓你像在天堂一般,冰兒,不要放棄好嗎?我們的日子才要開始呢,相信我,冰兒……你放心吧,我的誓言是永遠,所以不論你身在何方、心在何處,我都會永遠陪伴你的……」

所有的言語,都只傳達一顆真心,不論生死,天雲早已決定要一生相隨……

【第九章】

白色的病床、白色的病房,自紅綾離去以後,便一直被籠罩在寂靜之下。

像天雲這樣鐵錚錚的漢子,在經過五天的心力交瘁以後,也終於承受不住的趴在冰兒的病床上睡著了。

但即使是累得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他依然一直不願放開緊握她的手,彷彿這樣就能不斷了他們之間的連繫。

突然間冰兒扇形的睫毛動了動,她極力的想要睜開自己的雙眸,可是卻有些力不從心。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終於睜開雙眼,迎接她的是一片的白,有一會兒,她着實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腦海慢慢的浮現自己最後的記憶,她看到天雲,然後她迫不及待的跑向他,接着一輛寶藍色的轎車快速的將她撞離地面,再下來呢?

她死了嗎?但是手上源源不絕傳來的溫度,讓她知道自己應該還活着,那麼她應該是在醫院嘍?

冰兒試着轉動她的頭部,想要去尋找溫度的來源,但是卻無法辦到,她只好再試着喊出聲。

「天……雲。」乾澀的喉嚨,讓她的聲音粗啞,但卻喚出了她日夜想念的名字,「天……雲。」

這一連串的嘗試,驚醒了沉睡中的天雲,他猛地抬起頭來,對上一雙澄澈的眼。

「天啊!這不是在作夢吧!」天雲驚呼出聲,倏地站起身來,終於盼到冰兒睜開雙眼,他狂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猛地抱住尚虛弱無比的冰兒,埋在她的黑髮之間,喜悅的淚水一滴滴的滑落。

失而復得的心情,讓天雲有些失措,但是他不在乎這些,他的意識中只有冰兒的清醒。

「天……雲。」感到發間的濕潤,冰兒想要抬手回抱住他,但是卻有些力不從心。

「你怎麼樣了?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終於自狂喜中回復過來,天雲這才意識到她還有傷在身。

他放鬆自己的手勁,細細的打量她,恍若有一個世紀沒有見到她似的,一直貪看着她的容顏。

冰兒蒼白的臉龐,迅速的染上一抹紅艷,不自在的微微閃避他灼熱的眼光。

理智回到天雲的腦海中,他快速的按下病床旁邊的按鈕,喚來醫生和護士。

醫生迅速的來到,看到病人竟然張開了雙眼,這幾天來飽受威脅的一顆心,也終於安定下來。

醫生斜睨滿臉笑容,退在一旁的天雲,給了他一個極為哀怨的眼神后,才專心的為病床上的可人兒細細檢查。

像是故意似的,醫生檢查得雖很仔細,可是卻很緩慢,讓等在一旁的天雲,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以為還有什麼問題。

就在他終於忍不住想要發火的時候,醫生眼尖的退開來,淡淡的說了句,「應該是沒有問題了,只要好好休息,等到傷口拆線,就可以出院了。」

應該?天雲一肚子的鳥氣,正想找人開刀,「應該」這兩個字給了他發火的理由,不過那醫生很識時務的閃離了病房。

看着門緩緩的闔上,天雲降下自己的怒氣,迫不及待的回到病床邊,牽起冰兒有些消瘦的小手,放到自己的頰畔,來回的摩挲。

「下次不許再這麼嚇我了。」他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低聲的威脅著。

看他臉上滿布的胡碴、憔悴的容顏,冰兒的心一下子擰起來,「你幾天沒睡了?」

「你這隻小懶豬睡了幾天,我就幾天沒睡了。」

「那我睡了幾天?」她只覺得全身酸痛,有些僵硬,肯定已經躺了好幾天。

「五天!」天雲沒好氣的回答,「雖然僅僅只是短短的五天,可是卻嚇壞我了。」

冰兒吐了吐舌頭,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睡了這麼久,難怪全身會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

「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個樣子,我太不小心了。」看了難掩疲憊的他,冰兒忍不住的道歉,若不是她的莽撞,沒有看清楚左右的來車,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

「這不怪你,要怪就該怪那個該死程嘉瑜,要不是她,你也不會躺在這裏,我們的……」天雲急忙打住自己的話,現在冰兒還那麼虛弱,實在不好讓她再知道孩子的事。

「我們的什麼?」冰兒看他欲言又止,就知道他一定有事瞞着她。

「沒什麼,你才剛醒來,應該好好休息。」說着,天雲便讓她躺平,蓋好棉被。

知道自己此時一定問不出個所以然,於是冰兒改問心中的另一個疑惑,「還有,我出車禍關程嘉瑜什麼事?」

「撞你的那個人是她派來的。」天雲說得咬牙切齒,似乎在為這幾天來她所受的苦、他所受的罪申訴。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冰兒心知肚明他一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他們,於是她純然喜悅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悵然。

「毀了程氏,一如我原先的誓言,沒有人可以錯待你。」即便知道冰兒不會贊同的舉動,可是天雲還是不閃不避的說出他的作法。

那是他愛人的一種方式,而他從不忌諱宣示他的愛,如果她夠了解他,就會知道這麼做是惟一的方法。

冰兒的臉上出現一絲了解后的悵然,她雖曾儘力的阻止過,但卻依然躱避不了這場宿命,她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對於天雲的情意,她自是知道,所以無法苛責他,若換作是她碰到這種情況,也可能採取相同的行動。

天雲不忍看到她這種模樣,低下頭在冰兒的唇上烙下一吻,「睡吧,這些都不是你該煩心的事。」

「唉!」她嘆了一聲,現在的她實在無力去管這件事,於是冰兒朝他綻出一抹微笑,點了點頭,閉上了眼。

不過才幾秒鐘的時間,她便又睜開眼,定定的看着天雲疲憊的神情。

「怎麼啦?」天雲體貼的詢問她,以為她又有哪兒不舒服。

但是冰兒只是伸手拉開棉被,將身子縮至一旁,拉着他的手,示意他躺上病床。

「這個邀請在此時好像不太適當。」天雲窩心的開着玩笑,可是卻沒有拒絕她的好意。

他的玩笑讓冰兒又紅起一張臉,微嘟著小嘴,偏過臉去,不再理會他。

天雲笑看着她的嬌羞,快速的躺上床,接着大手一撈,便將她固定在自己的懷中,「睡吧,不過這次可不許你再頑皮得貪睡不起嘍!」

冰兒窩在他的懷中,幸福的感覺猶然而生,她的嘴角漾起幸福的微笑,腦海中閃過一絲的念頭——

這個既霸道又溫柔的男子呵,幸好她沒有因為過去的陰黯而錯過他。

冰兒感覺精神好了許多,也有了一些力氣,她微微的伸伸睡得有些酸痛的身子,這才發現昨天伴着她入睡的天雲已經不見蹤影。

她伸手撫了撫尚有餘溫的背褥,心中充滿的全是他的身影。

一道開門聲,驚醒她的思緒,她看着一個火紅的身影,踩着輕快的步伐,滿手皆是滿滿的食物朝她走來。

「啊,你醒了?」紅綾輕快的朝她打了聲招呼,「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你是……」冰兒雖然覺得眼前的女人有點眼熟,可是想不出是在哪裏見過。

「二嫂,你忘了?我們在記者會上見過一面的啊。」紅綾對於冰兒的遺忘並不以為意,她大刺刺的提醒冰兒的記憶。

對於她的稱呼,冰兒霎時紅起了一張俏臉,怎麼天雲已經昭告天下了嗎?

「你是紅綾?」她不確定的猜測著,記者會那時她的心思極為混亂,所以對於周遭的人事物,記憶不是很深刻,只是隱約記得天雲曾經拉着一個也是滿身火紅的女子,向她介紹,說是他的妹妹。

「賓果!」紅綾走到病床旁邊,放下手中的食物,「你感覺怎麼樣?」

冰兒點點頭,示意她很好,「天雲呢?」

「他去辦點事,叫我先過來看看。」紅綾邊回答邊拖了一張椅子坐下來,「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喝點雞湯?」

原本冰兒不好意思麻煩紅綾,可是自己的肚子好像也真的餓了,於是她輕聲對紅綾說道:「麻煩你了。」

紅綾馬上起身倒了一大碗的雞湯,端給她,「我們家的金嫂說,小產和生產是一樣的辛苦,所以得好好的補一補,於是一聽說你醒了,就急忙熬了這上好的雞湯,要我送來給你補身子呢。」

「小產?」冰兒聞言一震,端著湯的手不由自主的抖起來,「你的意思是我流產了?」

「呃……」看着冰兒一臉的震驚,紅綾霎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冰兒,不知該怎麼回答冰兒的問題。

淚水倏地在冰兒的眼眶中聚集,一個她從來不知道,卻曾擁有而又失去的孩子紅綾楞楞的看着冰兒,不斷的咒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白鍛就曾經說過,遲早有一天她會被這口無遮攔的性子給害死。

「二嫂,你別難過嘛。」紅綾吶吶的安慰她,同為女人,雖不曾經歷過這樣的苦楚,但卻也能深深體會。

但回應她安慰的,僅僅只有難忍的啜泣和哽咽,這讓她更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發生了什麼事?」飽含不悅的聲音自兩人的耳際響起,站在門口的是手捧著大把紅玫瑰的天雲。

他剛急急的辦好事,想要趕回來陪伴冰兒,沒有想到一進門,就看到她滿瞼的淚痕,一顆心頓時揪了起來。

他匆忙的走到冰兒身邊,輕擁着她,抬起她滿是淚水的小臉,輕輕的擦拭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這麼傷心?」

「二哥,對不起。」紅綾低下頭來,不敢看他,「我不知道二嫂還不知道孩子的事,一時說溜了嘴。」

「你……」他雖怒火湧上心頭,可是這也不能全怪紅綾,畢竟自己也有疏忽,「好了,你先回去吧。」

「二哥,我……」這是有生以來,二哥第一次用這麼疏離的語氣和自己說話,紅綾一心急,眼淚也跟着落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綾兒,二哥不是怪你,」他微嘆一口氣,怎麼這兩個女人是約好要讓他手忙腳亂的嗎?「我只是急着要安撫你二嫂。」

他的話讓紅綾止住哭泣,點點頭,便離開了病房。

沒有任何話語,天雲只是靜靜的擁緊冰兒,讓她發泄出自己的傷痛。

良久之後,冰兒悶悶的聲音自他的胸前傳出,「對不起,都是我不小心,孩子才會沒有了。」

「我早說過了,這不關你的事。」天雲拍拍冰兒的背,溫柔的安慰她。

「可是……」如果她能再小心一點,不要讓程嘉瑜有機可乘,今天她的孩子可能還在她的腹中,安穩的成長著。

「沒有什麼可是,我說過這不是你的錯。」一口打斷她的話,天雲霸氣的否決了她的自責。

他的體貼,讓冰兒更傷心了,「孩子沒有了,他甚至還來不及出世……」

她的哽咽,讓天雲心痛如絞,孩子沒了,他當然也很難過,但是他慶幸雖然孩子沒有了,可是冰兒能平安的活下來。

他輕輕的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定定的凝視着正在傷痛中的冰兒,「冰兒,別難過了,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孩子的。」

冰兒抬起頭來,眼中凈是令人不舍的傷痛,「會嗎?我是這麼不小心,老天以後還會給我別的孩子嗎?」

「會的、會的。」天雲吻去她的點點淚滴,溫柔得教人不由得去信任他,「就算老天不給你,我也一定會儘力滿足你的願望,所以我們一定會有很多小天使的。」

他的話讓還帶着淚的冰兒有了一抹笑容,他總是能平撫她煩亂的心,讓她忘記一切的傷痛。

她就這樣靜靜的依靠着他,細數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我想見見他們。」突然的,冰兒提出這個要求。

「誰?」天雲的心中升起一抹戒備,「如果你說的是程嘉瑜的話,那就免談。」

她以為他有幾顆心,哪能夠禁得起她的一嚇再嚇,她這一次的受傷,已經夠教他心驚膽戰、永生難忘的了,他怎麼可能再容許她亂來。

「天雲,我想知道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他們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冰兒幽幽的聲音傳來,刺得天雲的心有些不舒服,他雖不愛看她不開心,可是這次說什麼他也不能答應。

「不行!」他還是硬聲拒絕,在他還沒有尋到程浩東的下落時,他說什麼也不會讓她見那惡毒的女人。

「天雲,好嘛!」冰兒自動送上軟綿綿的唇誘惑他。

軟玉溫香的投懷送抱,他怎麼可能拒絕,可是接受是接受,要不要答應就很難說了,於是他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容,嘗起眼前這道溫潤可口的佳肴。

一棟精巧的二層樓建築,傲然的聳立在一大片的青草原上,四周還有一些精緻美觀的涼亭和造景。

這是天雲在冰兒住院時,特別為她買的一揀別墅,生知她不喜歡城市的繁華,所以他特地在他們倆都頗有紀念價值的花蓮,買下這一間房子。

此時,冰兒正偕同紅綾和白緞,三個人優雅的在其中一個小涼亭里喝茶。

冰兒心焦得不停看着手錶,兩道柳葉眉也不停的隨時間的流逝而緊蹙了起來。

奉命來這兒陪她的紅綾不解的問道:「二嫂,你難道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

剛開始時,聽到他們喚她二嫂,她都會不期然的紅了臉,可是經過幾次的糾正,見他們依然故我,冰兒也就懶得理會了。

「你二哥食言了。」短短的幾個字,充分的說明她的不滿,「說好今天要讓程浩東和程嘉瑜來見我的,可是現在都幾點了,還沒有到。」

「二嫂,為什麼你還要見那個惡毒的女人,她害得你還不夠慘嗎?」首先發難的是紅綾,她不解的看向冰兒。

「對啊,二嫂,那個女人還是少沾為妙,我聽二哥說,就連她的親生父親可能也遭到她的殺害了呢。」

冰兒微微的一笑,「其實,如果沒有他們的話,我很可能也不會認識天雲,而且她好歹是我的妹妹,見她一面並不為過啊。」

「二嫂……」紅綾和白緞兩人異口同聲的想要反駁,可是卻被冰兒臉上漾起的笑容給阻止了。

她們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原來二哥已經帶那個邪惡的女人來了,現在她們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來到小涼亭,看得出來,走在身後的程嘉瑜並不樂意前來,但是天雲不曉得用了什麼手段讓她非來不可,所以她的眼神充滿了陰沉的恨意。

天雲朝兩個妹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要小心照顧冰兒。

兩人點了點頭,不著痕迹的往冰兒的身後左右一站。

「聽說你要見我?」程嘉瑜冷傲的抬高頭,聲音之中還含着濃濃的不屑。

「爸爸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冰兒對於父親的怨恨,早就己經淡化,畢竟總是骨肉至親,而且自她懂得愛以來,就不再想去恨。

「爸爸?你憑什麼叫他爸爸?」沒有回答冰兒的問題,程嘉瑜神情有些激動的叫囂。

「單憑我是他的婚生子女,我便有權利叫他爸爸。」冰兒不帶一絲火氣的說道,「他人呢?」

「你很想親口叫他爸爸嗎?」程嘉瑜邪惡的嘴角微微揚起。

「當然。」冰兒點點頭,不解她為何這麼問。

「那我就成全你。」話聲剛落,程嘉瑜不知自哪兒抽出一把刀子,筆直的便要往冰兒的身上插去。

紅綾和白緞見狀,馬上將冰兒護在身後,而天雲則一把拉住程嘉瑜的手,打落她手中的刀子。

冰兒被眼前這快如閃電的景象給驚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以後,她才對着被天雲箝制住的程嘉瑜問道:「你的意思是爸爸死了?」

「沒錯。」程嘉瑜也不多加隱瞞,反正活着也沒有多大的意思,但是能拖着別人陪她入地獄,她也值得了。

「怎麼會?根本沒有任何的消息傳出。」冰兒不敢置信的盯着她,從她臉上的得意,更可以看得出這件事並不單純。

「那個死老頭早就見閻王去了,至於為什麼沒有人知道,就是我的手段好。」

一聽到這個消息,冰兒的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昏過去,但她強自鎮定的問:「爸爸是你殺的?」

「沒錯。」程嘉瑜既不否認,也沒有悔意,反正在雲霓的封殺下,她也沒有後路,再瞞下去又能怎樣。

「為什麼?」冰兒喃喃的問道,「他是你的爸爸啊!」

「因為他和你一樣,都該死。」她陰沉沉的聲音,充滿無限的狠意,「他不但將媽媽送到療養院去,因此害死了媽媽,還打算去接你回來,被我發現阻止以後,他甚至也想要將我送去精神病院,難道他不該死?」程嘉瑜的眼神有了些狂亂,而且說話也沒有條理。

「你為什麼那麼恨我?」冰兒的淚來不及拭去,便不解的問道,她自認從來沒有什麼地方對不起程嘉瑜,而程嘉瑜終究是她的妹妹啊。

「我當然恨你,我怎麼可能不恨你,從小你就是死老頭心目中的乖寶貝,要不是媽媽以死相逼,那個死老頭老早就想把你接回來了。」程嘉瑜恨恨的說道,「而且不論我怎麼做,都比不上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難道我不該恨你嗎?」說到最後,她已經幾近瘋狂,大吼大叫,幾欲掙脫天雲的箝制,沖向冰兒。

「你不要這樣,你是我的妹妹啊!」聽到這裏,冰兒已經哭倒在地,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的怨恨有什麼意義,上一代的錯誤為什麼要由她們來承擔?

天雲用力甩開程嘉瑜,快速的奔至冰兒身旁,輕扶起她,然後轉向程嘉瑜道:「你走吧,至於你殺的人,法律自會對你有所制裁。」

「要我走?」程嘉瑜輕哼一聲,眼神瞄向剛剛跌落在地的刀子,「你們很幸福,對不對?但我這麼不幸,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幸福呢?所以我要程冰兒一生都活在自責之中。」說完,她快速的撿起刀子,毫不猶豫的往自己的心口一插,死前臉上還浮現陰沉駭人的邪笑。

「啊!」鮮紅的血,在冰兒的眼前暈開,讓她失控的驚叫一聲,軟綿綿的往天雲的懷中倒去。

「怎麼最近總是我在吻醒你呢?」天雲自嘲的朝正在眨眼的冰兒說道。

但她對於他的笑語,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注視着天花板。

「嘉瑜她……還好嗎?」不帶一絲奢望,冰兒清清楚楚的看見那刀子沒人她的心窩。

「她死了。」天雲不願欺騙她,照實說道。

淚再次從冰兒頰邊滾滾落下,彷彿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惹得天雲心疼至極。

「別再想了,那不是任何人的錯。」他灑下細碎的吻后說道。

「我知道,可我還是忍不住會難過。」

「你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你的臉上從今以後只能有笑容的嗎?」天雲將自己的額頭靠在她的額上,雙眼盛滿無窮無盡的溫柔愛意。

「別那麼小氣,換作是你的話,我不相信你一點都不會難過。」

他定定的凝視冰兒,不容否定的說道:「對於你,我不得不小氣,你知不知道,每一次你傷心難過,我的心都跟着你痛。」

天雲的話讓冰兒忘記一切的傷痛,只是擁有滿懷愛意的問道:「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今天還沒有說過。」他微一挑眉,高興的看着她終於脫離陰霾。

「我愛你。」冰兒輕啜他的唇,喃喃的訴說自己的愛意。

「我更愛你。」天雲一把將她擁人懷中,堅定有力的手勁,代表此生不離不棄的決心,「而且我的愛永不改變。」

她的眼中閃過一道滿足的光彩,「我愛你,直到永遠。」

「直到永遠,聽起來真舒服。」天雲含笑的點點頭,吻住冰兒的唇,直到永遠……

*想知道駱君農和紫紗的愛情故事嗎?請翻閱新月浪漫情懷609天火組織之一《青澀紫紗》

【尋找靈感葉雙】

終於又完成一本書了,數數頭髮,唉,不知道又白了幾根。

這是葉雙在新月出的第二本書,回想在愛情小說的創作路上,也曾有一些風風雨雨,但是葉雙並不想放棄夢想,總算在新月這個大家庭里重新出發。

看完《親密夥伴》這個故事,大家是否能感受到「有愛就追,有夢就圓」是多麼美麗的事呢?

追求真愛是需要勇氣的,當然也需要機會,對於姻緣這兩字,葉雙想順便推薦朋友去看一部電影「雙面情人」。

這部電影很有趣,藉著一個小小的陰錯陽差,設想出同一主角兩種截然不同的遭遇,可是當事件的根本沒有改變時,最終還是會走向同一命運。

故事的大概內容是某一天,女主角因為遲到而被開除,只好提前回家,但在搭地鐵時,故事的走向開始一分為二,一個是搭上了地鐵的,另外一個是沒搭上地鐵的,這兩段生活截然不同。

我覺得這部電影很有意思,看完電影后,大家不妨想像一下,如果在某個關鍵時刻,做了不同的選擇的話,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子。不過電影好像已經下片了,大家注意看看錄影帶好了。

最近,我打算出國去玩一趟,希望能多產生些靈感,所以我正在瘋狂的搜集旅遊資訊,不斷尋找便宜又大碗的旅遊據點,你有沒有什麼好的提議可以給我呢?

夢可以盡量做,稿子還是要繼續寫,這樣才能和大家一起分享我的夢,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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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密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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